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與妹妹在喝茶的北狄晴甯,意外的抬起頭。
「皇帝自己跑來找人?哼!果然是個隨便的國家,底下的臣子亂來,上頭的君主也蠻幹,依我看這西琉想擺脫蠻邦之名,還早得很呢!去說我身子不適,不想見客!」晴甯餘怒尚存的說。
「不行啊,親王。陛下都紆尊降貴的到這兒來了,您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要是熱惹西琉皇生氣,咱們北狄就算想道歉也道歉不得。」抹著汗水,大臣惶恐滿面,心急如焚的說。
晴紹公主,求您替我說兩句話吧!「大臣見王爺轉頭不理,只好求助一旁的公主。
「哥哥……」
「不許你插嘴。」苛責的瞪她一眼,晴甯指著大臣的鼻子說。「去告訴那驕傲的小鬼,就說我沒什麼話好說的,決鬥的事也絕不會改變,我和那個司什麼混帳,唯有在決鬥場上解決,才能消我心頭之怒。這事沒有轉園的空間,請回去吧!」
「親王殿下!」
眼看著快哭的大臣,北狄晴紹緩緩地起身說:「讓我代哥哥去見客吧!」
「公主殿下,可以嗎?重燃一線生機的大臣喜出望外的從地上爬起來。
「晴紹你——「
「既然哥哥你心意已決,妹妹說什麼也無用。可是至少該遵守的規矩不能少,我不想讓人見我北狄國鬧笑話,人家都已經上門求和,露臉接待不也是應該的禮貌嗎?章大人,帶路吧!」
「是,公主殿下這邊請。」
晴紹這丫頭,明知道他是故意要給那皇帝難堪,還和自己作對。晴甯不高興的摔碎屋內的花瓶,最後還是隱忍不住的追上前去。開什麼玩笑,讓那小鬼皇帝和自己親妹妹同處一個房間,誰曉得他會不會把魔爪伸向她!
他們北狄王朝的歷史源遠流長,早在西琉興起前,他們就已經是據霸一方的文明古國,要把北狄的公主嫁給這種蠻夷之地的皇帝,才是北狄的恥辱。他絕對不會讓那傢伙有機會碰晴紹一根寒毛的。
當晴甯火燒屁股的衝進大廳內時,正聽到晴紹柔柔地道歉說:「……家兄無禮,還請陛下原諒。」
「公主客氣了。」颯亞執起他的柔荑,禮貌性的親吻一下。
一個箭步搶上前,從颯亞手中奪回晴紹的手,再把她攬到自己身後,晴甯皮笑肉不笑地說:「不知天子聖駕大駕光臨,未曾遠迎,真是失敬、失敬。還請原諒本王的無禮,陛下。」
「親王,您的病好了嗎?」颯亞微笑著說。
「不過是一點小小的不舒服而已,舍妹誇大其辭了。不知陛下來訪有何指教之處?」晴甯請他坐下,邊吩咐人奉茶。
收起唇邊的微笑,婉拒茶水後,颯亞嚴肅地坐在主客位上說:「說來難堪,朕的親信大臣竟對遠道而來的貴國使節說出那般無禮的話,身為主人的朕心裡對親王與公主感到十分過意不去,特地前來代他向你謝罪。還望親王能大人不計小人過,原諒司法爾對您的冒犯。」
「您實在太客氣了,陛下。」晴甯故意瞧著他的身後說。「您的這聲道歉我承受不起,何況,這事並非陛下的過失,真正該道歉的人也不該是您吧?我倒沒看到司大人的身影。」
見颯亞臉色一黯,晴甯心中也有七八分把握,他掌著自己的嘴說:「唉,我真笨,司大人當然不會來,如果他今天有把我這北狄親王放在眼裡,就不會說出那種話了。呵呵,好個威風的司大人,陛下都坐在這兒了,卻不見他人影。」
「哥哥!」晴紹扯著他的衣袖,暗示他該收斂一點。
可是晴甯正在出氣的興頭上,哪聽得進去,扯著唇角,又說:「這功高震主的臣子要使喚起來還真不容易啊,我也不是不能體會,不過陛下您……挑選身邊的人時,可要小心一點,雖說能力高低也很重要,但一匹無法駕馭的脫韁野馬,可會反過來咬主人一口。」
晴甯得意在心、幸災樂禍的想著,這傲慢的皇帝不可能吞下這口氣,要是他火大翻臉,就是讓週遭的人多看一場笑話。什麼開明有能的君主,還不是連手下大將都差遣不動的駑帝!他晴甯就等著看犀利颯亞出糗、下不了台階!
照他以為,十八歲的西琉颯亞根本就是個生嫩不成熟、屁股上的青色胎記都還沒退的兒皇帝!
「親王這番話——朕會放在心上。」
以出乎晴甯所料的平靜口吻,西琉帝王連眉頭也沒有挑一下,只從主位上起身說:「很遺憾親王的氣似乎還沒有消,本想化解一場爭端於無形,反而是朕的多事。朕只有一句忠告給親王,小心司大人,他不是親王能想像得到的對手,無論如何都要以自身的安全為重。」
颯亞微微一個轉身,向著晴紹說:「很高興能與公主交談,傳言中早聞公主秀外慧中、嫻雅淑婉,今日一見朕可說驚為天人。改日希望公主能到宮中遊玩,朕期待著。」
「陛下盛讚,晴紹惶恐,承受不起。請讓晴紹恭送您到外頭上轎吧!」
「也好,能有公主相伴可是一美事。」
見著兩人竟把他撇到一旁談情說愛起來!晴甯欲發作卻又發作不得的,眼睜睜看著颯亞搭著晴紹的手腕往外走去,儼然一雙天造地設的壁人。好個西琉颯亞,竟能四量撥千金的把本王的諷刺,當成啞巴吃黃連的吞進腹中,算你厲害。可是你要是想沾惹晴紹,本王是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
被兩人丟下不受理睬的晴甯,氣得把一整張大理石桌推倒在地。
聽到廳內傳來的震天價響,晴紹以衣袖遮掩著唇角偷偷消了起來,不慎被颯亞瞧見,她紅著臉放下手說:「請陛下見諒晴紹的無禮舉動。」
「不必太拘束了,公主。你與朕的年齡相仿,這樣一板一眼的說話方式很累吧!朕允許你在他人聽不到的狀況下,與朕以平輩相談。」
「晴紹怎敢……」
颯亞以指尖擱在她唇前一厘處說:「這是朕的任性請求,公主。坦白說,朕也累得很,這種咬文嚼字的說話方式,在朝堂上用就夠了。私底下,還請你配合朕的任性。來,告訴我,你先前在偷笑什麼?可不許知情不報。」
被颯亞調皮的眨眼給逗笑,晴紹不禁笑彎了眼說:「我那蠢哥哥,本來是想給皇帝陛下一點難堪,卻想不到您是背上帶翅膀的人兒,咻的就越過了哥哥的刁難,這下倒換成他自己鬧笑話了。您真是高明啊,真正的智者就該像您這樣,不輕易動怒的。」
「公主把我看得太高。我只是認為親王的話不無道理,不能管好自己的親信,身為君主的人也失去領導的資格。」
「嘻,那您比我想得更高一等,您是誠實,不欺騙自己。」晴紹也頑皮的回以一眨眼說:「聰明的人會被自己所騙,唯有對自己誠實的人才會是真聰明。這就叫大智若愚,反過來說我哥哥就有點小愚若智了。」
他們一路走到迎賓館外,颯亞眼中有分佩服與欣賞,他注視著眼前聰慧的秀氣女子說:「晴紹公主,我真希望今日我必須說服的人是你。那樣一來,或許就不會演變到這種局面了。」
「陛下是擔憂決鬥的結果會對我們兩國不利嗎?我也很想幫上您的忙,但我不能說自己有把握。北狄是絕對男人至上的封閉國度,在國內我幾乎沒有說話的分,更別說左右哥哥的決定。不過,我會盡全力勸說他不做傻事,其實看也曉得,哥哥這次是挑錯對手決鬥了。」
颯亞再次親吻她的手背說:「你有一顆不輸給外表的美麗的心。」
晴紹公主紅著臉低下頭。「陛下才是,一點都不可怕,這麼親切的人怎麼會是反覆無常
的暴——啊,對不起,晴紹失言了。」
「不要緊。傳言中的朕不只可怕,還有三頭六臂吧!」咧著嘴踏出迎賓館外,十多名轎夫與隨從立刻簇擁上前,服侍年少帝王坐上轎子。
「公主,再會了。」
「恭送陛下。」
等到他離開自己的眼界中,晴紹還是呆楞楞的站在那兒。
多麼奇特又俊秀的少年郎君,就算他身上未曾背負著皇帝的光環,他還是一樣能獲得眾人的關心吧?上天賦予他不可思議的魅力,自然而燃的,讓人忍不住被吸引到他的週遭,就像散發香味的花兒吸引無數的蝶兒與小蜂。
他真的只大自己一歲嗎?他是怎麼辦到的,十八歲卻有如此胸襟氣度。
晴紹轉身走會迎賓館,半路上就聽到哥哥大呼小叫、憤怒的咆哮聲。比起來,晴甯哥哥更像是被寵壞而長不大的小孩子呢!一有不順心的事,就發洩怪罪他人。從剛剛的對談,根本看不出哥哥是二十五歲的成人,被年紀小了一截的颯亞陛下牽著鼻子走,怪不得哥哥會受不了。
掩住耳朵,晴紹匆忙的逃回自己房內避難。
特意輕裝簡從的一行人,正往回宮的路上邁進,轎內的人卻突然喊停。
「阿山。」
聽奉召喚騎馬上前的侍衛長,迅速的來到轎邊,側耳聆聽了一會兒後。
「不,這怎麼可以……太冒險了……是,我知道,但您……是,屬下明白了,如果您堅持的話……」神情從堅決反對,繼而軟化,最後終於投降。阿山侍衛長忍不住長歎口氣。
自己是贏不了陛下的堅持,阿山只好命人暫時抬轎到一條隱蔽的巷內,把左、右的人都遣開。不多久,轎子重新上路,可是裡面卻空無一人。不知情的轎夫只載著空氣回到皇宮中,至於轎內的人兒呢?
披著一件足以遮住臉蛋的長披風,在阿山一個人的伴隨保護下,颯亞正走在通往護皇軍元帥司法爾府邸的路上。
他考慮再三,決定與司法爾再溝通一次。
所謂解鈴還需繫鈴人,假如造成這場決鬥的原因,是出再自己身上,那麼他就有這個責任阻止這場可以預見的悲劇上演,並在它成為戰爭導火線前,先把它熄滅。現在不是與司法爾鬥氣的時候,他和他的私人戰爭是他們兩人的問題,論優先次序,西琉皇朝的安危遠在這之上。
「到了,陛下,就在這兒。您稍等,我去通報守門人說我要求見司大人。」
颯亞點點頭,仰望著這道高聳的門扉,森嚴的門禁與立於門旁的數十位警戒的家兵,讓人對於元帥府的莊重氣派留下深刻印象。
自己還是頭一次看到司法爾的家。
該怎麼說呢?這楝以華麗的黑色大理石坐磐石、琉璃藍瓦為頂、雪白花崗岩搭建而成的巨宅,一如他本身給人的感覺,既耀眼奪目又具有震撼力,與其說它是座元帥府,不如說它是司法爾的個人堡壘,而他是其中的主宰。
颯亞一震。被自己的話給警醒。
走入這楝屋子,就等於是走如司法爾的天地,他會怎麼看待等於是「自投羅網」的自己?恐懼的想起那冷藏拒意的灰藍眸子,颯亞的勇氣點滴的流逝。遲疑的,他想轉身離開,但另一相反的力道又把他拉住——是期待而生的興奮。
騷動的血液因為接近他的勢力範圍而加溫,因預感到也許會發生的事而亢奮的微微戰慄著。
颯亞扣住自己胸口的衣服一壓,不這麼做他無法冷靜下來,不這麼做他的心就像要從胸口中直接跳出來。
「陛下,可以進去了。」阿山回到他身邊說。
艱辛的邁開第一步,颯亞懷抱既想逃又不能逃的矛盾情緒,走入元帥府中。
一名管家模樣的老翁為他們帶路,越過三道門後,終於在一間氤氳著波波溫暖水氣的屋子中見到司法爾。瀰漫的白霧,由屋子中央巨大的石砌熱水池子中升起,而屋子的主人橫臥在水池邊的一隻長椅上,他不是孤單一人——在水池內外與他身旁都看得到幾近全裸的長髮女子,或嬉戲或聊天調情。
這副只能以春色無邊來形容的景象,讓颯亞連生氣都忘了,他愕然的站著。
「阿山,有什麼事,你居然會上門來找我?陛下人呢?你不在他身邊保護著,來這兒做什麼?」渾然不知阿山身後還站著另一人的司法爾,蹙眉說道。
「呃,司大人……能讓這些姑娘先離開嗎?這樣子有些不方便……」阿山尷尬的問。
「怎麼不方便?」司法爾低低一笑。「莫非你要告訴我,沒有見過女人沒穿衣服的樣子。少裝了,你我都知道,全宮裡外只有陛下純情得連女人生什麼模樣都不知道,你也不養了——」
「司大人!」阿山慌張的想截斷他的話,可是已經太遲了。
「托你的福,朕『現在』已經看見了,司法爾。」揭下覆在頭上的兜帽,從阿山龐然的身後走出,一雙晶亮的灰眸燃燒著怒火,雙頰泛紅的颯亞,一字一字的說:「朕能一飽眼福全都歸功於你啊!」
一見來人,司法爾眼中寫著意外,但他反應迅速的喝叱所有女人離開。天子的容顏豈能輕易供人瞻仰,更別說讓這些女人玷污他的視線。
「阿山!陛下身邊的侍衛就只有你嗎?我簡直不敢相信你會犯這種致命的錯誤,你能承擔得起萬一陛下有個什麼——」一手揪住阿山,司法爾劈頭怒道。
「他什麼錯誤都沒有,他是奉朕的意旨辦事而已。這事輪不到你生氣,司法爾。還是你想借此聲東擊西,引開注意力。」颯亞冷笑地繞著池子說。「好個美人池,你幹麼不告訴朕這世上有如此有趣的東西,改天朕也命人在宮內打造一個,倣傚你到處搜羅美女,如此一來,朕就不會被人恥笑說朕太純情。」
司法爾低咒一句,放開阿山。「出去,我和陛下要私下談話。」
「不必。」颯亞停住腳隔著水池,不怒不笑的臉在霧中若隱若現。「朕是來命令你不許與北狄親王決鬥。此外,朕沒什麼話好同你說的了,阿山,我們回宮。」
「是,陛下。」
在颯亞有機會跨出門外前,司法爾一手捉住了他的右臂,另一手同時把阿山推到外頭,趁他還沒有機會反應前就把門關上——「阿山,到外頭大廳去等著,等我和陛下談完,自然會送他出去。」
「司大人,你這是在為難我。」看不到門內情況,阿山隔著門板緊張地說著。
「陛下也沒有反對不是嗎?你走吧!」司法爾睜眼說瞎話。
「唔唔……唔!」好大的膽子,竟敢遮住主子的嘴!颯亞氣得往他掌心死命的咬,照說應該很痛、都流血了,想不到司法爾還是不鬆手。
「陛下?陛下……」阿山不死心地叫著。
「唔唔唔、唔唔唔!」颯亞努力叫著「不許走」、「不許走」。卻全然傳不到阿山的耳中。
「去吧,阿山,陛下有我陪伴在旁,會有什麼危險?還是你不相信我?」
司法爾下的最後通牒奏效,阿山終於放棄,他隔著門說:「我明白了,我到外頭大廳去等,陛下,臣告退。」
當阿山離去的腳步響起,而那隻大手移開的瞬間,颯亞已經快氣厥了。
颯亞抬起腳,往司法爾的腹部毫不留情的踹去,司法爾高大的身子被踹得連連後退數步,抱著肚子彎腰跪在地上。
把握住他倒地不起的機會,颯亞再度嘗試拉開門時,豈知後面一股不容他掙脫的力量突地束住他的雙臂,將他整個人直往後拖,颯亞才警覺自己往下掉。撲通一聲,溫熱的水已經無情的自四面八方淹沒他——沒想到司法爾竟卑鄙的架住他的人,縱身以仰天的姿勢,雙雙倒入溫水池中。
幸好颯亞深諳水性,才沒有被嗆到。
他們在水面下激烈的打鬥糾纏,你踢我閃、你打我跑了好半天,颯亞的動作因滿身衣物吸了水的重量而漸漸變得遲緩笨重,相對只穿著薄薄單袍的司法爾,狀況轉而不利於颯亞。
司法爾見機不可失,摟住氣力盡失的颯亞游到岸邊,將他困在自己的身子與大理石砌堆而成的池邊。
「……無恥……用這種手段……」颯亞氣喘如牛的,想瞪他都沒有足夠的力氣,只能勉強在水中漂浮著。
「不夠無恥就得不到你。」司法爾也些微喘息的說。「要是知道你會出現在這間屋子裡,我一定會摘下數百朵蘭花丟進池中,你就可以泡在滿是鮮花香氣的水池裡了。你真的在這兒嗎?不是我的幻想?」
他熱情的台詞令颯亞赧紅了臉,但他很快就憶起,不過數刻前這兒還滿是女人!本來平息的怒火再次點燃。
「退下,司法爾,你當然是在作夢,朕正想砍你的頭呢!」
「如果我是在夢中,那我就可以對你放肆的做任何事情才對,在夢中我一向可以對你為所欲為——」他低下頭把唇印在颯亞的頸際。「颯亞,我再不讓你走了,就把你關在這兒吧。你是我的夢,我愛怎麼做就怎麼做……」
「你的夢也包括了剛才一房間的女人,包括對她們愛怎麼做就怎麼做?」颯亞咬著牙奮力推開他說。「你還要編多少無聊的謊話,什麼愛、什麼夢、什麼都是我的錯!?你這個自大又自戀的瘋子,帶著你的謊話下地獄去!」
「你這是在吃醋嗎?我可愛的颯亞。」
颯亞滿臉通紅的嗤道:「隨你怎麼自抬身價,我懶得管,讓開。」
「那些女人你八成沒時間看清楚吧,她們個個可都是受邀參加這次皇宴、預定的皇后人選。我不過招招手,那些女人就昏頭轉向的自願貼上來,若這樣的女人要作你的妻子,你才是那個會被當成笑話的人;史上第一個戴綠帽的皇帝。」
颯亞以為自己早已應該麻痺,不管他說的話、他做的事有多驚人,他都不會感到意外,可是他還是錯了——他真沒想到司法爾會做得如此徹底,連選後宴上的女人都不放過。
「你到底想證明什麼?司法爾。」颯亞疲憊不堪的說。「不管我怎麼做,都逃不出你的手掌心?你上次不是證明過了嗎?我確實沒有辦法離開你或皇宮,我甚至如你所願回到宮中,做你的對手——這對你還不夠嗎?你羞辱我不夠,連和我有關的一切也要全部羞辱嗎?那些女人有什麼地方得罪了你,你說!」
「哪個地方得罪我?你也真會裝傻,讓全天下女人都成為我敵人的始作俑者,不正是你嗎!颯亞。」
積壓已久的憤怒再也無法控制的爆發出來。
司法爾捉住他的肩膀說:「你要折磨我到什麼程度才高興!自從上次你逃離皇宮,我在森林裡不顧一切的侵犯你之後,你就不給我任何機會碰觸到你,在廷上拒我於千里、無視於我的存在,我還能隱忍,但是連夜晚在你的寢宮外還命阿山率著護衛守門,不讓我有私下接觸你的機會,已經五個月了……一個男人能有的耐性也到極限了!」
美麗的臉孔因激動而扭曲著。
「可是這些挑戰,我都還可以忍受,我把它當作你憤怒的懲罰,這你對我不聽從你的意
志、沒有尊重你的意願,對我反彈的情緒,所以我一句抱怨也沒有的等你自己氣消,因為這是公平的,我在受折磨的同時,你也一樣得孤單的忍耐漫長寂夜的痛苦。你失去慰藉的身子,總有挨不住而渴望我到不行的一天!就是這樣一個想法,才讓我沒有破門而入,行使我該有的權力!」
司法爾再度一個深呼吸,咬牙說:「但,你又再一次的把我的心意丟到臭水溝裡,傲慢的以勝利者的姿態,踐踏著我的愛——結婚?選後?這算那門子的狗屁,一個女人能取代我、獻給你我曾給你的一切?你要拿女人當成擋箭牌,把我永遠的排拒在外,去建築你快樂的小天地?我會笨得給你祝福,說什麼只要你幸福就是我幸福的蠢話?不可能,颯亞,一個連你呼吸的空氣都想佔有的男人,沒有那麼好的胸襟,讓你佔去所有的好處,把我留在痛苦的深淵!」
司法爾以手扣住颯亞細麗的頸子,患患的收鎖十指說:「與其要讓你被一個莫名其妙不知哪兒跑出來的女人搶走,我不如現在就讓你與我一起死在這個水池中,和我一起殉情,颯亞!」
逐漸失去空氣補給的肺部,本能的想汲取生命能量,痛苦的擴張著,颯亞痛苦的白著臉,凝視著那張比自己還要痛苦萬倍的俊臉。認識司法爾多年,這是他第一次看到這個男人如此赤裸裸的表情。
他總是,以一張美得不像人的完美臉龐,冷靜而無表情的漠看人間百態。
自己曾經多少次想撕下這張臉皮,看看裡在底下的可是人的血肉,或是冰的結晶。
颯亞懂了,自己恨的不是他曾經加諸在自己身上種種羞恥的侮辱,恨的是他總是不曾顯露過半點人性的一言一行。他讓自己彷彿是回到嬰兒般脆弱無助的情境,在他身下只能承受他的侵犯,在他攻城掠地的佔領他的身子到他的靈魂時,自己卻招不到他靈魂的入口,這種感受讓自己不知不覺間,說服自己是恨他入骨。
但他搞錯了,從過去到現在,自己都沒有真正恨過這個男人,他咒罵他的可惡,推斷他的無情,不信他的愛——其實都是想還以顏色。
你不讓我接觸你的心,所以我也不要讓你知道,我有多麼渴望打開你的心。
這不是恨,只是孩子氣的任性反應。他們都是一樣的,和一個哭著喊肚子餓的孩子沒什麼兩樣。因為不懂什麼是愛,不懂如何去愛,也不懂愛的涵義,只能以無意義的哭鬧來取代靈魂的哀鳴。
颯亞閉上缺氧而黑暗的視線,唇邊微微上揚。
司法爾見到他的笑臉,雙手失去力量的垂下。「這種時候,你還能笑,颯亞。我不知道你的殘忍已經到這種境界了。」
咳嗽著,颯亞努力在喘息與呼吸間,回答他說:「我有一個很好的師父。」
「你走吧,去挑選你的皇后啊!記得替她掛上貞操帶,說不定還能夠暫時保證你的老婆不會被我拐跑。」放開颯亞的手,司法爾說。
「司法爾,放棄決鬥這種蠢事吧。」不再被他的話激怒,颯亞平靜的勸說。
「我不會因此而停止取妻的,這是皇帝該盡的責任,我必須為天下立嗣。在你堅持要我坐上皇位時,就該想到這一點的。你能阻止得了一時,卻不能永遠反對。」
司法爾背對他爬上水池邊。「您說的對,陛下。我會好好考慮的。」
颯亞從這句話就聽出,自己這趟路時白跑了——
司法爾不會改變初衷,一場決鬥將在所難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