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北大街上的熱鬧槽肆,無憂閣東廂房外亭子邊的古井旁,傳來男子曖昧的鬼叫聲,讓路過的人不由得抬眼往那幢奢靡的院落內望去。
「吵什麼啊?」軒轅頡不耐地問道,不忘囑咐他兩聲:「洗快些!要是遲了,讓你師娘又生我的氣而不睬我的話,我可是唯你是問。」
君不二很委屈、很可憐地蹲在古井旁搓洗著一件件簿若蟬翼的衣裳,真不甘心自個兒堂堂七尺之軀,竟蹲在這兒洗女人家的衣裳,然而師父的吩咐要他如何違抗?
他們師徒倆遠從廣陵上長安,巧遇當年逃走的師娘,師夫打算來個破鏡重圓,遂一改以往肅然之神態,每每對師娘曲意承歡,甚至連洗女人家的衣裳這差使都接下了,只求師娘別再漠祝他的存在。
這差事明明是師父接的,卻要他做師父帶著他和師兄上長安,師兄被發放外地辦事,他卻可憐地待在這裡洗衣裳。
天曉得他連自個兒的衣裳都沒說過,竟要他洗女人家的衣裳!
但若是與師父再吩咐的另一件享相比,他反倒是較願意在這兒洗女人的衣裳,也不願去辦另一件事。
「師父,我能不能別上畢府談親事啊?」他哀求著。
「不能。」軒轅頡想也沒想地回咎。
「可為什麼偏是我?雖說師父只帶著我和逢一到長安來,但若是要論嫁娶之事,也該由逢一先完成,怎麼輪也輪不到我啊!」他很努力地據理力爭。
「我問過他了,他不肯。」
「嘎?那我……」能不能也拒絕啊?
「因為他不肯,所以你非點頭不可。」
「哪有這種事?師父,你這不是擺明了偏心嗎?」天底下有這種道理嗎?因為師兄的個性較沖,所以他不點頭,他就非點頭不可嗎?
「我要你去娶畢府的千金,這可是為你著想,你怎麼說得好似為師把你推人火坑似的。」軒轅頡頓了頓又道:「畢府千金有什麼不好?我聽人說,四千金個個美若天仙,又有個坐擁金山銀山的爹,你要是能夠迎娶到畢府任何一個千金,不但有一大筆的財富和看不見盡頭的田產歸到你名下,你的未來更是飛黃騰達得教人眼紅啊廠
「可我也聽說了,碧府四千金生性苛、淫質、懶,要我怎麼忍受同她們朝夕相處?倘若四位千金真有那麼好,豈會輪得到我上門提親,而畢員外又怎麼會願意奉上大筆銀兩和田產?況且我也不認為我會飛黃騰達……」搓揉著衣裳,他努力地說服師夫。「我聽逢一說了,咱們軒轅門近年時運不佳,又加上師夫投人大筆銀兩托人尋找師娘的下落,遂咱們軒轅門如今已是坐吃山空,師夫要我娶畢府千金,說不準就是打算要……」
他之前便已經明查暗訪了一番,把所有的事都串連起來之後,他猜想師父根本是打算要「賣徒求榮」。嗚嗚!虧他長得濃眉大眼、唇紅齒白、俊俏誘人、風流倜儻,竟要和那等可怕的女子配成一對,要他如何甘願?
早知道有一天會落到這步田地,他就不會把城郊外繡莊的事便推給師兄處理了;他寧可當壞人收帳去,也不要賣身!
「既然你都知道了,何不速速去辦?」軒轅頜倒也不刻意隱瞞了。
君不二傻愣地蹲在井旁,不敢信他的猜想竟已成真……他瞪大眼、張大了嘴,眼看著淚水都要飆出來了。
「你在師門前發過毒誓說要與軒轅門共存亡的,是不是?」軒轅頜蹲在他的身旁,輕輕地拍著他的肩以示安慰。「不過是要你娶畢府千金罷了,犯得著這麼害怕嗎?好歹人家也是姑娘家,難道你就不能客氣些嗎?」
「師父……」他不要啊!「逢一不肯,你可以要從三、還四,甚至是絕五、殘六去都可以,為什麼非要我不可?」
唉!他實在不該為了要一開眼界而硬跟著師父上長安。
「因為他們都在廣陵,現下只有你在我的身旁,所以只好……」沒得選擇的,不是嗎?「而且你知道自個兒的名字嗎?」
「不二……」名字是師父取的,又不是他挑的。
「是啦,你就是不二人選了,還要找誰呢?」軒轅頡再次義氣地拍了拍徒弟的肩。
君不二很無奈地抬眼盯著師父的獰笑,益發覺得自個兒真要讓師父給推人火坑了,不!或許要說他逼他人火坑,而他還非得要笑嘻嘻地跳進去不可。
當師父就這麼吃香,可以任意支配徒弟的人生?
好,只要他能安然無恙地娶到畢府千金,他往後也要找幾個徒弟來玩玩,不把師父加諸在他身上的痛苦「分送」給他往後的徒弟,他豈能嚥得下這口氣?
「搓小力一點,要是待會兒搓破了,豈不是要我挨你師娘的罵?」
君不二聞言,放輕了手上的力道,但不禁又哀怨地想,都人秋了,師父壓根兒不管他的手凍不凍,只管這衣裳洗得好不好……嗚鳴!枉他在師父身邊做牛做馬數載,卻是落得如此下場……好,他一定要使出渾身解數,非要畢府千金拜倒在他的油靴底下不可,讓師父往後對他刮目相看,也讓他知道在他所有的弟子當中,唯有他是最忠心的!
「洗快點,在那兒念個什麼勁兒?」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