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從鎮上回來,字軺排了張工作分配表,當她看到裡頭完全平均分配的工作,包括拖地和打蠟,她不禁提出質疑。
「你要怎麼打掃呢?」能將工作推到他身上,她當然很樂意,但她不想他逞強,他甚至卞不了輪椅。
「別小看我。」宇軺攏起眉,捲起袖子露出肌理分明的上臂,傲然一笑,「推輪椅可不是推假的,只要買個長柄的抹布和拖把,簡簡單單就可以完成了。如果你想用偷懶的掃除方式,我的輪椅也可以借你。」
「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她悄悄翻了個白眼。她可沒那個手勁,還是直接用抹布比較省力。
之後,他們就一直過著分工合作的生活。他煮飯,她就負責洗碗;她擦窗戶,他就負責地板。
而每天早上和他散步到鎮上的市場買東西,雖然市場裡人們的熱情她還是無法坦然接受,但一個禮拜的相處下來,她已能自然地以真誠的笑容回應。這也算是一種進步,不是嗎?離開之後,她應該會懷念這裡的人吧!
從市場回到家,宇軺總愛拿著書,到可以看得到海岸線的樹下,靜靜地看著。她也會拿著鎮上買的商業雜誌,坐在她房間的窗前看著,看累了,就看著海,心情會變得很舒坦、很舒坦。
有時,他和她也會一起看書、散步、看海,雖然偶爾會聊些話題;但沉默的比例依然是比較大的,可儘管如此,兩人之間的氣氛卻是自然的,一點也不讓人覺得尷尬。撇去了虛假,兩人的相處模式雖變得淡泊,卻是一種沒有心理負擔的清朗感覺。
在北部時,她想也不敢想自己會過這種無聊的生活,但在這兒,這卻成了一種悠閒。等她離開這兒,大概很難再有機會這麼奢侈地揮霍生命了吧!
下過,在這種閒適的生活中,推一美中不足的,是她永遠也擺脫不掉的氣喘。最近的天氣時陰時晴,空氣變得渾濁,加上來到東岸後,她沒有一天是睡好過的,日積月累的睡眠不足讓她的身體狀況變得很差,每次一鑽進被窩,呼吸不順的沉窒感就像塊大石般壓在胸口,甚至有好幾次都瀕臨發病的邊緣,全靠她的呼吸器和藥劑壓制下來。
但這樣的用量卻讓她感到擔心,因為比她原先預期的用得更凶,她的藥劑已所剩無幾,她必須找個時間到花蓮的醫院去補充一下。
這一天中午,宇軺做了西班牙風味的炒飯。
看吃得差不多了,褚澄觀從冰箱拿了個蘋果給他,然後開始收拾桌上的餐盤。
「我到後院走走。」宇軺拿著蘋果的手對她晃了晃,轉動輪椅從後門離開。
褚澄觀先用水沖掉盤子上殘存的飯粒,突然間發現,陪他上市場買菜,都不曾看過他在海鮮攤前停留。想不到總愛在言語上椰榆她的他,其實是很細心體貼的。
她不吃海鮮,並沒有要他也跟著禁食呀!邊洗著碗,褚澄觀忍俊不禁地笑了起來。
賣水果的阿伯說的沒錯,他下半輩子不能走真的太可惜了,但她也只能惋惜而已,他沒強迫她回答避而不談的內心,她也沒理由再去強人所難。這是他要的生活方式,他有權這麼做。
抹乾了手,褚澄觀拿了顆蘋果往客廳走去,想看看午間新聞的財經消息,在走進客廳時,鞋櫃上的那包信吸引了她的注意。
她走近拿起,眉頭微擰了起來。這包信放了一個禮拜了,就算他討厭模特兒的工作,但FANS是無辜的吧!不甚認同地搖了搖頭,伸手想放回原位,但一想到這些都是出自真誠的關心,那包信就放不下去。
算了,就當幫這些FANS一個忙吧!褚澄觀低歎,轉身往後門走去。
「你在看什麼?」從宇軺後方走近,褚澄觀打著招呼。沒認真探究過他在看些什麼書,正好可以用來當開場白。
「雨果的《悲慘世界》,很值得深思的一本書。」宇軺頭不曾抬起,依然看著書上的文字。自從接下模特兒的工作,他就和文字產生了距離,連報紙都沒時間看,更別說是這麼悠閒地沉浸在文學名著之中了。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他很享受現在這樣的生活。
《悲慘世界》?她唯一有的印象是國、高中的歷史課本看過書名的出現而已。看著那印著燙金字體的原文精裝厚皮書,褚澄觀屈膝在他身旁的草地坐下,拿起蘋果咬了一口。
「有沒有什麼書能推薦給我的?在這段時間,我也想看本書。」她的步調一直過快,以致摒除了這也不必要的心靈食糧,現在難得有這個機會,借由文字沉澱思緒,反正,她也是為了休息才會申請長假,不是嗎?
「真的?」只執著於工作的她開竅了,宇軺側頭看她,微微一笑,「待會兒進屋我再拿給你。」
「謝謝。」記起來的目的,一直放在背後的手,拿著那包厚厚的信件伸到了他的面前,「先別急著看書,這些FANS的關心,你不能這樣棄之不理。」
關心?對他,抑或對鏡頭下的宇軺?微揚的唇角噙著排難以察覺的譏誚,宇軺把視線調回了書上:「你我不是達成共識了嗎?怎麼又開始勸說了?」
「要你看這些不是要勸你,而是不希望這些讀者的關心全都白費。」已經知道他不肯接受復健的癥結,她還會傻得用FANS的信來造成壓力嗎?「換個立場,如果這些信是我寫的,要是知道你只是隨意地丟到一旁,看也不看,我一定會很難過。」
「相信我,你絕不可能會做出寫信給偶像的事。」宇軺低笑,微彎的眼眸蘊滿了戲謔,「你舉這個例子太沒說服力了,說不定你連偶像都沒有。」
怎麼又被他猜中了?她一直覺得崇拜偶像是件無聊的事。一時間,褚澄觀不知該笑還是該怒,有點羞惱地發出強調;「如果,我是說如、果!」
「我不是這些信件的收件人,他們是寫給鎂光燈下的宇軺,而那個宇軺已不存在了。」看向海岸線,宇軺微瞇著眼,感覺那片湛藍的光芒。
他不是一直都很灑脫溫和的嗎?怎麼事情一和模特兒有關,就變得異常彆扭。
「既然收信人不在,那我可以擅自拆開來看了?」他有他的堅持,她也有她的主意。她在想什麼?宇軺挑眉,打量的視線在她的臉上掠過:「隨便,別問我。」他一聳肩,翻開他的《悲慘世界》繼續看了下去。
「DEAR宇軺:我是你的影迷,知道你發生意外,我和我姐都好擔。,我們每天都很認真地跟上帝禱告,希望你能早日康復……」
褚澄觀拆開信封,挑了封來自影迷的信,逕自念了起來。
雖然表面上對她這個行為不為所動,但宇軺心裡卻是感到哭笑不得。她居然想得到這一招!依她那一封念完立刻又拆開一封、中英文來者不拒的氣魄來看,她應該是打定主意非把那堆信全數念完才肯罷休。
「你這樣很吵,會打擾到我看書。」在她念到第八封時,他終於忍不住提出了抗議。那千篇一律的內容,她念得不煩嗎?
「會嗎?」褚澄觀故作無辜地張大了眼,微微一笑,又抽起一封信繼續念了下去。
算了,那些信有限,終有念完的時候,他只要忍耐到結束就一勞永逸了。宇軺仰頭望天,發出無聲的喟歎,對她的朗讀聲置若罔聞,開始專注地看著他的「悲慘世界」。
突然,身旁靜了下來。
俊朗的五官染上淡淡的笑意,宇軺得意地挑起了眉。這麼快就宣告放棄了?
「你…你看一下這個。」褚澄觀的聲音變得僵硬。宇軺一轉頭,她臉上驚惶緊張的表情讓他不禁怔愕。怎麼了?竟能使自製得宜的她露出這種神情。接過她遞來的信,字體是電腦打印。
「軺;
很抱歉我失敗了,看到你出院的消息,我在家裡哭了好久,因為我們相聚的日子又延長了。還好你還留在本地,你放心,我會再想辦法的,這一次我一定會成功,到時候,我們就可以在天堂過著恩愛的生活。
別怕,在送你上天堂後,我很快就會隨你去的,我保證,那一天很快就會到了,等我!
愛你的妻」
那次意外是人為破壞?看著那封信,宇軺沉默地不發一語。
「這必須報警。」褚澄觀立刻從口袋裡掏出手機。想不到兇手居然這麼大膽,竟敢利用宇軺的經紀公司轉信。
「先不要報警。」宇軺斂回思緒,擋下她的動作,「信封呢?」
「在這兒」她看過了,上面沒有寄件人的地址,「為什麼不讓我報警?」
宇軺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認真地看著信封。
為什麼他看起來一點也不緊張?褚澄觀蹙起了眉頭:「她會再下手的!」
「她以前來過信,郵戳來自同一個地方,信裡的格式也相同。」把信放人信封,宇軺輕吐口氣,「她覺得我和她是七世夫妻,七世都無法相聚,而這一世是第七世,只要這一世結束,我們就會在天堂相會。」
褚澄觀驚訝地睜大了眼:「收到這種怪異的信,你都不會提高警覺嗎?」這樣的FANS根本就是STALKER——對特定人物異常狂熱,甚至到了變態的地步。
「諸如此類的信太多了。」宇軺搖搖頭,把信拿給她,「你不知道現在的FANS都很瘋狂的嗎?」
看到他又把注意力轉到《悲慘世界》上,褚澄觀不禁擰起了眉:「你不讓我報警,是打算怎麼處理這件事?」
「只有郵戳不代表什麼,而且事發後警方也勘察過現場,既然那時沒有任何發現,現在再去找,也不可能會找出什麼證據。」宇軺一聳肩,「別擔心,這個地方很偏遠,她不會找到這裡的。」覺得多此一舉只是因素之一,怕媒體聽到風聲蜂擁而至才是最大的考慮。他好不容易找到這片恬靜的世外桃源,他不想失去。
「這種人很執著,你不能掉以輕心!」這是攸關他生命的事,他卻表現出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褚澄觀不禁為之氣結。
「你在擔心我嗎?」宇軺笑睨她一眼,「讓我好感動。」收到這封信也不算件壞事,至少讓他見識到她氣急敗壞的一面。
都什麼狀況了,他還在調侃她?褚澄觀瞪了他一眼,抱著信件一躍起身,大跨步地朝屋子走去。再和他講下去也沒用,倒不如早點去找老哥幫忙。
「小澄,」宇軺突然揚聲喊道,「答應我,這件事別告訴任何人。」
疾走的腳步硬生生地頓住。他怎麼知道她要做什麼?一回頭,正好迎上宇軺那瞭然於心的燦爛笑眸。
她眼中的不滿,他可看得一清二楚。宇軺挑起了眉,唇畔一著愉悅的笑。經過了這段時間的相處,還不瞭解她嗎?當有突發狀況時,她的應變能力可是旁人望塵莫及的。但不巧的是,他現在最不需要的,就是任何會破壞現況的應變。
「嗯?」他輕哼一聲,催促著她的回答。
竟這麼不珍惜自己的生命,可惡!褚澄觀惱怒地抿緊了唇.不發一語地和他對峙,最後,還是只能宣告放棄。命是他自己的,他有權決定該怎麼做。只是,這樣的漫不經心真的很讓人生氣。
「隨便你了!」冷硬地丟下這句話,她頭也不回地往房子走去。
早知道就把那包信扔了,既不用聽她嘮叨,也不會發現那封信。宇軺低歎口氣,再次翻開一直被打斷的《悲慘世界》,繼續專注地沉入書中的世界。
輪椅停在門廊,宇軺看著在庭園澆水的褚澄觀,揚起溫和的微笑。
「嘿,別板著臉嘛!」他揚聲笑道。
戴著遮陽帽的褚澄觀一抬頭,看到他那佈滿燦爛笑容的臉,原本鬱悶的心情更加氣憤。她倏地回頭;來個相應不理。
「喲,真生氣了?」宇軺搖頭低笑,推動輪椅來到她的身旁,「為了那種無聊的信件跟我冷戰,未免太小題大作了吧?」
誰跟他冷戰?說得他們的關係好像有多親密似的!褚澄觀抿緊了唇,轉身背對他,依然不發一語。
想不到她生起氣來脾氣挺倔的嘛!像個孩子似的。忍住鼓噪的笑意,宇軺悄悄地動了輪椅,壓住水管。
怎麼沒水了?原本豐沛的水量突然變弱,褚澄觀皺起了眉,一回頭,發現始作湧者正好整以暇地笑睨著她。
「請讓一讓,你壓到水管了。」忍著怒氣,褚澄觀平板道。
「你很久沒用這麼客氣的口吻對我說話了。」又一個新發現,原來惹她生氣,她又會戴回防備的面具。
為什麼他一點也下在乎那封信?反倒是她在窮緊張!褚澄觀冷怒著臉,放開手中水管,轉身往屋裡走去。再看著他那沒事人樣的笑容,她怕她會忍不住對他大吼。
「話還沒說完呢!」宇軺轉動輪椅追了下去,卻忘了被壓著的水管,一時間,突得釋放的水壓操控水管急速亂竄,噴了他一身的水,「先別忙著嘔氣,快回來救我啊!」一邊伸手阻擋不知會從哪兒射來的水柱,宇軺一邊笑嚷著。
褚澄觀見狀,連忙回頭幫忙,結果亂竄的水管比她想像中的還要難抓,費了好大的勁,她才想到踩往水管的方式,這才順利將水管口擒拿得手。
自作孽!甩了甩手上的水,褚澄觀沒好氣地在心裡不住咕噥。
她的帽子掉了,全身濕了,連眼鏡也滑下鼻頭。無視自己也是全身濕淋的狼狽樣,宇軺忍俊不禁地放聲大笑。
「喂,我幫你你還笑我!」瞪了他一眼,褚澄觀不服地皺起眉頭。
「我在笑…你很笨……」宇軺笑彎了腰,因笑得太過激烈,連一句話都說得斷斷續續,「你一開始就把水龍頭關掉不就好了嗎?」話一說完,他又放肆大笑。
她剛剛怎麼沒想到?褚澄觀一愣。看到他笑不可抑的模樣,心裡又好氣又好笑:「夠了沒?」她羞惱地插腰低嚷。
宇軺搖了搖頭,笑得完全講不出話來。她的反應太可愛了,讓他只要一想到就想笑;還有那掛在鼻頭的眼鏡,天!
「你還笑!」可惡!褚澄觀咬唇,童心一起,一把抓住水管,扭開管口的開關,朝著他激射過去,「你忘恩負義,我要替天行道!」
「嘿,欺負殘障同胞哦!」大敵當前,再怎麼好笑的事情也得暫時擱置一邊。宇軺操控輪椅躲著水柱的攻擊。
「你應得的!」褚澄觀得意地嗤哼一聲,靈巧地在他周圍移動,毫不留情地朝他噴灑水柱,「現在知道雙腳的好處了吧!」
「誰說的?就算坐著輪椅我也能抓到你!」搖頭灑落發上的水珠,宇軺狂放地宣告道。
「呵,我等著瞧!」褚澄觀不以為然地翻了個白眼,用力晃動手中的水管,笑得得意不已。
「你很狠耶!」她居然都朝他的頭臉噴水!宇軺笑罵,用手臂護住臉,開始追著她跑。
「會嗎?」見他靠近,褚澄觀開始往後撤退,一面撤退還不忘加強攻勢。
「小心嘍!」他發出警告,修地彎身一把攫住地上的水管,繞在右臂上用力一扯。
褚澄觀哪是他的對手?才僵持了一下,就連人帶水管地整個被扯了過去。
「你現在曉得坐輪椅的厲害了吧!」宇軺一手圍住她的身子不讓她逃脫,另一手則拿著水管不住往她身L噴灑,弄得褚澄觀驚叫連連。
「住手!住手——」為了閃躲水柱,她幾乎整個人都縮進宇軺懷中,不住笑嚷,「我認輸,坐輪椅才是最好的抉擇,我認輸!」
「瞧!」宇軺得意地關了水管,甩甩還淌著水的額發,雙手一攤,「早點認清事實不就沒事了嗎?」
聞言,褚澄觀忍不住反駁;「別忘了,一開始是你先來惹我的……」一抬頭,宇軺近在眼前的五官讓她突然頓了口,直至此時她才發現,她正坐在宇軺的腿上,而且他的手還環著她的腰。
她怎麼會玩得這麼瘋?褚澄觀尷尬地一躍起身,臉很難得地紅了起來;「對不起,我很重。」
他沒看錯吧?那驚鴻一瞥的紅潮讓宇軺挑起了眉:「我的腿沒感覺,不礙事。」他轉動輪椅側頭看她,證實了他的疑問——她真的臉紅了!
對上宇軺戲謔的眼神;她臉上的燎燒益加一發不可收拾了廠「我、我、我要去做晚餐了!」慌亂地丟下這句話!褚澄觀完全不敢再看他一眼,轉身跑進屋內。
看著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宇軺仰頭大笑了起來。
有她相伴,生活真的快樂很多!腦海中閃過這個念頭,字軺一怔,笑意微微收斂,眼中染上了思忖的沉凝。
為什麼他會這麼覺得?等伊莎貝拉回來,她就會回北部去了,不是嗎?突然風這個事實像塊大石沉窒地壓在他心坎。他發覺,他不想她離開,她像座無盡的寶藏,讓他挖掘不完。
這是愛嗎?這個竄過腦海的嚴重字眼,讓宇軺微微擰起了眉,隨即低笑起來。會是愛嗎?現在他還不知道,惟一可以確定的是,有一種特殊的好感正在萌芽中,在他對她的感覺之間。
一直到衝進房裡,褚澄觀還感到臉熱辣辣地燒著。
冷靜點,這種小事不值得臉紅成這樣啊!她不斷地告誡自己,一邊拿出乾淨的衣服換上。
都怪他,不重視那個STALKER也就算了,還故意來招惹她!想到那場玩鬧的肇因,褚澄觀不禁微皺鼻頭,心裡不住嚼咕。
雖然這個地方不容易找到,但STALKER異常執著,那個女人一定會用盡方法找到這裡來的,這只是時間問題。低歎口氣,諸澄觀關上衣櫥,覺得心情又開始變差。
對方都動過手了,他卻還是一點也不放在心上,就算從容不迫也沒必要豁達到這種地步。她明白他不想把事情鬧大的原因,但為了這樣而賭上自己的命,值得嗎?
解開散亂的馬尾,她走到梳妝台前坐下,一抬頭,鏡中顰著眉頭的她讓她渾身一震——她是這樣的表情嗎?混合了擔慮、焦躁,還有些許的不安,這是她現在的表情嗎?
褚澄觀急忙起身背對著鏡子,因為鏡中的自己讓她感到手足無措!
在國中那次幾乎喪命的發病後,讓她體會到自己的生命之火有多微弱,自此之後,她對任何人事物都不肯付出太多的感情,因為,她不想在自己離開人世時抱著憾恨,也不想她的離去,會造成別人的心傷……
因此,她沒有知心的朋友,有的只是表面上的泛泛之交;即使是在經過熱烈的追求下答應了與前男友交往,她依然沒有敞開過心胸。會分手都是她的錯,她非常清楚。
她已用這樣的方式過了十幾年,為什麼突然間,她會為一個相處不到兩星期的陌生人覺得擔心?!
「不關我的事,下關我的事…」她像在自我催眠般喃喃地念了起來。從一開始宇軺對她而言就只是個工作,除去這一層關係,他完全與她無關。
與她無關!閉上眼,在心裡用力地喊,再次張開眼時,眼中已變得冷靜。
就算會被說成沒有感情,她也安然,因為,這就是她,她所堅持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