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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千帆(上) 第六章 何處是江湖 作者:風鈴子
    韓劍本來一片忙亂,渾然不知所措,柳煜雲昏去前「回巴扎」那三字卻是點醒了他。一時精神微振,望著柳煜雲蒼白的容顏,暗暗心道:「我一定要救他!」

    鬥志一起,思路也就清晰了許多:從此處回到巴扎,若無馬匹代步,路程頗為遙遠,但柳煜雲傷重,哪經得起馬上顛簸?於是,毅然棄了馬匹,只將柳煜雲穩穩抱著,長嘯一聲,展開輕功向來路疾奔回去!

    他武功雖然不高,但內力底子頗為紮實,這一番疾奔,手上還抱了一人,竟也能支持一個時辰有多。然而,大漠茫茫,人的身子終不是鐵打的,韓劍一輪疾奔下來,已累得四肢酸軟,兩腿更似斷了一般;而柳煜雲原本纖瘦的身子,竟也越來越沉,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但韓劍不能停,他不能讓柳煜雲死,決不。他一提氣,咬牙再奔。丹田隱隱發痛,頭暈眼花,他卻更加了幾分力。

    跑。跑!跑--不能停不能停不能停不能停……韓劍,韓劍,你要爭口氣,絕不能放棄,只要有一線希望就絕不能放棄!雲兒為了救你,甘心犧牲自己;你難道能眼睜睜看著他死去?!

    快,再快一點--直到身體與呼嘯的長風溶為一體,直到時間和空間都凝滯在這一刻!

    快……

    地平線上遙遙地出現了「巴扎」的影子。

    韓劍心裡一鬆,剛想歡呼,腳下卻是一軟,連同懷中的柳煜雲一起摔了下去。

    他大吃一驚,連忙使一招「敬捧寶鍾」,在兩人落地以前雙手急伸,輕輕巧巧將柳煜雲身子托在手中--後果就是他自己落地之時,因少了雙手支撐,整張臉一下子挨到地上,鼻青臉腫。但他渾然不覺,只急著看柳煜雲傷勢。

    柳煜雲毫無生氣地躺在他懷中,雙眼緊閉,嘴角血跡未乾,身軀卻已冰冷,如死屍一樣冷。

    韓劍的心一分一分冷了下去。他甚至不敢去確認,柳煜雲是否還有心跳。怔了半晌,咬了咬牙,韓劍將耳朵貼上他胸口,仔細地聽。

    風聲,將斷未斷地抽泣著,漸漸,緊了,遠遠近近,孤獨地哀鳴著,淒厲地呼嘯著……風聲太大,根本聽不清:他的心臟還在跳動嗎?

    不,不能再耽擱了,無論雲兒是生是死,都先走再說!

    心一橫,韓劍勉力抱起柳煜雲,從自己身上扯下披風為他蓋上,護住他不被強風吹到,再一提所餘無幾的真力,繼續狂奔,向那終點!

    風大了,幾乎只能蹣跚而行。韓劍盡力走著,挪著,風刮過,身子不由自主一陣瑟縮,手足冰冷,幾乎感覺不到血液的流動。眼前,灰濛濛一片,只有幾個模糊的黑影……韓劍知道,那就是終點。

    冰冷的心裡,重又燃起希望:雲兒,撐著點,就快到了,我不會讓你死!

    韓劍奔到巴扎內,終是避開了狂風吹襲,然而他全不在意,一顆心都放在昏迷不醒的柳煜雲身上。所幸的是,這時遠離了風聲,靜下心來聽,尚能聽見微弱的心跳聲。

    韓劍心中狂喜,找了間較為乾淨寬敞的屋子,將柳煜雲小心翼翼扶上炕去躺好。這才解開他衣衫,查看傷勢。

    不看還好,一看,不覺倒抽一口冷氣:蒼白纖弱的身子上,竟被劃了這樣一道傷口--由肩及胸,又深又長,只差半分就傷到了心脈,若是稍有差池……

    韓劍打了個冷顫,心中一痛:「這樣的傷,即便我來承受,只怕也難逃一死,雲兒如此荏弱,又怎能……」

    咬了咬牙,韓劍解開傷口的穴道,好在血流已經緩了,於是找了幾塊乾淨的白步,上藥包紮。幸虧這巴扎之中,剩餘貨物甚多。很輕易地,韓劍找到了傷藥、御寒衣物,甚至是柴火……他這時才有點佩服起柳煜云:在重傷之後尚能想到要找一個合適的療養地,果不愧為柳五聖使!

    韓劍回去屋裡,升起了炕火,又拿了幾塊乾糧,坐下來啃。忙了一陣,緊張了半天,這時才有了片刻余閒,只覺得疲倦如潮水一樣漫上來……他吃完乾糧,爬到炕上,與柳煜雲並肩而臥,片刻之間已入夢鄉,打起鼾來。

    巴扎外的風聲,巴扎內的鼾聲,一時俱是轟響如雷鳴。

    柳煜雲整整昏迷了三天三夜,全身冰冷,臉無血色,只有微弱的心跳聲還證明著他的存在。

    狂風一直在吹,吹到第二天晚上,才漸漸小了,然後停止。

    那天晚上,有月亮出來,清清冷冷懸在天上。就像幾千幾萬年以前一樣,如霜如雪,照亮了整個夜晚,那光卻還是冷冷的。

    韓劍以為風終於停了。但是,寧靜只維持了一個晚上,到第三天早上,又起了風,依然是昏天暗地、令人茫然不知所措的狂風。然而這一次,韓劍再沒去在意風的事。

    就在第三天黃昏,柳煜雲醒來了。

    柳煜雲醒來的時候,韓劍正趴在他炕頭假寐,整整三天,後悔、擔心、焦慮,心裡還有些茫然不知所措……種種情緒包圍著這個原本只知道嘻嘻哈哈的少年。一切,幾乎耗盡了他的精力。

    不過,當他重新又看見那雙清冷卻飽含倦意的眼眸時,全身的疲勞頓時一掃而空,「唰」地跳起身來:

    「你醒拉?!……喂,別起來!我去拿點吃的東西來。」說著,便硬是把想要掙扎起身的柳煜雲,一把按在床上,自己轉身出去。

    柳煜雲只來得及「恩」一聲,韓劍身形已沒在門後。

    柳煜雲剛剛醒來,原本還迷迷糊糊的,被韓劍這一喝一按,腦袋是清楚了,但覺全身上下再無一絲力氣,連一根小指頭也動彈不得,心知自己這次確實是死裡逃生。他靠在牆上,微微閉目,把混亂的思路一一理清:

    石魁傷了我,又放走我們,想來是認定我傷重難治;依現在飢餓程度來看,韓劍帶我到此,應當也有數日;這兩點本來並不矛盾,但從石魁的性子分析,情況便有些蹊蹺了……石魁恨我殊深,當時放過我,是因為他也受了傷,不想因為殺我而令自己傷勢加劇,而他也認定了我必死無疑;但是,為什麼他在我昏迷的幾天內,都不曾派人來搜尋呢?生要見人,死要見屍,就算他自己因傷不能外出,也應該會派人來尋找我啊……

    他正思索間,忽然聽得門外一聲喊,只呆了一呆,還沒反應過來,韓劍已風風火火地撞了進來:「我回來了!打了一隻獐子!」興沖沖的喊著,臉上全是灰土,手中卻提著一個毛茸茸的東西。

    柳煜雲眼尖,一瞥之間竟看見那獐腿上有幾道血痕,心念一動已知緣由,不覺莞爾:「韓劍,你運氣倒是不錯啊--竟然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撿到獐子。」

    韓劍老臉一紅,兀自嘴硬:「你怎麼知道獐子不是我打來的?」一邊爭辯,一邊卻遞了一袋乾糧給柳煜雲。

    柳煜雲笑了笑,頗有些得意:「一看就知道了,不過,原因……還是別說比較好。」說著,他伸手想接乾糧,手伸出一半,卻因無力而垂落。

    韓劍好奇心起:「為什麼?」

    「因為說了,我怕你要惱羞成怒。」呵,每次看到韓劍這個樣子,都忍不住要逗逗他,柳煜雲心中暗笑,「我現在這樣,可禁不住你一根指頭……」

    「本少爺才不會欺凌弱小!」韓劍沒等柳煜雲說完,就搶先表白了。

    「那好」,柳煜雲微微停頓了一下,「第一,獐腿上有捕獸夾的痕跡--如果是你捕殺獐子,肯定是用武功解決,而不會特地去製造個捕獸夾;第二,你根本造不出捕獸夾;第三,就算你碰巧造出了捕獸夾,也不會使用--很可能獐子沒抓住,你自己的手倒先被夾住了。」

    「柳、煜、雲!」韓劍聽到一半的時候,臉已經發青了,聽到最後,整個腦袋轟地一響,咬牙切齒地吼出了始作俑者的名字!整個人湊到柳煜雲面前。

    又一次鼻子對鼻子,不過顯然,韓劍的怒火又升級了。

    「所以我就說,你不要知道比較好啊!」柳煜雲若無其事,一臉正經。

    只看得韓劍的臉,青綠青綠,心中暗暗詛咒:都以為這傢伙受傷以後會轉性,沒想到……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早知道就讓他死掉算了!

    看著柳煜雲清秀的容顏,韓劍在心裡說出最惡毒的詛咒。

    但是,詛咒歸詛咒,當獐子烤好以後,韓劍還是把最好的一塊肉給了柳煜雲;照他自己的話說,那叫「照顧弱小,體恤病人」。柳煜雲嘴上不說,心中卻頗有些愧疚,暗想,自己似乎做得太過分了。

    然而,想是一回事,做又是另外一回事。每次看到韓劍,他還是忍不住要開些惡劣玩笑,一張嘴,誰都饒了,就是不饒韓劍。

    連柳煜雲自己也有些不明白了,為何一向冷漠的自己,竟也會有和一般孩子一樣……無憂無慮歡笑的時候。

    日子在不知不覺中過去,轉眼,已是十一月初。

    柳煜雲經過一段時間休養,又蒙韓劍照顧,到此時,已能下床走動幾步:他身子本來就虛弱,重傷之後更是乏力,原本不會恢復得如此之快;但他生性極為要強,縱使摔得萬分狼狽,常常吐血,還是堅持練習走路。數日之後,終於讓他成功了。

    十一月初六,大漠下起了雪。

    大雪,紛紛揚揚,如絮如塵,瀰漫了整個世界。

    柳煜雲坐在窗邊外望,雪末兒,輾轉,飛揚……就如當年寒花宮裡,那一場白雪。

    韓劍眼見下雪了,十分高興地要跑出去堆雪人,卻不料大漠氣候乾燥,雪末兒結不成雪花,摸上去鬆鬆垮垮--根本堆不成雪人,於是只好咒罵兩句,也便作罷。

    柳煜雲見他如此,忍不住又笑了他幾句,只惹得韓劍,差點沒把雪團塞進他衣領裡!

    兩人笑鬧了半晌,忽然聞到一股焦味……又一隻獐腿,宣告變成焦碳。這次柳煜雲倒是沒嘲笑韓劍,因為這件事情他也有份。韓劍卻逮著了機會,本想好好譏諷柳煜雲一番,沒想到被他幾句話擠兌得又一次青筋上臉。

    這半個月,兩人身處巴扎之中,遠離了江湖,嬉笑玩鬧一如普通少年;然而,每當柳煜雲凝眉沉思時,韓劍總是忽然地感覺到:那個江湖的影子揮之不去,深植在那個少年的心中,糾結盤繞,無可逃避。

    ……他忽然覺得,有些暈旋。

    這才想起有人說過,世界上的一切都逃不開一張名叫「命運」的網。海角也罷,天涯也好,它總是對你如影隨形,糾纏一生。

    初八,雪停時。

    整整下了兩天的雪,戈壁灘上已是一片素白。極目遠望,也看不到盡頭。鳥獸早已走得無影無蹤,風,卻還孤獨地唱著孤獨的歌,那是只屬於它的孤獨,只屬於它的。

    韓劍一開始就不停打著哆嗦,直喊著要冷死人了。柳煜雲自己不怕冷,看見韓劍如此模樣,卻忍不住又要揶揄他幾句。

    韓劍最是受不得激,被柳煜雲一說,面紅耳赤強自爭辯:「誰怕冷了,我……我要練劍,所以打幾個哆嗦做準備運動!」

    柳煜雲強忍笑意,只惡劣地慫恿:「那麼你現在怎麼不練劍了?」

    韓劍被他說得無處可逃,「練就練!」

    只好硬著頭皮拔出長劍,走到門外雪地上,擺了個姿勢,長劍在胸前徐徐畫了個圓圈,呼地一劍,直刺出去!

    柳煜雲倚著門邊,含笑觀看:韓劍這一招氣勢十足,足見他內力不弱。但是招式,應當隨著敵情的變化而隨時變化,一味生搬硬套,結果只能是造成各種各樣的失誤。

    而韓劍,則是「生搬硬套」的最佳代表。

    果然韓劍一劍出去,招式倒是頗為純熟,但一舉手一抬足之間,實在太過標準無誤。

    柳煜雲心念一動,忽然伸手抓了一把雪粉,袖子一展,向韓劍劈頭劈腦灑了過去!

    韓劍本來正要收劍,完全沒想到柳煜雲會乘機偷襲,只覺臉上一陣冰冷,不覺心中一驚,怪叫一聲,丟下長劍,伸手在臉上胡亂抹來抹去,卻抹得頭上、臉上全是雪粉,好不難受。

    「喂喂喂……柳煜雲,你幹什麼!」被抹了一臉雪的滋味當然不好受,韓劍近乎惱羞成怒地跳起來,抓了一把雪就向柳煜雲扔去。

    果然生氣了。柳煜雲暗笑,他才不會乖乖地站著,等著被雪扔呢!足尖一點,在半空中靈巧地一個翻身,落在屋頂上,輕輕鬆鬆躲開了韓劍的「突襲」,口中還不緊不慢地說道:

    「連一個小小的雪團也躲不過,要是是敵人的暗器,大概會被射成刺蝟吧!」

    「你--」韓劍的青筋,又開始不規則地跳躍了。

    抬頭正想罵回去,卻看見--柳煜雲一身白衣飛揚,冷冷立在風雪之中,竟似要融入蒼穹一般,卻又帶著他獨特的冷傲。

    韓劍微微一怔,心裡湧起一種強烈的不安:是的,只有在這個時候,他才會忽然驚覺到,這個外表清冷的少年,終究是屬於江湖的,屬於一個風霜滿地血淚凝鑄的世界……

    韓劍想著,只覺得,心裡有些冷,竟怔怔立在當地。

    柳煜雲飛身掠上屋頂,眼前頓時一片開闊:

    一片蒼茫,天和地是一色的素白,那是寂寞而執著的冰雪世界,無邊無涯。

    心裡猛然一震:執著!是受盡了蒼涼寂寞,也不能放棄的執念……是燃燒盡了靈魂,望盡了天涯的千帆,也不能後悔的心情!

    這就是……石魁的心情嗎?

    不能放棄、執著無悔……即使,明知道一切無可挽回,還是竭力想要為自己所愛的教派,留住最後的一絲尊嚴。

    在目光與雪地相觸的剎那間,柳煜雲終是明白了石魁的心情:這樣的作為,這樣的犧牲沒有什麼別的原因,一切,只是因為他愛著這個教派,刻骨銘心。

    風,輕輕捲起一片雪,悠悠揚揚,帶著向天涯飛去。風,擦過他的肩,清冷,清澈,卻執著。

    連風,也是犯了執念……

    柳煜雲心神激盪,望出去,蒼茫的雪地裡,似乎能看見石魁,一個人,一把刀--孤獨的人,濃烈的癡意,蒼涼的刀--他仰天長嘯,傲然而行!

    石魁,你果然是這樣一個人!

    柳煜雲微微仰起頭:可是,我也有我的執著,不輸於你的執著--我和你,其實是一類人,那骨子裡的癡,你有,我亦有!

    「雲兒!」韓劍怔了半晌,才忽然覺得驚慌起來,眼前的柳煜雲,彷彿要融入那片蒼茫的雪地一樣,不由得心裡一亂,叫了出來。

    柳煜雲輕輕飄落。韓劍本來有些寬慰,當看到柳煜雲眼神的時候,一悚:「雲兒!」

    他認得那個眼神,那是一個孤清卓絕的眼神,冷冷地,散發著殺意,透露著執念。

    「韓劍,我想,我們是時候去阻止石魁掀起叛亂了!」柳煜雲輕輕佻起了劍眉,「傷好了,正是反擊的時候。」

    韓劍劇震:「你不是說真的吧?石魁勢力如此之大,你傷勢尚未痊癒……咱們二人貿然闖進去只是送死!」

    柳煜雲微微一笑:「你怕死麼?」

    他這一笑,帶著幾分天真,卻看得韓劍心裡一寒:雲兒,你終於下定了決心,要投身到那個風雪漫天的江湖中去麼?可是,可是你也只是十三歲的孩子啊!這樣重大的責任、這樣殘酷的命運……不該由你來擔負!

    「我不是怕死!」韓劍猛然站定,雙眼直直看著柳煜雲,「雲兒,這樣的犧牲,不值得……」

    柳煜雲眼神一冷,卻是堅定無比:「韓劍,你也是本教弟子,應當明白這是我的責任。」

    「責任?你小小年紀又有什麼責任!」韓劍這次鐵了心,竟是寸步不讓,「你這只是愚忠罷了!」他發了狂,只一聲厲喝,屋頂上的雪花竟被震得紛紛下落!

    「韓劍……」柳煜雲也是一怔,他從來,沒有見過韓劍發那麼大的脾氣,儘管知道,憑韓劍的身手,絕對攔不住自己。

    「韓劍」,他定了定神,聲音放柔了些,一字一句卻依然透著堅定,「我小的時候,身子很不好--心脈受傷,常常發病,一發病,就不停地咯血,苦痛難當,經常睡過去就不知道能不能醒來……」

    「雲兒……」韓劍聽得心中一悸,說不出話來。

    「我那時,一直都很害怕發病,害怕自己會忽然死去……於是,我想到,要逃……逃到床底,逃到山上,逃到屋頂,甚至跳進冰湖……我以為,這樣,就可以遠離那種生不如死的痛苦。當然,一切都是徒勞,無論我逃到哪裡,這種痛苦都沒有減輕絲毫……」柳煜雲平靜地說著,韓劍卻聽得渾身冰冷。

    「於是……我知道了,我逃不了而只能面對,因為這種痛苦,將要與我糾纏一生,相伴至死……無可逃避。」

    韓劍怔住。這一刻,他知道他再也無法改變這個少年心中的執著了……如果說,柳煜雲身上的毒傷,是第一種與他糾纏一生的痛,那麼,對蒼生教的癡愛,就是第二種,也是最深的那道傷:糾纏一生,無可逃避的傷。

    韓劍忽然笑了,看著眼前少年堅定的神色,他只覺得,死,也不是可怕的事情了。

    他笑了,彷彿一道陽光忽然照落在雪地裡,一瞬間,整個世界都亮了一亮。

    他的笑容伴著一句話:「咱們一起,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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