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蘊曦沒好氣地槌了他的寬肩,粉頰酡紅地嗔道:「你現在還有心情同我開玩笑!」
「我沒開玩笑,要離開黃山前,師父曾說過,你是我的貴人。」夜絕影勾唇淺笑,意味深長的說。
「既然師父說我是你的貴人,那你還把我推得遠遠的!」她極度不滿地發出抗議。
夜絕影擰著她的俏鼻,冷哼了一聲。「貴人,我瞧你是我的災星還差不多。」
聽他這麼說,水蘊曦亮眸一黯,有些抱歉地低頭輕喃:「我真的給你添了很多麻煩。」
感覺到她低落的思緒,夜絕影用力握了握她溫潤纖指,嗓音微啞。「傻瓜,我心疼的是拖著你應煞,如果出不去,你就沒辦法回到靈珠島……」
「會的,我有信心我們一定可以一起回靈珠島!」她信誓旦旦地說。
「希望能承曦姑娘貴言。」他因她臉上篤定的表情揚起了微微的笑。
夜絕影無法否認,他實在愛極了她伴在身邊的感覺,孤獨少了些,溫暖卻多了點。
當他柔和溫沉的聲音,清晰的落入耳底時,水蘊曦揚眉,嬌顏染上咄咄逼人的神采。「怎麼?你好像挺不以為然?」
他笑了,故作認命地歎道:「也罷,我認輸,師父說你是我的貴人,就是貴人了。」
「喂……」
水蘊曦沒機會抗議,因為夜絕影俯身封緘住她柔嫩的唇,已經給了她最美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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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時辰又過,隨著漸深的夜,石室裡透著股淒冷的寒意。
「待在這裡不是辦法,姑且就走一步算一步。」
他們在石室裡待了幾個時辰,怕傷後初癒的水蘊曦會抵不住地宮的寒氣,夜絕影斷然做了決定。
「暗道內不會有機關吧!」她憂心忡忡地問。
進了陵墓她才知道,女真人為了遏阻盜墓者,地宮裡設計了不少機關,有些地方甚至置有大量的水銀。
如果日後真有人盜墓,必然會被弩矢所傷,或被水銀散發出的毒氣給熏死。
「暗道內沒設機關,至於毒氣就不敢保證。」他掏出了顆丹丸,直接遞給水蘊曦。「吃下。」
「這是什麼?」
「允薩給的藥,只保身體不被毒氣所傷,快吃下,以防萬一。」他遞給她,並拿出靈珠為前方的路照明。
「你呢?」她知道,依他的個性鐵定是把藥讓給她。
迎向她若有所思的眸,夜絕影半晌後才開口:「我……」
「一人一半。」丹丸夠軟,她咬了一半後,準備將另一半塞入他口中。
「藥分半,效果不好。」他抿唇堅持,水蘊曦纖嫩的指抵在他的嘴邊,柔膩的觸感讓他有幾分不自在。
「別像個碎碎念的老頭,張嘴!」她輕擰眉,懊惱地點了點他緊抿的唇,命令著。
他莫可奈何地張嘴,微張的唇卻不免碰觸到水蘊曦捻著藥丸的纖指。
水蘊曦愣了愣,親密的觸碰讓她想起夜絕影進陵墓前的那一個吻。
霍地,心頭一陣小鹿亂跳,驀然紅了臉。
「想什麼?」夜絕影瞅著她赧紅羞澀的模樣,不解地問。
「呃,沒、沒有——」她一時詞窮,連忙躲開他眼神裡的探詢。
她羞窘的模樣,讓他頓時意會,瞬間竟也有些困窘。
「那個吻……」夜絕影想解釋,水蘊曦卻霍地抬起手掩住他的嘴。
「你別再提了。」一想起他曾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吻她,她不由得感到全身上下都染上羞紅的色彩。
「我會娶你。」
水蘊曦不敢置信地瞠大眼,因為他突如其來的話,心中激起圈圈悸動的漣漪。
「如果可以重見天日,我們一起回靈珠島,屆時我會請水島主將你嫁給我。」他看著她,不疾不徐地說。
迎向他灼亮深情的眸,水蘊曦心跳急促,有些慌亂,一時間竟不知如何回應。
「好嗎?」他湊近水蘊曦染著紅暈的臉龐,輕聲再問。
他的氣息如此貼近,語氣如此懇切,迫得她臉更臊、心更熾,呼吸幾乎就要停止。
「好嗎?」
她再也受不了地嬌嗔著他。「你非得一直瞅著我看嗎?」
難不成要他對著牆、對著空氣求親嗎?夜絕影無辜地蹙眉,語氣有些懊惱。「我跟你求親,不看著你看著誰?」
他這一說,水蘊曦更是羞得連頭都抬不起來了。
非要問出答案的夜絕影屏息以待,直到水蘊曦輕輕投進他的懷裡時,夜絕影才深深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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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道內仍是伸手不見五指、幽冷無比,他們緊貼著彼此的身軀。
夜絕影拿出靈珠,幽光照明了前方的路。
「不知道外面的情況如何?」
原本他和允薩約好,最遲兩個時辰在入口會合,可至今都超過兩個時辰了,允薩不知會採取什麼行動。
夜絕影的話方落,水蘊曦腦中突然掠過道然大師的叮嚀!「出」字本身是個「活」門,即使身陷困境,尋活光指引便可脫困,千萬不可忘。
突然想起的話讓水蘊曦震了震。
「怎麼了?」夜絕影警戒地揚聲問。
水蘊曦不由自主為道然大師的料事如神打了個寒顫。「我離開黃山前,道然大師說過,就算我們身陷困境仍可尋活光指引,他叫我一定要記住『出』這個字。」
「『出』?」夜絕影低語沉思,思緒全落在這個字上。
她輕擰眉,小心探問著:「這個字代表什麼呢?」
夜絕影思忖半刻才緩緩開口:「『出』本身是個『活』門,此字加『手』為『拙』,有可能暗示遇瓶頸,情況越理越亂;但若加『Д』字卻可成『茁』字,而『Д』為自然、原始……」
若依拆字解釋不盡相同,他思考著釐清其中的關聯。
自然、原始?此時,水蘊曦突然靈機一動,喊著:「我知道了,我們的出路是『戟』。」
他揚眉。「戟?!」
水蘊曦眨了眨水眸,說出她的見解。「當初翩翩姑娘不是說過,『戟』的嗅覺十分敏銳,可能會一輩子記住我身上的氣味嗎?在陵墓當中,它或許聞不到我身上的味道,但……」
「香粉。」經她這麼一說,夜絕影才想起這件事。
她略略頷首,朱唇漾笑地說:「即使墓道出口被封住也必定會有縫隙,只要我們把這香粉灑在縫中,讓自然之風帶出,讓它循線嗅到,那我們就有重見天日的機會了,是吧!」
夜絕影唇角淡揚,順著她樂觀的想法說:「鷹為自然、原始之王者,測字之法不離羲畫之理,生生化化,變幻萬端,若真要如此解釋也不為過。」
轉過一個彎道,他們定住步伐,眼前突然光明乍現,嵌在壁上以人魚膏製成的燈燭照亮了狹長的地道。
「我們到地道口了?」
夜絕影拿出羊皮卷對照了眼前的環境,質疑地說:「這地道的出口方位顯然被錯移,與我們剛進來的方向不同。」
「莫怪薩爺會在原來的出口等不到我們。」哈碌遠的詭計讓他們深陷困境,真要突破重圍,還真要靠點運氣。
夜絕影突地出聲:「不過另外還有一件奇怪的事。」
她眨眼,詫異地迎向夜絕影的視線,心頭無來由地隨著他的語氣七上八下地跳著。
他定了方位,指出疑點。「羊皮捲上並沒有這個出口,且這個入口比我們初進地道時小了一倍。」
水蘊曦認真地打量前方,果然發現了不同之處。「難道……薩爺給的設計圖是舊的?」
夜絕影挑眉不語,一時半刻也沒辦法說出答案。
「算了,只要有出口,氣流可通,就有重見天日的機會。」思忖了一會,水蘊曦拿出藏在腰間的玉瓶,將細粉灑在石門下方。
「這下真的是名副其實的聽天由命了。」
水蘊曦忙著灑香粉,灑完後便勾住夜絕影的手,甜甜笑說:「至少我們身邊有彼此啊!」
他們認真地、深情地望著彼此。
夜絕影寬心地微笑以對。是啊!生死與共,至少他們身邊有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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允薩連等了幾天,愈來愈覺得不對。
酌量許久,他領著設計陵墓的工匠師傅進入地宮,發現置放靈珠的那個石室,門竟被關上。
「這門一旦關上就打不開了。」工匠師傅據實回答。
既是如此,夜絕影他們必定是由暗道離開,但重點是,暗道銜接的出口是在哪個方位呢?
「那個石室下的暗道,是通往哪個出口?」允薩又問。
工匠師傅攢了攢眉,一臉懊惱。「卑職不知道。」
「不知道?你怎麼可能不知道?」
「地道是由八卦——干、兌、離、震、巽、坎、艮、坤,分別以天、澤、火、雷、風、水、山、地等八種自然界的元素表徵,做為排列設計的,所以只要方位扭轉,地道出口便不同。」
八八六十四卦,便有六十四個出口,這麼說來,找到他們時也……
無計可施下,他們只得離開陵墓。
一出墓,一聲劃破長空的鷹嗥引起了允薩的注意。他倏地抬頭,高大的身軀乍然止步,肅聲低喃:「這該死的丫頭又闖進來了?」
不容權威再次被挑釁,允薩做好萬全的準備,打算好好教訓這屢勸不聽的小姑娘。
他厲眉微揚地耐心等待,未多時,果然見到一襲著火紅衣裙的身影,領著一隻白鷹朝他走來。
「站住!」
洛翩翩沒料到會被允薩逮個正著,她不層地瞥了眼他臭到極點的臉,揚聲嚷:「我有要事要辦,你別擋路。」
「小姑娘記性顯然不太好,似乎忘了我先前說過的話。」眸光陰鬱地落在小姑娘美麗的臉上,允薩不帶半點感情地瞅著她。
洛翩翩眉一蹙,俏臉罩著寒霜地反諷:「是你未老先衰,本姑娘也記得告訴過你,我對靈珠沒興趣,不是嗎?」
認定了姑娘嬌蠻的性格,他厲眸陡瞠,冶冷嘲道:「別告訴我你『又』不知道自個兒是站在什麼地方!」
看著他一臉不層的模樣,洛翩翩懊惱得直想命令「戟」用它的利爪挖掉他的眼珠子。
只是有了上一回的經驗後,記憶非凡的「戟」記住了曾吃過對方的暗虧,現下溫馴地似只白色巨鳥。
她氣呼呼地猛跺腳嚷著:「我和『戟』是來救哥哥、姐姐的!」
「哥哥、姐姐?」他冷冷地瞅著她,眸光銳利似刀。「陵墓裡葬的全是死人,敢問姑娘想救哪個哥哥、哪個姐姐?」
洛翩翩握著小拳頭,被激得一張俏臉漲紅,與她身上的紅衣相互爭妍。
「再不走,休怪我不客氣。」凌厲俊顏閃過一絲幾不可察覺的怒,他再一次沉嗓警告著。
「你的臉一定要這麼臭嗎?」
允薩宛如守護陵墓的巨岩,不為所動地矗在原地。
「噢!我知道了,一定是你捉了哥哥、姐姐,把他們關了起來,對不對?」她恍然大悟地直接扣了個罪名給他。
此時空曠的四周,帶起了一道冷冽的寒風。
允薩還來不及說什麼,便見「戟」離開她的纖肩,振翅順著風向而去。
「戟?!」洛翩翩跟著白鷹,疾行跟上。
允薩見狀,狐疑地跟在一鷹一人的身後。
當白鷹神俊的身影不斷在陵墓靠近懸崖的某一處徘徊,允薩不解地開口:「它怎麼了?」
洛翩翩冷哼了一聲,半晌才不情願地應道:「它聞到香味了。」
「香味?」空氣裡除了冷風揉著曠野雪原的氣息,再無其他味道,他揚眉,等著看這鬼靈精怪的小姑娘葫蘆裡賣什麼藥。
「姐姐一定被你關在裡面,對不對?」她指著他挺直的鼻樑,咬著唇忿忿地指責。
腦海猛地閃過一個念頭,允薩不理會她直接走上前,低身查看這依山而建的墓地。
洛翩翩看著他在懸崖邊敲敲打打,腳底便不自覺發冷,深怕他一個閃神便會墜萬丈深淵。「你到底在做什麼?」
允薩完全無視她的存在,選中一區石壁後,倏地朝青石壁強勁地發了一掌。
未多時,堅硬的青石面竟霍地震裂。
洛翩翩見狀,登時被他渾厚的內力震驚不已。
她知道他武功好,但沒想到竟會有一掌擊碎石壁的絕頂內力,想來他若抓起狂要將她捏碎,該是輕而易舉吧!
沒注意到洛翩翩眼底的畏懼,允薩揚唇對著石壁喃喃自語:「真是注定了你們命不該絕。」
語落,他高大的身子借勢竄起,退回到洛翩翩身旁,靜候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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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墓內的夜絕影和水蘊曦,耳邊傳來轟隆隆的巨響,不由得雙雙往石門靠近看去。
「怎麼一回事?」
「要挖開這堅硬的青石,打開墓穴出口少說也要一兩個月的時間。」夜絕影側過臉,對著水蘊曦說。
看著已有裂痕的石門,水蘊曦不解地問:「這表示……」
「這表示這道石門並不像地道入口的石門那般厚,所以我猜這是允薩給我的提示。」
夜絕影的一番話讓水蘊曦小臉驀地一亮。「我們可以出去了,對吧!」
夜絕影點點頭,揚掌朝石門一掌擊去。
掌氣勁道十足,二次受重創的石壁在瞬間轟然巨響,未多時便在他們面前崩塌成為碎石。
朗朗煦光映著藍天,千百萬道光束倏地投射入地道,伴隨著颯颯冷風朝兩人迎面撲來。
夜絕影輕合上眼,讓陽光與風帶走他身上屬於廿三歲劫煞的陰霾,他有種重生的感覺。
欣喜在胸中漫開,水蘊曦興奮嚷著,淚水情難自禁地順頰滑下,她拉著夜絕影的手笑著、叫著:「夜大哥,我們辦到了!」
心一動,夜絕影張開雙臂用力抱著心愛的姑娘,情緒激動地無法用言語表達此刻的心情。
這不但代表著他的重生,更像征他與水蘊曦的未來!
就在此際,鷹嗥衝入耳膜,水蘊曦微怔,還來不及反應,便見一道俐落身影朝她俯衝。
「完了!」她輕呼,再一次被「戟」銜走她頭上的珍珠髮簪。
「哈,看來『戟』的壞習慣還是沒改。」
看著水蘊曦墨黑的長髮在瞬間如瀑般散落在她肩上,夜絕影笑著以指代梳,為她撥理好長髮。
「我能否出聲打擾一下二位呢?」允薩帶著興味的聲音由洞外傳來,適時拉回兩人的思緒。
夜絕影與水蘊曦相視而笑,舉步往外走去。
「哥哥、姐姐!」洛翩翩瞧見兩人,興高采烈地呼喚。
夜絕影的黑眸悄然洩露了心底激動的情緒。「這一切都要謝謝翩翩姑娘給的香粉。」
「我就說一定派得上用場嘛。」她扯唇笑得燦爛,表情好不得意。
「該說你們幸運嗎?」允薩笑聲豪邁。
夜絕影誠摯地頷首。「我身旁有一堆貴人,能說不幸運嗎?只是,我想不透的是,為何這個出口的石門不在地圖上,且比其他石門薄許多。」
允薩苦笑出聲。「如果我沒猜錯,這道出口是當時建墓工人留的盜洞。」
「盜洞?」
一提及此,允薩緊蹙眉,無法掩飾心情的惡劣!這代表著被夜絕影誤打誤撞找出的問題,將會讓他有更多事得忙。
「也許有人收買了當時建墓工人,做了這個連我們都不知道的盜洞,其中的原因我得再調查。」
看出他懊惱的神情,夜絕影拍了拍他的肩朗笑:「被困了兩天,實在餓了,讓兄弟請你喝酒,消消氣?」
允薩還沒續話,水蘊曦先搶了白。「別忘了還有翩翩姑娘吶!」
「當然!你得再同『戟』討回你的珍珠髮簪。」洛翩翩勾著水蘊曦的手,美艷的眸進著激烈的抗拒。「我不跟那惡人同行!」
允薩瞇起眸打量著眼前的小姑娘,厲眉一凜冷冷開口:「我不屑同你這小姑娘計較。」
「你、你……」洛翩翩氣呼呼地指著他挺直的鼻樑,被他冷眸一掃,竟詞窮地找不出罵人的話。
「我怎樣?」
「惡毒的死人臉、尖酸刻薄,歹毒心腸……」
夜絕影與水蘊曦瞧著這完全不對盤的兩人,只能對望暗歎了口氣,逕自低頭商量要上哪填飽五臟廟。
挽著彼此的手,同時抬頭望著晴朗的好天氣,他們似乎可以感覺春天的腳步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