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與暗的最美妙的色澤,在她的儀容和秋波裡呈現;
耀目的白天只嫌光太強,她軟之光亮柔和而幽暗;
增加或減少一份明與暗,就會損害這難言的美;
美波動在她烏黑的發上,或者散佈淡淡的光輝。
在那臉龐,恬靜的思緒,指明它的來處純潔而珍貴;
呵,那額際,那鮮艷的面頰,如此溫和,平靜,而又脈脈含情;
那迷人的微笑,那容顏的光彩,都在說明一個善良的生命;
她的頭腦安於世間的一切,她的心充溢著真純的愛情!
拉爾夫在心中默默吟誦著拜倫的名篇,而他的眼睛卻看著不遠處徜徉在楓林中的麗人。
巡迴演講結束,難得偷閒。沒有回家去看近半年沒會面的父母,卻鬼使神差地跑到這裡,探望對他有著敵意的女孩。不願欺騙自己,從看見她的照片開始,就感覺到了異樣的情愫。那種神秘的東方氣息讓他不由自主地靠近她、探尋她,渴望瞭解她的內心。
林中仙子發現了他,輕盈地走出樹林,平靜如昔,「你不是在中部嗎?」
「你居然知道我在中部?」拉爾夫有一絲雀躍。她關注著自己的動態。
「想不知道很難!」橫波忍不住想打擊他一下。
「是啊!」拉爾夫自嘲地聳聳肩,坦然地接受了這個諷刺,「你還好嗎?」
「我想如果你指的是我的監禁生涯,那麼我過得還算不錯!」橫波越過他,想回房去。
但她的手卻被一隻溫熱的大手捉住了,「別走,陪我說會兒話!」
「我不認為我們之間有什麼好說的!」橫波並沒有急於掙脫他的掌握,因為他的手很暖。
「那我們還可以打嘴仗嘛!」拉爾夫有些無賴。
「我自認技不如人!另請高明吧!」
「我可以讓著你點!」拉爾夫笑了!」你可以盡情地把我罵到臭頭為止!」
「那不正中了你的詭計!」橫波難得地露出了一絲笑意。
「給我一個機會,讓我證明我不是如你想的那麼卑劣!」又情不自禁地吻了一下她的手,感覺到她明顯的震顫。
「這很重要嗎?我已經別無選擇了!」橫波有些迷惑。
「對我來說很重要!」拉爾夫的聲音很真誠。
他的藍眸如海一樣幽深,讓人有投進去的衝動。也讓橫波有些失神,但在她的性格中最缺乏的就是衝動,而最過剩的是理智,「你的金元外交與大棒政策已經令我就範,我想你不必再施展美男計來鞏固成果。還是你想在你的桃色花名冊上再加上一個有東方韻味的名字?伯納特的前車之鑒沒能讓你清醒嗎?」
「如此的美人兒!如此的不浪漫!你為何會如此的理智?我想絕不會是遺傳!」拉爾夫有些挫敗地鬆手。
「是生活!」失去他手的溫暖,橫波只覺寒氣逼人。本來還明媚的陽光不知何時躲進了雲裡,氣溫也就隨之降低了。看來只有壁爐邊才是最好的棲身之地。
www.lyt999.comwww.lyt999.comwww.lyt999.com
未燼的爐火,幽暗的壁燈,電視屏幕閃爍的光亮。已是午夜時分,橫波仍蜷縮在壁爐旁看著電視。
房門輕輕開啟,屋外的燈光把拉爾夫的身影拉得很長,「你還沒睡呢?」他走進來。
家居的大毛衣,休閒的法蘭絨長褲,再加上略微散亂的頭髮,讓他像鄰家大哥哥,多了幾分親切。
「你也沒睡?」這樣的氣氛讓橫波沒有拒絕他挨著自己坐下。
「競選是件苦差事!」拉爾夫調整了一下姿勢,讓自己更舒服些,「不過競選成功以後會更苦的!」這個州的財政問題太多!
「卻令無數人樂在其中!」橫波的眼睛仍盯著屏幕。
拉爾夫從側面窺視她清艷的容顏,到底是什麼吸引自己走近她?她的美嗎?他否定了這個答案,他已經過了沉溺於美貌的年齡了。是她從容鎮定、波瀾不驚吧!這也不是主要的因素,還得加上她故作成熟的天真。
是的,她有著與她年齡不符的沉穩,卻沒有與之相伴的世故和虛榮,這才是最吸引他的。在走過了三十五個年頭後,所有的年少輕狂已經被世俗浸染過無數遍了,滿眼儘是物慾橫流和權勢傾軋。而當這個小女孩走進他的世界時,心似乎受到洗禮,平靜了下來,不再煩亂。
經歷過洗禮的女人是平靜的河流,但已經有了些許的雜質,也因為有雜質才可以包容一切。純潔的少女是歡快奔騰的小溪,很清澈,你卻只能隨之舞動。而她卻是一股清流,靜靜地流淌到了他的身邊,輕柔的、靜謐的,令人沉醉,這才是自己不由自主會靠近她的原因。因為這個小女孩是他尋覓了許久得以喘息的港灣。
理清了自己的情感脈絡,拉爾夫的眼睛也轉到了熒屏,他看見了羅伊·伯納特,那是一個介紹他成長歷程的電視片。莊重的歌德式的建築納進入了視線,一個主持人站在房子的前面正在介紹。
「我身後這棟建築屬於伯納特家族,它建於十九世紀。是設計師查爾斯·泰德的經典之作。而當時的修建人,房屋的主人也就是我們的州長候選人羅伊·伯納特的曾祖父彼得·伯納特,當時的紡織業鉅子……」
拉爾夫的目光又移回到橫波的臉上。她面無表情,他仍然猜不透她的心思。
畫面轉換到了一所學校,「這就是羅伊·伯納特曾經就讀的學校……」一張小男孩的照片覆蓋了屏幕。
「他好可愛!」橫波忽然開口。
「呃!是很可愛!」拉爾夫如是回應。
電視節目繼續,橫波又是無語地盯著屏幕。羅伊·伯納特在長大,當一張他二十幾歲時的照片又出現時,二人的沉默又被打破,「這張照片我見過!」
「呃?」拉爾夫對她的神來一筆表示驚訝,「你見過?從你母親那裡嗎?」
「我很小的時候,一次偷翻媽媽的東西時翻到的!只是還沒看清就被媽媽發現了!她當著我的面把照片燒了!而那是惟一的一張照片!」平淡的口氣敘述著簡單的事實。但當時的情形是什麼樣的,只有橫波自己知道。
「為什麼?你母親從未與你談過你父親的事。她恨他是嗎?」這是難得可以和她交流的時刻。
「她愛他。而且很愛!」橫波的眼神幾乎是癡癡地看著電視中的父親。
「所以即使是在她病人膏肓的狀態下,即使是債台高築得必須全由你來償還,她也不聯絡他,只因為她不想影響他的政治生命?」那個女人難道為了一個不愛他的男人,可以如此罔顧女兒?那時的柳橫波應該還是個沒有謀生能力的小女孩,無論如何都應該由父親來監護。根據資料,羅伊·伯納特是她在這個世界上惟一有血緣關係的人了。
「我想是吧!」橫波的臉上有了絲被傷害的痛楚,但這是不爭的事實,「在我和父親的天平上,媽媽應該是傾向爸爸的。」
她的手又被拉爾夫握在了手中,沒有掙扎,這是在二十一年的生命中惟一令她感覺溫暖的男人的手。又是出現在她非常脆弱的時候。
目光又停留在了電視上,梅蘭妮·彭德爾頓終於出現在了伯納特的生活中,青春年少時的她是那樣的美麗。
「已經有了如此迷人的妻子,為何你還要招惹一個普通的異國女人?」低低地呢喃著,「如果沒有遇見你,媽媽會平靜快樂地度過她的一生。正常的家庭,愛她的丈夫,但這一切都因你而改變了。」她依然為媽媽不值。
拉爾夫無言。
半晌,他才開口:「這段片子能讓你對你父親有比較完整的認識,如果需要我可以把這帶子找給你。」
「不需要!」橫波搖搖頭,「我不需要認識他!對我來講,他只是媽媽所愛的一個男人,或者還會成為我後半生衣食無憂的金主,僅此而已!」
原來她嫉妒她的父親,因為父親奪走了母親對她的愛。這是一個在被親人忽略的狀態下長大的女孩,在她冷若冰霜的外衣下,有著一顆極度渴望被呵護的心靈。
這樣的結論馬上就被證實了。結束了伯納特的專題片,接下來就是拉爾夫·科恩的成長歷程。
南部早期殖民風格的白色建築,鬱鬱蔥蔥的草坪,低矮的繁花盛開的灌木,搖著尾巴的小狗,讓整個畫面明麗而歡快。中間轉換著拉爾夫從出生到小學的一系列的照片,「你比我爸爸更可愛!好漂亮的寶貝!」橫波對著他兩歲時的裸體寫真如是評論,嘴角勾畫出了美麗的弧度。
拉爾夫真是有些哭笑不得,「老媽在不遺餘力地破壞我辛辛苦苦樹立起來的穩重形象!」
「這樣比較人性化!」橫波開始笑出聲,因為屏幕上是六歲時的拉爾夫在生日聚會上親吻身邊的小女孩。真是令人絕倒!
「我的州長夢原來是毀在六歲的桃色事件上!」拉爾夫做昏倒狀。
一對夫婦進入了畫面,「你的容貌承襲你媽媽!」科恩夫人雖然已年近六十,身體發福了,但仍然可以看出年輕時的影子。特別是她的雙眼仍是一派童真,胖胖的瞼上滿是真心的笑容。相對地,曾經做過內政部長的科恩先生就嚴肅了許多,有著政治家的風度。但對於妻子,他的眼神是寵溺以及相濡以沫的深情。這才是真正相愛的一對,沒有刻意的肢體語言,有的只是只可意會不能言傳的愛戀。與之對比,剛剛的伯納特夫婦那些親暱的鏡頭顯得很蒼白,也很虛偽。
鏡頭隨著科恩夫人走到了花園的一個角落。那裡有著一個很破舊也可以稱得上古老的鞦韆,一邊還立著一塊危險的警示牌。「這是拉爾夫八歲時獨立完成的,雖然已經壞掉了,也和周圍的環境很不協調,但我一直保留著。因為我總是設想著有一天,當他的兒子懂事時,我可以向他講述他的爸爸有多能幹,不是他當過議員,不是他當過市長,州長候選人甚至是州長什麼的。而是這個破鞦韆、它才是我最感到驕傲的!」
橫波為之動容廣我沒想到這種童話般的幸福真的存在,在你的一生當中還欠缺什麼呢?」
「真正的愛情,美滿的婚姻,屬於我的幸福家庭,最好是像我父母那樣有三個活潑可愛的孩子廠拉爾夫輕輕地笑了,有些神往,「我是不是太貪心了?」
「我本以為你的答案是權力的巔峰呢!」橫波的表情生動了許多,每個人都知道D州州長只是他邁向總統寶座的一個台階。
「從政是科恩家族的傳統。卻不是我們的人生目際!因為我們都知道在這個世界上有太多的東西比它重要。那只是人生的一個階段,一段經歷,但它仍要你去全力以赴,結果倒是其次的。」拉爾夫凝視著她轉為俏麗的容顏。
「但你欠缺的卻正是你唾手可得的!」對於女人來講,愛上這樣一個優秀的男人並不是困難的事,甚至可以說是趨之若鶩。但對她而言,也是如此嗎?
「你認為真的那麼簡單容易嗎?愛情本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東西,而且它跟財富、地位、相貌沒有什麼關聯吧廠原來她真的不懂愛情這門學問。
「但你確實是在利用這些優勢而遊戲人間廠橫波有些不服氣,這個情場浪子居然在說教。真是好笑。
「你認為在一個如此幸福家庭長大的孩子,有著父母那樣的言傳身教。我會是個到處拈花惹草的男人嗎?」是伯納特的謠言太過深入人心,還是他的外形的晚是花花公子的最佳版本。為什麼沒人相信他是個保守的男人呢?
「我不知道!」橫波老老實實地回答著。
「那些只是我不屑反駁的謠言廠他不太在意他在公眾心目中的形象,但他在意自己在這個小女子心中的形象。
他在極力辯白,是對她,不是對別人,也不是對他應該極力討好的公眾和媒體。為什麼?橫波的心開始敏感起來。
「我想去睡了!」不著痕跡地掙開他的手,她站了起來。
「睡個好覺!」拉爾夫也感覺到了她的微妙變化,明白這變化是因何而起。但兩個人都選擇不說破。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