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在冥界不同的兩邊地方奔跑尋覓,卻都沒有發現歌者的蹤跡。同樣的疑問在兩人的腦海中響起:究竟歌者是誰?
第4章(1)
「一箔珠簾掩映垂,房櫳輕染麝香枝。佳人盼影橫哀柱,狎客分光綴艷詩。禁鎖翠明初唱漏,官窗紅短尚圍棋。長宵且秉歡游去,無限風光見古辭。」
一陣朦朧的歌聲忽遠忽近,長髮披肩的女子緩慢前行。閻羅天子隨著歌聲行走,卻總是只差一步就追上唱歌的女子了。此女神出鬼沒,身邊煙霧瀰漫。縱是步伐緩慢,卻任憑他如何追趕,總是徒勞。
閻羅天子再一次從夢中驚醒。
究竟是為什麼?為什麼他連日來都重複著相同的夢境?自從那次見到那條人魚之後,他可以很肯定過去在夢裡時時出現的女子,便是那條人魚。只是,這種感覺很奇怪,說是她也似乎不是她。雖然她們所散發出來的氣息完全是屬於同一個人的,但是總覺得那條人魚和他夢中的女子有些微的差異。具體是哪裡不對,他也說不上來。
還有,那一日在珊瑚叢中,他分明感覺到她身上的人氣,可她卻是一條魚。那又是為什麼?另外,為何她一看見他的臉就那樣慌張?他們認識嗎?還是,她認識他?知道他的身份所以驚慌?也說不通。她如果真的怕被人發現,就不該肆無忌憚地歌唱。等等……為什麼只有他聽得到她的歌聲?那一日,她究竟是去了哪裡?如果當時他跟上她的話,或許所有的謎底都能解開了。
無論如何,自從那日又聽聞她的歌聲卻遍尋不到她的蹤跡時,他便明白,他一直想見的,可能不是一開始出現在他夢裡的女子,而是她。她就像一個謎語,縱是他逐字逐句地猜,也未必猜得出個所以然來。
究竟是為什麼呢?
「來人!」閻羅天子振臂一呼。
「王有何吩咐?」一名侍衛進屋待命。
「你替我去辦件事,幫我查一條魚……」不管怎樣,他定要將她的來龍去脈查個水落石出。
近日,燕語吟仍舊在不斷地排舞練舞。蒼易隕無可奈何,也只能在一邊看著。
其實,她本來就跳得很好了,所有動作都學會了,獨獨雙腿欠缺。可自從那一日她成功跳出一場玲瓏舞之後,她就好像是換了一個人似的,所有當年的神韻及天賦似乎都被召喚出來了。她的舞,一天比一天完美。他已經沒有什麼可以教她了。可他們還是習慣性地每日一到時辰便來這裡集合。
說是他教她跳舞,其實就是她跳,他看。她對舞蹈的造化本就比他高,入門也比他早,只是不知道被什麼蒙蔽了而已,現在開竅了,自然不需要他這個後輩來教導什麼。
看著她那幾近完美的舞姿,他越來越害怕。
隨著選妃日一天天地逼近,蒼易隕的內心也一天比一天痛苦。
終究還是要把她拱手讓人嗎?難道他們注定無緣?若說無緣,為何要他在千年以後再次與她重逢;若說有緣,為何他終究抓不住這緣分?
這次重逢,他不想再一次地錯過她,他不想像千年前那樣……
千年前——
那時的她,還是一名歌舞伎。
「客官,裡邊請!」濃妝艷抹的老鴇一手拉著客人,一手招著空閒的丫頭們上前伺候。
「今個兒我可是來捧燕姑娘的場的,你可別隨隨便便拖了個人就往我懷裡塞!」客人不悅地一揮手,將老鴇招來的女人們通通推開。
「好說,好說!」老鴇拉了張椅子讓客人坐了下來,「您先坐,我們語吟啊,這不在梳妝打扮好討好各位大爺嘛。您先嘗幾個酒菜,坐一會,容我去催催這丫頭。畫個眉用得了那麼久嗎?真是!」
「不要!」場內人群幾乎是異口同聲地阻止老鴇。
「可不能催燕姑娘啊!」
「就是!得罪了燕姑娘,她不給我們唱曲兒、跳舞了可怎麼辦呀?」
「我們再等等!姑娘家嘛,化個妝也是應該等的!應該的!」
「是啊,我們願意等!」
「……」
那是蒼易隕第一次潛入人間。他很想知道,所謂的人間,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地方。就在他在街上四下打量的時候,忽然聽得一個樓內似有很多人在喧嘩。他好奇地走進去,想一探究竟。
這一探,將他的生生世世,都探進了另一個人的生命裡。
台上的女子眉目流轉,倩影婀娜,她身著一襲紅衣,翩翩起舞。只需一個動作,便冠壓群芳,惹得台下叫好聲響成一片。天庭中最美的花魁牡丹仙子,也及不上她的一個轉身;不僅如此,她的歌聲賽過百鳥歌後鶯仙子。
她的美,雖不至上震九天,下驚黃泉。但卻足以震撼一個私逃人間的鬼王的心靈。自此,他便陷入了她美麗的毒藥裡,無法自拔,深深上癮。
他開始隔三差五地私來人間。每次一來,就偷偷地匍匐在她的屋簷,聽她的歌聲,看她的舞姿。
他一開始覺得這樣很不錯,他是鬼王,凡人看不到他。她看不到他,只有他可以看到她。有時他還會偷偷地走到她的梳妝台前,靜靜地看她梳妝打扮。她梳妝時的眼神很美,像是看著心愛的人一般溫柔害羞。
而他,就在她身邊。
他常常錯覺地以為,她知道她的身邊有個人,一直注視著她。因為她的眼神,總是那樣的動人。
漸漸地,他覺得光是這樣看著她,已經不能滿足他了。他渴望與她更親近,渴望可以和她說說話,即使她只是用目光回望他一眼也好。
於是,他下定決心,下一次一定要喬裝成人類來看她。
可是,當他下一次喬裝成人類來看她的時候,正好是她出閣之時。
他不記得自己是怎麼進她的閨房的,只記得她看見了他,卻只對他淡淡一笑。而後自行蓋上紅蓋頭,不等媒婆進來,便拉開門走了出去。她甚至連一句話都不曾對他說過。他在她的房間裡往下看,眼睜睜地看著她上了花轎,眼睜睜地看著她漸行漸遠。
第4章(2)
四周的鞭炮放得震天響,好像在提醒他這個殘酷的事實;周圍人的重重歎息聲化作嘲笑,笑他的癡傻和荒唐。
她的心裡從不曾有他,他也從來不曾擁有她。一切的一切,只不過是他自己的一廂情願。他一廂情願地認為,只要化作人身,她一定會愛上他,就像他愛她那樣愛上他;他一廂情願地認為,只要化作人身,她就一定會與他親近,與他談笑風生,絕不會像對待其他男人一樣拒人之千里之外的;他甚至曾一廂情願地幻想,自己可以娶她為妻。她可以拋開人的身份做他的鬼王妃。
然而,這一刻他才如夢初醒。他終於知道,他們是不可能的。縱然他不是鬼王,或者她不是人,他們還是不可能在一起。因為,她的心裡從來都不曾有他。一切只是他一個人虛妄的想像。
她有她的人生要走,而他,只是她生命中一個微不足道的小插曲。於她而言,他們萍水相逢,她根本懶得記起。
看著她的花轎一步步走遠,他心如刀割。自此,他便烙下了心痛的宿疾,每每想到她,他的心便巨痛不止。
千年以後,當他再次與她相遇。天知道他是多麼激動。上天給了他又一次機會來繼續他千年前的愛戀,他不能再次失去她!天知道如果這次再失去她,他還能不能再支撐千年。他遺憾了千年,虛度了千年的光陰。這一次,他定要好好把握她,不再放任她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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