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像這種八點檔或者是九點檔的爛劇碼,怎麼會出現在她一向平淡得近乎乏味的人生之中?!
「媽,你開玩笑的吧?」連永喜覺得難以置信。
呂幸珠歎了口氣,要是能選擇,她也希望自己是在開玩笑。
從年輕結婚以來,她一直過著很平凡的生活,有一個好丈夫,一個好女兒,一切似乎就該這麼平順的過,只是——她的眼眶忍不住一紅。
她的丈夫在一年前死了,她就這麼一夜之間被迫扛起一個家!
偏偏屋漏偏逢連夜雨,在今天早上,她收到法院寄來的通知,她們母女連最後一個安身立命的地方都快要不保了。
「法院的人說,最快他們下個星期就會派人來查封房子。」看著自己與丈夫努力多年的心血將要拱手讓人,呂幸珠眼淚再也忍不住掉了下來。
「媽,你別這樣!」連永喜自己都覺得心頭一團亂,但是看到媽媽的眼淚,她硬是壓下了自己的煩惱,安慰著柔弱的母親。
她忍不住在心中埋怨起死去的爸爸,真不知道他幹麼那麼有義氣,不單把畢生積蓄拿去借朋友周轉,最後竟然連房子都拿去替人做保,最後呢?
他對人是掏心掏肺,可是人家卻拿了錢就跑,根本連個影子都沒有,最後她爸爸被氣得住進了醫院,落得家裡的開銷和醫藥費都沒有著落,還是她硬著頭皮忍著伯母的白眼去跟伯父借一點錢應急的,她爸倒好,就這麼雙腳一蹬,蒙主寵召,留給她們一堆爛攤子!
他死了不到一年,他們身無分文可以還親戚,家徒四壁也就算了,現在連唯一的房子也不保。
而今,眼看他們的房子就要被查封,她們一雙孤兒寡母還真不知道要何去何從。
「永喜,都是媽不好!」呂幸珠的頭低了下來,眼淚不停往下掉,臉上愁雲滿佈,「拖你跟我一起吃苦。」
「媽,你不要這麼說好不好?」拍了拍母親的肩膀,她知道這些事跟柔弱的媽媽一點關係都沒有,「你別想太多,反正天無絕人之路,一定會有辦法的。」
說起來,那死去的老爸也不算什麼都沒有留給她,至少他給了她一個跟死去的他一樣樂天知命的腦袋。
「頂多,我們再去跟伯父借點錢,先出去租個小房間。」
「我本來也是這麼打算,只是,我看你伯父他們是不會再借我們錢了……」這一年來,她們母女也算是嘗盡了人情冷暖。
連永喜在心中歎了口氣。她當然也知道這一點!不過這也不能怪伯父他們,畢竟這世上是救急不救窮,她們前債未清,要再借——人家拒絕也是理所當然。
「不然我去找份工作。」
「不行!」呂幸珠立刻搖頭,「你還在讀書。」
「大不了半工半讀。」她輕聳肩,不在乎的表示,「休學其實也沒什麼關係。」
大二的年紀去打工,應該也是時候了。她在心中盤算著。
在大學她讀的是經濟,會讀經濟的原因無他,只是因為死去的老爸希望她念這個科系,至於她本人則是對那些阿拉伯數字一點興趣都沒有。
基本上,對於升學讀書一事——她還真沒什麼天分!要不是現在眼睛一閉,隨便亂寫都能撈到一所大學,自己可能高中畢業之後就升不了學了吧!
既然對目前讀的科系沒興趣,那就代表再讀也是浪費時間、浪費生命,不如去找份工作賺錢還比較實在。
「怎麼能休學?」呂幸珠的眼淚像大雨般滂沱落下,彷彿被她的念頭嚇到哭似的,「不讀書可是沒出息的!」
這算是什麼遠古時代觀念啊!連永喜不認同的嘴一撇。媽可能還不知道,現在這個時代大學生滿街跑,就連路邊招牌掉下來隨便都能砸到一個碩士,所以大學畢業也不算什麼。
要知道,學歷在這個時代已經不是評斷一個人出息與否的唯一條件了。
而且有些大學生的起薪比個高中生還不如,就這種種跡象看來,不會讀書的人,乾脆就放棄升學,早點學個一技之長還比較實在。
不過看見媽媽的眼淚,她知道這些話最好還是放在心裡就好。
「你只要乖乖讀書,錢的事不要操心,媽媽已經找到一份工作了。」呂幸珠的淚稍止,輕聲說。
工作?!連永喜有些意外,媽媽做了一輩子的家庭主婦,現在竟然打算要去工作?
要不是因為不想母親更難過,她真的也想放聲大哭,「媽,這樣好嗎?」
「放心,沒問題。」她肯定的點頭,「這幾天我們就收拾好行李,搬過去吧!」
「搬過去?!」連永喜一臉驚奇,「什麼工作那麼好,還可以讓我們有地方住?」
「幫傭。」
「幫傭?!」不可置信的聲調再度揚起。這怎麼越來越像是八點檔的肥皂劇劇情啊?
「是啊!」呂幸珠點頭,「那是對門的李奶奶介紹的,聽說她兒子就在那戶人家當司機,知道我要找工作,而他工作的那戶人家又正好缺個煮飯的人,所以就介縉我去,我已經去見過那位太太了,她同意讓我帶著你工作,而且也知道我的身體狀況不好,還直說我只要負責打點三餐,更好心的撥了個房間給我們住。」
哇!她怎麼從來不知道柔弱的母親是個行動派?在她什麼都不知情的情況底下,已經將一切都安排得妥當。
「可是媽……」她還是有點遲疑,「這樣好嗎?」
呂幸珠一臉堅決的點點頭。
算了!連永喜不斷安撫自己還有些猶豫不定的心。事情發展到這步田地,是福是禍也只能聽天由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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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實說,她很平凡。
長得很平凡,長高也一般,成績不突出,走在街上就像絕大部分的路人一樣,絕對不會讓人有興趣轉頭多看她一眼。
但是她一向很自在而樂觀的活在這個世上,就如同她的名字一般,永喜——永遠喜樂。
哭也一天,笑也一天,所以她很聰明的選擇了笑著過每一天。
好不容易捱到了一年一度的暑假,今天是這學期最後一天上學,第一件事,回家幫忙媽媽。
原本以為跟著媽媽到人家家裡幫傭之後,日子會不太好過,但事後證明,是她自己想太多了。
這戶富豪人家的屋子佔地寬闊,裡頭卻只住了兩個人——一個年過七十的老爺爺溫金泉,一個氣質高雅的夫人詹玉蓮。
聽說原本還有一個最大金主,就是溫金泉的孫子,但就她側面得知,這個大金主不是個討人喜歡的傢伙!據形容,他既冷漠又不近人情,而她最討厭的就是這種自以為有錢就可以看不起人而且還冷冰冰的「現代人」。
不過因為他是個一半時間待在台灣,一半時間待在國外的空中飛人,所以她跟著媽媽住進溫家大宅過了半個月,仍沒見過他,只是對於這個大金主,她也一點都不好奇就是。
溫金泉和詹玉蓮待人都極好,她只大概知道他們是做半導體起家的,溫家的資產以億為計算單位,不過他們兩個卻沒有一點驕傲氣息,在溫家做事,大家和樂得就像一家人似的。
哼著歌,騎著都快可以資源回收的破腳踏車,連永喜如入無人之境的穿過馬路。
通往溫家所在地的高級住宅區馬路建得又寬又直,而且平時出入分子簡單,若沒事的話,她最喜歡這麼騎著車,吹著微風。
今天放學回家之後,家裡正好少了瓶醬油,所以她自動自發的替母親跑腿,騎著腳踏車到山腳下買醬油,眼看便利商店就在眼前,只要一個轉彎——
悲劇往往發生在一瞬間,就見迎面而來的銀灰色BMW幾乎要把她撞個正著,連永喜尖叫了一聲,把手用力一轉,霎時天旋地轉,就這麼連人帶車硬生生的摔在路上。
不過也算她命大,BMW的駕駛人反應夠快,將方向盤一轉,沒撞到她,但是急轉的車頭卻撞上路旁的分隔島。
砰然巨響令人心驚,連永喜跌坐在地上,腳踏車也橫躺在一旁,她驚魂未定的看著不遠處的高級轎車,腦袋一片空白。
「該死的!你沒有帶眼睛出門嗎?」高大身影突然擋住直射在她身上的陽光。
抬起頭,雖然背對著陽光,但連永喜依然可以清楚的看到來人的五官,一張完美無缺的臉,黑亮的雙眸還穩穩的定在她身上,那高大的體魄幾乎已經到了世界級名模的標準。
大帥哥!她不由得歎道,真是大帥哥!
但就算再帥,他臉上不馴的神色卻逼得她回神。看來他很生氣,不!這麼講還是太保守了,他看起來應該是暴怒才對。
連永喜怯生生的看著不遠處的名車,車頭此刻正冒著白煙。
她可以理解對方為什麼生氣,畢竟誰也不能平心靜氣的接受自己的百萬名車被撞成這副德行!
思及此,她的心不停下沉,彷彿看到千元大鈔長了翅膀從自己的口袋飛走。
「真是不好意思。」她囁嚅。
「你以為只要一句道歉就可以了事了嗎?」車主的聲音很好聽,不過就是太冰冷了一點。
她又不是故意的,她怎麼知道他的車會突然出現在她面前?心中雖然這麼想,但是看到大帥哥那一臉生人勿近的神情,話到了嘴邊又硬吞了回去。
「幹麼那麼生氣?」她心痛的咕噥,「大不了賠你。」
大帥哥沒有回答,只是低下頭,雙手抱胸,冷冷的看著她。
他的目光看得她渾身不自在,心虛的動了一下,這才想起自己還跌坐在地上,心中霎時浮現不滿。
這傢伙是長得不錯,不論長相或身材都是當模特兒的料,但是卻一點風度都沒有,看到她跌坐在地,竟然連扶她一把的舉動或念頭都沒有,真是太沒有禮貌了!
有些狼狽的站起身,但是才站定,連永喜就感到腳部傳來一陣疼痛,眉頭立即微皺。
看來腳扭到了,不過——又看了面無表情的帥哥一眼,她一點都不認為他會有一了點的同情心伸手幫她。
「這位先生,」站在高大的他面前,她嬌小得就像個小學生,為了不跟錢過不去,所以她裝出可憐兮兮的樣子,「真是對不起,不過你放心,我一定會負責。」
他不屑的眼光在她的身上掠過,「你想怎麼負責?」
她一楞,眼睛一轉,很有禮貌的回答,「不如你給我你的聯絡方式,雖然我只是一個窮學生,但是等你的車修好之後,我會賠償你的一切損失。」
這話說得真是天殺的得體!連永喜真想給自己拍拍手,如果眼前這傢伙還是人的話,最好就說不用賠了!不過,聽到他接下來的話,她頓時覺得這傢伙果真不是人。
「就算要賠,也是你把你的聯絡方式給我,我一點都不想被不相干的小鬼騷擾。」
連永喜猛然抬頭看著他,雖然他是很帥,而且還穿高級西裝,開百萬名車,但也沒必要自大到這種程度吧!
叫她小鬼,又怕她騷擾,他以為他是誰?
嘟起小嘴,心有不甘的在自己的牛仔褲裡摸索著,準備拿個什麼東西寫下自己的聯絡方式。
突然,一張紙和一支筆出現在她的面前。
連永喜一楞,緩緩的抬起頭,就見男人酷著臉,拿著紙筆,一臉不耐煩的看著她。
「快點!」他不帶一絲感情催促。
她不情願的接過了手。
接著就見他拿出電話,聯絡車行來處理車子。
「幹麼,以為長得帥女人就一定會喜歡你嗎?你當全天下的女人都是花癡啊!」
她忍不住咕噥,「又不是靠打籃球吃飯,長那麼高幹麼?下輩子詛咒你投胎變小矮人!」
一邊寫下自己的名字,她一邊火大的數落。
溫亦傑緩緩的將電話掛上。她的聲音不大,但話語卻悉數都落入了他的耳裡。
「你說夠了沒有?」他低喝了一聲,明顯看到她的身軀一僵,然後尷尬的睨了他一眼。
「哈、哈!」沒忘記自己還得幫他修車,為了自己的荷包著想,她得陪笑臉才對,「今天天氣真好!」
「白癡。」他冷冷的吐了一句話。
連永喜的笑容倏地一僵,狗嘴吐不出象牙——沒禮貌!
「你沒事吧?」溫亦傑上下打量著她。看外觀應該沒有什麼問題,至於她的腳踏車……「這垃圾正好可以丟了。」
腦袋突然轟了一聲,「你的車才是廢鐵!」她火大的回嘴。竟然說她寶貝代步工具是垃圾。
那雙銳利的黑眸不客氣的直視著她,他的專注使她不由得心虛起來。
「好吧!我承認,」她不自在的撇開頭,「現在車子壞了我要負責任,但是——它還是廢鐵!」
對於這點,她堅持。
溫亦傑挑眉睨了她一眼,低頭看著手中的紙張。
連永喜?永喜……
「聽起來像是太監的名字。」
連永喜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
「這哪裡像太監的名字?!」她漲紅了臉,「永喜、永喜,永遠喜樂,這是多好的寓意,不懂欣賞就不要亂說,突顯自己的無知。」可惡的傢伙!
「這是太監的名字。」他冷冷的重複。
這番話像是利箭直接射中她的腦袋,令她氣得幾乎爆炸,「不是!」
「我說是。」
她死命的瞪著他,「我不賠你錢了!」
「隨便。」溫亦傑的口氣依然沒什麼起伏,「大不了找警察、跑法院,我不在乎。到時候,你不單要賠修車錢,還要連我的律師費一起付。」
她一時語塞,她才不想把自己的大好人生浪費在警察局和法院裡,況且重點是——錢!
這時手機在她的口袋裡響起,她不太情願的接了起來,是媽媽趕著要用醬油。
一瓶不到一百塊的醬油,害她要賠——她瞄了下BMW,看來幾萬塊跑不掉的修車費……
「我有事,得先走。」為了不想氣死自己,她還是跟這個不懂中文之美的臭男人保持適當距離比較好。「車修好之後,再跟我說多少錢吧!」她不放心的盯著他,「沒有收據的話,我一毛錢都不給。」
她可不想平白無故被人當凱子。
「不過如果你大發慈悲不跟我聯絡是最好。」末了又小聲的說。
結果溫亦傑一點反應都沒有,好像壓根沒有聽到她的話。
忍著腳踝的不舒服,連永喜將自己的腳踏車扶起來,沒好氣的又瞄了那張酷臉一眼。小氣鬼,笑一下會要他的命嗎?
「你的腳受傷了?」她走動,他才注意到她的行動遲緩。
「沒有!」她倔強的表示。
「小鬼,」他給她一抹銳利的瞥視,「別逞強。」
「只是扭到了!」清楚的感覺到他的瞪視目光,連永喜不太情願的出聲解釋,「不礙事啦!」
接著,她強迫自己抬頭挺胸走進便利商店裡,卻幾乎可以感受到他的目光一直尾隨著她。
奇怪,明明就冷得跟冰塊一樣,幹麼還要在乎她的腳是不是受了傷?
買了醬油之後,她牽著腳踏車往回走,好險這一摔車子沒壞,不然以她現在的經濟條件,可負擔不起一輛新車。
正打算離開的她,正巧看到拖吊車停在BMW旁。
悄悄抬眼偷看了下男人的方向,誰知道就這麼好死不死的對上他冷漠的回視。
與他四目相接的瞬間,她的心一驚,連忙收回自己的視線,有些狼狽的上了車,強迫自己頭也不回的離開。
雖然不願意,但還是不得不承認,他身上有股特質,令她轉身之後依然難忘。
不過就是個陌生人——但也不算全然的陌生,畢竟她弄壞了他的車……心不斷下沉,若讓媽媽知道這件事,可能會煩惱得睡不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