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已經說了五十遍了!」少央心情奇差,「菊花園的事查得怎麼樣?」
「老天,你還在想那個丫頭?」瑟司狂翻白眼,「現在的事情關係到『冥澗』的生死存亡,老大!」
少央哼了聲,伸手在橡木門上敲了敲。
「少爺!」菊香大喜,「您可來了!」
「千代戀瞳呢?」
「還在睡呢!」菊香朝樓上指了指,「您沒看到昨天她回來的樣子——呃,少爺您最好安慰安慰她。」
現在還沒有起來?少央與瑟司擔心地對望了一眼。
「你去!」少央揚揚下巴,「這種事本來就該桃花精來處理。」
「你去才對!」瑟司迅速反對,「千代漠司是把她托付給你,又不是我!」
「總有一天我會掐死你。」威脅不管用,少央沒辦法,只好自己整整衣衫,磨磨蹭蹭地上樓。
老天,他姬少央又不是婦女收容所的,這種事,他一個大男人能怎麼處理!少央忍不住低咒,抬頭看看眼前精緻的原木門,敲了敲。
「菊香嗎?」清亮柔和的女聲迅即響起,「進來吧!」
咦?怎麼跟想像中三貞九烈、尋死覓活的樣子不一樣?
「怎麼了?」女孩的聲音越發嬌柔,「都說了沒關係的,你快來,我剛好要請你幫個忙。」
呃——現在的女孩子,可能比較能想得開吧!少央撓撓頭:也好,她要是不當回事,他也比較好向她哥哥交待。
小心翼翼地推開房門,入目一片晶亮的陽光,靠窗的位置一名身形纖瘦的少女背門而坐,垂著頭在忙著什麼。
「菊香,快來幫幫我!」女孩清亮的嗓音急切地說,「拉鏈卡住了。」
少央只得過去,女孩單薄的衣衫半敞著,露出一大片玉白色的雪膚,晶瑩剔透。他深吸口氣,踮著手指替她整好衣衫,把拉鏈拉上。
「謝謝你,菊香!」少女笑意盈盈地回頭。
「啊!」兩人同聲驚呼。
然而內容卻顯然不同。
「你、你是誰?」戀瞳瞪著眼前陌生的男子。
「是你?」少央難以置信地瞪著她,難道她就是千代戀瞳?
「誰讓你進來的?」一想起自己方才衣衫不整的樣子,戀瞳忍不住紅了臉,想要站起來,卻忘了腿上的刀傷,嘴裡發出一聲尖叫,身子直朝後倒。
「當心!」本來還在發呆的少央急忙搶上前扶住她,透過輕薄的衣料,女孩柔若無骨的身體帶著溫熱的氣息穿透了他的掌心,閃電般迅速衝擊著他的心房,「啊!」少央觸電似的丟開手,戀瞳失了重心,硬生生地摔在地板上。
「好、好痛。」戀瞳揉著摔痛了的額角,不是吧!竟然有人把她扔到地上?
姬少央卻不理會,兩隻眼睛不可思議地瞪著自己的雙手,剛才這兩隻手是怎麼了?那種酥酥的、麻麻的感覺是什麼?他不是生病了吧!
戀瞳氣忿忿地爬起來,可惜腿太痛,又站不起來,只得氣呼呼地瞪著那個一直在發呆的男人,「喂,你到底是誰?」
她不認識他?哦,是了,她跟他在一起只有一天多一點,這段時間內她多半處於昏迷或是半昏迷狀態。
「你到底要不要扶我起來?」戀瞳已經忍無可忍,咬牙道,「要不是腿受了傷,又被個笨蛋把傷口弄得亂七八糟到感染,我也不用求你,要發呆拜託你出去!」
很顯然,她口中的某個笨蛋就是他姬少央了!
少央嚥了口氣,算了!誰叫他把她踢到地板上躺——呃——這丫頭很明顯還不知道這件事,那還是不要告訴她好了,想著,他朝她伸出一隻手,「來,我扶你!」
戀瞳微微一笑,「這還差不多!」
又是這種感覺,觸電似的,右手不由自主地抖了下。
「你怎麼了?」戀瞳扶著他的胳膊,單腳跳到軟椅上坐下,「怎麼在發抖?冷的話,叫菊香給你找件衣服穿。」
少央臉上微紅。
「對了,你究竟是誰?怎麼不聲不響就進來了?」戀瞳用一柄鑲金的象牙小梳梳理著黑亮的長髮,偏著頭看他。
「我是姬少央。」少央忽然發現舌頭僵硬得很,多說一個字都難。
「哦?你就是菊香常常提起的姬少爺?」原來是主人到了,難怪!
少央點點頭。
「你好,我是千代戀瞳。」戀瞳笑盈盈地偏著頭,十指靈巧地編著辮子,「漠司哥哥讓我暫時住在這裡,會不會給你添麻煩?」
眼前黑亮的長髮如輕盈的舞者,舞出一條動人的鎖鏈,少央憤怒地發現,他被她誘惑了。「你老老實實待著就不會!」說完騰地站起來,拂袖而去。
「你——你這個人——」戀瞳呆住,手上的動作一停,編了一半的辮子散開了來,「有毛病啊!」洩氣地垂下手,真是!虧她還想早點見到他,還猜想他是那種深沉高遠的貴公子——幻滅!
不過,為什麼他高大俊朗的身形,僵硬低沉的嗓音,就連身上略帶酸澀的氣息,都有幾分熟悉呢?不可能的,她來上海才兩天而已,除了昨天在深巷裡遇到的野蠻人,就沒有別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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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樣?跟她談了沒有?」一看到少央板著張臭臉下樓,瑟司心裡先涼了半截。
「談談談!談你個豬頭!」少央沒好氣地低咒,回身就走。
「喂,你好歹給個話!」瑟司急得跺腳,「千代戀瞳她怎麼說?我們又怎麼跟千代漠司說?」
「愛怎麼說怎麼說!」關我什麼事!
不多時,秋光灩瀲中,寶藍色的私家車揚長而去。
「瑟司少爺。」
「別叫我,我什麼也不知道。」瑟司歎了口氣,
「千代戀瞳昨天遇到什麼人了?她說了沒?」
「沒有。」菊香小聲說,「我也不敢問。」
這可怎麼查?瑟司皺眉。
「瑟司少爺,您看看這個。」菊香抱起一直在她腳下撒歡的板凳。
「這不是少央的——」瑟司呆了下,「怎麼跑這裡來了?」
「它就是——」菊香嚥了下唾液,緊張地說,「昨天跟戀瞳小姐回來的。」
「什麼?」瑟司大驚,「千代戀瞳——她住哪間房?」
「我在這裡!」清脆的女孩嗓音從迴旋梯上響起,戀瞳身上穿著件薄開絲米毛織長裙,一手撐著扶梯,好奇地打量他,「你是——」
「叫我瑟司就好。」瑟司皺眉,果然是她!她就是昨天昏睡在自己床上的那個小美人?虧得少央還遍天遍地地找。啊!老天!少央那小子——他竟然來真的?
瑟司不敢再往下想,忽然有了一種想逃的衝動。
「瑟司?你好!」戀瞳微笑,「你也是漠司哥哥的朋友?」
「呃,是的,漠司每次來上海我們都會見面。」
戀瞳撐著扶梯,吃力地下樓,嘴裡略帶歉意地說:「對不起,我、我腿這裡受了點傷。」
「呃——讓我幫幫你吧。」瑟司幾步走上樓梯,朝她伸出一隻手,「可以嗎?」
「當然可以。」戀瞳微笑,朝他伸出一隻手。
「你們在幹什麼?」突如其來的雷霆霹靂打斷了戀瞳的回應,幾個人回頭一看,短髮高大的男子怒氣衝天地站在客廳門口,兩眼圓睜,煞是恐怖,連頭髮都幾乎豎起來!
「少央?」瑟司揉揉額角,頭痛地說,「你怎麼又回來了?」
「我不回來你這只桃花精想幹什麼?」火爆浪子大步上前,一把推開瑟司,長臂一探,不由分說抱起不明狀況的戀瞳。
「啊!」戀瞳急忙摟緊他的頸項,從這裡被他扔下樓去,她準定沒命了!
「你一天到晚究竟在幹些什麼?」少央惡聲惡氣地說著口不對心的話,想要借此掩飾心頭悸動。這丫頭,好輕!「你到底吃飯了沒有?」
「啊?」三個人六隻眼睛睜得老大,莫名其妙地瞪著他。
少央一人瞪一眼,「看什麼看?還不快去拿!」
「是,我馬上拿午,哦,不,晚餐過來。」四點鐘吃的究竟是午餐還是晚餐?菊香邊朝廚房跑邊傷腦筋。
「你、你可以放我下來了。」戀瞳小聲提醒,老實說被他這樣抱著她實在怕怕的,生怕這凶神又把她扔下去。
「你腦子裡裝的是什麼?」少央大怒,「被那只桃花精抱倒不怕?我告訴你,就是因為有你這種不長眼睛的笨女人,才有那麼多為非作歹的色狼!你要跟著那只桃花精是不是,好!我讓你去!」雙臂一振,戀瞳又被他摔了個七葷八素。
「啊。」戀瞳還沒叫出來,意外的柔軟觸感倒讓她吃了一驚,身下是——沙發?啊,這個野蠻人終於記得她是個人了。
「喂,你嘴裡亂七八糟的說什麼?」某位被罵作「桃花精」的人火冒三丈,「你給我出來!」有小姐在。瑟司可不想毀了他翩翩的風度。
「好!我正愁找不到機會呢!」少央「啪」的一聲把手中的西服外套扔在地板上,隨手扯鬆了領帶,大步朝外走。
「喂,你們兩個。」戀瞳難以置信地瞪著兩名高大男子大步流星往花園沖,「老天,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少爺,午、不,晚餐來了。」
「在外面。」戀瞳無力地指向窗外,兩個大男人鼻尖相對,眼看就要打起來了。
「呃,少爺不是要吃東西嗎?」菊香莫名其妙地舉高手中的餐盤。
戀瞳搖頭,「老實說,他們到底是來幹什麼的?」
「來看望戀瞳小姐——」菊香驚呼一聲,「完了,真的打起來了!」
「受不了!」戀瞳一手撫額,無力地垂頭——漠司哥哥究竟把她托付給什麼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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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
「你這只桃花精,要獵艷換個地方,你把她弄了,我怎麼跟千代漠司交待?」姬少央一把抓住他的領口,低吼,「記住,給我離她遠點!」
「你這人——」瑟司氣得一陣陣頭暈,「簡直是不可理喻,我問你,你昨天究竟對人家做了什麼?她才只有十幾歲,你怎麼下得了手?」
「我……我又不是有意的。」少央結舌,那能怪得了他嗎?半夜三更的,他又累得半死,哪裡知道他把她一腳踹下去了?
「害她被欺負,你就一點愧疚之心也沒有?」瑟司一把推開他,大聲質問。
欺負?少央腦中轟響。那女孩,就因為他的原因,後來被人欺負?
「你還不對人家好一點。」等著千代漠司提著武士刀來算賬啊?
這是真的?那——「她怎麼說?」少央忽然覺得無力,心裡鋪天蓋地都是澀澀的味道,好像吃了一筐未熟的柿子。
「人家什麼都沒說。」想到這裡,瑟司就感慨萬千,「這麼懂事的女孩子,如今到哪裡還找得到?你這小子,對她好一點!」
「喂。」
「喂你個頭!」瑟司拍拍他的肩膀,很義氣地說,「對人家好一點,山田那邊我去跟他說!」
姬少央一個人呆站在菊花叢中,這只桃花精是怎麼回事?平常也沒那麼正氣吧,為什麼他只是不小心讓那丫頭傷口感染——而且,她的傷又不是他打的——就一定要負上這種責任?
「少爺,飯菜都要涼了,要不要熱一下?」
「飯菜?」少央瞪著菊香,「什麼飯菜?」
「您不是要我準備的。」菊香很委屈地小聲說。
「你是豬啊!」少央狂翻白眼,「我叫你拿去給那丫頭吃!」他姬少央一大早吃了十八片吐司,還吃!
菊香嚇得低下頭。
「她人呢?」
菊香指指客廳,一個字也不敢多說。看他離開,她如蒙大赦般躲出去——呃,不是躲,是去買菜,對,買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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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代——」少央剛喊出前兩個字,在看到室內的情景後,剩下的話不由自主地全數嚥下了。
窗簾密密地遮擋著室外的陽光,屋裡一燈如豆,燈下,嬌小的少女蜷在寬大的沙發裡,手裡還握著一本書,想來是倦極而眠,流墨般的長發配著橘色的毛織長裙,越發襯得那張臉瑩潤雪白,楚楚動人。
「竟然睡著了。」少央輕手輕腳地走過去,低聲道,「你究竟是太堅強還是太愚蠢?」
睡夢中的戀瞳秀眉微蹙。
「戀瞳,這個名字真好。」少央無聲地笑,伸手撫著她柔亮的長髮,「這雙眼睛——」
「啪」的一聲,她手中的書掉了下來,顯然睡得沉了。
少央拾起書,封面印著兩個清晰的字:《苔絲》。
「你放心,以後我會好好照顧你。我發誓,一定會!」
責任吧!他是不能放著她不管的,他一定會好好照顧她!他姬少央這輩子再也不能對不起任何人!再也不能!所以,她千代戀瞳絕對不能是那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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戀瞳近來非常困擾。
不知為什麼,那個姬少央,哦,也是眾人口中的「姬少爺」對她異常關照,有時候,讓她到了莫名其妙的地步。男人的慇勤她不是沒見過,相反,從十四歲起她就見得多了,只是像這樣詭異的好意她還真是領教不起。
呃,是了,就是這兩個字:詭異。
好像現在——
「再吃一口。」高大的男人蹲在她面前,笨拙地舀了勺赤米粥送到她嘴邊,拚命壓低嗓子裝作溫和地說,「多吃一點,才會有體力,不然你怎麼恢復?」
戀瞳發愁地看著男子一臉的誠懇,老實說,如果她不是置身其中,看到這種情景,她真的是非常想笑,或是想——吐。
「你在胡思亂想些什麼?快吃!」姬少央剛吼完,又後悔,急忙用蹩腳的日語解釋,「有、有事的話,飯、吃完再想。」
「請用中文!」戀瞳急忙打斷,再聽下去,她要瘋了。
「那就快吃!」少央瞪了她一眼。
「我可不可以問一件事?」
「你說。」
「為什麼你要對我這麼好?」絕對有原因,她甚至可以用漠司哥哥的性命來發誓。
「這個——」這女孩是怎麼回事?哪有人家生怕碰到她的傷心事,她自己反倒追著問的?
「說啦!」
「你、那個、不是——」
「啊?」戀瞳忽然發現,眼前的男人非但日文很爛,中文更是奇爛無比。
「噦嗦那麼多做什麼?快吃!」少央決定不再進行這個話題,「你哥哥要我給你安排學校,我看你還是在家裡唸書好了,我給你找老師。」
「那有什麼意思?」戀瞳張嘴,不情不願地又吃了一口,「在家裡念的話,我幹嗎千里迢迢跑到上海來?」
「你想到學校去幹嗎?」公正地說,這丫頭長得真好,天生下來就是要禍害男人的,「那麼想勾引男人的話,在日本就可以,不必跑到這裡來。」
「你——」戀瞳幾乎沒被噎死,好半天回過神來,「你怎麼說這種話?我、我——」
「喂喂,你要不要緊?」戀瞳憋得滿臉通紅,少央立刻慌了神,急忙放下碗,拚命揉著她的胸口,幫她順氣。
「放手!」戀瞳沒好氣地推開他,再揉下去,她多半會被他捏死。決定不要理他,她勉力站起來,還好,腿傷恢復得很快。
「你要去哪?」
「去勾引男人!」戀瞳做了個鬼臉。
這丫頭!「喂,你飯還沒吃完!」
「飽了!」還吃個頭?氣都氣飽了。
偌大的客廳裡,只餘少央一人呆呆地站在當地。
「少爺,老師的事已經安排好了!」不知過了多久,晝夜進來回報。
「什麼老師?」少央遲鈍地回應。
「就是戀瞳小姐的家庭老師。」晝夜認命地重複,他大概沒看錯,姬老大最近經常如此,呆呆的。
「算了吧!送她到明星私家學校去讀書。」
「為什麼?」晝夜不解,「不是說好了嗎?千代戀瞳目標太大,人又惹眼,萬一被道上的人盯上了,我們很難向千代家……」
「你不會當心點?」少央打斷,「她只是個小姑娘,把她一個人關在這裡,實在也太寂寞了。再說明星那裡多一半都是政商名流之後,她在那裡也容易交些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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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後,千代戀瞳如願以償地開始了穿制服、提書包的生活。
「戀瞳小姐,你別走啊。」菊香直追下樓來。
「還有什麼?」
「這個。」菊香把一隻小小的暖手爐遞過來,「您帶著,少爺吩咐的,雖然還沒到冬天,不過也冷得很了,冷的話暖和暖和。」
「天哪!」戀瞳脫口而出,「你們少爺他未免也太雞婆了吧!」
菊香臉色驟變,「戀、戀瞳小姐。」
「怎麼?」戀瞳不解。
「誰在說誰雞婆呢?」低沉的男聲從門口傳來,戀瞳登時涼了半截,笑嘻嘻地回頭,「那個,我其實也沒說什麼。」不等他答話,轉身就跑。
「站住!」
戀瞳不由自主地停下,說實話,她是怕極了這凶神。
「你跑什麼?」少央走到她面前。
不跑等你來算賬啊?
「你的腿傷呢?」
「好得差不多了。」咦?怎麼問這個?
「走吧,我送你去學校。」
啊?戀瞳急忙推辭:「不用了不用了,姬少爺您去忙,我自己去就好!」有他跟著,她哪有什麼平靜日子可以過?只怕夢想中的幸福生活會變成噩夢一場!
「你的腿傷還沒全好,我開車送你去,否則——」少央壞壞地笑笑,「你就留在家裡等老師來教好了!」
「那——好吧!」戀瞳心不甘情不願地答應。兩害相權取其輕,就這麼回事吧。
「走吧!」少央笑笑,很自然地牽起她的手。
戀瞳頓時心跳漏了一拍,這種溫暖的感覺,帶著某種寬厚的,安全的情緒,柔柔地湧上心頭。誠實地說,她喜歡他這樣牽著她,哪怕對方是姬少央——那個野蠻人。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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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聽老師的話,不要多管閒事,不要隨便跟陌生人說話,尤其是——」
「尤其是男人!」戀瞳歎了口氣,「姬少爺,你已經說十遍了。現在,我可以下車了嗎?」
「可以了。」少央無奈地笑笑,探手替她推開車門,「我不陪你進去了,一切自己當心。」
點頭!點頭!
「還有,記得回來吃晚飯,嗯?」
「記得記得,一定記得!」
「好了,去吧!」
謝天謝地!戀瞳歡喜地跳下車,用力揮揮手,「我先走了!」轉身便跑。
「別跑!你的腿傷——」話還沒說完,女孩嬌俏的背影已經消失在清一色的制服之海中。
「少爺!」後車門被人拉開,有人鑽進來。
「怎麼樣?」
「不太好,有黑熊的人。」九命低聲回應。
「他還敢來?」少央冷哼了聲,想想,又道,「不太對勁!他不是已經投靠山田了嗎?怎麼還幹這個?」
「這個——」
「這麼說,山田是默許的?」少央扳弄著指關節,發出喀喀的響聲,冷冷道,「山田是越來越不上路了,綁票收錢這種下三流的事他也不管?」
「我怕他們的目標是——」九命朝校門使了個眼色,「戀瞳小姐。」
「不,不會!」少央臉色一沉,想了想,又慢慢地說,「戀瞳要進明星讀書的事他們不會知道,我猜他們是想在這裡綁個大肉票賺一筆,你盯著點,千萬當心,別讓他們發現戀瞳也在這裡,嗯?」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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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千代戀瞳?」男生滿臉驚喜,「真沒想到能在這裡見到你!」
「啊?」戀瞳疑惑地看著眼前略帶羞澀的男生,「我們曾經見過?」
「那一天,冰激凌,還有,你梳著兩條長辮子?」男生激動得幾乎口齒不清,「你忘了?我跟你說話,你忽然跑掉了!」
「哦——」戀艟拉長了嗓音,點頭道,「你就是那天來搭訕的人,我想起來了!」日文說得還不錯。
「想不到還能再見到你!」害他回去做了好幾天的相思夢,還以為此生無緣再見呢。
「我也想不到。」戀瞳懷裡抱著暖爐,隨口回答。
「那個——現在還沒有很冷吧。」
「我喜歡!不行嗎?」戀瞳挑釁地偏著頭。真是!她本來也是不想用啦,但是一想起姬少央那張臭臉,不用好像對不起他似的。
「……好不好?」
「啊?」戀瞳這才發現自己失了神,尷尬地笑笑,「你剛才說什麼?」
「我說今天是我的生日,已經準備好慶祝的,沒想到能遇到你,雖然第一次見面就邀請有點冒昧,但是,我還是想請你參加,可以嗎?」
「那個——」說實話她很不想去,不過——「我考慮一下?」
反正她想交朋友嘛,慶生會的話,應該是個蠻不錯的機會!
姬少央那個野蠻人會不會發火?
當然會!戀瞳打了個寒戰。
「怎麼了?有什麼不方便嗎?還是家裡有門禁?」男生關切地問。
門禁?她於代戀瞳哪裡會遇到這種事?
「沒有!哪有那種事!」戀瞳太聲反對。
姬少央,你要生氣就氣個夠!氣瘋最好,反正我今天是去定了!心裡念著,眼前卻忽然浮現出下車前他關切的眼神,難免幾分愧疚。
「……戀瞳?」
「啊!什麼?」
「你一直在走神呢!有什麼心事嗎?」
心事?才不是!戀瞳臉上發燒,急忙轉了話題:
「你、你的名字我還不知道。」
「這個——」男生一陣失落,名字他說了好幾遍了吧!大小姐完全沒有聽?
「怎麼?」
「啊,沒什麼。」男生勉強笑笑,「我姓柴,柴陽俊。」
戀瞳好心地恭維:「不錯的名字。」
「謝謝!我——」
上課鈴驀然響起,戀瞳長長地吁了口氣,還好還好。再談下去她可就糗大了!為什麼總是不能集中精神?
中邪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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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煮什麼?「好香!」瑟司一踏進菊苑就聞到一股濃郁的肉香,不住用力吸幾口。
姬少央懶洋洋地靠在沙發裡,手上擺弄著一串九連環,見他進來,譏諷地說:「真是狗鼻子,聞香就撲!」
「幾天不見,你的嘴巴還是一樣毒!」瑟司不以為意,揚聲道,「菊香,還有多久可以吃飯?」
「請稍等。」菊香繫著格子圍裙,擦著手出來,「等戀瞳小姐放學回來,就可以開飯了!」
「沒煮你的份,少做夢了!」少央撇撇嘴。
「咦?」瑟司忽然圍著少央轉了兩圈,看古董似的仔細打量。
少央被他看得全身不自在,「喂,要發神經的話,出去!」
「姬大少爺怎麼會在菊苑吃晚飯?」瑟司嘴裡嘖嘖有聲,「怪!怪!我要是沒記錯的話,上一次是多久以前?自從勇哥——」
少央臉色驀地一沉。
瑟司意識到自己踩到地雷,急忙閉嘴,「那個——我還有事,就先走一步了!」
該死!他怎麼會提起那個名字?勇哥——那是姬少央心中的禁忌呵!
「瑟司少爺怎麼走了?」菊香端著熱騰騰的草菇清燉雞出來,「少爺,不早了,戀瞳小姐還沒有倒來,要不要先開飯?」
少央抬頭看看牆上的掛鐘——七點!
他騰地站起來,甩手走進側廳。
菊香嚇得一縮:姬大少爺又生氣了!
電話鈴突兀地響起,菊香等了一會兒,側廳毫無動靜,只好自己接起來,聽了半天,臉上露出為難之色。
「少、少爺!」收了線,菊香有點結巴地喊。
側廳門應聲而開,還沒見人,先聽見聲音,沉悶的:「是九命嗎?」
「是、是的!」菊香怯怯地看著少央不太好看的臉色,「九命說,他暗中保護戀瞳小姐,小姐跟著一個男生一起回家,走到白沙路的時候,他被甩掉了。」
「廢物!」少央低咒一聲,「那個死丫頭,要是被我抓回來,一定把她拗成兩半!九命呢?現在在哪裡?」
「他說他會找到戀瞳小姐。」找不到恐怕是不敢回來的。
少央一把抓起電話,煩躁地撥了幾個號。
「那個——戀瞳小姐已經關機了。」
「啪」的一聲巨響,聽筒被他摔到地上,碎成片片,估計再也用不成了。
少央一把抓起椅背上的外套,想想,又放下。
「少爺,你這是要去找戀瞳小姐嗎?」菊香忍不住問。
「鬼才要去找那個死丫頭!」少央大怒,一腳踹開擋路的檀木椅,發出轟然巨響,響聲稍息,人已經衝到園裡,遠遠地,可以看到他氣沖沖地在菊花叢中的露台上坐下。
完了,不是氣瘋了吧!菊香怕怕地想,決定從後門離開,炮灰的下場很慘的。
臨走前忽然想起今天竟然是十一月九日,不禁感歎自己躲得正是時候。這幾天戀瞳小姐住這裡,害她連這種必須躲出去的日子都忘了,好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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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央發現自己出奇地消沉,也許,是因為發作的日子快到了吧。
他應該打電話給九命:那丫頭不回來也好,索性讓她在外面待幾天。否則讓她看到他發作時候的樣子,不被嚇瘋才怪。
秋夜寒意沁人,少央微微瑟縮,奇怪自己竟然也會覺得冷。身不冷,心冷。少央想著,忽然笑起來,笑得和這夜一般冰冷。
勇哥。他現在在哪裡?
勇哥他現在還會覺得冷嗎?一定不會,那個世界,應是不會冷的。他不會還在想著那女子吧,但願不會,若還惦記著她,那個叫「媚」的女子,只怕永遠也感覺不到溫暖,所以,忘了她吧,忘了塵世的愛戀。
若是沒有愛或怨,就不會冷了。
少央靠在露台的欄杆上,心裡平靜了些,他本來是很餓的,也很想睡,但不知為什麼,就是不想回去,甚至也不想進屋,似乎在等些什麼,又好像什麼也沒等。
世界異常寧靜,天地間似乎只剩他一人。
是的,勇哥死後,他何曾有過相伴的人?
「你在這裡做什麼?」清亮的女聲打破了孤獨的寂靜。
少央茫然地抬頭。
「大半夜你不睡覺,在這裡發什麼呆?」戀瞳認命地歎氣。虧她怕被人發現,還特地從圍牆上跳進來,沒想到一進門就看見姬大少爺坐在這裡。
「你還回來做什麼?」少央冷笑,「勾引男人不是很愉快嗎?」他本不想這樣說的,不知為什麼總是忍不住。
「你到底哪根筋不對?」戀瞳早就習慣了他的惡聲惡氣,本來準備好被他劈頭蓋臉罵一通的,這種冷嘲熱諷還真是詭異。
少央不去理她,逕自抬頭看著清亮的星空。
「有毛病!本小姐不奉陪了!」也好,倒讓她樂得自在。戀瞳把書包帶子一鬆,輕盈地跑進屋裡,撲面而來的暖意讓她舒服地歎了口氣。
橘色柔和的燈光映照,鋪著格子桌布的餐桌上,擺著豐盛的晚餐,正中是她最愛吃的草菇清燉雞,戀瞳臉色微變:一桌子菜動也沒動,雞湯上甚至結了一層薄薄的油膜。
下車前他囉嗦的囑咐驀地在耳邊迴響:「記得回來吃晚飯!」
所以——他一直在等她回來?
透過玻璃拉門,可以看到菊花叢中凝固如磐石的背影,不知為什麼,這位脾氣暴躁又高高在上的姬大少爺此刻竟會顯得如此寂寞?
戀瞳呆了半天,雙腳忽然不聽使喚地自行移動。
「外面冷得很,你到底要不要進去?」她怎麼也開始雞婆?戀瞳懊惱地想。
「……」
「那——好吧!」既然不能自己去睡覺,戀瞳只得在他身邊坐下,雙手抱膝,歎了口氣,「星空不錯,是嗎?我陪你!」
少央詫異地轉頭看她,月光下,戀瞳皎潔如玉的臉頰散發著清冷的光輝。
「我不是有意的。」戀瞳小聲解釋,「今天有個同學過生日,請我去慶生。我本來是不想去的,後來發現有人跟蹤我,為了甩掉那個人,只好就去了。本來是想打電話跟你說一聲的,不過,我想你可能不會注意到我回不回來。」
「我一直在等你。」少央低歎,自欺欺人這種事,他再也不要做了!若不是這丫頭,他今天怎會如此消沉?多久沒有想起勇哥了?他原來是在害怕呵,怕她像勇哥一樣,一去不回!
「我、我知道,對不起。」
「下次不要再這樣。」少央伸手攬過她的頭,解開束髮的帶子,黑亮如墨玉的長髮披瀉下來,少央微微一笑,「這樣好看多了!」
「呃。」這人怎麼了?戀瞳心裡直打鼓,這情形太曖昧了吧!
「戀瞳,你出去住幾天吧!」他不想嚇到她。
「為什麼?」戀瞳不解。
「……」
「你堅持嗎?」又是秘密?不說算了!戀瞳聳肩,「如果你一定要我走,我走就是了。」說著她想要站起來。
「不,別動。」一種不顧一切的衝動強烈地鼓舞著他,他扣住她的手,誠實地說,「不,我其實不想。」
「真的?」戀瞳笑開了臉,「放心,我會陪著你
的。」
少央眼中閃過一種說不出的感動,怔怔地凝視她良久,忽然朝她俯下身。
「你還沒吃飯吧,我們、我們去吃飯好不好?」戀瞳嚇得亂叫。
少央完全不理會,高大的身子直壓下來。
「啊!」戀瞳尖叫,跳起來想逃,但是卻遲了一步。
「姬、姬少央!你在幹什麼?」這麼一個大男人,趴在她腿上,太不像話了吧!「你很重哎,快起來了啦!」
她腿上的男人仍然動也不動,心安理得地趴著。
「我很冷哎,我們進去好不好?」戀瞳認命地歎氣,「回去我貢獻我的腿給你當枕頭,好不好?」
寂無聲息。
戀瞳拚命推他起來,好重!
姬少央呼吸沉重,雙目緊閉,身體如山般壓迫著她,無論她怎麼喊,完全沒有意識。
戀瞳心叫不好,伸手摸摸他的額,好熱——老天!他竟然是發燒脫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