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地方,一點也不適合作為帝王的居所,而他,居然藏在這樣的地方,委屈自己到這種程度,即使身為親愛的皇帝陛下,此等墮落,也是不可原諒的重罪!
颯亞。
捨棄皇宮內舒服的日子不過,屈就與這種窮鄉僻壤,你高興了嗎?住在這種爛地方能滿足你?比起有我在的皇宮,你寧願要什麼都沒有的這兒?哼!
你偷來的自由時間已經該結束了,任性的人兒……
花費了比自己預想過還要長的時間搜索,司法爾承認這次事他的輕忽大意。三年中不曾使出「逃避」這種手段,讓人安心的鬆懈對他自由出入皇宮的警戒,假如這是颯亞有計劃的犯行,那自己又得重新估算他小腦袋中到底裝了多少詭計,試圖逃脫自己的手掌心。
可是,不管颯亞多努力逃亡,都會成為徒勞無功的嘗試,今夜他會徹徹底底的讓他明白這一點。
這段日子,皇宮內、外進行秘密的大搜索之際,許多知情的人,都曾懷疑萬一仍然找不到颯亞的行蹤時,他們該怎麼辦。假裝皇帝生重病,無法接見任何大臣或上早朝,這種借口也只能用於一時,他們總不能一直偽代天子的旨意,運作整個西琉皇朝吧!
有人提議不如盡早尋覓下一位能承天子皇位的人選。
提議的那人,此刻已一命歸西。司法爾不能容許這種想法存在,他的「天子」只有颯亞一人,颯亞若不是他的皇帝,他司法爾又何必眷戀什麼護皇軍統帥之位,他早在初見颯亞的那一刻起就決定,颯亞會是他唯一的天子、唯一的皇帝;是他唯一允許的至高無上;也是他打內心承認並接受的主子。
司法爾的信心從未動搖過,他百分之百確定自己一定會找到颯亞,不論他躲在天涯或海角,不論他如何易容改裝掩飾自己行蹤,他都會有如一隻嗅覺靈敏的獵犬,追覓著颯亞的每一個足跡,不放棄任何線索,直到他逮到他為止。
如今,強烈的滿足感讓他微醺於成功的喜悅下——他已經感覺到了,颯亞的氣息,那獨特濃郁的芳香告訴他,獵物就在彼方。
「司大人,應該是這兒沒錯。這特殊的結界記號是戈歆擅長的。」一名留著迤地長髮,有著雅致相貌的秀麗青年,柔柔的指著森林中綁著紙繩的樹幹說。
「我曉得,這裡面有他的味道。」司法爾回以對方一抹淺笑說。「接下來就要靠你了,水的咒術是火的剋星,而前火神戈歆所立的結界,沒有你水神錦童的幫助,連我都會束手無策的。」
「哪裡,攸關陛下被叛徒挾持的罪行,我們幾位過去與他共事過的祭師與其他長老們都覺得汗顏,雖然本該遵守戒律不得跨足凡臣,但為了解決我們皇廟自己人的內部問題,也只好告罪外出了。這一切若是能順利便為終日為國辛勞的司大人盡一分心,也是錦童的榮幸。」
放柔了口氣,司法爾似有若無的撫過錦童的手說:「你一直都給我很多的幫助,錦,我也一直感激在心。」
觸電般的縮回手,錦童清清喉嚨說:「那,我要開始施法了。」
颯亞警覺到結界將要被人破壞時,戈歆已經先衝進屋內叫醒禧沙。
「先走吧,對方人太多了,我們不可能對付得了!」一聲大喊,颯亞掉頭指揮他們兩人說道。
颯亞太清楚司法爾的行事作風,假如他要包圍一個地方,那絕對不會給敵人留下退路,滴水不漏的防線與凌厲的攻勢,正是司法爾可以在戰場上不斷勝利,獲得不敗之師封號的最
大關鍵。
瞪著森林中那些隱然可見的敵人燈火,趁夜奇襲,也是司法爾最擅長的。彷彿已經能看到黑暗彼端,那個男人冰艷的唇角正邪魅的勾起、一副得意的模樣。
司法爾,你到底要逼我到什麼程度!
為何!為何要追過來!
戈歆抱著禧沙共乘一匹黑馬,望著始終站立不動的颯亞,禧沙不由得焦急的催促著叫道:「亞哥哥,快點騎上馬兒啊!」
颯亞驚醒的一顫,順手牽過馬兒的韁繩,縱身一躍。「喝啊!」
當戈歆施行法術而形成的濃濃黑霧,被一股緩慢的白氣給驅離的瞬間,颯亞一行三人如同快箭穿越過黑暗森林出口——驚鴻一瞥地,颯亞清楚的看到那雙絕不會錯認的灰藍眼眸,心臟猛地被撞擊了一下。
他不會認輸的,從離開皇城的那日起,他颯亞就沒有回頭的退路!
司法爾,不要太瞧不起人了,我颯亞絕不會做你如意算盤下的禁臠。
毅然決然的,颯亞毫不疑遲的抬起整個上半身,以臀部懸空的高超騎馬技術,在漆黑的森林中豁出生命般的狂弛。風聲在耳邊呼嘯,卻敵不過震耳欲聾的心跳,每隨著馬兒踢出一記記重蹄,自己的心臟夜猛力的撞擊著胸膛。
「亞哥哥,你太快了,我們要追不上你了!」
後方的禧沙大叫著,颯亞勒住馬兒,回首看著氣喘如牛的戈歆與禧沙,該怎麼辦呢?依照他們的速度,被追上是遲早的問題。
「我們分頭吧!」颯亞下定決心的喊道。「現在能夠逃離追兵最重要,他們要找的只是我,如果我們分開來,就算我被捉道,你們也還有逃命的機會,戈歆!我把我僅有的——交給你了,你要好好的保護他!」
「不需你說,我也會的。」
「亞哥哥!」禧沙帶著鼻音揮著手哽咽說道。「您不要忘了小禧沙喔,要保重!」
颯亞一動也不動的,與戈歆倉促的交換一記眼神,達成無言的默契後,戈歆就迅速依照颯亞的提議,掉過馬頭,載著依一不捨的禧沙,往截然不同的方向逃跑。
颯亞則花了短暫的數秒,目送他們離去。
再見了,親愛的弟弟。
雖然不過短短數日的相聚,可是哥哥是真心喜歡你的,現今世上,你是我僅有的血親了,我們是分享同一個生命源頭,沒有人能抹殺的血緣。
本來還有好多話想跟你說,想和你一起做更多有趣的冒險,看著你全心信賴的眼神,享受著這輩子不曾做過一日的「哥哥」滋味,貪求著我不曾享受過的天倫……你說你希望我是你的親哥哥,我聽到時心裡有多高興,你可能無法想像。禧沙,你的存在給了哥哥希望。
我不是孤獨的,禧沙。
我還有你,對嗎?
重新掉過馬頭,颯亞再次策馬狂奔,血液沸騰的心臟陣陣揪痛著。
我們一定會有再見的一日,禧沙,為了保護你此刻的單純生活,我會忍耐直到你再次來找我的那一天,到時候希望你會以一模一樣天真的笑臉對著我說:
「亞哥哥!我好想你!」
我會祈禱著,我們兄弟能擁抱相認的那一天到來。
「喝呀!」
眼前,更重要的是這迫在眉梢的危機——那個男人就要來了,他曉得。
暗夜中,騎士與馬兒化為一體,優雅的躍起、落下、奔跑、疾馳,風兒也望塵莫及的在騎士身後掀起陣陣沙煙。
一人一馬越過潺潺小溪,循著星光指引的小徑,他一心一意的藉著烏雲蔽天之力,試圖拉遠與身後敵人的距離。
還不夠快,他無情的鞭策著馬兒使出渾身解數,要逃開那男人的掌心,這種速度還不夠快!
「喝呀!」就在颯亞再次夾腿一促馬兒時,屬於追兵那如假包換的馬蹄聲,正由遠而近的接近中,猶如來自地域陰間的追魂響馬,糾纏不放。
該死!颯亞連轉頭去看的時間都不願浪費,他曉得來人會是誰!
「喝喝!」不顧一切的,颯亞瘋狂的加速。
馬兒嘶嗚的喘息著,粗重的腳步已經到達極限,無法順暢呼吸的馬嘴邊不斷冒出白色的泡沫,颯亞正懷疑它再撐也撐不了多遠了,馬兒便一個踏錯蹄的往前摔出——「哇啊!」
連帶著颯亞也被摔落到地面上,要不是他利落的在落地前先行翻滾一圈,恐怕他就會被馬兒的身軀給壓在底下,動彈不得。吃了滿口的風沙,身上也到處都是深淺不一的摔傷,但颯亞硬是強行撐起作痛的腳,一拐一拐的向前走著。
這些傷痛不算什麼,與司法爾帶給他的恐懼感較量,哪怕今天他摔斷腳,他用爬的也要爬離那個男人的世界。
「颯亞!」
宏亮的怒吼越過兩人之間的距離,逐漸逼近。
帶著絕望的神情,颯亞緊定著高高坐在駿馬背上、如同一道堅不可摧的高牆矗立在彼端的幹。
司法爾在聽到前面傳出馬兒慘叫聲時,頓時腦中一片烏黑混沌,一剎那間颯亞摔斷了魅力頸子的畫面縈繞在眼前,駭得他連怎麼呼吸都忘了。
可是,他很快就捕捉到月光下一抹迅速閃現,又消失在森林彼端的小黑影,那是他可愛的、頑劣的颯亞;不死心、依舊企圖逃亡的美麗獵物。
灰藍的眸子裡已經不存半點冷靜的眸光,這場如火如荼的熱烈追逐,如同一把火焰點燃了他胸臆中壓抑多日的複雜情緒,揉合著忿怒與飢渴感,夾帶著憂慮與妒嫉,這一切燃餐燃燒,早把他自負無人能敵的自制力都燒得片瓦不留了。現在的司法爾只是一隻眼紅的野獸,飢渴多日過後,極度渴望撕裂些什麼、吞噬掉所有。
挾著愛馬如一陣疾風飛越過重重灌木,司法爾一口氣縮短了自己與颯亞之間的距離,狂吼一聲,換得了颯亞恐懼的回眸。
銀白月光下那張蒼白的臉蛋泛著淡淡的鐵青色,一瞬間司法爾竟也懷疑起他的雙眼,自己真的不是因為思念過度,而在暗夜森林中看到了幻影,因為他記憶中的颯亞,從未顯得如此脆弱。
這真的是他的颯亞嗎?
就在司法爾遲疑的瞬間,颯亞把握住千鈞一髮的時機,放足狂奔起來。
想也不想的,司法爾策馬追上去。要捉住他,非捉住不可,不緊緊的把颯亞桎梏在自己手臂中,颯亞就會像一隻長了翅膀的鳥兒,要從他的指縫、從他的手裡活生生的溜走了!
四腿馬兒不費吹灰之力的追趕到只有兩條腿的獵物身後,司法爾拋開手中的韁繩,從馬背上站起,料準自己與颯亞間的距離,飛身往他的後背撲過去,如同老鷹從高空中俯衝而下的——以自身為武器,把颯亞撞倒在地。
終於,捉到他了!
司法爾抱住懷中人一個翻身,扣住他脖子說:「你已經無處可逃了,颯亞!」
「放開我!」
「就算此刻天崩地裂,就算眼前火山爆發,縱使是世界末日,我都不會放開你的!你以為我會放手嗎?讓我找得這麼辛苦,好不容易找到,誰會放手!」
「找?誰拜託你做這種事了!」抬起一張沾滿泥沙的臉,倔強的雙眸不屈的閃爍著同等憤怒的光。「我不想被人找到,更不想被你找到,我受夠了、我累了。司法爾,你不懂嗎?我想要結束了,這一切我全都不要了,送給你或任何人都好,什麼皇位、什麼皇帝,全都是狗屁一堆!」
吼出心中的憤怒後,颯亞勾起唇角,扭曲的諷笑著。「尤其是你的那張嘴臉,看到你只會讓我做嘔而已!」
言語形同一把無形的銳劍,直直的插入心窩,刨出黑色的濃稠的苦液。
「看樣子,您似乎有許多話想和臣說嘛!」牽牽唇角,暗沉的藍眸陰森的閃爍在夜色中。「可是這兒不是談話的好地方,讓臣帶您回到——」
「別再跟我來那套君臣大禮,我不作皇帝了,你是沒帶耳朵還是聽不懂!」
「您的玩笑話,微臣實在聽不懂。」司法爾放開扣住他脖子的手,改而攬住他的腰把他整個人連摟帶抱的拉起說。「陛下大概受驚了,所以思路不清,臣非常擔心您在外的安危所以特來迎接,現在您可以不用擔心,把一切都交給臣來安排就好了。來,站好,我扶您上馬了。」
「我不是病人!」
「當然不是,只是您現在不太尋常,我能理解。」
啪!颯亞使勁全身的力氣,揮了他一巴掌。「再繼續用這招對付我試試看,我已經不是三年前無知的我了,我終於看穿了你的陰謀詭計,司法爾,你的面具對我而言已經沒有用,我不會上當的,絕對不會讓你得逞的!」
「真過分啊,陛下。」司法爾低語著,摸著自己臉頰以落寞的口氣說。「只有您呢,膽敢掌摑我而又不怕後果。通常,有膽子朝我揚手的人,那隻手的下場可是會被迫與肩膀分家呢。」
颯亞縮回手,警戒的退後。
「您對我的指控,臣實在不太懂,能否請您說得更明白些?我的詭計?我何時對您使用什麼詭計了,我怎麼不知道。」
「少跟我裝傻,你在『孤立我』!」颯亞憤怒的顫抖著說道。「我真是夠笨的了,三年了,司法爾,被你愚弄了三年,這些年來你就一直冷眼旁觀著我的愚蠢,內心卻不斷的在嘲笑我的一無所知,是吧!」
司法爾漠然的表情沒有半點情緒,只冷淡的揚著眉,聽著。
「嘴巴上說得好聽,什麼叫『至高無上』,那不過是『囚禁』的代名詞,我是個有血有肉的人,假如要作個皇帝就要拋棄親情、人性,那我要反過來唾棄這些表面上的錦衣玉食、高高在上的日子。我拒絕做一隻被人馴養的金絲雀,過著看似衣食無缺,卻始終不得自由的日子,這樣的皇帝比一個賤民還不如,至少賤民可以自由的決定他過日子的方式,而不必向一堆人交代這個那個!」
颯亞抬起頭,灰眸苦澀卻堅定地說:「可以了,讓我們把這一切都喊停吧!以我自己去交換皇位本來就不是我所願,當初的情況我必須借助你的力量,為了不讓宮內的流血鬥爭繼續下去,你的力量是必須的。為此,我也整整做了三年你口中所謂的『女人』,但是,如今狀況與三年前已經截然不同了。」
深吸口氣,自己竟然被自己的話所傷,真夠荒謬。
但,颯亞決心要斬斷一切,哪怕是再殘酷的事實,他都要迎面以對。
「政局已經安穩下來,有你的維持,朝綱運作就能正常,這些日子我不在宮中,我也沒有察覺到天下有何異樣,可以說有我這個皇帝或沒有都一樣,皇帝是誰都無所謂吧,憑你的實力可以輕而易舉的拱任何人當上皇帝,那又何必非我不可?再去找別人作你的遊戲對象吧,不要再緊抓著我不放了。我甚至可以下詔讓賢,避免破壞目前平和的日子。」
颯亞咬咬牙,痛下決心的續道:「如果你還嫌這樣不足以滿足你的變態,那我願意向你下跪,只要你放了我,裝作你從來沒有找到過我。一個前皇帝的屈膝如果還有點價值的話,
就讓我求你,為這所有劃上句點。」
如同一顆重石壓在心頭的沉悶空氣,降臨在他們之間,颯亞窒息的後退一步、兩步,只要能掙開司法爾的掌握,他就可以要回過去的自己——
還不曾中過他的毒蠱,還未親身嘗過所謂孤高的滋味,還不懂得失去自由會等同於交出自己,回到最初的那個擁有一雙無謂無懼的翅膀,只要有風就能四處翱翔的自己。
也許太遲,如今他能脫離司法爾的掌控,卻不能擺脫他在這三年間施加給他的毒液,那些毒液早已漫流過他的四肢百骸,就像現在之間要他碰觸的地方都熱得發疼,回應他的氣味而高昇的體溫,愚蠢的不聽理智指揮的慾望毒液……但,遲總比不做的好。
他不能再沉溺在這男人的毒液裡不可自拔,在他完全失去自我之前,他要把自己找回來!
呼的吐出一大口氣,司法爾一寸寸的在他手腕上加重力道,把颯亞再度拉了回來,帶著不容反抗的壓倒性力量,輕易的化解颯亞驚慌中拚命掰開他掌握、想要逃離他的抵制。
「你說得也對,就照你說的做吧!把禧沙那小鬼找回來,讓他接替你的位子。十二歲的年齡正是最新鮮可愛的果實,半成熟的軀體,未經人事的青澀嫩芽,玩弄起來的滋味應該不差。還記得當初您是十五歲吧?我還可以比較一下你們兄弟哪一個可口些呢!」
颯亞宛如被人當頭棒喝,灰眸惶恐的大張,蒼白的唇慌張的蠕動著——喪失語言能力般的,連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對了,有戈歆那個麻煩在。不過沒關係,要除掉他並不耗力。」司法爾微微的扯著唇角一笑,但灰藍眼眸中的寒意有如千年冷冰,凍結所有。
「颯亞……假若你的自由是由自己親弟弟替換而來,你能夠心安理得的享受嗎?當然,我不會像對付你那樣粗魯的對待他,他可沒有你那看遍大風大浪、早已被鍛煉得無堅不摧的精神力量,要是不小心一點把他玩瘋了,西琉皇朝就多了一個瘋皇帝。我會熱切的疼愛他,溫柔的……把他訓練撐我專用傀儡與性愛娃娃,想必會比『孤立』或『征服』你,要來得容易許多。」
以冰冷的視線飽含侮辱意味的,掃過颯亞臉上每個表情,司法爾以不變的平淡口吻說:「真遺憾,到時候您就算想救他,也沒有那個能力。一個區區小民的話,能派上什麼用場?您說您不會後悔您的選擇,我祈禱那是真的,否則就算您以後跪在任何人面前求情,也不會有人理睬你的,好好見識一下世間冷暖的現實,小心別被嚇到了。」
此時,司法爾刻意一根根的鬆開自己的手指,徹底掌握住人的脆弱點。「您可以走了,去吧!自由就在那兒等著你呢!犧牲自己兄弟得來的自由,想必滋味該甜美無比,品嚐罪惡的毒侵蝕而墮落,很適合一個膽怯的前帝王。」
最後,他故意在颯亞的耳邊吹進一語說:「只是,你,真能『走』得了嗎?颯亞。」
只見颯亞雙膝一軟的跪在草地上,無言以拳頭重擊著眼前的地——老天爺,難道他就注定不能切斷這男人加諸在自己身上的層層束縛嗎!
「我不會上當的,你不見得找得到禧沙,戈歆一定會保護他遠離你的魔掌」颯亞猶作最後的垂死掙扎。
「依你對我的瞭解,颯亞,你認為我會有『找不到』的東西嗎?」單膝蹲跪在他的面前,司法爾以手指挑起他的下顎說。「放掉『陛下』的身份之後,你就真正一無所有了,你還有什麼東西可以拿來跟我抗衡的?假如說……我依然要你,我可以現在就把你擄回我的元帥府中,毀去你的容貌,把你監禁在黑暗的地牢內,不許任何人接近你,除了送上三餐的時間外,你根本無法與外界的人接觸,只能扳著指頭苦苦算著等待我施捨的探訪……這,才叫孤立。」
「你-瘋了,瘋子才會說得出這種可怕的話——」颯亞膽寒的說。
「是啊,我承認,人家都說戀愛中的男人是瘋狂的,所以我是瘋狂的,因為對你的愛把我逼瘋了,颯亞!」
「胡說八道,這種話我才不會相信——」
司法爾突如其來的吻,堵住他剩下的話語。
比過去曾經有過數不清的吻都要來得激情,帶著孤注一擲的絕望力道,司法爾在颯亞柔
軟的雙唇上狂暴的肆虐著。
颯亞的內心也掀起另一場激烈的風暴。
不,這不會是真的,愛是什麼?他從未感受到任何的愛,在司法爾的懷中,他從未嘗到與愛有任何關聯的情意,有的只是狂亂的侵略與佔有、吞噬與豪取,愛情!
這種字眼,從他口中說出來,要自己怎麼去相信!
這不是愛情,這是——
「別裝出這副可憐的驚嚇模樣,這是你咎由自取的,颯亞。難道你不知道自己每一次下的挑戰,都像在揮舞著煽動的紅旗,鼓吹著我內心對你的瘋狂渴望,我只有接受你的挑戰,除此之外我連逃離你的選擇權都沒有。現在我才燃起些許勝利的希望,你卻反過來要逃走,我能接受你這麼卑鄙怯懦的決定嗎?當然不可能!」
司法爾說著,兩手使勁把衣服從颯亞的肩上分剝而下,揭露他光裸的優美頸胸,燃燒的眸子轉為一片閱黑的藍,閃動獸的氣息。
「怪我孤立你,說錯了吧!你是體認到自己快輸了,輸給自己、輸給我!我怎麼會不知道你的身子逐漸為我成熟開放,屢屢戰敗在我的愛撫底下,刺激到你以為安全無虞的自信。你失去能夠獨立的自信,你擔心自己會離不開我,所以緊張的想逃。這只是你單方面一貫的任性,眼看這盤棋會滿盤皆輸,就想把棋子都打亂,避免自己嘗到敗北滋味而已!」
「你想做什麼!司法爾!」被壓入草地的颯亞瘋狂的抗拒著。
可是司法爾不但沒有鬆手,在剝光颯亞上半身後,接著有進攻他的褲腰。「你不是想嘗嘗身為賤民的滋味,我就為你上一課,地位低下的人只有力量才是一切,假如你不自量力的想挑戰權威,輸了之後將會得到何種的下場就是被當成沒有生命的道具,唯有被人擺佈左右的分!」
感受到涼涼夜風吹著自己裸露的下身,颯亞備受恥辱的舞動拳腳,想要從他底下掙出,可是司法爾捉住他的兩隻腳踝高高抬起,宛如要把他的細腰折斷似的屈起他的身子,以他灼熱悸動的巨大慾望抵住他。
「這就是你說的愛?把人當成洩慾的道具,這種愛情誰會稀罕!」熱淚盈眶的颯亞嘶喊著。
「那你又如何?說不相信我的愛,現在卻要拿我的愛情當成借口,到最後只是藉機想逃而已!」
一手握住颯亞尚未甦醒的部位,司法爾帶著一抹苦笑說:「如果我只把你視為洩慾道具,又何必在乎你是不是享受到了快感,可見得過去床第間我『伺候』你的種種,你根本就沒有放在眼裡過。」
颯亞的心臟猛的一顫。「那……只是你想提高自己的征服感,看我在你手中不可自抑的求饒,好滿足你變態的佔有慾而已!」
「看來不管我怎麼說,你都一心想把我當成惡人,那我是不是使壞都沒有差別了。你放棄了自己最後的機會,颯亞,別忘了不是我要做惡人,而是你套在我身上的枷鎖,我只好如你所願的扮演更加徹底的惡人角色了!」
「司法爾-別逼我恨你!」敏感的場所被冰冷的手指緩慢的撬開,颯亞在也忍不住哽咽的哭叫道。
「我對你會愛上我這件事早已絕望,得不到愛,那麼就讓你恨我恨得更徹底,恨得你忘掉要逃,恨得你眼中只有我,恨得你唯有回到皇宮中,重掌皇權,才能與我對抗。不管你的恨或愛,都一樣能讓我渾身抖顫興奮不已,也許被你變態變態的罵,讓我連自己是否還正常都起了懷疑,颯亞,你還不曉得自己對我而言有多大的影響力,輕易的想要逃開我,才會落得今天的下場,這全是你的錯!」
司法爾緩慢地把自己推入那狹窄火熱的部位,把颯亞牢牢釘在自己身下,狂熱的說:「你身體愛著我,你的心恨著我,你的愛與恨都是我的,我們不會有結束的一天,颯亞!」
「不——」
「恨我嗎?那就別想逃,回到我們的戰場,和我光明正大的戰鬥吧!」
求助無門的吶喊在星月暗澹的夜空中,激盪迴響——
聽取著國事奏章的年輕皇帝,似乎有什麼地方改變了。
底下的臣子們交換著不安的眼神,卻沒有人敢公開討論,僅是憂心忡忡的竊竊私語著。
西琉皇朝多日未舉的早朝,終於因為君主身體康復,而得以正常開議,然而病後初癒的皇帝卻顯得不同以往,憂鬱的臉色不復見開朗,冷硬的眉眼間有著一縷令人擔憂的寒色,讓他年輕俊俏的容貌增添過去不曾有過的邪美異彩。
雖然注意到陛下細微的改變,但沒人有此膽量提出疑惑,深怕一個說錯話,惹得陛下更不高興。
議事就在一片蔓延的緊張感中,步步的進行。
「陛下,以上是今日所有的議事章呈,全都報告完畢。」督過爺貝氏低頭奏呈。
颯亞斂眉頷首說:「從卿辛苦了,你們所稟報的事情朕都知道了,在朕不能上朝的期間,也仰仗諸臣為朕矗立各項國務,朕非常感謝你們的辛勞,賞賜,會由禮官派送至你們手中。」
「謝陛下,臣等不過盡該盡的責任。」
「諸卿毋須客氣,這是你們應得的,儘管收下吧!退朝——」颯亞從龍位上起了半身。
「陛下,臣司法爾尚有一事要呈。」從眾人中走出一步,恭敬的臉色完美得找不到任何破綻。
颯亞冷冷地望著他好半響後。「還有什麼事,司卿。」
「為慶祝您順利恢復健康,臣特地找來一樣禮物上貢給您,為您賀喜。」不給他機會拒絕,司法爾巧妙的以早作安排的手腕,彈指說道:「來人,送上來吧!」
庭上好奇的目光在皇帝與他最得力的左右手之間游移著,再怎麼遲鈍的人都感受到這兩人之間不尋常的氣息。
很快的,一名宮廷侍衛捧著一隻純金打造的精美鳥籠來到庭上。
從侍衛手中接過鳥籠,司法爾親自捧著它走上座前台階,來到皇帝陛下的跟前停下。颯亞漠然的注視著他,以及那隻鳥籠裡面的嬌客——一隻擁有著充滿光澤的鮮黃羽翼的金絲雀,正惶惶不安地跳躍著。
「這是我從叛徒手中取得的鳥兒,記得陛下很喜歡,我就把它帶回來了。」放在颯亞前方的桌子上,司法爾微笑地說:「陛下還喜歡嗎?」
蹙著眉,颯亞摸索鳥籠的門,正想將它打開,放鳥兒自由。
「陛下,您不必擔心,這隻金絲雀不會逃出鳥籠外的,因為就算它想飛也飛不起來了。為了避免它逃脫,讓陛下傷心,臣已事先剪斷它雙翼的筋骨,它將會永遠的留在鳥籠內陪伴您。」
颯亞手一震。
司法爾彷彿就在等這一刻的反應,唇角滿意地勾起。
這是他給自己的挑戰書——以金絲雀來暗喻此刻的他的處境。
颯亞頓悟的一咬牙。
他依舊伸出手去,把關禁在鳥籠中的金絲雀小心翼翼的取出,鳥兒安分的停歇在他的掌心中,可憐有可愛的模樣,讓人不禁心痛。颯亞捧著它,親吻著它柔順的羽毛。
「看來,陛下很喜歡這份禮物。真是太好了!」
颯亞抬起一雙淒楚的灰眸。「朕是喜歡。當它還是隻鳥兒的時候,朕沒見過比它還要可
愛的生物,但一隻沒有翅膀的鳥兒,還留它的命在,它就成了世上最可憐的小東西了。」
颯亞瞪著司法爾手掌合起,一用力——
鳥兒連悲鳴的時間都沒有,從颯亞的指縫中滴流下鮮血。
站起身,颯亞把喪命的鳥兒朝司法爾扔去,怒不可歇的美麗臉蛋有著無盡的悲憤與哀傷。
「朕確實接下你的『禮物』了,司法爾。」
灰眸與藍眼在空中相觸,誰也沒有退讓,誰也沒有迴避。
緩慢地,司法爾工整修長的手撫摸著他自己的臉頰,取下一根沾黏帶血的羽毛。這個「回答」他也確實的收到了。
他可愛的帝王,已經恢復那不可一世的自信,勇敢的迎接挑戰了。
「退朝!」
勾起微笑,司法爾翩然的屈膝下跪目送他的帝王夾帶怒火離去的背影。就是這樣,颯亞,與我戰鬥吧!我高高在上的金絲雀皇帝。
我會一直追逐著你的背影,當你成為傳說、當你成為回憶、當你成為歷史,我都會在你的名字的左右,伴隨著你生死與共。
我們將一起製造屬於我們的西琉盛世,這就是我給你的新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