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臣罪該萬死,監守不力,願受王任何責罰。」內廷長頻頻叩頭。
「哼,責罰,責罰你如果可以把人和大衣罰出來,我恨不得現在就打你五百大板!」金城靈高聲說:「滾下去!限你三天之內把人和東西都給我找出來,否則提頭來見!」
「是、是!」內廷長連滾帶爬地逃出去。
金城婆婆被宮女攙扶著,緩步走進來,「怎麼發這麼大的脾氣?金雅,把地上的杯子撿起來,看看有沒有摔掉金漆?」
叫金雅的宮女把金盃拾起來交給金城婆婆,她撣了撣杯子上的灰塵,「還好,沒有摔壞。這一個杯子可是用一兩黃金熔鑄而成的,你怎麼越大越不知道愛惜東西。」
金城靈憤憤地說:「這件事情實在可惡,丟什麼不好,偏偏丟了那件大衣,好歹……好歹也應等我摸夠了再丟,這下子我連穿到身上的機會都沒有了。」
金城婆婆看著他,「你生氣不僅僅是因為大衣丟了吧?那丫頭是不是又氣你了?」
他抿緊唇線,原本俊秀的眉凝結在一起。
「金雅,你過來。」他忽然對那個小宮女勾了勾手指頭。
金雅依命走過去,越靠近他,她的臉就越紅,最後只能呆呆地看著王的臉,目不轉睛。
「本王問你,要是本王說要抱抱你,你會不會生氣?」
金城靈的問話讓金雅的心狂跳不止,說不出話來,只是拚命搖頭。
「那,本王要是拉拉你的手,你會不會躲開?」
金雅再使勁地搖頭,眼中都是光彩。她在太后身邊兩三年,心儀王許久,卻一直沒有得到他的眷顧,難道是上天聽到她的心意,要實現她這個心願?
誰料他問完這兩句話後只是轉對金城婆婆說:「您看,任何一個正常的女人都應該有金雅這樣的反應。可是那個該死的女人,居然把我推開,還一副要作嘔的樣子,我有那麼討人厭嗎?」
聽他這麼一說,金城婆婆也困惑起來。「那丫頭真的不肯和你親近?」
「她說任何人碰她她都不喜歡。但是,我是那個『任何人』嗎?」他拍著桌子,鬱結難解。
金城婆婆望著他的怒容,眉眼全展開笑意,「有趣,有趣!」
「什麼有趣?」他瞪她一眼。「您的肚子好啦?居然可以跑過來看我生氣。」
「你堂堂一個金城王發脾氣,我當然要過來看看你,而我說有趣,是發現你居然會這麼在乎一個女人的想法,實在是很有趣,以前你向來是看不起女人的。」
「我又沒說我看得起她。」金城靈撇撇嘴,「只是……只是……」他在頭腦裡尋找著合適的字眼,「只是討厭被人這樣侮辱。」
「你若不在乎她,才不會管她有沒有侮辱到你。」金城婆婆用枴杖敲了敲地面。「算了,這個先不說,她那邊的事情你一定要解決好,平白無故丟了人和衣服,你不覺得是有人故意為之嗎?」
「當然是有人故意為之,不過……」他沉吟道:「奶奶的意思是,有人故意想栽贓陷害?」
「據說在前殿見面的時候,你對她那件衣服心儀不已,這是人人皆知的事情。至於為什麼要陷害你,我們都還不知道,你自己要小心了。」
金城靈思索著。「該不會是令狐族自己搗鬼吧?您不是一直擔心令狐笑讓公主前來有別的意思?」
「但令狐笑應該是拉攏你,與你合作,否則也不會讓公主提早下嫁,既然要拉攏你,卻又來陷害你?實在沒這個道理。」
金城靈拿過奶奶手中的金盃,用杯麵的光亮照了照自己的臉,「自從她來後,我臉上的皺紋好像多長了幾條。」
金城婆婆笑著拍拍他的臉,「好啦,什麼皺紋,你到了奶奶的歲數上才真的會長皺紋,現在你是玉樹臨風,美艷無雙,不用怕。」
他笑著對奶奶翻了個白眼,「什麼『美艷無雙』,那是說女人的,奶奶誇人都不會,要說『俊美無雙』。」
「你的美色向來男女通吃。」金城婆婆笑道,「放心吧,不管這個令狐媚抱著什麼心思而來,她絕對逃不出你的五指山,只要你使出一點魅力,對她勾勾手指頭,她肯定會對你投懷送抱。」
「哼,她瘦得身上也沒有二兩肉的樣子,我才不希罕她投懷送抱,和抱著一根柴禾有什麼區別。」
「我怎麼覺得有些人說話前後矛盾,言不由衷?」
金城婆婆還在戲謔孫子,忽然有人匆忙跑進來稟報,「王,令狐一族那邊現在吵吵鬧鬧的,公主請王過去。」
「去吧去吧!看來還有不少麻煩等著你。」金城婆婆揮手趕他走。「不過要注意處事的分寸,不要讓小人的陰謀得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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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城靈來到東宮的時候,早已是月掛中天,東宮掛滿了燈籠,令狐族的人圍聚在一起,人人都是義憤填膺的樣子,七嘴八舌,吵吵鬧鬧。
「王宮之中禁止喧嘩,公主難道沒教手下人規矩?」他故意走得慢了一些,站在距離人群不遠的地方才開口。
令狐媚就站在眾人的中間,她的神情十分陰鬱,聽到他的聲音之後緩緩抬起眼看著他。
那種充滿懷疑和批判的眼神讓他感到震驚。
「你怎麼也用這種眼神看我?」他有點受不了,「難道你也以為是我藏人盜衣?」
「人,已經找到了。」她輕聲開口,兩人的聲音都不大,但因為其它人的驟然安靜,在東宮中靜靜地迴盪開。
「找到了?那就直接問他把衣服弄到哪裡去了。」他挑挑眉梢。
令狐族的人忽地全部散開,原來在他們圍聚的中心,有個人靜靜地躺在那裡。
「他已經死了。」令狐媚緩緩解釋。儘管她的聲音已經盡量壓制,但是聽得出來那背後的傷感和憤怒。
「他為聖朝效力十餘年,怎麼也想不到會命喪於此。」她淡漠地看著金城靈,「請金城君給我一個答覆。」
驟然看到屍體,又聽她用回那種生疏的稱呼,金城靈怒道:「你要我給你什麼答覆?現在就告訴你他為什麼會死?」
「我只想知道兇手是誰。」她淡然的聲音在空中飄浮。「我並沒有說金城君派人殺了他,我只是想請金城君幫我找出兇手。聖朝的人不能白白枉死,即使找不回白雪狐裘,我也要知道兇手是誰。」
他咬緊牙根,每個字都從齒間蹦出,「兇手我當然會找到,那件大衣,我也一樣會雙手奉還。我金城靈愛財沒錯,但是圖財害人的事情絕不屑於做!」
「我相信。」簡單的三個字輕拋過來,她眼中的質疑之色平靜了許多,只是直勾勾地望著他,輕輕點頭,「我相信金城君是個光明磊落的男子,不會做這種卑劣的事情。」
他的心因為她的話而平靜下來,卻也有點不信她會對自己如此信任。
「公主這句話是出自真心實意?」
她說:「你雖然喜歡玩鬧,但不是壞人。」
他不由得為之一笑,接著又皺眉,「怎麼口氣好像是我長輩?」一把拉住她的衣袖,「你給我來,我想單獨和你說話。」
令狐媚對族人們吩咐,「都先回去吧,這件事我會和金城君妥善處理。」
「公主,要小心啊!」那個叫默默的婢女忍不住出聲提醒,似乎在她心中金城靈就是一個禍水。
金城靈回頭瞪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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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族人都認定我是惡人了,你怎麼還敢說信任我?」在四下無人的時候,金城靈才放開了手。這一次拉她,雖然是隔著衣服,但是她也並沒有顯得很推拒,看來是有進步哦?
令狐媚說道:「你既然是一國之主,要殺一個人不會這麼笨,連屍體都藏不好。」
「嗄?」此時的他不知道是該氣還是該笑,「原來是覺得我沒有那麼笨,所以才信任我?」
「我總覺得這件事很奇怪。」她細細思量,「在你的地盤偷我的東西,殺我的人,好像是有人在故意挑撥我們的關係。」
「哦,你也是這麼想的?」他頗為驚喜,沒想到她會和自己一條心。
「你有線索嗎?」她問,「什麼人和你有仇,又不想我留在這裡?」
他搖搖頭,「我和你一樣,一無所知,這事情來得太突然。」
「那就真的是很奇怪。」她托著腮,同他一起困惑起來。
「餓了嗎?」他忽然冒出一句不合時宜的話,「今天晚上也沒見你吃什麼東西,我讓後廚做些點心送過來吧!」
「我吃不下。」她搖頭。「內侍官幾乎是從小看著我長大,一直對我很照顧,此次我離開聖朝,他主動要求隨行,照顧我的起居,萬萬沒有想到他會在此送命。」
一瞬間,他明白她為什麼會用那樣悲憤的眼神面對他,也不由得為之動容。「你放心,我保證只要查到兇手,就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你的想法和奶奶一樣,看來是我平時對周圍的人太放心了,竟然沒想到身邊隱藏著要置我於死地的敵人。」
「奶奶?」她問:「你是說金城婆婆?她不是病了?」
「只是昨天吃了太多的冰鎮葡萄,有點拉肚子。」金城靈笑道,「人年紀大了就聽不進去別人的勸告,都和她說少吃涼的,但她就是放不下。」
「天氣轉熱,老人貪涼也是正常。」令狐媚關心開口道:「既然她喜歡吃冰鎮葡萄,你可以做一碗冰鎮八寶湯,說不定對她的胃口,而且還是養血補氣的補藥。」
「冰鎮八寶湯?是用什麼做的?從沒聽說過。」
她想了想,「廚房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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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王居然會陪同公主親自駕臨御膳房,膳房裡的人嚇得全都跪倒。
令狐媚示意他們起身後,便詢問主廚,「有沒有葡萄乾?」
「有的有的。」主廚趕快命人去拿。
「還有銀耳、燕窩、桂圓、江米……」她一一吩咐,主廚立刻命人件件備妥。
「金器雖然華美,但不是所有的食物都適合用金器盛裝,因為金子中含有一些毒素,尤其是滾燙的食物容易將這些毒素帶進體內,對人的身體有害無益。」
令狐媚就在眾人驚詫的目光下,挽起了袖子,一邊講述著飲食之道,一邊親自料理這碗八寶湯。
主廚忙說:「公主,這種事情應該由小人們來做,公主如果不放心,可以在旁邊指點。」
「雖然配料可以選擇一樣的,但是每個人掌握火候的時間以及下配料的手法會有不同,做出來的味道也會有差別。」
令狐媚不讓旁人插手,自顧自的忙碌著,主廚為難地看著金城靈,但他只是抱臂胸前站在一旁,饒富興味地看著她的忙碌。
好不容易這道冰鎮八寶湯終於做成,她將其盛入一個玉碗中,說:「玉質性冷,可以讓寒氣多保存一段時間。如果金城婆婆還沒有睡,你可以現在就命人把這道湯送過去。」
「不如你和我一起去送。」金城靈此時開口,「她一直都還沒有見過你。」
她揚起柔媚的一笑,「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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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城婆婆其實已經要睡下了,但是聽說金城靈和令狐媚連袂而來,還是立刻從床上起身迎接他們。
令狐媚親自端著那碗湯,來到金城婆婆面前盈盈一禮,「婆婆您好,令狐媚給您見禮。」
「公主大禮我可不敢當!」金城婆婆急忙扶起她,同時細細地打量起她的容貌,「你和小時候看起來真的變了很多。」
令狐媚眉眼一跳,「婆婆以前見過我?」
金城靈笑道:「若沒有見過你,她怎麼會非要給我定下這門親?」
金城婆婆接續道:「在你出生那年,我隨先王到聖朝朝拜聖帝的時候,路過你家,在你母親的懷中見過你一面。」
令狐媚笑了,「難怪我記不住,原來是那麼久遠的事情。婆婆覺得我哪裡和小時候不一樣了?」
「好像眼睛沒有小時候大了,眉毛也沒有小時候那樣彎彎翹翹的,小嘴也也沒有小時候紅,頭髮……」
「那麼小的時候能看出什麼頭髮。」金城靈對奶奶撇嘴,「你想說她沒有小時候好看是吧?女大十八變,我倒覺得她小眉小眼的很可愛。」
金城婆婆斜眼看他,「白天你可不是這麼說的,你這個人怎麼說話一天三變?公主啊,你可不知道他白天是怎麼說的……」
金城婆婆剛要拉著令狐媚告自己孫子的狀,金城靈趕快從令狐媚手裡搶過那個湯碗塞進她手裡,「這是公主剛給您做的湯,可是她親手做的哦,您要趕快喝,喝了就快睡覺吧!」
金城婆婆一看到那碗湯,不禁驚喜道:「哎呀,原來是這道湯,十幾年前我在令狐家作客的時候曾經喝過,一直難以忘懷。我讓這邊的廚子做,他們卻怎麼都做不出那個味道,沒想到公主竟然也會做?」
令狐媚淡淡地笑,「因為小時候很愛喝,所以就偷偷到廚房裡叫廚子教了我,只是一直沒有機會做,不知道做出來的味道和您記憶中的一不一樣?」
金城婆婆趕快喝了一大口,連連稱讚,「就是這個味道,就是這個味道!公主你還真的是賢良淑德,多才多藝,老婆子我以後可就有口福了。」
「這也是偶一為之,」金城靈故意打破奶奶的美麗幻想,「公主來我們這裡可不是做您的廚師,我會讓廚子好好學做這道湯,以後讓他們做給您喝。」
「媳婦還沒有過門,你已經這麼護著她啦?」金城婆婆忍不住打趣。「好了好了,今天天色太晚,折騰了一天你們肯定累了,勞煩公主還親自給我做湯,真是過意不去,改天我再和公主詳聊。你們趕快回去睡吧!」
她前面那一大串囉唆的客氣話本來沒什麼,但最後那一句卻來得曖昧,金城靈偏偏又很配合地正好在那個時候看向令狐媚。
他專注的眼神讓她紅透了整張臉,嬌嗔一聲,「婆婆不要欺負我。」
「可不要搞錯輩份哦,你嫁過來可不應該管我叫婆婆,而是要叫奶奶。」金城婆婆玩心不死,還在繼續逗她。
令狐媚只好紅著臉匆匆轉身跑掉。
金城婆婆見她跑遠,這才抬頭看孫子,「對這個丫頭真的動了心?」
「有一點吧!」金城靈似乎有點失神,「總覺得她很多變。在下人面前是個鎮定自若的公主,但有時候又很小女孩兒的愛紅臉。」
「你看到的都只是表面現象罷了。」金城婆婆收斂起剛才嘻笑的表情,正色而嚴肅地對他說:「我覺得這個丫頭不簡單。」
「哦?」他將心神也拉了回來,開始正視奶奶的話,「為什麼這麼說?」
「你說女大十八變,我當然是不否認,但是她的變化未免也太大了,我記得她小時候我抱她時,她笑著用小手抓我的鼻子,我分明記得那隻小手的掌心裡有一顆紅痣,但是剛才我卻沒看到那顆紅痣。」
金城靈陡然明白,「您剛才去拉她的手,原來是為了找那顆紅痣?」
「本來不是故意要看,但是卻看不到了記憶裡的東西,換作你是我,你能不吃驚?」金城婆婆沉聲提醒,「所以我說這丫頭不簡單,你要小心,不要陷進去。」
他悚然驚道:「您是說她有可能不是令狐媚?而是假的?」
「我不能這麼說,」金城婆婆還在遲疑,「如果說她是假的,那她帶來這麼多人又怎麼解釋?難道全是假的不成?令狐笑的信也是假的?若她是真的,也有許多說不通的地方,為何她會和傳聞中有這麼大的差距?為何她掌心中沒有那顆該有的紅痣?」
聞言,他全身的血液彷彿凝固。如果奶奶的分析沒錯,那麼按照這條線索想,令狐媚的背後好像藏著一個驚人的大秘密,而這個秘密或許來自比白雪狐裘事件更陰險的陰謀?
「或許,那白裘根本不是丟了,而是被她藏起來了?」他思索著這個可能性,回想著她剛才傷感的眼神語氣,不願意相信那些都是她做假給他看的。
「怎麼會這麼麻煩?」他不耐煩又很鬱悶,「本來快快活活地過日子,怎麼她一來,麻煩就跟著來了?」
「麻煩不是她帶來的,而是早就有了。」金城婆婆到底年長,比他還能沉得住氣,「我覺得當務之急,你最好先找一個能確定她身份的人來,還有,不管那件狐裘到底是誰偷的,你必須調查出一個結果。」
「這個我知道。」金城靈拍了拍腦門,「我怎麼沒想起來?鷹問天前年代表金城去過聖朝,還見過令狐媚,回來之後,因為對令狐媚的美貌有所稱讚,讓翩翩堂姊吃了好一陣的醋。」
「是嗎?」金城婆婆問:「那翩翩看到公主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
「只是很開心,很慇勤,倒沒看出有什麼。」他笑說,「大概是看到她沒有傳說中那麼漂亮,也終於可以鬆口氣吧!」
「鷹問天現在在哪裡?」
「我派他去比丘縣賑災。您忘了?那裡上個月又鬧洪災。」
「趕快叫他回來,」金城婆婆果斷地說,「不過不要告訴他是什麼事情。」
他心中明白,鬼靈精似的擠擠眼,「你想看他的第一反應,也不想驚動令狐一族。」
「我倒希望他說這個公主是真的。」金城婆婆呼出口氣,「那樣的話,你的麻煩會少一些。」
金城靈突然沉默下來。他心中到底希望什麼呢?希望這個令狐媚是真的,還是假的?
其實是真是假真的那麼重要嗎?他現在最在乎的是,她到底有沒有故意騙他?當她在他的戲弄下臉紅的時候,那種無奈又害羞的可愛神情是否出自真心和本意?
他走到窗邊,看著滿天的星斗,幽然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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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狐媚坐在梳妝鏡前,一件件卸下滿頭的釵鈿髮飾。
默默站在她後面,輕歎道:「沒想到一來這裡,遇到的事情比我們想像的還要多。」
「今天白天你太魯莽了。」令狐媚悠悠地提醒,「在金城靈面前千萬不要頂撞他,他是金城王,就是聖皇見了他也要讓他三分。」
默默笑答:「我知道,我只是一時嘴快,沒想到他身為一國之主會那麼小氣,連一個花瓶都捨不得。你知道嘛,在公主面前我們從來說話沒大沒小慣了。」
令狐媚倏然轉身,按住她的嘴,用眼神警告她,「你忘了這裡是什麼地方?說話一定要小心啊!」
默默有點驚慌地拚命點頭。
她緩緩放下手,「千萬別說漏了嘴,否則我們所做的一切都將前功盡棄,丞相那裡會非常失望。」
「我知道,我知道。」默默點頭如搗蒜。「可是,我總是很怕。」她捂著胸口說:「那個金城王,看起來嘻嘻哈哈,沒個正經,但他的眼神一利,我就嚇得不敢說話。萬一他識破了你,會不會殺了你?」
令狐媚歎口氣,「管不了那麼多,走一步算一步吧!」
「不過,他看你的眼神倒不會那麼惡劣。」默默拚命地想尋找合適的字眼來形容,「他對你,好像……好像很有興趣?」
她搖搖頭,「他不是對我有興趣,他是對我這個公主身份感興趣,對我的來因感興趣,對傳說中的令狐媚感興趣。」
怔怔地看著鏡中的自己,最後一句話,不是說給默默聽,而是說給自己聽的。
「他,對令狐清清沒有任何的興趣。」
心中有點酸,或者,是有點痛?當他用那種溫柔至極的聲音叫「清清」這個名字的時候,她的心會為之一顫。雖然明知道他的話裡沒有多少真情,純粹在逗弄她罷了,但她卻無法不為之心動。
這樣的心動能延續多久?只歎她不是令狐媚,而是令狐清清。
沒錯,她不是聖朝的公主,她只是一個隨侍公主的婢女,一個貌不驚人,才不驚天的平凡女孩。
若非命運之手陰錯陽差將她推到這一步,向來渴望平靜安逸生活的她,怎麼會站在風口浪尖之上,用別人的名字過別人的生活?
唉……收起在人前故作堅強沉穩的外表,她很想抱著雙臂,躲在角落裡偷偷地哭一場。
她很尊敬的內侍官居然會突然遇害,她怎麼也想不到來此金城國,除了要小心自己的身份不被暴露之外,還要面對這麼多的風雲驟變。
為何能夠洞悉過去與未來的丞相,沒有為她提前占卜到這一卦?
以後還有多少難題要等她應對?金城靈如果知道她是個假冒的公主,又會怎麼做?會不會像默默猜的那樣,殺了她,會嗎?
突然想到他的笑臉,想到他嘻笑著靠近自己,拉她的手、摸她的臉、抱她的腰……為什麼想到這一切,她的臉會變得滾燙?
她將目光轉向窗外,想甩掉這些亂七八糟的念頭,但是今晚星光璀璨,每一顆星子都像是他帶笑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