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神賦予每顆星星
傳頌百代的稱號
命運則讓每顆星子擁有
各自的風貌與光度
不同月份、不同日子
在黑色夜空裡流浪的星星
皆有相異的軌道與特性
於是
星星有了人們的幻想與情愛
有了記憶與脾氣
有了生命與傳說
誰也沒料到維希夫人會突然出現。
別墅大廳各自三兩成群的隨從,有的佔據一方桌子玩著橋牌、有的則看著體計擺放球賽、有的則是翻看著雜誌或報紙,這陣子他們的日子過得挺閒適的。
在「平和安詳「的氣氛中,沒人預料到會有一陣突然而至的的狂風暴雨!
大廳在瞬間,湧進數十名衣著一致的隨從,由大門通往客廳的空間。自動站成兩列,形成一條由人排出的走道。
這會兒,不用先看即將進門的人是誰,原來那群顯得散漫、三兩成群的隨從也猜得到誰來了。
平和的氣氛瞬時蒸發,關電視的關電視、放下報章雜誌的動作也顯得慌亂、至於散落一桌的撲克牌則完全來不及收拾——一道嚴厲、說著德語的女聲徹底改變了「閒適的情況」。
「我不在,你們就放膽過得隨便,著來我平常的要求還不夠嚴格!我給你們一分鐘時間,把客廳收拾乾淨,去換掉你們一易髒衣服。」
一分鐘時間到,誰要敢再讓我看到不乾不淨的樣子,就自己坐飛機滾回德國去!還有,去把德理叫來。」
三十幾個隨從沒敢再多待一秒鐘,一哄而散,連一聲「是的,夫人」都不敢多吭!沒多久,德理來到維希夫人面前,彎著腰說:
「夫人,您好。」
維希夫人則上下略略掃視,帶著雖不滿意但可以接受的口氣。
「這陣屋子,大概就只剩你一個人,還懂得守一點規矩!」她指的是德理整齊的西裝穿著,「等會兒幫我把房間打掃乾淨,也把瑞斯隔壁房整理一下,讓潔妮絲住那個房間。
整理完到花園找我,我跟潔妮絲到花園散散步。記住,不准讓瑞斯知道我跟潔妮絲來了!我要給他一個驚喜。聽懂了嗎?」
「是的,夫人。」儘管心裡慌張,但多年的管家訓練,德理很能控制自我,不外露真實情緒。
「你可以下去了,叫人把我跟潔妮絲的行李提進房。」
「是,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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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房裡的維希夫人,拿出行李箱中一疊整開的文件,看了又看!
她至今仍不能相信,她那個眼高於頂的兒子,會看上一個什麼都「沒有」的女人!要家世沒家世,要美貌沒美貌,甚至連清秀都沾不到邊的男人婆!
更要命的是,那個女人竟還是個「父不祥「的私生女!她當然知道那女人的父親是誰,她瞭解得一清二楚!包括她父親根本沒打算認女兒、只是玩玩女人,不小心有了女兒這回事!
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有一個專挑有錢人下手,渴望當隻鳳凰的母親,會生出一樣想找有錢男人下手的女兒,一點也不叫人驚訝!
她只是沒料到,她向來引以為傲、聰明絕頂的兒子,會被那種私生女給迷惑了、會擺著正事不做在台灣一待就是一個多月!
現下的狀況逼得她不得不親自出馬,不過這樣也好,既然她親自來了,這回她不單是要叫那女人徹底死了當鳳凰女的心,還要帶瑞斯回德國,更要完成她早想做的事——讓瑞斯眼潔妮絲訂婚!
要人傳來德理後,維希夫人闔上那疊她研究了幾次的文件,對德理說:
「你曉得方茵琦教書的補習班在哪兒吧?」
「曉得。」德理面無表舊地回答。
「很好,今天晚上瑞斯在XX醫院有座談會,大概要十一點多才會結束,我的消息沒錯吧?」
就算德裡極力表現平靜,此時也忍不住洩露了一絲驚訝。
看來維希夭人把一切調查得清清楚楚的,連瑞斯在台灣的行蹤也掌握得清二楚。
「怎麼?我的消息不對嗎?」
「沒有,夫人。」
「既然這樣,今天晚上我要你開車到方茵琦教課的補習班接她過來,就告訴她瑞斯辦了一個宴會,要給她一份驚喜。懂了嗎?」
「可是方小姐晚上有課——」
「我當然知道她有課,不然就不會讓你到補習班接她了,要她請一天假,就說是瑞斯的意思。」
「可是——」
「我不要再聽到『可是』了,你只要把我交代的事辦好,誰要你那麼多廢話。我再說一次,從現在到晚上的宴會結束為止,不准讓瑞斯知道我來了,我的意思你應該懂。你可以下去了,七點半準時把方茵琦接來。」
「是,夫人。」他猜不到維希夫人的意圖,以目前的狀況,他似乎只能遵守命令了。但不曉得為什麼,他總覺得會有什麼大事發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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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理接了茵琦上在,陪著茵琦坐在加長型禮車後頭的德理待車子出發就說:
「方小姐,你需不需要先回家換套衣服?」他看著身穿長褲套裝的茵琦。
他原來會說中文!茵琦有些驚訝,她一直以為瑞斯的管家不會說中文。
「瑞斯希望我換比較正式的衣服嗎?」她困惑著因為瑞斯從不干涉她的衣著。
「呃—一沒有,只是我個人的建議,今天的晚宴應該會有不少人,所以我以為方小姐會想回去換套衣服。」
哪次維希夫人辦的宴會人會來得少?一次也沒!他猜想維希夫人是想看看了主人正交往的對象如何,就他對夫人的瞭解,依方小姐此時的打扮,大概給不了夫人太好的印象。
「如果瑞斯沒特別交代,我穿這樣應該沒關係吧?」
「呃—一應該沒關係。」德理只猶豫了一下,決定不再提出枉何「建議」。
「那我穿這樣就可以了。」
天空飄起濛濛的雨,望著車窗外突然下起的雨,這是十一月的第一場雨,看著而一滴一滴飄落,茵琦沒來由的興起莫名感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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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等準備下車幫她撐傘的德理,直接下車淋著雨跑進門廊下.
雨雖然不大但也不小,淋了一些雨的茵琦,著起來有點狼狽。不僅頭髮微濕,上半身衣服也濕了一點點。她撥去發上、肩上殘存的雨滴,等著剛下車的德理。
其實她是讓剛剛看到的景象震住了,整個花園停了二十幾部豪華轎車,連別墅外的街道兩邊也停滿了車,整幢別墅看起來像是完全沒在燈光裡!
她望見的每扇窗都透著燈光,花園裡更是沒一盞燈是暗的,明亮得幾乎與內畫不相上下。
她這才理解為什麼德理問她,要不要先回家換套衣服?看來這是個十分盛大的晚宴,現在她有些後悔沒回去換套衣服,儘管就算換了衣服也不見得有多正式,但至少會比此時她身上穿的好一點。
不管了,反正瑞斯沒特別要求她換衣服,既然瑞斯不介意,她又有什麼好介意的!
德理走在她前頭,領著她進別墅大廳。
這已經是她算不清第幾次進這大屋了,不過卻是她第一次緊張到能聽見噗通噗通的心跳聲。
甫入大廳,茵琦頓覺自己像闖錯場景的人,大廳裡放眼望去所有男男女女皆穿著正式禮服,更顯出她的格格不入,才一下子,幾乎所有人都停下手邊動作,張望著」怪異「的她。
她的衣著甚至不及在場端著食物、飲品穿梭的服務員整齊正式!
茵琦沒來得及理清思緒,一個身著棗紅色晚禮服的高貴女人向她走來。
一會兒已定在她面前,她毫不掩飾地用著讓茵琦非常不舒服的目光,上下打量著茵琦。
「你就是方茵琦小姐?」對方的聲音不疾不徐,臉上雖掛著淡淡笑意,卻沒一點真正快樂的樣子。
「我是方茵琦,請問您是—一」茵琦疑惑著這個看起來十分嚴肅、高貴的女人是誰。
「我是瑞恩桑德斯的母親。」
「伯母,您好。」茵琦瞼上拉出一道真誠的笑容。
然而瑞斯的母親聽見她的禮貌問候卻稍微皺了眉,似乎不滿她的問候。
「方小姐,你若能稱我夫人,我會比較習慣。」
這會兒,皺眉的人換成了茵琦。
稱她「夫人」?那對方究竟將她當成什麼了?傭人嗎?
「我想依輩分來算,我理應稱呼您伯母。」茵琦收起原先的笑容,對方傲慢的態度,激起她少見的「自尊」情緒,她沒辦法卑躬屈膝!就算對方是瑞斯的母親,也不能要她當個沒尊嚴的人。
「好吧,既然方小組堅持的話。謝謝你今晚撥空參加宴會,你父親已經先到了,我帶你過去找嚴先生。」她根本不等茵琦說話,逕自轉身就走。
茵琦似乎沒別的選擇,只能跟著走在前頭的她。
不,或許她有選擇,或許她可以選擇轉身離開這個眼看似乎「不懷好意」的宴會。但她不想,她的驕傲不容許她作個逃兵!
不論今晚瑞斯的母親有什麼打算,她都要堅持到底,既然瑞斯的母親能厲害到,把她從沒見過的「父親」給找來,那她倒要看看「她的父親」究竟要拿她這個「私生女」怎麼辦?!
「嚴董事長,您好。剛剛忙,沒過來跟您打聲招呼,實在很抱歉。」維希夫人面對著一位衣著、氣度不凡的五十幾歲男人。
「哪裡,夫人。承蒙您看得起,邀請我參加令郎的訂婚喜宴。」男人態度客氣但從容。
這就是她的「父親」?茵琦陷在乍見「親人」的震撼裡,不知如何反應,只能呆站在一旁。
她不明白自己對眼前這個男人,有什麼樣的心情?是恨?憤怒?還是其他—一
而他,若知道她就是他女兒,又會是怎麼樣的反應?因為過度震驚,她完全沒聽見男人後面那句「訂婚喜宴」。
「嚴董事長,我身邊這位方小姐,剛跟外面的隨從說是您女兒,我就讓人帶她進來了。她真的是您女兒嗎?」
茵琦完全不懂瑞斯的母親究竟有何意圖?更不懂她為什麼要說一堆,跟事實完全不一樣的話!
嚴凱立雙眼轉至茵琦身上,表情有好些震撼,沉默半晌後,立刻又恢復仇穩,說:
「沒錯,她是小女。」他的表情已看不出任何變化。
「可能是我很多年沒回台灣了,我以為大部分孩子都是從父姓,我本來不相信方小姐的話,因為她姓方、而您姓嚴,剛剛對方小姐可能有些不客氣。既然方小姐真的是嚴董的干金,還請二位包涵我剛剛的無禮。
因為這是小犬的訂婚喜宴,我不想讓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混進晚宴,對沒有邀請函的人難免會比較嚴厲些,加上令愛沒有穿著正式晚宴服—一
總之,真的是很抱歉。為了表達我的歉意,請嚴董與方小姐務必留到宴會最後,待小犬訂婚儀式結束,我一定過來特別招呼二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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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那位「高貴夫人」怎麼離開的?茵琦早沒有印象了,她的印象一直停留在嚴凱立那句「沒錯,她是小女」。她甚至無法思考瑞斯的母親撒下的那堆謊言,背後究竟有何意義與目的!
原來他認得她、他一直就知道她!
「我給你的錢不夠你買幾件好衣服嗎?你一定得穿這麼寒酸的衣服來見我?你覺得這樣就能讓我感到愧疚嗎?如果你這樣想,就大錯特錯了!我這幾年給你的錢夠你花上兩輩子了。」
錢?他到底在說什麼,她怎麼都聽不懂?他真以為她特地跑來這個冥會,就為了見他嗎?他真的讓她惜愕!
「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我沒收到你的錢,沒拿你一分一豪!況且我來這裡,也不是為了要見你。」
她為他「毫不虧欠」的態度感到憤怒、為他指責她的衣著寒酸感到羞獲,打從進這扇大門起,她就覺得處處不如人,不如這堆衣著高貴的人!
她不偷不搶,就算沒這群富裕分子的昂貴衣著又如何?她不是個虛榮的人,又為何為自己的尋常衣著而羞憤?達她自己也想不懂—一
是瑞斯的母親那份高傲態度刺傷了她?還是眼前這個嫌棄她穿著的父親傷了她?或者是,再怎麼自認不虛榮的人,靈魂裡都深藏了幾分虛榮成分吧,因為虛榮原是人性—一
「我每個月固定匯錢給你外婆,你外婆沒告訴你?我跟你外婆約定了,只匯錢不去看你,每年你外婆會寄幾張你的相片給我,別告訴我這些事你全不知道!
我給你的錢,從你出生到現在少說也有五六千萬了。所以,你可以別冉用那種我欠了你多少的眼光看我,我自認對你盡到責任了!」
嚴凱立面無表情的說著,他想不通這丫頭到底要什麼,既然不是特別來認他這個父親,她何必出現在他面前!
「你真想對我盡責任,還是想用五六千萬買你的良心、買我母親一條命?我想你花錢的目的,大概是後者吧!你不覺得用五六千萬買條人命太便宜了?而且還得把你的良心算進去,你的良心未免也太廉價了點!」
她真的不知道外婆收了嚴家的錢,如果她知道她會毫不猶豫的甩回嚴凱立面前,她寧可窮一輩子也不要看嚴凱立這張全無欠負的嘴臉!
原來這丫頭是賺錢太少,這算什麼大問題!
「你要多少錢?只要你開口,爸爸二話不說立刻開張支票給你。」
「爸爸?這兩個字你還不夠資格!你放心,我對你的錢沒興趣。至於外婆收了你的那些錢,我一定會找時間還給你!我說過了,我來這裡不是為了要找你。我不知道你在這裡,如果我能事先知道,我絕對不會來!」
他自然自稱「爸爸」,這兩個字給茵琦的打擊太大,為了這兩個字,她從小到大背負多少屈辱,而他竟如此理所當然的自稱是她「爸爸」?!
茵琦一刻也不想多待、更不想再多著嚴凱立一秒!
嚴凱立握住畝街的手臂,拉住她離開的腳步。
「你不知道我在這裡?」他對茵琦或多或少有些感情,畢竟她怎麼說都是他女兒。「那你來這裡做什麼?」
「瑞恩桑德斯邀請我來的,如果我曉得他連你都請,我一定會阻止他!」她努力想抽出自己的手,心上卻轉過各樣複雜情緒——
這是他們父女倆第一次碰面、第一次有肢體接觸,她真的說不清到底心裡翻湧的,是哪種強烈感覺。慌張?憤怒?羞辱?還是恨—一
她不曉得,也不想曉得!此刻,她只想離開。
「瑞思桑德斯?你跟他是什麼關係?」嚴凱生畢竟是個精明的商人,該有的反應力分毫不少,剛剛維希夫人似有若無的諷刺,他不是聽不出來,只是還沒想通對方的動機。
「他是我男朋友!」茵琦想也不想地衝口而出。
「男朋友?你母親給你的教訓不夠嗎?茵琦!為什麼你跟你母親一樣,喜歡追著不適合你們的男人?你知不知—一」
「什麼叫追著不適合我們的男人?當初是你先招惹我母親,不是嗎、你始亂終棄不說,反而指責起我母親不對!你是不是男人?」
茵琦憤怒難當,嚴凱立那句話擁有超強刺激力,她以為最壞不過如此了,被自己的親生父親,指責為廉價不堪的女人!不、他根本不配當她父親!
「我不跟你說這些。」茵琦給他的答案,讓他立刻弄懂了維希夫人隱含嘲諷的理由,「我只是不希望你跟你母親一樣,難道你看不出來,你跟瑞恩桑德斯差很多嗎?」他特地用眼睛巡視了整個大廳一圈。
「我跟他的事不要你管,他不像你是個不負責任的男人!」嚴凱立刻意提醒她跟週遭人比較的眼光,讓她再也不顧週遭慢慢聚向他們的注視,吼出了聲音,而她的聲音自然又引來了更多注意。
「是嗎?」嚴凱立放開了茵琦的手,「你知道這個晚宴的目的嗎?今天是瑞恩桑德斯與比利時公主的二女兒潔妮絲的訂婚喜宴。
「我想維希夫人是為了讓你看清楚,你跟維希家族有多大差異,才會邀請我參加晚宴,這樣你懂了嗎?
你為什麼跟你母親一樣天真,一個擁有像瑞恩桑德斯那種家族背景的男人,不可能真心要你這種一無所有的平凡女人。」
茵琦根本不能消化嚴凱立的話,就在她即將出口說她才不相信他的鬼話時,大廳同時響起麥克風的聲音——
「感謝各位貴賓蒞臨,今晚是小犬瑞恩桑德斯·格奧爾特·維希四世與比利時公主的二女兒潔妮絲·阿雷克桑絡的訂婚晚宴。在我右手邊即是潔妮絲·雷克桑絡小姐,由於小犬現在因要事耽擱,會晚一點才出席宴會,本人在此先向各位貴賓致歉—一」
接下來,維希夫人究竟又說了什麼?她一個字也沒聽進去,望著維希夫人身邊那位精緻美女,她所有想法都停頓了—一
是嚴凱文說的話,對她的打擊大些?還是瑞斯訂婚的消息,對她的打擊來得大?抑或是那個美麗得不像真實人物的「公主」給她的打擊最大?
眼前是個標準童話結局,當然值得眾人慶賀——一個王子、一個公主,呵!王子確實理應找到一個公主,然後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
故事應該是這樣結局的,沒錯啊!
但為什麼她的眼眶熱熱的?為什麼她的心裡團酸的?為什麼她—一擠不出一絲笑容?
茵琦茫然望了嚴凱立一眼,他看她的眼神有抹刺得她更疼痛難當的—一憐憫。
她什麼也沒說,轉身撐著最後一絲尊嚴緩慢地、平靜的走出宴會大廳,她什麼也不能說,因為身上僅剩的力氣,全用在走出那扇大門的動作上了—一
這輩子她沒走過這麼漫長的一小段路,像是花了一輩子那麼長的時間,才終於踏出那扇門。
經過花園只要再走出花園與道路分隔的第二扇門,她就能完完全至離開這幢可怕的屋子……
雨仍然下著,此時的她十分感激這場雨,能將她淋濕、能給她幾分清醒。
「方小姐。」德理一直注意著方茵琦,從她一進門到她離開。他跟著她後而出來,手上撐了一把傘。「你要不要打電話給主人?剛剛的事—一」
他沒想到事情會這樣變化,沒想到夫人會擅自作主—一以往這種情況,他認為最後妥協的人一定會是主人,但這一次,他就不確定了。
「不用打電話,剛剛的事很清楚了。」
「方小姐,你在哭嗎?」德裡見她雙眼微紅。
「沒有。」茵琦仰頭看了看天,「是下雨了。
她的表情有些恍惚,德理不放心地說:
「方小姐,我要人開車送你,好嗎?」
「不要,謝謝你。我走回家就可以了,我想透透氣。」
「這傘給你,雨越來越大了。」
「我不需要傘,謝謝你。」
「可是—一」
茵琦以她自己也沒想到的速度,跑走了。
她全身上下突然凝聚了一股力量,催促著她、要她趕快離開,她不能再與這棟屋子裡的任何人多說上一句話了!她的力氣快用完了、再撐下去她會崩潰、會瓦解、會四分五裂啊—一所以,她必須趕緊離開,她別無選擇。
茵琦沒有理智、急速離去的背影,讓德理作了一個決定,雖然夫人再三告誡不得告訴主人她們來了,但現在的狀況讓他決定選擇違背命令。
他以最快的速度轉身回到屋子,找了個安靜的角落,撥下一道他早該撥的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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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仿若要回應她雜亂無章的情緒,越下越急,她全身淋得濕透了,冰冰冷冷的感覺由她的四肢竄上心間。其實,光是冰冷兩個字,根本不足以形容她的感覺—一
走著走著,茵琦沒回家而是走到了醫院大門,然後怔怔站在入口不遠處,不知淋了多久的雨。
她來這裡做什麼呢?找外婆嗎?跟她哭訴瑞斯訂婚了?還是告訴外婆她遇見嚴凱立了?問問外婆為什麼要收他的錢、為什麼要讓嚴凱立心安理得?
不,她不能這個樣子出現、不能讓外婆為她擔心—一想及此,茵琦轉了另一個方向打算離開,只是才跨了一步,她跟著想到,她沒有地方可以去,沒任何朋友可以找。
「茵琦,你怎麼姑在這裡淋雨?」
她身後突然出現男人的聲音,對方繞到她面前,是藍閔渝。
「我打了好久的電話,你的手機一直沒人接,瑞斯離開一陣子了。我急著找你,忘記先打電話給瑞斯!」藍閔渝口氣明顯急迫,沒什麼頭緒,說話的速度快了些,也沒注意到茵琦的不對勁。
他剛由醫院出來,本想直接到茵琦上課的補習班看看,沒想到才站在門口正打算開傘就看見茵琦。他一時之間只想著過來,也忘記撐開傘。
「有什麼事嗎?」好像越來越冷了,茵琦必須吸著牙才忍得住因冰冷而引發的哆嗦。
「外婆走了。半個小時前,我去巡房才發現的。她是在睡夢中走的,沒受苦—一」
「—一真的嗎?」茵琦失神的低喃,還有什麼更壞的事—一都一起發生吧!
閔渝的話,無異是給了「負傷纍纍」的茵琦最後的致命一擊。
聽完藍閔渝的「壞消息」,茵琦發現她的冰冷不見了、哆嗦不見了、難過不見了、眼淚不見了,所有感覺都不見了,事實上,她的知覺已經在瞬間徹底麻痺了!
「茵琦,你還好嗎?」
「我—一我沒事,我想去看外婆,你可不可以陪我去?」她的聲音好弱。
「你要不要先打電話給瑞斯?」
瑞斯—一他應該正忙著他的人生大事吧。
「不用了,如果你沒有時間,我可以自己一個人去看外婆。」
「我有時間,我陪你去。」他不懂,茵琦的反應冷靜得奇怪,她不該是這種反應啊。
「謝謝你。」
說完,閔渝走在前頭,卻立即發現茵琦還停在原地,他只得再走回她身邊。
「藍閔渝,你能不能借我靠一下?我走不動……」
閔渝憂慮著,原來她是將所有悲傷部壓抑住了!
然而他什麼也沒說,馬上攙扶著她,讓她靠在他身上,一步一步陪著她,慢慢走進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