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非掀開簾子,找到她了,擾得歐陽靜得小心謹慎地應付他。
「我沒有躲,灶房大娘身體不適,我在幫她做涼拌牛肉。」
「你會做菜?」他走向桌邊,伸手拈了塊牛肉來吃。「好吃,這辣夠勁。」
「不要用手拿!」她沒好氣的說了他一句,順手遞了筷子給他。
「這道是……」蘭非問擺在涼拌牛肉旁的那道菜。
「冰鎮蘆筍。我想做點涼爽的宵夜給大夥兒吃。」
他吃了口,誇讚地直頷首。「你真賢慧,娶到你的人真是好福氣……」他眸光忽地變沉,悻悻地問:「靜兒,你爹希望你嫁人,你會想嫁人嗎?」
「什麼?」她被問得措事不及。
「如果沒有遇到我,你會想嫁人嗎?」蘭非黑眸一眨也不眨地盯著她,像是想穿透她的眸看出些端倪。
一般失去清白的姑娘都沒有婆家要的,她,自然不例外,她應該很痛恨他將奪走她的清白,害她不能正常的嫁人生子吧。
歐陽靜深深吸了口氣。他的凝視對她有強烈的影響,讓她袒露在衣料外的肌膚都起了雞皮疙瘩。「我沒想過嫁人的事。」
「喔?」他揚高的語氣帶著興奮。
她頭垂得低低的。「我從小就跟在我爹身邊幫忙,已經很習慣為百姓奔波了,要我嫁人不能隨意拋頭露面,我還覺得縛手縛腳……何況,我現在已經是個老姑娘,也沒人要了。」
「沒人要嗎?」蘭非突然覺鎝胸口凝聚著一團熱,他擱下筷子,撩起她一繒秀髮。「你太小看你自己了,你明明這麼美,這麼不凡,一般庸俗的女人根本比不上你。」
他居然對她調情起來了!歐陽靜滿臉通紅的要阻止他。「這是灶房,大娘隨時會進來……」
「那又如何?」他囂張笑道,態意吻了吻她的發。
別的男人沒眼光不要她,他要!
「你……」她呼吸凝窒,不由自主地往後退。她腳下踩的地似在旋轉,她心臟劇烈怦跳,像是陷入了什麼魔力裡,只能把指甲刺人手心,逞強的力抗著。
蘭非卻不放過她,他想踫觸她、想把她拉入懷裡親吻,要她和自己一起淪沉……
「靜兒,你上哪去了……」歐陽輔掀開簾子,見到蘭非和女兒黏得緊緊的,忍不住暴怒地喊出蘭非的名。「蘭非,你在做什麼?」
父親的怒吼令歐陽靜狼狽的推開蘭非。
「吃涼拌個肉啊,靜兒的手藝真好。」蘭非倒是老神在在的拈起一塊牛肉吃。
他都看到這傢伙對女兒逾矩了,哪會信他的瞎話!「鈺王爺,老夫已把自己的生死置於度外,只在乎我閨女的名節,請放我們父女下船吧!」
「爹,這怎麼行!」歐陽靜並不贊同。
「住口!」歐陽輔瞪了女兒一眼,又目光堅決的瞪著蘭非道:「請鈺王爺放過小女吧,你要什麼女人應有盡有,何必非要小女不可?我辛苦養大的女兒,是萬萬不可能委屈她當你的妾的……」
蘭非似乎沒注意聽歐陽輔說什麼,他耳尖地聽到煙花炸開消失後響起的異樣聲響,像是……划水聲?
「剛剛那是什麼聲音?」蘭非自問著。
一起疑心,他就無法忽略。他丟下歐陽靜父女,匆匆掀開簾子踏上甲板,巡視起湖面,果然看到異致。這麼晚了,居然有人在泅水……
有股寒意自背後竄起,他知道事情不對勁。
緊接著,他就聽見有船夫大喊道:「王爺,船尾漏水了!」
蘭非再瞥向湖面,那泅水的人已不見蹤影,他心一凜,趕緊隨船夫到船尾查看。
「爹,好像出事了?」
歐陽靜在蘭非匆匆踏出灶房後,便和父親尾隨走出,正好聽到船夫喊了漏水兩字,表情有些驚慌。
歐陽輔臉色凝重的不答話,在船上有突發狀況是件壞事。
蘭非在勘查完船尾後,後頭多了數個侍衛。一撞見歐陽靜父女,正色道:「歐陽靜大人,你想下船,我馬上實現你的心願,現在,你和靜兒坐小舟回岸上。小七,幫他們喬裝成漁夫,安排幾個侍衛上舟保護。」
「蘭非,漏水的情況很嚴重嗎?」蘭非行事向來足悠哉的,歐陽靜還是第一次見到他如此謹慎緊張,恐怕事情十分嚴重。
「有人泅水在船底下鑽洞。可能是有大批人馬輪流拿刀器鑿了一整天,才能成功鑿破。」蘭非恨恨道。他居然也有遭暗算的一天,對方肯定瘋了,才敢冒犯他這個鈺王爺。「船沒那麼快沉,但為求安全,你們還是先搭小舟離開吧。」
「那你呢?」歐陽靜不禁流鱔出對他的擔憂之情。
「我?」看見她的關切神情,蘭非凜然的眼神裡多了分柔和。
「放心,我不會讓人踩到我頭頂上的。」
「大人,小舟準備好了,請。」小七領路道。
「靜兒,快走!」歐陽輔豈會看不出女兒對蘭非的留戀難捨,但事關生命安危,他可沒時間痛斥她,先帶走她為妙。
歐陽靜不願讓她爹失望又生氣,也只能和父親先行一步。
蘭非目送著她到另一端搭小舟,隨即收回視線。
這回是他疏忽了,他太小看敵人了,沒想到對方會為了殺一個歐陽輔而不惜弄翻整艘船--還是,對方也想順便除掉他?
這不無可能,他是皇上的心腹,想必也是某些人的阻礙。不過敢招惹他的人肯定會後悔,因為日後他會還以十倍的報復。
但當務之急是,他得撤離船上所有人!蘭非一邊指揮船夫把滲進船裡的水倒出去,一邊要侍衛協助其他人搭小舟上岸。
可似乎是有舞伎在攀爬繩梯子下船時不慎掉入了湖裡,被救起時差點沒了氣,害後頭的人不敢爬梯子下船,讓他真想把她們全丟進湖裡算了。
「各位姐姐請冷靜,不會有事的……」
蘭非一聽到歐陽靜的柔嗓,險些以為自己出現幻聽了。
「你怎麼還在這?」他瞪著那抹鵝黃色的身影。
「我是來幫你的。」歐陽靜表面上沉靜道,小手緊張地在背後絞著,不敢讓他看見。
留下來是對的嗎?她也不知道,只知要踏上小舟那一刻,她心裡亂得緊,無法拋下船上那麼多人……特別是拋不他,她想全力留在他身邊為他做些什麼。
「幫我?你要怎麼幫我?」蘭非嗤篡,心裡有股想掐死她的衝動,為她不看重自己的安全怏怏不樂著。「真是怪了,你爹竟會讓你留下來!」
歐陽靜心虛道:「我要侍衛把我爹打暈……」
蘭非聽得傻住了。這女人,是被他帶壞了嗎?
「總之,讓我來幫你吧,那些姑娘都很害怕失足落湖,我去安撫她們。」歐陽靜替自己攬了工作,想讓自己在船上變得有用處。
蘭非回過了神,蹙著眉看她走向那恐慌地抱成一團的舞伎。
不對,他還是覺得她不該在這裡!他上前捉住她的手,扳剛她身子道:「她們不敢上舟就等著被淹死吧,你不用多管閒事……「
「別說這種話,你心裡明明不是那麼想的。」
蘭非怔了怔,自嘲道:「我是個怎樣的人,你還不明白嗎?」
歐陽靜晶亮的眸子迎向他。「你是自私,不顧別人的死活。但是你說,你不會讓人踩到你頭頂上的,所以你不會允許有人在你的眼皮下被淹死,你會負責保護船上所有的人。」
蘭非真是被她一番自信滿滿的話給打敗了。她太天真了,才以為他有那麼好心,他只是驕傲作祟罷了!
但,他卻很高興她是這麼看他的。她願意留在船上與他共患難,也讓他心中澎湃湧出的情感藏都藏不住,聲音不禁有些沙啞,「動作快。」
獲得允許,歐陽靜開心的衝著他笑,胞到船的一邊,開始了她的任務;蘭非倏然失神,感覺臉有點熱,邁開步伐迅速地到船艙裡檢視滲水狀況。
很快地,歐陽靜順利讓舞伎都上舟了,接著是船夫、廚娘和部份侍衛,一艘艘小舟漸漸撤離了大船週遭,此刻,船上只剩幾個人和最後一艘小舟。
歐陽靜在侍衛的協助下,攀爬著梯子下舟,等著蘭非下來。
蘭非正要行動,耳朵卻聽見異常的風聲,同時發現有抹火紅的物體飛來,忙閃了身,著了火的箭立即射中船身,大肆燃燒起來,同時,往岸邊劃向的小舟也受到火箭攻擊,侍衛們忙不迭地舉劍打掉射來的箭,有的則逼不得已跳湖求生。
對方真想殺了他!
蘭非不想只屈於劣勢。「小七,把弓箭和爆竹拿來!」
小七立刻領會主子的意思,馬上將東西遞上。蘭非在箭矢上綁上爆竹,待小七點好火,敏銳地察覺到湖岸上有道注視他的冷厲視線,他立刻咻的一聲朝那方向射箭,他有預感,那個可恨的幕後主使者在那兒。
「好了,快下舟!」他命令所有人下舟。
然而就在這時,歐陽靜搭的那艘舟也被火箭攻擊了,歐陽靜怕舟會燒起來,急著拔下箭,舟身卻不穩的晃了晃,她站不穩,整個身子往後墜湖了。
蘭非時間感到血液都快凝結了,眸底浮現驚慌。她那抹教得他允許露出的笑,彷彿成了他看到她的最後一面--不,不能是最後一面,人命之於他是草芥,但她不一樣,他對她還沒膩,還沒!
他吸足空氣後,自船上撲通一聲跳下湖,湖水的冰寒鑽入他四肢百骸,但他只覺得心更寒!他急切地梭巡若那道鵝黃的身影,終於,他看到她了,她不斷地往下沉,他在心裡發狂的嘶喊,游得更快想拉回她。
可惡,她不能死,絕對不能死!歐陽靜澄一墜入湖裡使被湖水灌滿口鼻,不能呼吸,她試著划動手腳想游上去,卻不得要領地愈沉愈深,整個肺部都塞滿了冰冷的湖水,難受得要命。
波光晃動間,她似乎看到了蘭非拚命朝她游來。
蘭非來救她了……
她突然感到安心了,想伸長手捉住他,身子卻無力地往下沉,陷入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