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球隊員的面糾正煙翠,語氣專橫。現在大家正在教會體育館內的排球場上練球。
〞你們守住前場,我和莉莎守在後場,這樣也許比較好。〞煙翠好心反應,一邊對
莉莎發出會心的微笑。莉莎是位內向害羞的高中少女,她和煙翠一樣,對教練的高壓作
風極度反感。
瑞吉重視暫代教練兼隊長的任務。煙翠努力遵照他的指導,只是每當球向她飛過來
時,她就偏把球打歪了。她並不精於排球,但誓死也要把排球練熟。
教會青年杯排球賽將於二月底舉行,距今不到兩個月時間。為使今年的賽程更加刺
激有趣,西區的主辦單位制定了新規則,規定神職人員也需加入球隊。保祿的醫生不准
他從事劇烈運動,於是這項榮譽自然就落到煙翠身上了。她雖害怕這項苦差事,但卻無
可逃避。
她撫平散亂的髮絲,遵照瑞吉的指示,在邊線之內站定,等待對方發球。眼見球向
她這邊飛過來,她擺好姿勢,想把球用力托起。
沒想到用手一撥,球卻遠遠地彈向後方,嚇得她花容失色。
孩子們全都笑成一團,瑞吉耐心盡失,大喊暫停。他垂頭喪氣,一邊跺腳,一邊對
剛打過蠟的地板捶拳,發洩憤怒。
煙翠又累又窘,滿臉通紅,順手拉拉淺粉色的運動短褲。她和其他隊員一樣,穿著
白色的運動服,曲線畢露。〞關瑞吉!我知道我還要多加練習,但我也沒那麼差勁吧!〞
〞這是見仁見智的問題。〞柯麥德先向她展現一個迷人的笑容,再開了個玩笑,因
為這樣的笑容,使他在本地高中博得了〞大帥哥〞的名號。
〞謝謝你的支持,麥德。〞煙翠小聲說,〞下回要我幫忙時,只要記得今天的事。
〞她向他眨眼暗示,而後奔到球場後方去撿球。
她彎腰撿球時,聽見門口有個男人在發表意見:〞其實孩子打球也自有主見。〞
她愣住了。
這聲音好熟悉。
一定是那個人!那個三個月前她立志要忘掉的人,那個她不願再見到的人。他何時
出獄?又是怎麼找到我的?她納悶。
煙翠驚惶失措,鼓起勇氣抬頭,慌張的眼神正遇上何路克探索的凝望。她全身癱軟。
上回相遇的情景如一幕彩色電影,在腦際播映,她原已灼熱的面孔更加排紅。
他靠門而立,鬍鬚刮得乾乾淨淨,穿著白色牛仔褲和海軍汗衫。煙翠忍不住回憶起
在監獄禮拜堂中上演的難堪場面。她毫無防備地任他細細打量,而後他現出滿意的眼神。
〞很高興你還沒忘記我!你一定也發現了,有些事情是無法自心上抹去的。〞
她那天在監獄中被他擁抱撫摸已是莫大羞辱,但似乎還有更難堪的情況跟在後頭。
他顯然樂於提醒她那段無法遺忘、透露出她真實本性的遭遇,且樂此不疲。他知道她在
他懷中變得神魂顛倒,便以此做為取笑的泉源。
何路克的突然出現,令煙翠心慌意亂。她站起身,連球也忘了撿。她警告他說,教
會不歡迎他,而且他無權來糾纏她。他卻把她的話當耳邊風,逕自撈起地板上的排球,
走向排球場上的孩子們。
〞你以為你在幹什麼呀!〞她邊吼邊追著他。但他不理她。
〞喀,孩子們。我叫何路克,朋友都叫我阿路。〞他偷覷了煙翠一眼,見她目現怒
意,可見她想起了在獄中喊他〞親愛的阿路〞那一幕。光想到這一幕,就足以令她全身
燥熱。
〞葉牧師跟我說,你們球隊在感恩節之後就沒有教練了。我想我既然在大學時代常
打排球,所以便毛遂自薦來擔任接手人選。〞
煙翠認為自己一定是在做夢。孩子們哪裡能察覺她心中的波濤起伏,他們一致熱烈
歡呼以迎接這位英挺、矯健的男教練。他輕而易舉地就抓住了球員的注意力,這項本領
著實令煙翠歎服。
大夥兒鼓掌、喝彩,立即問了他一大堆問題:他知不知道賽程下個月開始?他有沒
有什麼法寶能把對手淘汰出局?他盡量陪他們練球嗎?他會不會教梅牧師怎麼樣把球打
好?
最後一個問題惹得全場轟然大笑,每個人都轉過頭來觀察她的反應。煙翠仍處在驚
魂未定的困境中。她現在的感覺很矛盾,生理上有股壓抑不住的亢奮,而心理上卻蒙上
恐懼的陰影。
這件事,保祿為什麼不先跟我商量?
她急著想找老牧師問個明白,便快步奔出體育館,眼角餘光發覺何路克正緊盯著她
裸露的修長雙腿,直到她出了體育館大門。
保祿正在教堂中,向壁爐建築工人指出導熱孔安置錯誤。他一見煙翠進來,向工人
知會了一聲,就走向座位後與她會合。
〞怎麼回事呀?小翠,一股氣嘟嘟的樣子。〞
〞我是很生氣。何路克剛才溜進體育館,自稱是新來的教練。我忘了他這時應該已
出獄了,也不知道你已經跟他見過面。這件事是怎麼發生的?我覺得你要找他當教練之
前,應該先跟我商量嘛!〞她邊說邊平息怒氣。
〞到我辦公室談吧!〞他先向工人交代說他還會回來,然後帶她走向走廊。煙翠從
未對保祿發過脾氣,何路克一出現,害她完全失控了。
保祿關上門,〞幹嘛不坐下?〞
〞我坐不住。〞她因情緒激動而胸膛起伏不定。
他坐在桌緣看著她,滿臉疑惑的表情,〞我也是半小時前才看到他呀!〞
煙翠眨眨眼,〞你騙我!〞
〞我沒騙你。〞保祿鄭重地搖頭。〞據我所知,他禮拜四先打電話來教堂詢問,多
莉告訴他我們禮拜六會在,所以他才到我辦公室要求跟我面談。我聽到他名字時可真是
大吃一驚呢!〞
〞我不信。〞她仍喃喃自語,雙手插腰。
〞他只說他上禮拜剛出獄,想趁空閒時間,找些有益的事情來做。他還帶著你那天
在監獄分送的資料呢!〞她恍然大悟,難怪他找得到我!〞他說你提到做義工的事,令
他深受心靈衝擊。〞
〞那怎麼可能!〞憶及他對她說話時的兇惡嘴臉,及褻瀆神靈的行為,她暗自懷疑。
〞顯然是不可能,〞保祿仍未發覺她心情大亂,繼續說。〞似乎你才是助他悔改的
大功臣。〞
〞不是。〞她搖頭。保祿高估了她的能耐,她隨時準備向保祿坦承真相。
〞別過份謙虛了,〞他拍著她肩膀,〞我當然很高興他有這份心意,還告訴他我們
有許多公益活動需要義工參與。看活動表時,他表示他最適合參加體育項目。〞他笑開
了臉。〞眼看著球賽就快開始了,他真是上帝派來幫助我們的,小翠。我告訴他現在你
們全都在體育館練球,他就說最好馬上開始。〞
煙翠無法可想,只有移開視線,強迫自己認清現實。何路克手段高明,一舉就攻入
她的生活領域,並且安頓下來。她簡直無法相信他竟然如此難纏。
〞我想你既然在審判期間那麼關心他,現在他出獄了,你也應該為他高興。我之所
以沒先和你商量,是因為我想給你個驚喜,讓你看到自己努力的成果。小翠,我為你感
到驕傲。一次監獄探訪,就改變了他。〞
〞噢,保祿,〞她終於按捺不住,將真相全盤托出。幾分鐘之內,除了令她汗顏的
那場親密接觸的細節外,她將所有事告訴他。〞你該瞭解我為什麼會這麼煩惱了吧!我
不相信他真是想來幫助我們,也懷疑他動機不單純。我根本不相信他這個人,球隊給他
領導不太好吧!〞
〞憑良心說,〞她繼續說,〞他是個有前科的人,又有反宗教的傾向,會把年輕人
帶壞的。如果那天我找其他人代替我去監獄布道,今天就不會惹來這種麻煩了。錯是在
我,所以理應由我去告訴他,說我們改變主意,這兒不需要他。〞
保祿沉默良久,之後才說:〞我自認活了一大把年紀,不會再有什麼事能讓我吃驚,
你倒是令我開了眼界。小翠,是什麼原因讓你改變了心意,讓你採取了反對他的立場?
我知道在監獄裡他對你很粗魯,但畢竟他是受苦的人,你豈能奢望他張開雙臂,熱烈迎
接你這位陪審員?〞
她低下頭,無言以對,內心諸多感覺正在交戰。
〞無論他是不是冤枉的,如今他已服完刑期,此後永遠背負著前科的污名。他景況
已夠淒慘了,你還要落井下石嗎?〞
〞當然不想,我只是不想跟他打交道。〞煙翠沒說出口的真正原因是:她害怕控制
不住自己,他激起了她深藏的熱情本性,但她卻不敢面對真實的自我。
〞這口氣可不像是我認識又疼愛的小翠。他是上帝的子女,也需要幫助喲。〞
〞保祿,如果球員家長知道教練犯過罪,怎麼辦?這件事給鍾太太知道,後果也不
堪設想。聽我說,這件事傳出去,你八成會流失一半以上的排球隊員。〞
〞所以我才敦促何路克先生,見到球隊後,第一件事就是跟他們坦承自己的過去,
由孩子們來作決定。我相信他們的判斷。〞
〞我不是擔心孩子們不接納他,他們生性愛保護弱者。再說,他一出現在體育館,
就贏得了孩子們的好感。〞
〞他確是……儀表出眾。〞
煙翠寧死也不願認同保祿對他的評語:〞我猜他一定沒跟你說他不相信上帝。〞
保祿搖頭。〞我們還沒有談到這個話題。然而,我重視一個人的行為甚過於他的言
論。要誠實呀,小翠。你不僅見識過他艱難的處境,自己也曾親身體會,你應該瞭解世
上的事情往往不能只看表面啊!〞
他的訓誡深深撼動她的心。〞我只知道代表你去監獄布道時,就犯下嚴重錯誤,我
現在是自食惡果。如果你不介意,我想回家。不管體育館裡發生什麼事,都跟我無關。
明天早上見啦,我很想聽你講道。〞她輕拍他的手臂。〞我很抱歉令你大失所望,我現
在心情不太好,需要自己一個人好好想想。〞
沒等他回話,她逕自返回自己的辦公室,換上長褲和連兜帽的外套,一月節天氣仍
很寒冷。她一路向工作人員揮手道別,走出側門。停車場上,在保祿的克萊斯勒和建築
工人的貨車之間,赫然停放著一部翠綠色的BMW敞篷車,極為耀眼。
不是每個剛出獄的人都擺得起這種派頭。煙翠啟動她那輛陽春車上路,想起了鍾太
太對有錢證券商的抨擊。明天一早,何路克到此的消息就會傳遍整個教區,鍾太太也會
找上她,探查內幕消息。
煙翠哀歎著,停下來買了個漢堡,然後開車出城,漫無目的地兜了好幾個小時,想
忘掉煩憂,而後再回家等待失眠夜的到來。
三個月前主持監獄布道會後,她熬過了痛苦的失眠才回復正常。如今又再墮入煉獄,
除非她要求轉調至其它教區服務,否則別無他法。但此舉曠日費時,就算調成,心靈早
已身受傷害。
鍾太太曾說他雖然英俊,畢竟是個魔鬼。煙翠鑒於他具有惹是生非的傾向,同意鍾
太太的論斷頗為貼切。他已出獄,金錢不虞匱乏,空有過人的才智卻無處發揮,閒來無
事,最佳的消遣活動就是騷擾她這個笨到會去監獄看他的人。
想起被他吻的感覺和他自己的熱烈反應,煙翠面孔發燙。她緊抓方向盤,回轉開上
回家的路。
駛近家門時,她無奈的承認,這傢伙面對殘破的人生局面,準備東山再起之前,總
要做些熱身工作,像教練之類的。
她一回公寓,立刻淋浴,準備就寢。她先做在書桌前整理好足夠的資料,以提供給
教區會訓的編輯。一直寫到凌晨三點,筆自指間滑落,她才知道自己該好好休息以迎接
忙碌的星期天。
煙翠已經記不得上次遲到是什麼時候的事,自從何路克出現,她原本井然有序的生
活就完全改變。她覺得情緒與精神虛脫,自她宣誓成為牧師後,已很久未發生此種現象
了。
少年唱詩班八點半開始,九點十五分則是少年團聚,主日崇拜十點三十分開始。通
常她會在七點左右到教堂,開圖書室的門,接電話,將全日的工作進度打理妥當。
但今天早上她遲至九點四十分才駛進擁擠的停車場,再下車衝進教堂。幸好一切照
常進行,保祿果然能隨機應變。
她像個小偷,自教堂後門溜進自己辦公室,希望別被他人撞見。關上門,她便快速
穿上聖袍,到大廳去幫保祿,他正招呼著眾人。
多年以來,保祿一直有在禮拜天早上會見教友的習慣。煙翠剛自加州奧克蘭的神學
院畢業。被分派至阿布夸克市擔任他的助理牧師之前,保祿的教會就已經開始實施這項
措施。她也一直遵循他的領導,並且讚賞他親近教友的作風。
幾位成年唱詩班的成員已換好服裝,集合在教堂中,準備上台獻唱。煙翠向每人打
招呼,熟悉的《賦格曲》迴盪在教堂中,她趕到前門,站在保祿的對面。
他正熱絡地跟一對剛搬進教區的新婚夫婦交談,並偷個空檔對她使眼色,暗示她說:
〞我知道你為什麼遲到,我原諒你。〞她感激他的豁達大度。
現在時值一月,許多度完聖誕假期的人都已返家,大廳充滿了做禮拜的居民。煙翠
與他們一一擁抱,親切如家人,垂詢他們的健康狀況,探問有無可報與大家知曉的喜訊。
碰到新教友,她就與他們握手,鼓勵他們發問,並告知可自前廳架上取閱傳單。
〞孟太太!〞她發現陸續到達的竟是珀娜和她母親。
〞早安,牧師,〞孟太太平靜地說,〞我這個禮拜過得很平安,不曉得今天晚上到
你那兒參加家中團聚方不方便?〞
她高興孟太太終於有意加入團聚:〞再方便不過了,我恭候大駕,七點鐘喔。〞
〞我們一定到!〞珀娜肯定地回答。
孟太太走後,煙翠很自然地伸手去迎接下一位,但她的手卻被何路克一把牢牢抓住。
令她氣惱的是,教友史瑪各正站在他後方。
〞如果我告訴你,今早你穿了這身聖袍看來有多可愛,我會不會遭天打雷劈?〞路
克小聲說。
她略微吃驚,他咧開嘴角,手用了點勁,把她拉近一些。〞難怪監獄裡的弟兄一直
提到你。算你聰明,沒再去監獄。光是你那對迷人的藍眼睛就可以引起暴動了。〞她不
會任他在此囂張,正思考著要如何擺脫他。
情急之下,她說出完全違背本性的話:〞六個月的鐵窗生涯沒能糾正你的冒險習性,
再不小心的話可要再進監獄喔!〞
他聽後低聲冷笑,更加捏緊她的手。他放肆地笑著,對她的威嚇毫不在意,糟糕的
是,這一笑更加展現他的魅力,使她明知此笑不懷好意,卻仍禁不住心蕩神弛。
〞我不相信會有男人──不管他是不是犯過案──會因為稱讚漂亮女人而被捕。就
算這個女人是個牧師。〞他說話時,拇指悠閒地撫摸她的手心。
被何路克握住的手心傳來陣陣興奮波浪,流遍她全身,煙翠此時覺得自己才是囚犯。
無疑地他能感受到她的反應,這樣更令她覺得羞辱,尤其是他們的一舉一動盡被史瑪各
看入眼底,她生怕被這女人猜到他們之間的暗潮洶湧。
〞後面還有人在排隊呢!〞煙翠咬著牙小聲說,〞禮拜馬上就開始,難道監獄生活
讓你喪失了得體行為的能力嗎?〞
她想要不著痕跡地抽回自己的手,免得史瑪各或其他人注意,可是徒勞無功。
〞放手可以,但有個條件。〞
她氣得面紅耳赤:〞你真可惡!〞
〞要聽聽看我的條件嗎?〞他的語氣明顯地帶有威脅意昧。
她氣惱得說不出話,只好以冰冷目光迎戰他無禮的凝視,作為回答。
〞我們之間還沒了結,我今晚到你那兒去!〞
〞不行!〞她斷然拒絕。〞我今晚沒空。〞
〞任莉莎說隔周的禮拜天晚上你那兒有團聚,我想參加。你要等我喔,牧師。〞
他放開她的手,傲然地步入教堂,獨留煙翠一人因突如其來的偶遇而心神震顫。她
確信他今晚一定會準時赴約,明知道她不歡迎他,卻偏要硬闖。如今又加上任莉莎告訴
他團聚的事,既然團聚是採取自由參加的進場方式,他大可光明正大地登門。
想必何路克是刻意接近球員中最害羞內向的任莉莎,取得她的信任後,再向不明所
以的她探詢消息,此時還可以讓女孩誤認自己格外重要,他可真是陰險歹毒的男人。
〞早安,牧師!〞史瑪各刺耳的嗓音打斷煙翠混亂的思緒。瑪各對她剛才的不當行
為表示不滿,譴責的眼光猶似要將她千刀萬割,而且還擺出奮戰姿態。
〞史太太,早安!〞
〞葉牧師竟然請個犯過罪的人來當孩子們的教練,我想跟他說,這樣太不負責任了。
但見過剛才那一幕之後,我猜葉牧師不會是作出這種鹵莽決定的人。〞
煙翠有一股極大的衝動想告訴她實情──她非但沒慫恿保祿這麼做,還為了何路克
的事差點和老牧師鬧僵了。但幸好她忍住沒說。那女人從未認同煙翠的牧師角色,還私
下在教區中到處說她的壞話。
〞你有任何意見,〞煙翠緊接著說,〞可在教區自治會上提出。如果想召開臨時會
議,可以聯絡新的主席聶和先生。〞她發現保祿正邁向教堂前方,遂停止談話。〞對不
起,請進來,禮拜要開始了。〞
沒等史太太回答,煙翠趕緊進入教堂,跟在唱詩班後頭,配合著風琴的旋律在中間
走道上前進。
煙翠每踏一步,都得竭力將視線固著於前方的花窗玻璃上。可是她知道,何路克就
在人群中看著她,她根本無法專心,一路渾渾噩噩地走到台前就位後轉身。
通常在這一小時十五分的禮拜時間內,煙翠都是全心祈禱頌讚的,這回卻完全得不
到心靈的平靜。她猶如失去控制,心思一再飄向那位側坐的男子。他英俊面容和合身服
裝使他在現場男性中顯得突出搶眼。
就在審判後不久,她曾盼能在另外的場合遇見他,並與他進一步交往。但自從親身
見識到他邪惡、無恥的真面目後,就打消了這種念頭。想起她為了袒護他,不惜投懷送
抱、獻上香吻,就覺羞愧難當,怎知這一吻竟會爆出熱情、沾污上她的心靈。
她心裡混亂透了,連保祿的講道都沒聽進去。她頓悟自己思緒飄離太遠了,立即嚴
厲自責、集中精神。
保祿今天的講題是勉勵誤入歧途者重覓新生。毫無疑問,保祿是針對何路克才選擇
這個題目。煙翠衷心佩服保祿的慈悲心懷。
可是那個人偏就不後悔!煙翠內心深處抱怨著。剛好就在此時,她和何路克的眼光
遙遙相遇。她恍若回到法庭,見到他被銬上手銬帶走前,那種目露悲痛及迷惑的眼神。
雖然他已服刑完畢,準備重返社會,但她卻益發懷疑他是否真的遭到誣陷?
為什麼,這有什麼用?她為什麼到現在還這麼關心何路克?
她不敢去想答案。她於禮拜完畢後,穿過側門直接回辦公室。有一長串的人等著和
她討論堅信禮、神思和婚禮等事情,她忙得不可開交,無暇煩惱晚上的事。起碼在她上
車回家前是如此。
何路克晚上要到她那兒的事,讓她想得入神,竟闖過紅燈,差點撞上對方來車。那
司機難免生氣,他大按喇叭,她則落荒而逃。
煙翠渾身發抖,不知是被剛才的驚險事故嚇著了,還是被何路克的意外入侵驚動了
──重逢時,她還以為自己早就把這整件事拋在腦後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