她佟非愛活到二十六歲,頭一次聽到這麼可笑的笑話,真是笑死她了。
「喂,我說佟非愛小姐,你到底笑夠了沒?」佟非愛的好友,也就是愛情大飯店的服務生謝曼芸,正沒好氣地瞪著佟非愛一張因笑得太劇烈而漲紅的美麗俏顏。
唉!那位英俊瀟灑的金未來大師竟然預言非愛的終生伴侶將是……她就有種欲哭無淚的感覺。但她實在找不出另一個巳時出生的朋友,所以只好把非愛給死命地拖過來。
沒辦法!誰教上一回金未來大師的預言厲害得可以,以致飯店為了再次打響名號,特地請大師再度來台預言,孰料大師過於搶手,竟然開出條件說要先找出各個時辰出生的女子才肯預言。
現在可好了,她是找到了沒錯,但金未來大師的預言卻彷彿澆了她與非愛一頭冷水。
開著橘色積架跑車的男子將是非愛未來的伴侶。
啐!
也難怪非愛會笑成這樣,就連她都想罵人。
「曼芸,你要原諒我,因為你口中那位很厲害的預言大師,竟然預言我未來的另一半是我已經離異的前夫,你說,這不是很荒謬、很離譜嗎?」佟非愛一手抱著肚子靠坐在飯店前庭的椅子上,而另一手則是頻頻撥弄著一頭美麗的大波浪長髮。
「非愛,不只你,就連我也不太相信這回的預言,但大師先前的預言都有實現,所以這回說不定會………」
「那真是太可惜了,因為這一次的預言有百分之一千的機會不會成功。」
要她吃回頭草,想都別想。更何況那個擁有橘色騷包積架的花花公子也絕不可能再娶她一次。
「可是你想想看,台灣有錢人這麼多,擁有積架的富豪大亨想必也不少,所以金大師所預言的人八成不是指你前夫。」
「就誠如你所說,擁有積架的人可能不只有我前夫,但金大師還特別指名是橘色的,會漆上這種囂張顏色的人恐怕沒幾人吧。」佟非愛邊笑邊搖頭,一頭烏亮卷髮也隨之揚起美麗的弧度。
「你說的也對。」
唉,她真是搞不懂非愛的前夫,非愛說臉蛋有臉蛋,說身材有身材,說家底有家底,像她這種幾近完美的女人,他到底還有什麼好不滿的?居然四處留情,還養了一大票情婦,難怪非愛會氣得與他離婚。
「所以說……」
「算我雞婆,讓佟非愛小姐你白跑一趟。」其實她也是好意想替朋友另覓春天。
誰知人算不如天算啊!
*****
嘖!
她又要長針眼了。
不過怎麼會如此巧合呢?
你的終生伴侶,將是開著橘色積架跑車的男人……
這句話言猶在耳,她就馬上撞見他,和他身邊那位不知是第幾任的女朋友。常氏總經理真有這麼好當嗎?要不怎麼才下午三點,他就可以攜女伴來這兒上演一場活春宮。
與謝曼芸分手後的佟非愛,獨自來到一間較為隱密的高雅咖啡屋,怎知她才一落座,便在無意間瞄見斜對角坐了一對狗男女,不對,他現在已是單身,她管不了也罵不得。
佟非愛皮笑肉不笑地睨著男子愈來愈火辣的手部動作。
想做就去開房間呀,作啥在這種雅致的場所丟人現眼。難怪有句話說男人都用下半身來思考,她的前夫正好符合這句話,在他想要時,時間地點絕不是問題。
佟非愛優雅地端起瓷杯,輕啜了口又濃又香的咖啡,不過她一雙明亮的星眸卻仍緊盯著那對正在上演限制級鏡頭的男女。
就見男子的一手溜進女子的真絲襯衫裡,由女方酥胸劇烈起伏的情況來看,就可以得知他的手有多麼忘情地在揉掐,再來瞧瞧他的另一隻手,嘖,單看女方一臉陶醉且緊咬著下唇不放的樣子,就足以證明桌底下,那只正在挑弄女性私密部位的淫手有多麼的了不得。
老實說,見到這種畫面要她不臉紅心跳也難,但這只是純粹的視覺刺激,畢竟她與「男主角」已經離婚,所以並沒有任何特殊的感受。
是嗎?
佟非愛,你不要騙自己了,你們才離婚五個月,你怎麼可能會一點感覺都沒有?
不過這種感覺並非是愛或恨,而是帶有些許的可悲、無奈、噁心,還有更多更多形容不出的感受。
突然,喀的一聲。
佟非愛將瓷杯放回杯盤上的聲音稍微大了些,引來隔壁桌投來關注的視線,但她絲毫不以為意,反倒是優雅地拿起叉子開始享用既美味又不甜膩的蛋糕。
不過這聲輕響卻打擾到了她的前夫。
常京介在挑起一道眉的同時,亦將置於女子裙下的手伸出來,下一瞬間,他用那雙會放電的勾魂桃花眼不著痕跡地掃過週遭,瞥見了他才離婚五個月的前妻。
他意味深長地笑了。
笑得很輕佻,也很邪惡,甚至還帶點不懷好意。
他用力掐了女子豐滿的酥胸一記,才慢慢抽回手,不過女子似乎十分沉醉,在他抽回手時還不滿地嬌嗔了一聲。
然後常京介不知在她耳邊低吟了些什麼,就見女子含笑帶媚地點點頭,並以手勢要他趕緊離開。
而在常京介陡地起身的那一剎那,佟非愛就知道自己已經成為他的目標,不過也無妨,反正在他簽下離婚協議書的那一刻,他就已經對她表明將來他們仍然可以是很好的朋友。
很好的朋友,說得真好,買賣不成仁義在嘛!
「我不希望你用那隻手碰我。」
當常京介帶著一張格外善良親切的笑臉走過來,且不待她招呼便逕自坐入她身邊的空位,還想用方才觸摸過他女友私密部位的那隻手碰她肩頭時,佟非愛不得不出聲。
那隻手對她而言實在是太髒了。
常京介只是聳肩一笑,毫不在意地將停在半空中的手收回。「那用這一隻碰總行了吧?」
他有些椰榆卻又帶點詭譎意味地伸出另一隻手,在她眼前晃呀晃地。
「假使我說不可以,你會放棄嗎?」她再次端起咖啡杯,斜睨著他那張邪惡的笑臉。
上天實在是偏心得過分,身為常氏集團總經理及未來接班人的他,就已經夠讓女人趨之若騖了,可是他偏又生得一副迷死人不償命的俊美模樣,難怪當他離婚的消息一傳出,就有上百個女人等著上他的床。
不!
應該說,不管他有沒有離婚,都有上百個女人排隊等著上他的床。
常京介以實際動作來回答她的問題。
他的大手大大方方地握住她放在桌上的小手。「你在吃醋嗎?」他一臉曖昧地對她眨眨眼。
佟非愛聞言只是噗哧一笑。
幸虧她及時把咖啡吞進去,否則若是噴出來,那可就精采嘍!
「常大少爺,你這句話很好笑。」當他們還是合法夫妻時,她就已經學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更何況現在他們之間根本沒有所謂的約束力存在,換句話說,他若想和那個正瞠大一雙媚眼瞪著她的女友在這裡翻雲覆雨的話,她還會鼓掌叫好,因為有免費的A片可以欣賞。
「唉!坦白說,如果你能夠表現出一丁點吃醋的樣子,說不定我們現在還是恩愛夫妻呢。」
常京介冷不防地歎了一聲,而他那副煞有其事的落寞模樣令佟非愛的心驀然震顫了一下。
「常大少拜託你,就是因為我們曾經是恩愛夫妻,所以我才會徹底領悟你根本不可能只愛一個女人,況且我要是醋勁大發,三不五時就帶警察去按你房間的門鈴,我們的婚姻恐怕根本維持不到一年。」佟非愛想將自己的手抽回,但常京介卻抓得死緊。
「哦,你真這麼認為?」
「不然呢?」她沒好氣地回道。
常京介興味盎然地揚起一邊嘴角,然後他湊近她低聲道:「非愛,你真的很美。」
「謝謝誇獎。」佟非愛刻意忽略鼻間那股屬於他的獨特男性麝香味,淡然回應。
「就這樣。」
「謝謝常大少的讚美。」
不然還要她說什麼?
「非愛,別這麼冷淡嘛,好歹我們也是夫妻呀。」
「請加曾經兩個字。」
「好,曾經就曾經,那麼,給一個吻應該不算過分吧?」
佟非愛瞬地怒瞪著他,不敢相信他竟然敢向她說出這種話。
「京介,從離婚協議書籤下開始,你就沒有資格對我提出這種要求。」她盡量按捺住情緒,以免屆時雙方都會很尷尬。
「非愛,我們這麼久沒見,難道你一點都不想我?」常京介的一雙桃花眼中滿溢著傷感。
要不是她曾經見識過他狠冽無情的另一面,也許她真的會被他這副血孔給騙去。
「不想。」
她想也不想地就回道。
「當真?」
常京介似乎不怎麼相信。
「當真。」
佟非愛淺淺一笑,答得十分篤定。
「非愛,你真會刺傷我的心。」常京介難掩受傷地說。
「京介,我們也相處過一段不算短的時日,你騙女人的把戲難道我還會不清楚嗎?」
「那我為何就是騙不到你?」常京介有點苦惱地反問。
「因為我不希罕一份虛偽的感情。」佟非愛的朱唇一撇,沒隱瞞自己會與他離異的最主要原因。
「哦,原來是這樣子。」
常京介用修長的手指輕輕敲打著額角,彷彿這一刻才理解佟非愛離他而去的原因。
原來他對她的愛竟被她看得如此不值。
哎呀!
佟非愛還真是無情,想當初他們還是夫妻時,他已經少養了很多個情婦,甚至還推拒不少主動送上門來的艷遇,沒想到她還不滿意,居然在他們結婚滿週年那天對他提出離婚要求。
不過離婚事小,她剛才那句話才嚴重,不管是對她或是他的情婦們,他可都是真心相待而無一絲虛偽的成分。
這點她可必須搞清楚才行。
不過既已離異,再提這些似乎也沒有意思,反倒是自離婚後一直沒機會再碰面的前妻,好像變得更漂亮了。
這真讓他有點吃味。
一朵美麗高雅的白合,在沒有他的滋養、愛護、照料之下,應該會漸漸凋零、憔悴,甚至枯萎才是,然而佟非愛非但沒有這些症狀,反而還顯得益發璀璨亮麗,嬌俏動人。
這可大大地傷了他的自尊心。
按照以往的慣例,當他請走一些新鮮感消失的女人時,她們不僅會哭得死去活來,而且不用一個禮拜的時間,她們通常就會變成另一種模樣。
所以現在他的興致彷彿又再度被勾引了出來。
而這只被他看中的美麗小獵物,正是與他才方離異!但卻又十分享受目前單身生活的佟非愛。
這可是相當罕見,甚至可以說是絕無僅有的現象。
當然,要再度擒她入甕有一定的困難度,可是他最喜歡的就是勇於接受挑戰了!
呵……
「京介,你在笑什麼?」看著他輕撫著自己的下已,佟非愛突然有一種怪異的感覺。
不會吧!
嚴格說起來,她已經是他用過的一雙破鞋,他應該不可能還對她有興趣才是。佟非愛盡可能地維持唇畔的淺笑,不想讓他看穿她心底的躁動。
也許只是她想太多了。
「沒什麼,只是看你過得似乎比以前還好,所以替你感到高興罷了!」在過去的一年裡,他或許不曾真正瞭解過她,但那又如何,女人就是女人,毋需浪費他太多心思,更何況他若真想狩獵,那獵物也必定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哪怕對象是——
一個避他唯恐不及的佟非愛。
不過要獵她可不能操之過急。
「替我高興!是嗎?」她的語氣裡帶著嘲諷。
「非愛,你老是懷疑我對你的心?」常京介無奈地搖搖頭。
「京介,不是我愛潑你冷水,而是你該關注的對象不是我。」佟非愛一手撐著香頰,似笑非笑地睇著他身後。
常京介只是挑了挑眉,不發一語。
「常總,這位小姐是您的朋友嗎?」
被常京介忽略甚久的第N任女朋友終於捺不住寂寞,款款移至他身邊,在挨近他的同時,一雙媚眼也仔細地打量著她。
佟非愛最厭惡的莫過於是遇上這種三角狀況。
以前在她頭上還頂著常夫人的光環時,她還可以名正言順地教訓他那些敢上門招惹她的情婦們,然而現在她不但一點立場也沒有,還得忍受她們將她視為另一名爭食「肥肉」的對手。
莫非她得在脖子上掛張狗牌,在上頭寫著:若要吃常京介這塊肥肉者,請自行夾去。
肥肉?
她形容得似乎不太妥當,因為常京介的體格絕不輸超級男模,不僅體格棒,他的床上功夫更是……拜託!她怎麼會想到這裡?佟非愛難堪地撥弄著頭髮以掩飾突然浮現的紅暈。
「韻妮,我來介紹,這位就是我的——」常京介不待佟非愛同意,便擅自讓陳韻妮坐在他身邊。
「抱歉,你們談,我有事先走一步。」
佟非愛的臉一沉,拿了皮包便要離開。
「非愛,多陪我一會兒嘛。」常京介的長手一伸拉住佟非愛的小手,不讓她離開。
「非愛?莫非這位小姐就是常總您的前妻,佟非愛小姐?」對於佟非愛,她一直只聞其名不見其人,如今看來也只不過爾爾罷了。
佟非愛冷笑了一聲。反正身為常京介的下堂妻,總免不了會變成那些女人茶餘飯後的笑話。
雖然她已經調適得差不多了,但她卻對常京介有意拉她下水的無聊舉動難以苟同,難道他真這麼喜歡看兩個女人為他而戰?不過看這情形,答案似乎已是呼之欲出,因為他的表情、神態,都在在表明他是故意的。
有必要嗎?
不過她怎能忘記她前夫潛在的劣根性呢?
「佟小姐,我是常總的新任秘書陳韻妮,請多指教。」陳韻妮站起身,巧笑倩兮地朝她伸出手。
秘書?
像她這一類的花瓶秘書,通常還具備另一種用途,那就是除了美觀之外,還得隨時應付總經理的需要。
佟非愛睨了一眼已經擺好看戲姿態的常京介,然後她也伸出手與陳韻妮一握。「幸會。」
他到底想看什麼?是潑婦罵街,還是她們為他爭風吃醋,莫非他這麼快就忘了提出離婚要求的人是她?
突然間,她不想走了。
反正她也挺無聊的,不如就留下來陪他們打發一下時間。
常京介看她重新坐回位子上,一抹興味的光芒在他眸中一閃而逝。
「非愛,聽說我們離婚的事,你家人很不能諒解你。」他語氣裡蘊含著一絲內疚。
「是有一點,不過誰教你這麼難捉住,所以我只好放你自由。」佟非愛輕歎了聲,話裡有明褒暗諷之意。
常京介當然聽得出來,他眼裡的興味更濃。
「佟小姐說的對,我們常總是誰也捉不住的。」
陳韻妮挑釁似地睨了佟非愛一眼,放在桌底下的手更是肆無忌憚地在常京介的大腿上滑動著。
〔我們?陳小姐,你說錯了吧,現在的常總經理可與我一點瓜葛也沒有。」
她忽然覺得很有意思,沒想到在與花瓶秘書鬥嘴之際,也可以乘機奚落常京介一番。
但此時的常京介,卻冷不防地對佟非愛漾出一抹微笑。
佟非愛見狀只覺頭皮一陣發麻。
「佟小姐這樣說也對,反正常總已經跟你離了婚,實在不宜再將你跟常總擺在一塊,不過我有一句話不知道該不該說?」見常京介毫無反應,陳韻妮也就愈說愈大膽。
佟非愛笑了笑,說道:
「你儘管說。」
「佟小姐,雖然您已經是個離過婚的女人,不過憑你的家世,應該不難再找個理想的結婚對象,所以我希望……」
「放心吧,你這些話我會謹記在心。」佟非愛的臉堆起假笑,並打算走人。「不瞞你們說,我已經有新的交往對象。」
「是嗎?那我就先恭喜佟小姐。」這一回陳韻妮臉上的笑可說是貨真價實的。「常總,您不恭喜佟小姐嗎?」
「非愛,那就恭喜你了。」
說真的,佟非愛一點都不希罕前夫的恭喜。
但是這並不是因為他的表情不夠誠懇,也不是他話裡有任何調侃的意味,而是因為……反正她就是說不上來。
不過,不管他的恭喜是誠心或是假意,對她來說已不具任何意義。
畢竟離婚後,他們倆就不再有牽絆,亦無情愫。
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