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酷似寒霜,亦可以暴若烈焰,完全沒個能讓人拿捏的尺度。
所幸她暴怒時少,是以多半人以為她性情冷傲漠然。
而這潛藏的一面,普天之下恐怕只有邢培玠一人知道。
自始至終尾隨在她身後的邢培玠看著眼前牛飲狂灌的佳人,在一罈酒告磐之前搶到自己手上。
「還我!」鳳眼含怒,怨向地瞪視挺直在她面前的男人。
「不准再喝。」看不慣她這模樣的邢培玠臉色也沒有多好看,兩雙陰鬱的眼互瞪的結果,只有加深彼此的間隙,根本一點用處都沒有。
一個是不懂她為何動怒、憂心她為何變成今日這副貪好杯中物的模樣;一個是不明白他如今出現在自己眼前有何目的,又為何執意在她身邊擾她心緒,甚至不懂他此刻的禁止完全只因憂心。
兩心無法相通,造成的當然是更加深刻的衝突與裂縫。
「你沒有資格不准,還我!」
不擅言語的邢培玠索性運氣至掌,震碎勾在指上的酒罈,立時,鏗鏗鏘鏘碎瓦落地響不絕於耳。
「你——」
「你拿幾壇我就震碎幾壇。」滿心的擔憂出了口,卻不知怎地竟變成威脅恫嚇,更加無法讓對方瞭解自己的心意。
尤其,鳳嫦娥的脾性裡還含有根深蒂因的軟硬不吃。
纖軀一轉,她怒火重重地再踏向酒窖。
不過五步,他長臂一伸,從後頭勾上她腰身攔了下來。
邢培玠順勢將人帶到身前,胸骨貼著背脊,不讓她有掙扎的機會。
「不准再去。」又是不准!「該死的你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你只是一名小小的護衛,沒有資格過問本將軍的事!放手!」
「不准你喝酒。」酗酒傷身這事,略懂藥理的她會不明白嗎?為何要故意戕害自己的身子骨?
「不准、不准,你除了說不准外還會說什麼?就算是皇兄派你在我身邊跟前跟後,但你的職責不過是名護衛,我醉飲與否干你何事?你護的是我的腦袋,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
邢培玠張口,似乎想說些話,卻又什麼都說不出來。知道該為自己辯解,告訴她方纔他所說全是為她著想、全由於擔心她的身子,但口拙的他更明白如果真開口,也是辭不達意,只會惹她更惱火。
明明是擔憂,但他說不出,怕又是另一次惹她氣惱的辭不達意。
身後不出一絲聲響,鳳嫦娥惱火地在他圈起的天地間轉身,四目相對,看見一張面無表情盯視著自己的嚴峻面容,忽然覺得自己那些時日的作繭自縛好可悲。
他的不准不過是在為當年他造成的一切贖罪,並無其他意思,否則不會是這麼一副木然神情。
情愛,本就該快刀斬亂麻!
「緣分天定,誰辜負誰都是定數,怪不得誰,你不必為了贖罪待在我身邊;生死有命,冷焰的事我能自理,我這麼說你該滿意了吧?可以改變心意向我皇兄說明,不必再惺惺作態的跟前跟後,你不欠我什麼。」
心念一定後的鳳嫦娥強壓下今生今世無法消融的滿心怨懟道出違心論,打定主意不讓他再有機會出現在自己面前。
如此的迫切只因她怕,怕心底收情斂愛的決定,因他的跟隨而逐漸動搖。
是的,她怕,怕自己。
再怎麼告誡自己必須絕情,但心知肚明啊!明白纏繞在自身的情絲有萬縷千絲,清楚自己漠然絕冷的表相下,潛藏多少每日每夜積累的深情款款,只為他,只給他一人。
可他不要,當年的毅然訣別時就擺明了他不要,不要她給予的情、不要她深植的愛,甚至不要——呵呵……他只要他的主子,那個她至死絕不承認出自同一血脈的男子!
偏偏皇兄彷彿故意試探她,下了這道命令,連後路都不給她一條。
調不走他,唯今之計只有逼他自行離去。「說謊。」自發頂落下如此簡短二字,斷了她打定的算盤。
冷凝的眸光因他的低啞嗓音震裂出幾不可見的細縫,洩露主人心慌之餘來不及掩飾的脆弱。瞪視的眼寫滿太多複雜的心緒,有愛、有恨、有傷、有痛,有太多太多的不願回首,偏又不得不被眼前人逼出昔日記憶的惱怒。
深怕被看穿,鳳嫦娥立刻別過臉。男子的粗糙兩指卻將她的臉輕易扳回,重新鎖進兩潭永遠只閃動執著。鎮靜如硯般平滑的墨池當中。她所見的這一雙眼都是這樣平靜無波的,彷彿沒有任何事、任何人能讓他的目光有所動搖。
或者,只有他的主子出事時,她才會從這雙眸裡窺見一絲一毫的紛亂失緒。
她始終不會是吹皺這兩潭墨池的輕風,因為他根本無視於她,而且毫不在意。
那麼,當年的情愛、當年的契合又是為了什麼?難不成只是一時間的意亂情迷,只是他一時間對她姿容的意亂情迷?領悟後:自丹田竄升一股無法言喻的笑意,半晌後終於衝口而出。
「哈哈哈……」此刻,千萬根針扎般的痛楚令她發了狂似的仰首大笑,倔強得不肯落淚,寧可把淚化成陣陣領悟後自嘲的笑聲,宣洩於天地,「哈哈哈……」
是她自以為是、是她作繭自縛、是她自作多情!原來……原來他並沒有動情吶!互屬的激越、相擁的溫情、枕邊的耳語,不過只是一夜清露,晨後便隨朝陽蒸散無蹤。
呵呵……認真看待這段情愛的她、因此而付出無與倫比的代價,最後投身戰場,想藉以忘卻情傷的她好可笑,這麼愚昧的自作多情、自困情網還不可笑嗎?「哈哈哈……」原來他不愛、不愛她啊!鳳嫦娥愈想,愈止不住發自內心的笑意。
「嫦——將軍?」呼之欲出的親暱鎩羽在理智中、口頭上顯明的主僕之別。
「將軍?你稱我將軍?」笑聲漸止,化出一句輕問。
「你統領御軍,官拜將軍。」他解釋。
鳳嫦娥先是雙唇一抿,半響贊同似地點了點頭。「的確,如你所說,我鳳嫦娥是將軍,是承天王朝唯一的女將軍。」
「你——」正想開口問她為何出此言時,鳳嫦娥突如其來的拍開他雙臂退步的舉動截去他說話的時機,他只得作罷。
彷彿之前的衝突、爭執不過是黃梁夢一場,醒後什麼也沒發生似的,退後五步的鳳嫦娥唇角揚起絕艷淺笑,「我會命下人騰間房給你,今後本將軍的腦袋就勞你費心了。」
語罷,鳳嫦娥立刻招來家僕下了命令,之後目光再度回到邢培玠身上,平靜得彷彿真的什麼事都沒發生,而眼前不過是一名剛剛分派到自己麾下的部屬。「隨他走,府裡一些規矩他會陸續告訴你。」
「既是你隨身護衛,就不能離你太遠。」
「我知道,所以我要他在我的寒霜院清出一間廂房,這樣可以嗎?」
一聲幾近順從的詢問非但沒有令邢培玠鬆口氣,反而更加重懸在他心裡的不安,這般非她素日表現的言行,詭異得令人沒來由感到不安。
前後差異太大的轉變,要人不起疑也難。「為什麼?」
柳眉因他一聲詢問輕佻,端出一副理應如此的口吻回應:「你是皇上欽點的護衛,本將軍自當順從皇上旨意以禮相待。」
「我問的不是這個。」
「那麼……」淡笑欽在朱唇道出真實答案之前,幻化成兩瓣絕望後淒美的紅艷,勾著自嘲:「就算是我鳳嫦娥總算明白何謂心死。果然,只要心一死,不管眼前站的是誰,都不關我的事,都不關我的事……呵呵呵……」在恣意狂放的笑聲中轉身,鳳嫦娥自顧自的舉步走向書樓。
心死了,誰在她眼裡都沒有意義,都不能影響她了!尋得方法應對的她一再這麼在心裡告訴自己,漠視心底深處的陣陣刺痛。
心死!邢培玠被這兩字震得退了數步,如雷擊般的驚心,讓他頃刻間一口氣提不上來,化成重咳。
這一咳,讓他錯失留住她的時機,再加上身邊多了個等著辦差的僕人,只能徒然見她走遠。
心死嗎?為什麼會走到這地步?他自問,完全不明白她心緒轉變如此之快是何緣故。
才不過頃刻,她怎麼能從對他當年辜負她的怨懟憎惡、介意他擔任隨身護衛的氣惱,變成這副無所謂的絕然漠視?彷彿天地間沒有他邢培玠這麼一個人,彷彿他不存在。
難道真的是死了心?望著一輪皓月,邢培玠沉重地歎了口氣。
這是他造的罪業,他造的……
***
「臣等告退。」身著黑錦銀線繡虎官服的北武郡王墨武及其長子墨步筠,在恭敬跪地行君臣禮後,雙雙倒退至君臣議事的太和殿門外才轉身直走,離開皇宮。
「爹。」墨步筠見四周只剩他父子兩人,遂趕至墨武身邊,低聲問:「我們這麼做好嗎?」
「哼,有什麼不好?」他這長子什麼都好,就是野心不夠大。
「就照我們盤算的。記住,今後你就是潛龍,那塊蟠龍石可要好好收藏,等到入奉迦南寺那天,哼哼,絕對要揪出真正的潛龍,以絕後患。」
「要孩兒佯裝潛龍好得到當今宰相這職位是可以,但要是被發現,那可是欺君之——」
「君什麼君!」不過是個毛頭不子,要不是當年佔得先機,今日當皇上的就是他北武郡王了,想到就火!
「那種毛頭小於想制住老夫?哼。」
「爹……」
「再說,他都已經相信你是當世潛龍了,甚至龍心大悅的賜婚,將鳳嫦娥嫁進我北武郡王府,成了皇親國戚之後咱們還有什麼好顧忌的?」
「是沒錯,但——」
「沒什麼好但是!」墨武打斷兒子的優柔寡斷。「你才高八斗、學富五車,唯一的敗筆就是沒有野心。步筠,要知道啊,爹這麼做完全是為了你的將來著想,為君或為人臣你選哪一樣?你就服氣那年紀與你相仿的鳳懷將站在你頭頂上稱王稱帝嗎?別忘了,昔日他也不過是西紹郡王府的世子,他能稱王你當然也能!」
他能稱王,品嚐高高在上、統領天下的滋味?絕妙無人能敵、呼風喚雨的權力?命誰生、令誰死都由自己決定,無人可抗衡?這樣的王權、太和殿上最高的龍椅寶座、群臣跪拜行禮的恭敬順服將會變成他的?種種想像迴盪起野火,燎燒方纔還猶疑不定的墨少筠:金龍盤旋的龍椅、至尊無上的龍袍加身,臣子百姓群服於足下……
種種瑰麗畫面幾乎眩昏墨少筠,激紅了他的雙頰,令他緊繃著聲音顫問:「爹,孩兒真能成為一國之君?」
「當然能,我墨武的兒子只會比鳳家的強,絕不會弱!」墨武信心滿滿的說。
「好,爹,我們接下來要做什麼?您儘管吩咐,孩兒一定做到。」
「這才對!」墨武用力拍上墨步筠的肩膀。「人說上陣不離父子兵,推翻舊朝靠的就是咱們北武郡的兵力,現下兵權仍在我手上,不久又將成為皇親國戚,呵呵,對咱們來說是如虎添翼,如今我們要做的是先解決掉當今潛龍,利用我們手上的蟠龍石誘他出面。」
「如果他料準我們的目標是他而不出面呢?」
「哼!他會出面的,就算不在咱們面前現身,也會潛藏在前來觀賞蟠龍石的讀書人之中,到時咱們只要……」墨武橫掌在自己頸間一劃。
墨步筠會意,壓低聲音道:「寧可錯殺一百,也不錯放一個?」
「沒錯!不愧是將來接我衣缽的兒啊,哈哈哈……」
「不過爹,有一事孩兒不明白。」
「什麼?」
「為何讓三弟迎娶風嫦娥?」
「難不成你想娶她?」墨步筠倏地雙頰漲紅。「沒、沒,孩兒沒這意思。」
「那女子是毒藥,碰不得。」
「爹?」此話何解?「哼,明的是結親家,暗的是監視咱們,你以為鳳懷將真有心跟咱們結為親家嗎?他不過是怕我擁兵自重,才要派人進咱們家,這其中最好的方法就是賜婚,一來這內應順理章,二來可以拉攏本王爺。」哼,天真小子,以為這樣他就會死了稱王天下的心?想得美!
「那為什麼是嫁給三弟,而不是——」
墨武怒目瞪向其長子。「男子漢大丈夫,欲成大事就該拋卻兒女私情,有她在,你什麼事都辦不成!」
「那三弟他……」
「你三弟不同,那個劣子成天閒散遊蕩、無用廢物一個,就算鳳嫦娥天天緊跟在他身邊也查不出什麼,更別提監視咱們的動靜;別忘了,那個逆子住的別院是北武郡王府最後一幢不起眼的小偏院,鳳嫦娥一嫁進咱們王府,就往定一輩子鎖在那座偏院出不了門!」
「原來如此。」終於明白爹的算計如何慎密謹慎,只是可惜了鳳嫦娥,她長得如此絕美,卻得嫁給他那個胸無大志、成天無所事事的三弟。
真的好可惜。
「不能收她為己用嗎?」墨少筠猶抱最後一絲希冀。
「她對鳳懷將的忠心不二你沒見識過嗎?」墨武哼聲反問:「一箭驚城的事你還記憶猶新吧?」
「呃……是。」難以忘懷啊,那日在殿上執弓射箭的巾幗女。
「在朝中要說對鳳懷將最忠心的,除了他身邊那個不知來歷的帶刀侍衛之外,就只有鳳嫦娥,她不可能被咱們收買。」
「說的也是。」墨步筠應答的聲調隱含歎息。真的,很可惜。
***
熱霧氤氳滿室,落下一片只見浮影不見人的朦朧,間或充塞馨香了其中,燭火流光浮動,映照在牆上的人影隨之若隱若現地晃動,格外引人遐思。水聲在靜寂的夜裡時有時無地泠泠作響,時而是涓涓細流聲,時而是蜻蜓點水似的滴答聲。
濕透的絹巾撩離一池冒著熱氣的水面,柔柔貼上凝雪細膚的細微聲響,在萬籟俱寂中更有說不出的暖昧纏綿。
浮光掠影下,映照的是遐人心魂的想像——看不穿卻可想像絕對是活色生香的美人入浴圖。「絕代佳人暖池中,絹巾輕觸玉芙蓉,淋漓水聲不絕耳,馨香氤氳春心動。」在略帶笑意的吟詩聲後,浴池立時啪啦一響,壞了噯昧纏綿的氛圍,取而代之的是刺蝟豎起尖刺般的警戒。
「誰!」蹲身坐進浴池遮掩一身光裸的纖影厲聲喝道,同時也巡視四:周欲找出闖入者。
「都要成為夫妻了,還這麼怕羞?」調侃的笑意夾帶在話中,阻礙視野的濃濃蒸霧中,隱約可見一道蹲踞在浴池外的黑影。
「墨凡庸?」鳳嫦娥冷眼鎖住黑影,他就蹲在她衣衫擺放處。
該死!她隨身的袖箭也在那裡。「滾出去!」
性情真是冷絕到極點。墨凡庸歎想,邢培玠怎會對這樣的女子動心?奇也怪哉。「別急著趕人,我不會無緣無故來找你。」
細眉挑起。「挑這種時候?」
他何嘗願意像個登徒子似的挑姑娘家沐浴的時候!「我自詡風流卻不下流。」
「夜窺女子沐浴,好個風流法。」她冷諷。
呃……墨凡庸尷尬地摸摸自個兒的鼻子。
「都說有事找你了。」真冤。「可惡的傢伙,害我落得這下場!」忍不住,墨凡庸在嘴裡咕噥著對某人的極度不滿。
「你說什麼?」
「沒,啥事都沒!」墨凡庸側首看見腳邊製作精巧的袖箭。「果然只有在這時候你才會卸下防備。」他也才沒有被一箭射上腦門的危險。
「你到底想說什麼?」躲身在浴池中的鳳嫦娥被熱氣蒸紅了臉,腦門漲熱得有些暈眩。「快說!」
算了,拖拉這麼久,也該談談正事。「你知道蟠龍石現世這件事吧?」
「哼,在野的潛龍出自北武郡王府?」鳳嫦娥哼聲,忍住暈眩表明不屑。「說出去誰信。」
「不信就好。」果真是有腦子的巾幗英雄,「難怪皇上會如此器重你。」
「果然是假的。」與皇兄推想的一模一樣,但既然如此,又為何要在百官面前裝出龍心大悅的樣子?這無疑是讓朝中官員相信墨少筠真是當世潛龍。一時間,鳳嫦娥陷入沉思,愈加覺得頭暈目眩。
該死,這過熱的水氣漲得她腦門難受。
沒有發現她不適的墨少庸仍笑著說明來意:「我狼狽為奸的父兄決定在四月十五迦南寺落成之日,將蟠龍石迎入寺中供奉一天一夜,讓世人看看冒牌貨長啥樣子,順道將前來觀看的士人學子一網打盡,以絕後患。」「絕後患?」
「怕正牌的潛龍不現身,只好錯殺一百也不錯放一個。」不愧是他那聰明到家的父兄呵,竟然想得出這種餿主意。
「你來,只是為了告知此事?」
「我想知道皇上為何對此事不聞不問?難道他相信潛龍出於北武郡王府的說法?」
「皇上心裡的盤算沒有人知道。」好難受……鳳嫦娥按住額角,強撐起意識。
「你是他妹妹,至少該清楚一、二。」
「我不知道。」
「若潛龍喪命,受害的是皇上。」少了一個治國人才豈不痛哉。
「我說過,皇上自有盤算。」
「是不清楚還是不說?」
該死!他到底走還是不走?「要是墨武知道自己的兒子向外人密告他有謀反之心,你想他會如何?」
「你還得靠我娶進門才能監視北武郡王府的動向不是?再說你現下手無寸鐵,又不可能離開這池子;綜觀時勢,我安全得很。」是吧?「你說呢?」危險明顯添入輕聲反問之中。「若我沒說錯,墨武敗家的劣子不只你一個。」言下之意,她要嫁入北武郡王府並不一定非他墨凡庸不可。
浴池的水因池中人一動而作響,繃緊墨凡庸的神色。
「呃?」她該不會是玩真的吧?「別、別忘了你此刻未著寸縷!」他提醒。
想逼走他好離開浴池的鳳嫦娥繃著聲音道:「我不在乎被死人看見身無寸縷的模樣。」一張嘴在活的時候可以嘰喳個不停,一旦死了就沒有向外頭說話的能耐了。
喝!墨凡庸倒抽一口冷冽寒氣,嘿嘿強笑,「你真打算還沒進門就守寡?」
「我敢說在北武郡王府,想娶我的世子不只你一個。」
她說對了。「你的城府比我想的還要深。」自此以後不敢小覷吶!他墨凡庸總算開了眼界。「去!何苦膛這趟渾水……」他忍不住又嘀咕起來。
「你說什麼?」嘀嘀咕咕的像什麼男人樣!「有話就明說,少嘀咕。」
煩!
「我沒說什麼!」墨凡庸連忙揮手。「今夜前來就只為探蟠龍石現世一事,既然連你都不知道皇上作何打算就罷,反正這天下不是我的,自然輪不到我擔心。」他也可落得無事一身輕。
"你不擔心?」不擔心會到她這?「能進我將軍府不被察覺,墨凡庸,你本事倒也不小。」
「好說,這種夜探軟香溫玉華清池的事做多了,難免也學了些小把戲,還不足以跟鳳將軍的卓越射術相比。」「好聽話少說,如果沒其他事,滾出去。」該死!一陣黑雲迅速自眼前一閃而過,踉蹌了鳳嫦娥蹲屈在浴池中的雙足,消失在熱氣蒸騰的水面。
「鳳嫦蛾!」霧中黑影驟然消失,墨凡庸忘了自己此刻身在何處,立刻拉開嗓門急叫。
幾乎是一眨眼的時間,被他嗓門引來的人影破門而入,在尋不著鳳嫦娥的身影後跳入浴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