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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幻情人 第三章 作者:琬姿
    自從發生駱平的事件後,伙棠就很注意門戶的安全。

    出門時,一定上好銷;回家來,更是上了大鎖;若是有人接門鈴,她也會先看清楚是誰再開門。

    念完「西洋近代史」,秋棠起身倒了一杯水,一面喝,一面略做休息,腦海裡還不斷回想著剛才所看的內容和考古題。

    忽然,她轉眼瞄望鏡子……有點奇怪……駱平來過後,她不再駭怕它了,反而悅得它做朋友般親切。

    秋棠放下茶杯,走向鏡而細看,只見鏡向上一層蒙霧!她用手指擦了一下,竟擦不掉。

    「奇怪,是不是天氣的關係?」說著。秋棠跑到窗口向外望。

    沒有下雨,而且,一輪咬潔的月亮,正圓滿的倚在天際,一點異樣也沒有。秋棠關上窗戶,找了一塊乾淨的抹布,在鏡面上來回擦拭,一切依然。

    白費力氣了,秋棠放下布。繼續努力K書。

    直到十點多,她因為尋找一些資料,再度看到鏡子上的霧氣,似乎更為濃密了些……放下手邊資料,她直奔到鏡前,再度仔細端詳著鏡面。

    沒錯!比剛才的淡霧,更為濃厚。秋某看到鏡子裡的自己,恍如立在霧中,就好像相機裡的特寫鏡頭,清晰的主體,立在模糊的背景之前似的……伸出手,秋棠在鏡面上畫了畫,和剛才一樣,並沒什麼效果,這層霧,似乎是超自鏡內,而非鏡面!

    於是,秋棠繞到鏡背,仔細的看了一下,鏡子背面,也並無特殊之處呀!

    「哎!不管了!趕快唸書要緊!」對著自己喃喃自語後,秋棠坐回書桌前。才拿起書,卻又心神不寧。

    難道,這面穿衣鏡,真的透著邪氣?然而,一想起駱平,秋棠便可以肯定,它--鏡子應該沒有惡意,至少,它還曾救過她一次。

    胡思亂想間,秋棠勉強自己,將心思集中在書本上。

    電話鈴突然響起,秋棠急忙跑進臥室接起話筒。

    「哈囉!我是歐中豪。」

    真是陰魂不敬!

    「喂!喂!秋棠!林秋棠!你在聽嗎?」

    「嗯!就快考試了,我不相信你不用看書,就可以--」

    「有啊!我是在看書,有點問題,想請教你。」

    秋棠很意外,但嘴裡還是說:「你問錯人了吧!我跟你又不同系。」

    「嘿!你總算注意到我了,居然也知道我跟你不同系。」

    「歐中豪,現在很晚了,我還要看書。你別開玩笑了好不好?」

    「我課業上有問題,想請教你也不行嗎?」

    「你可以問別人。」

    「告訴我,」沉默了一會兒,歐中豪反問:「是不是有人去找你麻煩?」

    秋棠一頓,繼而想起方露露,想起駱平……「考完試再說吧!」

    「好呀!哪天?在哪兒碰面?」歐中豪的聲音,透著濃濃的興奮之情。

    「我說,考完試再談!」

    聽出了林秋棠口氣裡的不耐煩,歐中豪連忙說:「好!好!好!考完試,我會去找你。拜拜!」

    掛上電話,秋棠才想起,歐中豪不是說有問題要請教嗎?看來,問題是假,找自己閒扯才是真!

    輕吐了一口氣,秋棠繼續K書。

    不知過了多久,秋棠感覺陣陣睡意襲來,她看看表--哇!已經十一點五十五分了,怪不得自己一直打呵欠。

    立起身。秋棠伸展一下腿骨,合上書本,正想轉入臥室,熄燈之際,她不經意掃了那面穿衣鏡一眼,突然間她全身凍僵似的動彈不得,想按掉電燈開關的手,也停頓在半空中,就這樣,盤個人呆愣住……鏡面浮現出一個人影!

    整個鏡面籠聚著濃霧.一個人代霧中,隨著時間接近十二點,這個人的影像愈見清晰……秋棠的睡意一下子全嚇跑了,她做張嘴櫻桃小口,整個人像觸電般的。定定地看著那面鏡子……鏡霧裡是個極具英氣的男人,濃眉、大眼,鼻樑挺拔得使他的個性表露無遺,寬肩、窄腰,身忖高頎……忽然,那名男子略一轉眼,深邃的大眼,望向秋棠的方向……--呃!會動?他會動?--秋棠恍惚的身退一步,驟然發乾的喉嚨,使得她閉上嘴,吞嚥了一口口水……秋棠同時看到他的眉宇間,散佈坪一股沈鬱氣息,濃得恍如鏡面上的霧……然而,這股沈鬱的氣息,只足更加突顯出他特殊的氣質,他的容顏、五官……「啊!」秋棠突然大叫一聲。

    因為,這個男人的五官和輪廓,開始逐漸淡化,連他的身體……還有連鏡面上的濃霧,都逐漸、逐漸的淡化、淡化……秋棠在心裡狂禱:別消失、別消失,我想看他,想看他。再留幾分、幾秒也可以……拜託……她的默禱,顯然無濟於事,鏡面上的一切。依然緩緩的失去蹤影。

    半個鐘頭後,鏡面上恢復了明朗,秋棠閉閉眼,企圖將鏡面上的人影,烙印在眼底、心版。

    不知過了多久,她緩緩走向鏡前。伸手經輕的撫摸平滑的鏡面……--他是誰?是傳說中的神仙嗎?

    天呀!這世界上。真有那麼英挺的男人嗎?

    雖然我從沒見過他,但是,他那憂鬱的眼神,我為何如此熟悉?

    好像……我這輩子,在等的,就是他……,但是,這只是幻夢而已呀!

    我……我……鏡子呀!你是魔鏡嗎?讓我再看看他,好不好?

    平滑如昔的鏡子。這時像極了一件普通冰冷的傢俱,兀自屹立著……今夜,秋棠失眠了。

    ※※※

    今天是考期的第一天,光建一考完便攜著書,馬上超到哲學系美貞和秋棠的教室外。

    他在教室門口探了探頭,只見大部分的學生都走了。只剩一部分,還三三兩兩的留在座位上討論,光建沒看到秋棠,只見美貞正低著頭在整理書本。

    反正她們倆一向孟不離焦,焦不離孟,只要美貞在,秋棠一定也會出現,於是,他搔搔後腦,敞著外八字的步伐。踏進教室。他走路的姿態,還有點像唐老鴨……忽然,教室內一位男同學叫道:「嗨!何光建,何事光臨我們哲學系?」

    光建有點羞赧的笑笑,揮揮手算是打招呼。

    「嘿!倒帶,倒帶!」男同學又叫道。

    何光建會意,動作立刻變得遲緩,一步一頓,慢慢的又放下手,倒退著走那名男同學見狀,竟鼓掌叫好,站起身道:「好!好丫!精彩極了!何光建,你該轉戲劇系才對!」

    其他同學看到何光建的表演,也都露齒而笑……這時,何光建恢復正常步伐走進來,說:「我正打算辦休學……」

    「真的?為什麼?」男同學訝然的大聲反問。

    其他充滿笑意的同學們,也都一怔的看著何光建。

    「假的!」

    其他同學們有的在笑,有的搖頭,那位男同學則故意全身一顫,仰頭望望天花板。

    這時,美貞已看到光建,方纔的一切也都映入眼簾,料定他是來找自己的,美貞三兩下就收齊書本,二話不說的離開座位,走出教室。

    「喂--」光建嘴巴半張,轉頭掃一眼教室,還是不見伙棠,不得已。他趕忙追上美貞。

    光建看一眼低頭疾走的美貞,臉色似乎不大對勁……跟著走了一段路,何光建奇怪怎不見秋棠,他不死心的四下張望,嘴裡還不忘喊著:「美貞!」

    「不要叫我!」

    「怎……怎麼啦?」

    停住腳,美貞說:「我不喜歡你讓人耍寶!」

    「怎麼說?」光建一攤雙手。

    「你喜歡當小丑?讓人耍著玩?」

    「哦!是這個啊!」光建怕怕美貞肩膀:「剛考完試,火氣大了一點,嗯?」

    美貞不吭聲。

    「咦,怎不見秋棠?」

    「不要轉開話題。oK?」美貞忿忿的說:「如果你還是這副德行,以後不要來找我和秋棠!」

    「秋棠也……?」光建先是一頓,接口又說:「我認為,生活不應該太刻板、嚴肅。我們每天那麼忙碌,添點趣味,日子才會過得更好!」

    「你一定要那麼耍寶,日子才好過嗎?」

    「不能這樣說,你不覺得有些人。不!可能是大多數人,都喜歡過輕鬆、詼諧的日子嗎?我並不覺得自己是被人耍弄。」光建認真的說。

    美貞睨了他一眼。只聽光建又說:「為什麼團康活動,主持人都喜歡找我擔任?還有,為什麼那麼多人都認識我,樂於跟我做朋友?因為我帶給大家歡樂,而且我自己也得到娛樂,我並不認為這有什麼不好,而是要看你是怎麼想的?」

    美貞不語。光建接口說:「一齣戲裡,主角固然重要,可是,如東人家都要當主角,戲怎演得起來?看看我,既然沒有當主角的條件和個性,何妨當個出色的丑角?」

    「喔!」許美貞點點頭:「原來你是喜歡表現……」

    「No!No!你的觀點又有偏差了!我只是在做大家想做,又不敢做的事情。」

    「是嗎?」

    「我說過,在嚴肅、繁忙的生活裡。添加些趣味,日子才會更好過。這是大家的共識。不然,為什麼我的朋友很多?」

    聳一下肩,撇撇嘴,美貞不以為然的問:「我並不這樣想啊!」

    「噫,如果你不是這麼想.為什麼會樂於和我在一起?」

    「那是因為……」一陣猶豫後,美貞不願一切,率直的說:「我沒有其他的朋友。」

    光建不但不生氣,反而一笑:「看吧!連你也感染了我的詼諧。」

    美貞無奈的苦笑。一場小小的爭辯,她似乎輸了,卻輸得可愛又好笑。

    這時,兩人身後響起細碎的腳步聲:「美貞!美貞!」

    林秋棠喘著氣追上兩人,不意,光建轉回身走向秋棠,秋棠來不及剎車,踩住光建的腳,望著齜牙裂嘴的何光建,秋棠帶苦歉意的說:「啊!抱歉!」

    「不……不礙事,我的鞋子大一號……」

    秋某一怔,卻見美貞「噗哧!」一聲,笑彎了腰。

    原來,光建之意,是說伙棠並未踩到他的腳。

    等想通了,秋棠也掩著嘴,跟著美貞笑了起來。

    光建也陪著傻笑,笑了一陣,美貞卻略有所悟地想:「--也許光建的謬論足正確的吧!

    三個人呈一字形,向前走了一段路,秋棠才說:「我遇見了一件神秘的事。」

    兩人齊轉頭看秋棠。尤其是光趨,眼中更充滿了關切。美貞迫不及待的問:「什麼事?」

    「來源是那面魔鏡!」

    「魔鏡!魔鏡!世界上誰最美麗?」美貞笑著問:「是不是這樣的台詞?」

    「我不是開玩笑的!昨天夜裡,我K書K到十二點,忽然發現鏡子裡有個「別嚇人好不好?是不是我們一起去買的那面穿衣鏡?」

    秋棠一點頭,按著說出昨夜的詳細情形。美貞和光建聽得面面相覷,以為秋棠在說神話。

    三個人討論了一陣,如:秋棠是否作夢了?鏡子裡的人。也許秋棠在哪兒見過,K書K得太累了,潛意識將這人形貌段影到鏡子?或者是牆上的海報倒映到鏡內?或是外面的人……然而所有假設皆不得要領。美貞於是怕拍胸口驚慌道:「我的天啊!我以後不敢去你家了!」

    秋棠無言的看一眼美貞,光建倒是很認真的想了想,才說:「明天放溫書假,不必上課,我們令晚到你家探險。」

    秋棠反問:「你們不怕嗎?」

    「你都不怕了,我怕什麼?我去了,搞不好它會變個美女讓我看……」

    「還是不穿衣服的啃!」美貞瞪何光建一眼。接口說。

    光建一拍雙手,又指著美貞:「正合我意!你怕不怕?怕了就不要去!」

    「你都不怕了,我怕什麼?」

    「OK!一言為定!」光建轉向秋棠:「我會帶宵夜去的。」

    ※※※

    還不到十點,光建便帶了一大堆食物.秋棠住處報到。

    「唉喲!你真的帶這麼多東西?準備野餐呀?」

    「準備通宵。」

    「你怎麼來的?」

    「跟找姑丈借了一輛老爺車。」

    接過光建的食物,秋棠忙著準備飲料將食物倒入保麗龍盤子。

    光建走近鏡子,端詳了好一會兒。又撫摸它一下,看不出什麼端倪,便轉向秋棠:「它看來很平常嘛!」

    「嗯。」秋棠漫應著。手上依然忙碌。

    望著秋棠白晢而秀氣的上不,光建又問:「美貞幾點會到?」

    「沒說,大概快了。」

    光建想了想,又深呼吸一下,若無其事的說:「像你這樣的女孩子,說你沒有男朋友,誰信?」

    秋棠淡然一笑,將保麗龍盤子遞給光建:「喏!幫忙拿到小茶几上。」她自己他拿苦紙杯、飲料,放到小茶几。

    「想當你男朋友,要……具備什麼條件?」說著,光建才發現自己口吃得厲害:「呃!我是說,你……呃!你……喜歡的男孩……,是……是……呃!

    唉!」

    秋棠不急不緩的瞟光建一眼。一個流水無情,一個落花有意,光建條然雙頰躁熱,心跳加速。

    「等一下,看到鏡子裡的人,你就知道了。」秋棠溫雅的看了鏡子一眼。

    光建以為她在說笑,眼神發光,抖著唇。正想說話,門鈴卻條然響起,美貞來了,於是。一時間,室內文恢復了輕鬆。吵雜的說話聲。

    十一點半,三個人開始安靜地坐在鏡子前,靜觀其變。

    秋棠記憶中,鏡子在十一點半,便開始要凝聚人形了。不過,秋棠忘了,昨天八點多開始,鏡面上已先有一層薄霧的……現在已經十一點半了,鏡面上依然清明。結果,等到十二點,三個人都失望了。

    「是不是我們故意等著它,所以它不肯顯影。」光建說著,三個人立刻換了個位置,不再面對鏡子,等到十二點半,鏡子一如平常。

    「奇怪!昨天明明……」秋棠婕著眉心,抿著嘴。

    為了耍觀察這面鏡子,三個人約定,在黃昏時都已先睡了一覺,所以這時,大家都了無睡意的大眼瞪小眼。

    「我有個建議!」看兩位女生看著自己。光建接口說:「不如我開車,咱們到外面溜溜,再回來,也許它又有變化了!」

    「好呀!好呀!」美貞馬上附議。

    「可是……這麼晚了,商店都打烊了,到哪兒玩?」

    光建一面穿起外套,一面說:「走吧!我帶你們去個仔地方!你們一定喜歡!」

    臨出門,美貞帶了兩盤食物說:「我大一去夜遊,帶的比這個更多……」

    ※※※

    在全然安靜的街道上,他們領略了台北的另一種美。

    偶爾有二十四小時的店舖,投射出溫馨的燈光;偶爾會有一輛計程車,迎面而過;偶爾有一、兩個路人,不知是喝了酒或怎的,腳步有點蹣跚……如此沉寂美麗的夜晚,毫北展現它的另一番風韻,不但迷人,而且還有「唯我獨尊」之感。

    然而,秋棠的心思,卻全懸放在虛幻似的鏡中人身上,望著窗外寶藍色的天空,恍如,鏡中男子的形影,便清楚浮現眼前……她猶記得真切,男子深邃的大眼,是那麼的沈鬱,當他視線輕掃著她時,她竟能感受到一股溫馨的電流,剎那間,佈滿她的全身與心房……雖然這一眼,也許一秒鐘不到,但在秋棠心中。已是永恆。

    剛才在屋內,光建問她,她喜歡什麼樣的男孩時,她竟脫口而出:「等下看到鏡子裡的人,你就會知道了。」

    想到此,秋棠笑了,不管光建作何想法,她是認真的!

    「哎呀!怎麼上山了?」美貞忽然叫。她一路上顧著吃東西,對車外的情景並未特別注意。

    「沒錯!」光建手上操作著換檔悍,得意洋洋地:「要看清楚沉睡中的台北城,就要到山上。」

    「你的技術靠得住嗎?會不會有危險?」美貞抓住前面椅背,否則身體將會因為車子轉彎而傾斜。

    「安啦!我開車你們放心!」

    雖然光建這樣說,後座的兩位女生,卻都緊張的看著光建操控駕駛盤的手,直到車子停在一處平坦的草地上,熄了火,秋棠和美貞才鬆了口氣。

    「幹嘛!太不信任我了!技術本位,就是沒有車!」說著,光建走下車,伸展一下筋骨。

    秋棠和美貞,也跟著先後下車,三個人一齊跨過馬路,走到右邊向下俯瞰,哇!美極了!

    靜謐的夜色,籠著天空,也籠住大台北,幾點星光,眨著惺忪的睡眼,俯望零散在凡間的燈光……「哇!好笑的夜晚!」美貞開懷的說。

    「很漂亮哦!」光建笑笑:「每天呼吸都在台北市裡,偶爾也要遠觀它,今天沒自來吧!」

    一陣山風吹來,為這蕭索的秋夜,平添幾許寒意。美貞打了個顫抖說:「就是有點冷。」

    光建看一眼秋棠,訝然問道:「你不冷嗎?沒帶外套?」

    「在車內,我去拿!」秋棠雙臂交抱胸前,回頭走向停車處。她身穿一件高領厚毛衣,以為這樣就可御寒,便懶得再穿外套,沒想到,山上竟然那麼冷。

    「你以前來過?」美貞問光建。

    「高三時,曾到山上露營。領略過美麗的夜盛北。」

    當他兩人一面間談之時,秋棠已拿出後座上的外套,並關上車門。她一面穿外套,一面放眼望向停車處的後出。

    一座約莫一人高的山墩,呈45度的傾斜坡度,靜靜的傍於路旁……驚然間,秋棠發現一抹高頎的身影。立在山墩上。

    不!不可能,這麼晚了,而且還這麼冷……秋棠定神告訴自己:一定是看錯了。

    雖然如此,她還是極盡目力,在深濃的夜色裡,分辨那抹人影……忽然,模糊的人影動了一下,俯下頭……秋棠全身血液,頓時凝凍住了。

    在如此山野外,她腦海中第一個浮現的念頭,是--鬼!

    她想叫光建或美貞,但是,她感覺自己只是微張著嘴,連聲音都被凍住了,硬是叫不出聲音……就在這時,模糊不清的人影,徐徐轉個身,面向秋棠……秋棠震顫至極的瞪大眼,雙手間於自己胸口,因為,她看到了他--鏡子裡的男子……他的頸子以下,完全沉浸在瀰漫沸竊的夜色裡,很本分辨不出什麼,唯有青白色的臉龐上,依稀可辨五官輪廓:濃眉、大眼、鼻樑挺拔帶著個性……而眉宇間,更是一股秋棠所熟來的沈鬱氣息,此外,他的身材、四肢。卻完全無法看見……他跟來了?他--跟著我……秋棠似乎聰兒自己心臟跳動的聲音,顫慄之中,有驚、有喜。更有著駭然……不知相互凝望了多久,他並沒有如鏡面上的身影消失殆盡;秋棠掙扎著,試著讓自己清醒過來,舉起沈重的雙腿,她備極艱辛的(也不知自己是如何過馬路的)走向美貞和光建,聲音放大起來:「快……快來!你們快點來……」

    「唉呀!秋棠!你的臉好白,怎麼了?」美貞大驚。

    光建立刻跑近秋棠,扶住了她,她抓忱光建的手臂,一手指向泊車處:「快!鏡子裡那人……出現了……」

    「在哪裡?」

    在秋棠的指示下,美貞和光建很快的跟她來到車旁,在秋棠所說的山墩上已沒有任何蹤跡,光建甚至踩上一堆石礫上,企圖尋找秋棠所說的鏡中人。

    然而。除了滿山的夜色外,環顧四周只有幾株老樹、野草,和一陣陣寒涼的秋風了。

    「走!」光建斷下決定:「我們回去看鏡子!」

    這樣的夜裡,不可能塞車,他們的車子。不到二十分鐘,已然回到秋棠的住處了。

    光建、美貞固然緊張,秋棠的情緒卻更為激亢,她三步並作兩步的爬上樓梯,開了門,衝到鏡子前仔細端詳。

    清朗的鏡面上,反映著秋棠美麗中,略帶蒼白、哀怨的倩影,除此之外,就連輕微的霧氣也不復可見……看了正常至極的鏡面,美貞和光建不由得面面相覷。

    「秋棠……是不是你--看錯了?」美貞小心翼翼的問。

    秋棠掩住臉,無力的跌坐到椅子上。

    眼見佳人如此,光建心痛了:「秋棠!我向你買這面鏡子。我把它帶回去……」

    美貞訝然的看光建,秋棠微忱,繼而用力搖頭:「它是非賣品!」

    「你再這樣下去,怎麼得了?」

    「對呀!秋棠,不然,你到我家住吧!」

    秋棠淡然一笑,起身張羅三人飲料:「我可能是因為這幾大要考試,情緒不大穩定吧!」

    將飲料遞給他二人。秋棠盡量保持平靜,放鬆自己。

    她突然有個奇想,鏡子裡的那個人,一定是屬於她的,否則,怎麼只有她著得見他?

    美貞啜著飲料。擔心的問光建:「你看,這會不會是鬼魅之類的怪東西。在迷惑秋棠?」

    光建不語,默默看著秋棠。

    如果他是屬於我的,我就不該讓第三者知道。也許,他生氣了,氣我將此事告訴他們兩人,還帶他們來看他……秋棠想得入神了,嘴角微泛著笑意。

    「秋棠!」光建叫:「你--要不要緊?」

    「嗯?」秋棠收回思緒,朝兩人一笑:「我又沒怎樣。來!吃點心吧。我去熱一下……」

    「不,我不餓。」美貞和光建異口同聲訊。

    「那,你們要睡覺?還是想讀書?」秋棠盡量讓自己的語氣一如平常:「或者想熬夜……」

    「熬夜的話,有什麼好玩的遊戲?不如K書算了……」美貞接口說。

    「噯!跟我坐在一起,你還擔心沒什麼好玩的?」

    秋棠笑著接口:「好呀!那就看你的表現了!」

    光建神采奕奕的立起身,開始忙碌起來。

    和美貞對望一眼,秋棠眠嘴笑了笑。她已決定,要獨自擁有鏡中人。

    或許,這有點詭異,有些可怕,但是。她將好好調適自己心境,如果他不願意讓其他人知道他,她將保守她和他共有的秘密。

    只是,這還需要一點時間思量,現在……秋棠告訴自己,現在,不適合想他!

    ※※※

    一連數日的考期,總算結束了。

    美貞和秋棠帶著者後的鬆懈心情,踏出教室。

    「考完了,真好!」美貞仰頭望向天際,好像她是一隻小鳥,正欲展翅飛翔。

    秋棠眠眠嘴,考完了,她正預備一探鏡中人。(其實,她也無從探起,只是有更多的時間、空間想念他。)

    「我想參加露營或登山,你呢?」

    秋棠輕輕一搖頭。

    「那你想做什麼?回新竹?」

    「嗯……對!我很久沒回去了,應該回家去看看!」秋棠順水推舟的說。

    「說的是,你也該回去看看你媽……」

    「反正,你不必擔心沒人陪你!」秋棠笑著說。

    「是峨!看我這樣,你也該找個伴囉!」

    美貞開玩笑的話語,觸動了伙棠的心事,她強烈地想起了他--鏡中的那名男子。

    「今晚,我要徹夜守著鏡子!」秋棠想著。

    「對了!」美貞忽然想起:「這幾天,你有沒有再遇到怪異的事?」

    「沒有。」

    「你一個人住……不怕嗎?」

    「已經習慣了!」伙棠笑笑:「人多了,我還怕吵呢!」

    美貞認真的望著秋棠神色。

    「怎麼啦?」

    「沒有……,你那面鏡子,為何不賣給光建?」美貞說:「省了許多麻煩。」

    「可能是我情緒緊張。作惡夢吧!」秋棠輕描淡寫地:「其實,很本沒什麼事,現在,一切都正常了。」

    提起光建,美貞幽幽的說:「我感到光建還不夠熱情……」

    「熱情?是指--?」

    「別想歪了,我只是覺得跟他之間,好像總有淡淡的疏離感……」

    愛情。使美貞變得多愁善感了嗎?

    「你要多找機會,多跟他單獨相處呀!感情是需要培養的!」

    「我知道,你以為我那麼笨?問題是他……」

    「他怎麼了?」

    忽然,歐中豪迎面而來向他們打了聲招呼,秋棠和美貞同時抬眼看他,只看他頭髮整齊泛著油光,身上一襲寶藍色秋季西服,穿著義大利皮鞋。

    「嗨!」美貞看直了眼,校內的學生,很少穿得這麼整齊。即使助教,有的也是穿得很隨意。

    歐中豪露齒一笑,作個紳士禮:「兩位女士好!」

    「別告訴我,你要參加宴會!」美貞促狹地說。

    歐中豪舉起右手,豎起食指,左右搖動:「No!No!我跟她有約!」歐中豪指著秋棠說。

    兩女生同時睜大眼。你看我,我看你。

    「啊!秋棠!原來你跟他交往了?」美貞率直的大聲問。

    秋棠來不及辯白,歐中豪已嘻嘻一笑:「這麼說,我是無所謂,就不知道她答不答應?」

    「秋棠!你……」

    「歐中豪!我何時跟你有約?」秋棠漲紅了臉。

    「姨?你忘啦?考試第一天晚上,我打電話給你,你說一切等考試完再談,所以,我就來了!」

    秋棠差點暈倒,倒是美貞強悍地問:「談什麼?」

    「談--」歐中豪轉望秋棠:「讓她知道,無所謂?」

    「我們沒什麼秘密,我也不知道你想談什麼。」秋棠恢復她一真的冷淡態度。

    美貞眼神不斷的在歐中豪和秋棠兩人身上來回搜巡。

    「就站在這裡談?」歐中豪誇張的一攤雙手:「我的車停在校園那邊,我馬上開過來,找間咖啡屋,我們談談--」

    「不必!」秋棠清冷的眼眸,通著堅決。

    「好呀!我們等你開車過來!」美貞忽然說。

    「oK!我立刻來!你們別走哦!」歐中豪很快轉身走了。

    秋棠冷凝的眼眸,轉向美貞:「你這是做什麼?」

    「跟他談談,好讓他死了這條心。況且,有我在,你怕什麼?」

    「已經夠煩了,還跟他談什麼?」秋棠一轉身:「要談你跟他去,我回家了!」

    「喂!喂!」美貞急急追上來:「你別走嘛!」

    「我又沒答應跟他到什麼咖啡座談什麼話!是你答應的,你自己負責!」

    秋棠這次鐵了心,專找人行小道快速急走,她不想讓歐中豪的車子追上。

    從沒見她這麼拗過,美貞終於放棄去追她,她愣愣的想:我錯了嗎?

    捫心自問,美貞是有點私心,她不是木頭人,曾經懷疑光建若即若離,是因為……而今,一切似乎更複雜了。

    埋首疾行的秋棠,滿心滿懷的煩躁,跟歐中豪談?她寧可回去面對著鏡子,思念鏡中男子。

    更氣的是美貞,她憑什麼擅自作主,輕易答應歐中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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