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她合上書本。「我們今天早點回家吧?今晚的效率不好。」
喬伊合上他的書,搔搔濃密的發。「抱歉。」他長歎一聲說道。和過去一樣,他沒有辦法解釋。
她己經為他補習了好幾個禮拜,他們也常有一些私人性的談話。而瑪莉在認為她的學生可能遭遇困難時,向來勇於發問。「有什麼事困擾你嗎?」
他給她一個淺淺的微笑,一個太成人化的笑。「可以這麼說。」
「哦。」那抹笑令她釋然。因為現在她知道他不安的原因應該是春天造成的。
他拿起筆把玩片刻,然後丟開,決心多說一些。「賀米娜要我帶她去看電影。」
「米娜?」這是個意外,也可能是個麻煩。賀雷夫是鎮上堅決反對麥家的人物之一。
喬伊深沉地看她一眼。「米娜就是以前我和你說過的那個女孩。」
哦,原來是賀米娜。她美麗開朗,苗條的身材確實會吸引男孩的興趣。
「你要去嗎?」
「不去。」他淡淡地回答,令她大吃一驚。
「為什麼?」
「魯斯鎮沒有電影院。」
「那麼?」
「這就是重點。我們必須去另一個城鎮,那裡沒有人會認識我們。而且,她要我等天黑後,到學校後面去接她。」他向後靠用雙手枕著後腦。「她羞於陪我跳舞,但我卻夠格陪她悄悄出遊。也許她認為即使被看見,由於我可能升空軍官校。她也不致因此遭受太多指責。家長們似乎已經接受這個想法。」他譏諷地說道。「我想,印地安人穿上制服以後,大概就變得不一樣了。」
突然,她發覺在委員會議上的宣佈似乎不是好主意。「你希望我沒有把這件事告訴他們?」
「你不得不說。」他答道。「其實,那樣也增加我進空軍官校的壓力,因為,如果我升不上去,他們會說印地安人就是不成材。壓力愈大,我就愈接近成功。」
瑪莉覺得他的企圖心已經夠強,根本不須額外的壓力。她把話題扯回米娜身上。「她邀你外出的事,令你困擾?」
「快把我逼瘋了,因為我很想要她,卻必須拒絕她。」他驀然停下,對瑪莉無奈地笑笑。「對不起,我無法自欺欺人,米娜是個好女孩,但她不符合我的計劃。」
瑪莉瞭解他的意思。賀米娜會嫁給給一個本地人,生兒育女,她不可能嫁給喬伊。
「你有沒有想?是誰散播謠言的?」喬伊繃著臉,想到有人欺負她就生氣。
「我沒有試圖去找,可能有人開車經過,正好看見你的車。不過,大多數人都已經忘掉這件事。除了....」
「誰?」
「我想應該不是她,只是我在她身邊老覺得不自在。她不喜歡我。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賴桃莉是不是......。」
「賴桃莉....」他發出低沉的笑聲。「對,她很有可能,她境遇坎坷,我同情她。但我在她的班上時,她真是用盡手段整我。」
「怎麼回事?」
「她的丈夫是卡車司機,多年前,被一位醉酒的司機撞死了。那個酒鬼是印地安人,從此她對印地安人深痛惡?。」
「這太沒有道理了。」
他聳聳肩,彷彿認為世上的事多是無理可講的。「總之,她帶著幼小的兒子,與窮困掙扎,她的兒子又有點毛病,鮑比今年二十三、四歲,還和賴太太一起住。他喜歡看書、聽音樂,可是,連衣服都不會穿。因為,他會先穿上球鞋,然後無法把牛仔褲穿上。」
瑪莉見過這種人,他缺乏社會化的思考方向,和他相處需要極大耐性。
喬伊把椅子一推,站起來,舒展舒展肌肉。「你會騎馬嗎?」
「不會。」瑪莉咯咯笑。「不會騎馬,會不會被丟出懷俄明?」
他的語氣嚴肅。「可能會。何不利用禮拜六上山!我教你騎馬。暑假馬上就到了,你會有很多時間練習。」
她想到可以再見到渥夫,心中便樂不可支。「我會考慮。」
喬伊不逼她,但他不會就此罷休。因為,渥夫的自制力顯然已接近極限。把他漂亮的小老師帶上山,很可能被一口吞掉。他從來沒見過任何人像柏瑪莉那般令渥夫難以自持。她已經把渥夫逼得如同一隻受傷的豹子般危險。
他輕聲哼起「我愛紅娘」的曲子。
隔一周的禮拜五下午,瑪莉回家後,發現一封艾議員寄來的信,她顫抖著撕開信封。萬一這是壞消息,她不知道該怎麼辦。
議員的信很短,道謝之後就表明他決心推薦喬伊上官校的意思。
信封裡另有一封向喬伊致賀的信。
瑪莉把信緊緊壓向胸口,激動得淚眼婆娑。他們成功了。
這個消息實在好得無法等待,她立刻出門開車往麥家山上衝。一路上雪已融化,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綠意盎然,風不再那麼冷,帶著些暖意,帶給她一種家的感覺。
她的車直衝到麥家的門口,她跳下車就去敲門。「渥夫!喬伊!」她知道這樣吼叫很不淑女,但她太高興,無暇考慮。
「瑪莉!」
叫聲從背後傳來,她猛地轉身,看見渥夫正從穀倉那邊急奔而來。瑪莉興奮地吼叫一聲,往穀倉奔去。「他得到了!」她揮舞信封,尖叫道。「他得到了!」
渥夫猛地停下腳步,發現沒什麼不對,她是在笑。他張開雙臂迎接衝上前來的身軀。
「他得到了!」她又大叫,並雙手摟住他的頸子。
渥夫唇乾舌燥。「他得到了?」
她把信拿到他眼前揮舞。「他得到了!艾議員寄來的信,我等不及了。喬伊呢?」她想恢復冷靜,但就是止不住地笑。
「他進城買東西。該死的,你確定信的內容?他還有一年才畢業....」
「不是一年,以他的速度不必一年。不過,他必須滿十七歲。議員同意在他畢業後,把他推薦給先修班,不到一年半的時間!」
渥夫臉上湧起強烈的驕傲感。興奮地,他把她舉起來轉圈。她昂頭大笑,突然,渥夫感覺全身充滿慾望,好強烈。她是那麼溫暖、那麼柔軟,笑聲如春天般清新。
緩緩地,他的神情變為嚴肅。他慢慢將她往下放時,她獨自笑著。他把她放到她的胸部和他的臉同高時停止,然後,他把臉埋進她的雙峰之間,瑪莉的笑聲驀然停止。而他一手扣著她的腰,一手摟住她的臀部,以嘴去尋找她的乳頭。隔著衣物,他找到了,那刺激的感覺使她的頭向後仰,把胸脯更向前送。
這不夠。她抓著他的臉向她的胸口壓,但那仍然不夠。「求求你,」她乞求道。「渥夫...」
他抬起頭,眼中充滿飢渴,呼吸急促。「你想要更多?」
她緊緊抓住他。「是的。」
極緩慢地,他讓她滑落地,兩人在接觸中顫抖。渥夫已無法理性地思考,忘了別人會怎麼想。
他轉頭四顧,穀倉的確離此較近。他抓著她的手,往穀倉方向走。
進了穀倉,她就被拉倒向一乾草堆,渥夫隨即壓倒在她身上。
「吻我。」她呢喃著,把他的頭拉下來。
「我會吻遍你全身。」
這是一種全新的感覺。他很重,但她覺得很自然該承受他的重量。她要渥夫。她是女人,他是男人,女人就該把自己奉獻給她所愛的男人。她願意為他赤裸。因此,她幫著他脫去上衣。
渥夫感覺她在他身下蠕動,終於把所有的自制力都拋棄。他粗魯地掀起她的裙子,分開她的雙腿。她張開雙眼,急切地說:「脫掉你的衣服。」
他迅速脫去上衣。他的肌肉好結實、好完美,瑪莉飢渴地注視他的身體,伸手撫摸他的乳頭。
他大聲呻吟,伸手去解腰帶,脫掉牛仔褲。以僅存的一點意志力,他保留了內褲。她是處女,他絕不能忘掉。該死的!他必須恢復自制,他不能嚇著她或傷害她。萬一他使她的初次成為惡夢,他會死掉。
瑪莉的手指輕輕拉扯他的胸毛。「渥夫。僅僅是他的名字,對他卻造成無比的影響力。
「好。」他說。「馬上。」他俯身壓住她,然後,遠方傳來一個聲音使他全身一僵。
他低聲詛咒,坐了起來,以全力控制他的身體與挫折感。
「渥夫?」她的語氣變得猶豫、羞怯。他覺得自己有如兇手。以前,她不會羞怯,她只是心甘情願地奉獻自己。
「喬伊馬上會回來,」他說。「我聽見他的車上山的聲音。」
她的理智尚未恢復。「喬伊?」
「是的,喬伊,還記得他嗎?我的兒子,你就是為他而上山的。」
她脹紅了臉,立刻坐起來。「哦,上帝!」她說。「哦,上帝!我是赤裸的。你是赤裸的。哦,上帝!」
「我們不是赤裸的。」渥夫一手抹去臉上的汗珠。「該死的!」
「幾乎是....」
「還不算。」他懊悔地注視她赤裸的上身,回味肌膚的芬芳。聽見卡車聲逐漸接近,他連忙站起來,並一把將瑪莉也拉起來。
「你的頭髮上有乾草。」他微笑著從她發上取走乾草,再為她拍拍衣裳。
瑪莉摸摸頭髮。發現原先的髮髻已完全散落。
「別理它,」渥夫說。「我喜歡它放下來,它看起來像絲綢。」
她緊張地拚命攏頭髮,看他從草堆上拾起襯衫。「喬伊會怎樣想?」她聽見卡車在穀倉門外停下,立刻緊張地問。
「他運氣好,是我兒子,否則我宰了他。」渥夫沉著臉咕噥道,使瑪莉無法分辨他是否開玩笑。他披上襯衫,也沒扣上扣子,就走出去。瑪莉深吸一口氣。克服羞窘,也跟著出去。
喬伊剛剛下車站在車門邊,一雙清澈的藍眸骨碌碌在父親與瑪莉之間轉,看見了渥夫繃緊的臉與解開的襯杉,也看見了瑪莉的亂髻。該死的!他咕噥著用力把門一摔。「只要我再多花十五分鐘……」
「我也這麼認為。」渥夫說。
「嘿,我馬上走……」
渥夫歎口氣。「不必,反正她是為你而來的。」
「你上次也是這麼說的。」喬伊露出大大的笑容。
「這次還是要這麼說。」他轉向瑪莉。眸中恢復一些乍聽她的好消息時的愉悅。「告訴他。」
她還無法思考。「告訴他?」
「對,告訴他。」
半天,她終於明白他在說什麼。迷惑地,她注視空空的雙手。信呢?丟在乾草裡了嗎?萬一要到草堆裡找信,不是太難堪了嗎?無奈地,她攤開雙手。「你中了。我今天收到信。」
喬伊臉上驀然發白,盲目地把手伸向卡車,彷彿在找尋支柱。「我中了,官校?我進了空軍官校?」他沙啞地問道。
「你得到推薦,要上還得看你的考試成績。」
他猛地仰頭發出一聲興奮的尖叫,然後衝向渥夫。兩個男人又吼又笑地摟成一團。瑪莉站在一旁看著他們笑,心中充滿難以言喻的快樂。突然,一隻手臂伸過來她就成了夾心餅乾,幾乎被兩個大男人夾扁了。
「你們要夾扁我了!」她喘著氣掙扎。兩個男人都在笑,但立刻放鬆了壓力。
瑪莉順一順頭髮,拉一拉衣服。「信就在這附近不知道什麼地方,八成是丟了。」
渥夫瞧她一眼。「一定是。」
他的笑謔令她欣悅,她對他微笑。那是一種親暱的笑,是已投身情人懷抱的女人向情人露出的笑,令他衷心感到溫暖。他轉身去尋找丟失的信,分別在車道及穀倉門口找到。他看了看,把喬伊那封遞給他。
喬伊雙手顫抖地讀信。他無法相信,一切發生得太快,夢已有一半成真,他必須更努力爭取。他必須全力以赴,因為,如果沒有飛機的雙翼,他將只等於半個活人。
瑪莉驕傲地看著他,突然覺得在她身邊的渥夫全身一繃,彷彿嗅到危險的氣息,板起了臉孔。接著,她聽見了車聲,一轉身看見一輛警車在喬伊的車旁停住。
喬伊轉身,板著一張和父親一般冷漠的臉面對正在下車的安克雷。
「小姐。」克雷先向她打招呼。
「安警官。」她客氣地答覆他。但她感覺到渥夫有威脅,她立刻就決定了要站在渥夫這一邊。
克雷原本友善的藍眸,此刻已毫無善意。「柏小姐,你來這裡幹什麼?」
「你為什麼問?」她雙手插腰頂回去。
「姓安的,有話快說。」渥夫斥道。
「很好,」克雷也吼回去。「你被逮補了。你可以輕鬆地跟我走,否則我可以拿拘票抓你。」
喬伊滿眼憤恨地僵立著。這種情況以前發生過,而他便失去父親,度過兩年慘淡歲月。而這一次彷彿更慘,因為,剛剛他們還在慶祝,他還在雲端上。
渥夫開始扣襯衫扣子。「這次是什麼事?」
「我們到警察局再談。」
「我們現在就談。」
四目相對,克雷立刻知道,除非獲得答案,否則,這個人絕不會移動半步。「今天早上有一個女孩被強暴了。」
「因此,你很自然地聯想到印地安人。」他兩眼冒火,咬牙切齒地說道。上帝!這事不可能再發生,不可能一輩子要遇上兩次。第一次幾乎害死他,他死也不願再回到那個人間地獄。
「我們問了一些人,如果你有不在場證明,就沒有問題,立刻可以釋放。」
「我猜你把附近農莊的人都叫去了?貝艾利有沒有被傳去問話?」
克雷一臉怒色。「沒有。」
「只有印地安人,嗯?」
「你有前科。」克雷已顯出不自在。
「我沒有半點前科。」渥夫吼道。「我已經洗刷罪名了。」
「該死的,我知道!」克雷突然吼起來。「我奉命來帶你,我要完成我的使命。」
「你直說不就得了?我不會阻止別人完成工作。」說完,渥夫走向他的車。「我跟你走。」
「你可以搭我的車,我會送你回來。」
「不,謝了。我情願開自己的車,免得被放鴿子,害我走遠路。」
克雷低頭詛咒,轉身上車,在塵土飛揚中朝山下疾駛而去。渥夫不遠不近跟著他。
瑪莉開始顫抖,由輕微而劇烈。喬伊緊握雙拳,如化石般僵立。突然,他死命往卡車上捶。「上帝,他們不會再對他做那種事。」他低聲道。「他們不會。」
「當然不會。」她依然顫抖,但她挺起胸膛。「我會運用一切影響力為他奮鬥。我會通知報社、電視公司,我會通知……他們絕對想不到我會通知誰。」
「你回去吧!」喬伊以平淡的語氣說道。
「我想留下來。」
他原以為她會迫不及待地迅速離去,他和渥夫又會再次孤獨無援。他們已習慣孤獨。但瑪莉堅持不動,絲毫不打算下山。而她眸子裡充滿怒火,嬌小的下顎高昂,顯出將克服一切的決心。
喬伊,這個被環境迫得早熟的孩子,張開雙臂緊緊擁抱她,絕望地想分得一些她的力量,因為,他害怕他將會需要,瑪莉也擁抱他。他是渥夫的兒子,她會盡一切力量保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