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滯的空氣凍結在他們四周,沉凝得讓龔昕樂幾乎窒息,無法呼吸。
高大的身影一如以往的忽視她,自顧自的動作著,一會兒走進書房——那裡很久以前就成為他歇息的房間,一會兒又走了出來,這次他拖著一個笨重的行李箱,然後在經過坐在沙發上的她面前時微微一頓,但旋即又邁開了步伐。
「就這樣?」連句再見都不說?龔昕樂咬緊了下唇,忍不住打破沉默問。
高大身影止住了去勢,低沉的聲線緩緩在窒悶的空氣中響起,「我會找時間把剩餘的東西搬走。」
「我要聽的不是這個。」熱氣熏酸了雙眼,輕顫的聲音難掩龔昕樂激動的情緒。
齊夢槐沉默著。
「三年的夫妻生活,你就這麼迫不及待的想要和我徹底撇清?」她的心宛若被撕裂般的劇痛著,可是從頭到尾對這段日子心碎依戀的就只有她,這個事實,她早就知道了不是嗎?
但面對這一切,為何卻還是狠狠的刺傷了她的心?
「別這樣。」他的語氣透露著不耐。
「我怎樣了?我一直以來努力當你的好妻子,努力的想要討你歡心,我到底做錯了什麼?」她真的不懂,難道真的是家花不如野花香?
「你沒有錯。」只錯在不該愛上他。
「那為什麼要這樣對我?為什麼?」龔昕樂起身走向他,緊抓著他胸口的衣衫追問,美目因滿溢的淚水而異樣的燦亮。
「這些我們不是都討論過了,我不想再重複這個話題。」齊夢槐皺眉,心中升起一閃即逝的歉疚。
「為什麼?為什麼你可以這麼不在乎?為什麼連假裝難過一下都不肯?」情緒激動的她咬緊下唇,抓著他衣衫的雙手不受控制的輕顫著。
齊夢槐微微瞇起了黑眸,淡淡的吐出三個字,「對不起。」
「我要的不是這句話!我要的是——」你的心,你的愛啊!她硬生生的吞回了後面的話,不想在最後連自尊都蕩然無存。她斂容要求,「我要你履行我們的離婚協定。」
齊夢槐犀利漆黑的眸子瞅著她,那森冷的目光讓龔昕樂的心又刺痛了下。
「你一向如此,你想要的東西,就非要得到手對嗎?」即使不擇手段。他冷冷的道。
「想要的東西,本來就該用盡心力去追求,我一點都不覺得有什麼不對。」
為什麼他看她的眼神總是帶著不屑的厭惡感?
「是啊,龔氏企業的小公主又怎麼會有錯的時候呢?」他嘲諷的牽起唇角。
「齊夢槐,你怎麼可以這麼討厭我?既然如此,當初為什麼要娶我?為什麼——」她嘶聲質問。
齊夢槐英俊的臉龐一沉,眼神更黯冷了些,「為什麼娶你?背後的理由你最清楚不是嗎?」
她眉頭輕擰,「這話是什麼意思?」
齊夢槐哼笑了聲,嘲弄的道:「裝無辜,這是你另一個拿手好戲。」
「我沒有,我龔昕樂從來就不是敢做不敢當的人。」他為什麼總是要誤解她?
齊夢槐收起了唇畔的嗤笑,面無表情殘酷的道:「你是怎樣的人對我來說已經不重要了,因為我們以後不會再有任何瓜葛。」
他冷酷的和她劃清界線,就像是把利刃狠狠的刺進了她早已流血的心窩,她第一次體會到什麼是恨。
恨他的無情,恨他對她的羞辱。
淚水再也無法控制的滴落,愛恨交織的滋味,今天她徹底的嘗到了。
看著她美麗的臉龐掛滿淚珠,齊夢槐的眸底閃過一抹短暫的軟化,但很快的又恢復冰冷的表情,「收起你的眼淚吧,這不符合你的形象。」驕傲的公主一向只會讓別人流淚,自己何曾傷心落淚?
龔昕樂咬緊下唇,用手背拭去了臉上的淚水,顫抖著唇瓣,像是在催眠自己似的道:「我不哭,哭不能解決問題,我不哭。」
看她纖瘦的身軀因為強忍淚水而顫抖著,再次觸動了齊夢槐內心深處的柔軟,但想起她曾經對其他人做過的殘忍事跡,他的心就自動的冷硬了起來。
「我走了。」無視她的痛苦,他冷淡的道。
「你不需要離開,我說過我什麼都不要。」尤其是這棟房子,帶給她的只有寂寞冷清的回憶,不值得留戀。
齊夢槐一頓後道:「要怎麼處理這房子,你決定就好。」背過身,他邁開了步伐。
「老公。」見他決然離去的背影,她心慌的扯住了他的手臂,沒用的放低了姿態。
「我們已經離婚了。」他毫不留情的提醒她。
龔昕樂一震,遲疑的鬆開手,美麗的臉龐佈滿了哀痛,苦笑道:「我知道,7月4號,我的人生因為這個日期而大喜大悲過,我怎麼會忘記。」
「不過——」她揚起長睫,絕望的雙眸中又帶著一絲堅定,「別忘記,你答應過我,若我願意跟你離婚,你就……讓我成為貨真價實的齊太太一次。」咬咬牙,她逼自己不顧羞恥的提出離婚協定的內容。
齊夢槐俊眸微微瞇了瞇,不帶情感的道:「我沒忘記。」
「那、那你打算什麼時候履約?」他輕蔑的眼神讓龔昕樂幾乎快要無法維持冷靜的把話道出口。
「你就這麼渴望男人嗎?」他嘲諷的扯起唇角,不屑的睨著她。
「是你答應我的。」忍受著他用語言一次次的在她心頭劃下傷痕,她強迫自己直視著他。
「如果我反悔了呢?」他淡淡的道。
「你、你不是那種出爾反爾的男人……不行,我不准你反悔!」想到他將永遠離開她的世界,她急切的道。
「否則呢?」他挑眉。
「我——」她咬緊下唇,不知道該怎麼回應。
「我知道了,誰敢反抗龔家公主的要求呢?我會讓你滿意的。」齊夢槐嗤笑了聲,睇了龔昕樂一眼,隨即頭也不回的走出了她的視線。
大門砰的一聲關上了,就像他們之間一樣,永遠都有一道厚重的大門阻擋,從來未曾開啟過……
「我的球,我的球。」花園中,稚嫩的聲音帶著焦慮的呼喊。
「小姐,危險啊,小姐!」中年婦人擔憂的對越來越靠近池塘的小女孩喊著。
「我不管,我要我的球。」小女孩看著掉落池塘中的球,懊惱的跺著腳。
「小姐,球掉到池子裡了,我們先進屋去,等等我再叫老王拿網子來撈好嗎?」中年婦人低聲下氣的勸說。
「我不要,我現在就要我的球。」她堅持的命令,「吳媽,你馬上去幫我把球撿回來。」
「可是小姐,這水池很深,我又不會游泳……」吳媽為難的遲疑著。
「我不管,我要球,我要球啦。」小女孩開始哭鬧了起來。
「好好好,小姐你別哭,我拿就是了。」吳媽安撫了哭泣的小女孩,探出身子,將手往池中心努力伸去。
「快拿到了,快點,吳媽,手再伸長一點啦。」看著球,小女孩在一旁催促著。
吳媽朝小女孩艱難的扯扯唇,努力將手伸得更長,身子的重心也更往池子移去。
「碰到了,吳媽快拿。」小女孩興奮的喊著,開心揮舞的小手不慎碰到了吳媽的身體。
突然,吳媽失去平衡,她發出了驚呼,接著整個人往池裡栽了進去。
小女孩被眼前的景象嚇傻了。是她害的嗎?小手僵在半空中,還不知道該怎麼反應之際,一個身影快速衝過她身邊,躍入池中,努力將浮沉著的吳媽拉起。
「怎麼回事?發生什麼事了?」
雜沓的腳步聲跟著響起,幾個大人匆忙的趕了過來,見狀立刻幫助男孩將吳媽救出池子。
「咳咳咳——」
「嗚……」吳媽嗆到的咳嗽聲迴盪在小女孩的耳邊,讓她忍不住大哭了起來。
「小姐,別哭,我沒事。」吳媽抹去臉上的水痕,趕緊上前安撫小女孩。
「到底是怎麼回事?」一個威嚴的男人聲音穿透小女孩的哭聲,質疑的問著。
「對不起,先生,是我不小心掉到池子裡。」吳媽喘著氣解釋。
「吳媽,你怎麼會犯這種錯呢?你看你把小姐嚇壞了。」另一個女人的聲音帶著責備介入。
「對不起,太太。」吳媽不斷的道歉著。
「不用道歉了,明天開始你不用來了。」男人冷冷的決定。
「先生我知道錯了,請再給我一次機會,我需要這份工作啊!」吳媽心急的哀求。
「你走吧,你沒看到你把小姐嚇成怎樣嗎?」女人毫不留情的拒絕。
「小姐,吳媽不是有意的,小姐你幫吳媽說說話吧。」吳媽轉向小女孩求援。
但被嚇壞的小女孩只顧著哭,沒有吭聲。
「是她推她下去的。」忽地,男孩的聲音指責的響起。
小女孩錯愕的停止了哭聲,望向那雙直盯著她的憤怒黑眸。
他有雙她從未看過的耀眼眸子,深邃漆黑的教她看呆了,甚至忘記哭泣。
「是她推她下去的!」冰冷的黑眸不屑的看著她,指控小女孩的不是。
她怔怔的回視著他。
忽地,那年輕的眼神轉為成熟,不變的是同樣的冰冷,同樣的帶著輕蔑的嘲諷。
場景變換成校園的一角,她手裡拿著被撕爛的課本,困惑的看著他怒氣沖沖的瞪視她。
「嗚……嗚……」同學陶佑琳的低泣聲在空氣中迴盪著,纖細的身子微微的靠在他胸前。
「你就是不放過她是嗎?」他咬咬牙,低沉的聲音冰冷得讓她忍不住打顫。
她不懂他在說什麼,蹙著眉,咬緊了下唇。
「你依然沒變,還是那麼的自私霸道。」他邊斥責她,邊輕拍著懷中女人的背脊安撫著。
「學長,不關她的事,是我自己不好,是我不該喜歡你,就算被欺負也是應該的。」陶佑琳似在為她辯解,但語氣中的委屈反而讓他看向她的視線更加的嚴峻。
「我告訴你,不管你怎麼做,你永遠都不可能得到我!」他堅決的一字一句表態,彷彿一把大槌重重的擊上了她的心。
一瞬間,他責備她推吳媽時的眼神又再次出現。
沒有,她沒有推她!沒有,她沒有欺負任何人,她想大喊,卻又彷彿有什麼梗在喉頭讓她無法出聲。
他帶著批判指責的眼神,深深的印在她的腦海。
沒有,她真的沒有,不要這樣看她!
「不要——」龔昕樂大喊出聲,緊閉的瞳眸驟地圓瞪開來,心有餘悸的冒著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