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天真站在迎風樓頂看著天空,這是宮裡最高的地方,由此也可以看到整個衛宮和宮外的衛城。
在宗政日曜如此的對待她後,她以為自己的心情要花許多的時間才能平復,沒想到她卻是出奇的平靜。那晚的遭遇她來說應該算是傷痛和恥辱了,可是實際上卻沒有那麼嚴重,在她心裡似是不怪罪宗日曜。雖然當時她嘴裡說恨他,但現在她非但不恨他,竟還……有些想他……
蔚天真不明白自己是怎麼了,發暈了嗎?竟對個侵犯自己的男人念念不忘。或許她其是神智不清了!
不可否認的,宗政日曜有著英挺迷人的外表,人品出眾、權大勢大,是天下間再難尋到的偉男子。
但那又如何呢?
在阿弟慘死之後,她的心似乎也跟著阿弟而去,留下的軀體只是要代替阿弟活下去而已。對她來說,生活不過是日復一日的重複,既無趣也沒什麼好留戀的,所以她變得冷漠,淡然處世,無悲無喜,一顆心已如枯井般掀不起波瀾。
可是這一切卻在遇上宗政日曜後有了改變。他強悍的眼神好似能看穿她的心思,讓她急於避開他。但事與願違,一場酒醉卻將她赤裸裸的送到他面前,自大霸道的他更是強要了她;而他還大言不慚的要她嫁給他,不但安排了她的未來,連衛城的將來也在他的計畫中。她氣他的自以為是,堅持不願和他扯上關係。
是的,她不要和宗政日曜有任何的牽連,他不是她惹得起的男人,他太耀眼了,一舉一動皆引人注目。而她最需要的則是平靜,若和他在一起,那她注定了無法安靜的生活。
而且她還說了要殺他的重話,她更是不能再和他相見了。
宗政日曜的出現有如一顆大石擲入她心湖,將她平靜的心湖掀起了驚濤巨浪;但波濤終會靜止下來,屆時,她的心也將恢復以往的平靜,這一切將埋在她心底深處,成為回憶。而宗政日曜縱然對她有興趣,那也只是暫時的,他身邊不乏國色天香的女人,那些女子的溫柔多情會撫慰他的心,不出幾日他便會將她忘了。
她和宗政日曜站在兩個極端上,他們有不同的人生、不同的未來,怎麼也不可能在一起。
不過經過了這事,她的心境變得更平穩安靜了,可能是因為身心都受到重大的改變吧。隱藏了十年多的秘密被人識破,她雖然是心驚膽跳,卻更有份如釋重負的感覺。宗政日曜說得沒錯,世上沒有永遠的秘密,現在秘密被揭穿了,反倒讓她鬆了口氣。至少她不必再那麼害怕,也能更清楚的看透這個世間。
而她回衛城宣佈了城邦公約後,眾多臣子都是大力的反對,尤其娘和林大人同聲一氣,反對聲勢最為浩大,對她形成了很大的壓力。然而她卻不覺得難受和孤獨,一樣是平心靜氣的面對眾人,沉穩的態度折服了多位大臣,讓他們明白一味的反對不如順應潮流、因應變通來得好。
她對城邦公約提出了不少的因應措施,也願意接納臣屬的意見,這做法受到許多臣屬的支持,反對的聲浪也越來越小,如今,只剩下娘和林大人了。
不過她不急,她相信娘和林大人終也會支持她的。
時值六月,衛城是座山城,縱使到了夏天也沒有逼人的熱氣,涼風習習,令人感到舒適。
蔚天真有著宮城景色,眉頭舒展,心境清靜自在。
「城主,老夫人找您。」一名侍衛匆忙的走上迎風樓,向蔚天真票報。
蔚天真轉身下樓。看來娘是忍不住了,也該有決定了吧。
***
靜樓裡,老大人蘊著怒氣的臉孔讓下人們大氣都不敢出,蔚天真很快的走入了花廳向母親問安。
如同以往,所有服侍的下人都退下,廳裡只留下老大人和蔚天真。
「說,你到底想怎麼樣?」老夫人質問女兒。
「娘不明白嗎?城邦公約是所有城邦都必須遵守的約定,衛城也不例外。」蔚天真淡淡的回答。
「你說得倒輕鬆。衛城一向自給自足,從不對外開放門戶,如此平平安安的過了數十年了,為何要改變!你馬上就將公約撕了,對外聲明,衛城退出城邦之盟,不與其他城市來往。」老夫人嚴聲交代。
「娘,我不會這麼做,也不可能這麼做。衛城改革的新法已經在草擬了,過不久便可以公佈,和城邦公約相輔相成,以因應衛城開放後會面臨的情況。衛城的開放是勢在必行。」蔚天真平靜的向母親解釋。
「我不同意。你馬上停下來,別再弄什麼新法,立刻廢了它!今後你就做個聽話的城主,所有的事自有林大人會代為處理,不必你多事了!」老大人逕自作了決定。她要收回女兒的權力,免得她將衛城弄得烏煙障氣。
「娘,既然我是城主,就要做到城主該負的責任,我不會逃避,也沒人能代替我作決定。」蔚天真始終冷靜自持,娘的話已經無法再影響她了。
「你這是什麼話?你眼裡還有我這個娘嗎?你這害死弟弟的兇手,不肖的罪人!」老夫人語氣刻薄尖酸,她舉起手,無情的就給女兒一個巴掌,氣女兒的不聽話。
蔚天真沒閃躲,她靜靜的接下了這巴掌,一雙大眼冷冷的看著母親,「我會負起衛城興敗的一切責任。若沒事,孩兒告退了。」她轉身離開,走了兩步又停下,背對母親淡然地開口,「如果可以,我願意和阿弟交換命運。我雖活著,卻羨慕阿弟能擺脫俗世的煩擾。想想看,到底是誰比較幸福呢?」說完,她頭也不回的離開。
老夫人還舉著手站在當場,女兒冷漠的態度使她心驚,她最後所說的話更像支箭直射入心頭。從不曾有過的愧疚盈滿心中,她頹然的放下手,終於開始思考自己的行為。
看來她不但失去了兒子,連女兒也失去了!
不久,衛城公佈了新的法規,此後城門正式對外開放,而勞苦功高的林立郎大人也告老還鄉,頤養天年。
此時已是七月底,離蔚天真簽定城邦公約也有兩個月了。
***
「啟稟城主,宗政口曜領主來了,他帶著一隊衛士正走過大街,往衛宮前進。」傳令的侍衛接到城門守衛傳來的消息,飛快的入大殿通報。
「你說誰來了?」蔚天真驚愕的問。她沒聽錯吧?
「城主,是炎城的城主,也是眾城邦的領主宗政日曜,他來衛城了!」守衛大聲地再說一次。
真的是他!他怎會來衛城?蔚天真被這消息震懾住,一時不知如何反應。
眾臣子見城主聽到宗政日曜來訪的消息後就呆坐在椅子上,滿臉錯愕,都十分不解。
「城主,我們是不是該出宮去迎接領主呢?」伊應麟站出來問。
蔚天真呆愣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看到眾臣子都用奇特的眼光看著她,她輕咳了下,恢復平時鎮靜的模樣。「你們說什麼?」
「屬下是詢問城主,我們該不該出宮去迎接宗政領主?」伊應麟原話再提。
「城主,於禮城主該領臣屬們去迎接宗政領主才是。畢竟領主的地位不比一般的城主。」另一名臣子出聲建議,眾臣屬都點頭附和。
「那是當然的,諸位隨我來吧。」蔚天真馬一起身走出大殿,領著臣屬去迎接宗政日曜。
大街上,宗政日曜架式十足、威風凜凜,不凡的英姿吸引了衛城百姓駐足觀看,他的身份也傳偏了整個衛城。
「原來他就是領主,難怪這麼神氣。」
「喂,你有他帶來的侍衛也是這麼的威武昂藏,那炎城一定很富強了。」
「當然啊,聽說炎城還是當今最強盛的城邦,領地足足大了衛城十來倍呢!」
類似這種交談隨處可聞,衛城的百姓對宗政日曜莫不敬佩。
隊伍在衛宮大門前停下,宗政日曜面帶微笑的昂首大步走向衛宮,想到就要見到蔚天真了,他眼中有掩不住的欣喜。這丫頭讓他飽嘗相思之苦,若不是為了做好萬全的準備,以便能這次就將這丫頭娶回去,他何需浪費那麼多的時間,早就飛奔而來將她捉回炎城了。
遠遠的一群人走近,宗政日曜眼尖地看到帶領的就是他朝思暮想的蔚天真,他快步的走向前。
蔚天真先停下腳步,有禮的向宗政日曜抱拳道:「領主,歡迎來到衛城。」
宗政日曜兩眼直盯著蔚天真姣好的臉蛋,眼裡閃動著異樣的光芒。「蔚城主,真是好『久』不見了。」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兩個月不見,對他來說就如隔了千百年般。
蔚天真的神情更冷漠了,她優美的比了個「請」的手勢,隨即帶頭回衛宮。
宗政日曜緊隨在她身後。
蔚天真將宗政口曜請進了大殿,伺候的僕人立刻送上了茶水。
「衛城離炎城頗遠,領主竟會大駕光臨,真讓人吃驚。以領主日理萬機、政務繁忙的情形來說,應該是沒時間遊山玩水才是,因此領主此行可是為巡視各城邦?那衛城能做為領主巡查中的一站,直是榮幸。只不過衛城地小又單純,不需要花費領主多少心思,領主也不必將時間浪費在衛城上,應該多用些時間去巡視別的城邦。」蔚天真淡漠的開口,話裡的意思就是要宗政日曜早些離開衛城。
這個丫頭,看到他不但沒半絲的欣喜,他才剛踏入衛宮,椅子還沒坐熱,她就要趕他走,看來她真是需要好好的教訓了。
「蔚城主此言差矣。我此趟出門不是為了巡視,而是特地來拜訪衛城──或說是特別來見見蔚城主也對。炎城一聚,我和蔚城主是一見如故、互相傾心,還曾促膝長談一整夜,感情作比尋常,因此專程來拜訪蔚城主。我還打算在衛城叨擾幾日,不知蔚城主是否歡迎?」宗政日曜說話的話氣分外親熱,且話中有話。
宗政日曜一番感情洋溢的話聽得蔚天真很是刺耳,但礙於殿上還有別人在,她什麼反駁的話都不能說,也無法理直氣壯的表示他不受歡迎,只好忍著氣冷冷的說道:「衛城是個小地方,只怕會招待不周,讓領主掃興了。」
「領主大駕光臨是衛城之辛,只望領主不嫌棄,臣屬自會協助城主竭盡所能的招待領主,以顯示衛城百姓的樸良好客。」伊應麟趕忙插話。他不知道一向冷漠不多話的城主今天是怎麼了,話特別的多又句句皆不客氣,聽得他冷汗直冒,生怕觸怒了宗政日曜。
「這衛城是個好地方,我很喜歡,我想我會留下來好好看看。我有些話想私下和蔚城主談談,不知蔚城主方不方便?」宗政日曜向著蔚天真說道。
「領主想談的一定是公事了,在這大殿上說最是適合,領主有話就請說吧!」蔚天真挑釁的回答。
雖然蔚天真這樣說,可底下的臣子卻不敢這麼想,紛紛行禮告退離開了大殿,連伺候的下人、侍衛也全部退下,殿裡只剩下蔚天真和宗政日曜兩人。
蔚天真深吸口氣還未開口,宗政日曜就快如閃電般欺身到蔚天真身前抱起了她。
「你做什麼──唔……」蔚天真的話被宗政日曜的唇封住了,兩個月的相思,讓宗政日曜一吻上便捨不得放開。
莊嚴的大殿上,只見兩個男子擁吻著,若有人在此時闖入,不知會引起什麼樣的風波。
宗政日曜故然是情慾難忍,深深的迷醉在蔚天真的甜蜜中,而蔚天真卻很清楚他們不能這麼做,只不過她的反抗被宗政日曜以更大的力量壓下了。
蔚天真就算有再強的意志力,也在宗政日曜霸道的索吻下漸漸軟化了。他的吻強烈得有如狂風暴雨,又溫柔得像是可以溺死人,讓蔚天真也深陷其中。
好一段時間,大殿裡只能聽到急促的呼吸聲,伴著輕淺的呻吟。
好半晌,宗政日曜才緩緩的放開小巧紅唇。他的唇滑到蔚天真潔白的頸胛旁,張口印下了一排齒印。
「啊!」蔚天真痛喊一聲,想掙出宗政日曜的懷抱。
宗政日曜結實的手臂攬緊了她,不客氣的道:「這是懲罰你見到我不但不歡迎,還千方百計要趕我走。小傢伙,你可真無情啊!」
他又在蔚天真另一邊的頸項旁咬了一口,「這是懲罰你讓我相思斷腸。」
這回蔚天真沒有喊痛,她咬著唇生氣的往他胸口打去。
宗政日曜輕易的就用手格開了她的攻擊,不悅地皺起了眉頭,「你想謀殺親夫嗎?竟出手那麼重。」
「我說過,再見到你,我便會殺了你。現在是你自投羅網的,恕不得我!」蔚天真不是在說笑,她冷著臉真要痛下殺手。
「你真要殺我?」宗政日曜仍是一張笑臉。
「不錯!」蔚天真拚命培養殺氣,想以此逼宗政日曜放開她。
而宗政日曜卻是毫不緊張,他鬆開了對蔚天真的箝制,不在意的笑說:「那就殺吧,我不反抗。」
「你……」蔚天真惱怒地叫道,可舉起的手就是打不下去。她冷哼一聲,隨意扯了個理由,「我不殺不反抗的人。我們來公平決鬥,我要殺得你心服口服!」
「哈哈!這只是你的藉口,你明知道公平決鬥一定是打不贏我的,而且我絕對不會和你動手比武,你是捨不得殺我才這麼說的,對不對?」宗政日曜說得眉開眼笑,再次將她攬回懷中。
「你胡說什麼?我不和你亂扯了,你不是有話要對我說嗎?快放開我,我們才能談話。」蔚天真不悅的喊。
「說話還不如用行動表示。這就是我想對你說的話。」宗政日曜的唇又湊過去,作勢要吻她。
「不要!」蔚天真別開臉,閃避宗政日曜的吻。
宗政日曜雖是哈哈笑著,可是對於蔚天真明顯的拒絕,心中還是有些不是滋味。
他扳回她的臉,點了點她的俏鼻,「你真的一點都沒想到我嗎?」
蔚天真不想回答,她只希望他能快生離開衛城。
「這兒不歡迎你,你快點離開。」她寒著臉下逐客令。
「要我走可以,只要你隨我回炎城,我馬上離開。」宗政日曜說出來此的目的,不達目的他絕對不走。
蔚天真瞪著宗政日曜,鄭重地說道:「你明知這是不可能的事。我不會跟你回炎城的,我們之間早沒有瓜葛,你不該再提起,更不該來衛城。」
「存在的事實是無法抹滅的,你是我的人,就一輩子都是我的人!不論要面對如何的困難,我都不會放開你,真兒,我要定你了。」宗政日曜認真地說,堅定的眼神昭告著他的決心。
「你……你怎麼這麼不講理,我說不就是不!宗政日曜,天下的女子何其多,為何你就是不肯放過我呢?衛城是我的責任,不管是當蔚天威或是蔚天真,我都是衛城城主。即使必須假扮男人過一生,我不怨尤,也喜歡這樣的生活。宗政日曜,就算是我求你,你別再為難我了,放了我,讓我能平靜的過日子,好嗎?」蔚天真見硬聲拒絕無效,只好改成軟聲相求。她活到這麼大,頭一次拉下身段求人。
宗政口曜將她的哀求和苦惱看入眼裡,他無法不心疼她,對她的要求也很難狠下心說不,但是為了她好,也為了自己的私心,他仍是搖頭。
「真兒,我放不開你。天知道我有多想要你,想得心都疼了!所以我不能放過你,也不忍心見你當個假男人虛度肯春。衛城必須有個新城主,一個真正的男城主,而你要做我的領主夫人。」這是宗政日曜的回答。
蔚天真失去了耐心,兩個人說了半天仍是自說自話,誰也不從誰。她的命運要掌握在自己手中,她不會讓宗政日曜操縱的。
「那我們之間就沒什麼好談的了。除非你打昏我將我強行帶走,否則我是不會離開衛城的。而且就算你強帶我走了,只要一有機會,我還是會逃回來。到時你就算關我一輩子,我也會一死以解脫。所以你若強帶我走,非但不是帶走了個溫柔的女人,我還會變成你的負擔,成為你這輩子最大的夢魘!因此你要下決定之前,最好先想清楚後果!」蔚天真威脅地道。
宗政日曜怎會被蔚天真的話嚇到呢?所有會遇上的困難,在來到衛城之前,他都想好了應對方法。他會降服這個女人的,哪怕要用一生的時間,他也不會放棄她。
輕聲一笑,宗政日曜又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他邪氣的親了下蔚天真粉嫩的臉蛋,悄聲在她耳旁說著:「我早已知道後果了,就是你會變成我最親愛的夫人。真兒寶貝,顧好你的心,我會將它偷到手的。」
蔚天真真的拿宗政日曜沒轍了,怎麼會有這樣的男人呢?任憑她說破了嘴,使盡了力氣,擺出了最冷酷的臉色,都被他不在意的一笑化去。他堅實如鋼鐵般的毅力讓她心驚,她真逃不過他的掌握了嗎?
不,她不相信。現在她可是在自己的領域,而他則是腳踏她的地、頭頂她的天,她總有辦法讓他知難而退的,她一定會想到辦法。
看著蔚天真沉思的臉,宗政日曜思忖,這丫頭八成又在想要如何擺脫他了。他怎能讓她如願呢?
宗政日曜不懷好意的一笑,俯下臉偷襲她。
蔚天真一驚,奮力反抗著,「不可以,這是大殿,萬一被人看到了怎麼辦?住手啦!」
「被看到了正好,可以省去麻煩的解釋,你馬上就可以隨我回炎城了。來,親一個。」
「不要……」
看來蔚天真要逃開宗政口曜的掌握可真是難又難啊!
不過宗政日曜想得到美人心,恐怕也要付出很大的心力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