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靖天沒讓水靈知道他要吳剛到鎮上查訪那兩個賊人的事,以免她的情緒波動影響身體和胎兒。幫水靈蓋好被子後,他撫著她的臉輕聲說道:「乖乖睡個午覺,等我忙完了再來陪你,嗯?」
水靈點頭道:「好,你去忙你的吧。」
霍靖天來到前廳,吳剛已經等在那兒。看他一身破舊髒污的裝扮和稍微清瘦的臉頰,霍靖天對他點點頭道:「吳剛,辛苦你了。有沒有什麼消息?」其實,他從吳剛臉上的表情已略知吳剛一定帶回什麼重要的線索。
吳剛一臉興奮地回道:「啟稟莊主,這幾天來我化身小販,在鎮上的市集查了幾天。兩天前,終於讓我找到那個賊子的蹤跡。」
聽到這裡,霍靖天也不自覺露出一臉驚喜的表情,等著吳剛繼續說下去。個性較急的老三洪宏則在一旁催著說:「結果呢?結果呢?」
「後來我就跟蹤他們,查到他們落腳的地方,還有聽到他們的談話。原來他們真的衝著夫人來的。」
眾人發出一聲「啊」,均覺得十分意外。
「可是……為什麼呢?」霍靖天無法想像水靈怎會惹上這些人。
「莊主、師父,我確實聽到他們親口說是拿人錢財,受人指使的。」
眾人面面相覷,更加不懂水靈一個弱女子會和誰結下如此深仇大恨?
霍靖天臉一沉,停了一會兒才問:「有沒有聽到是受誰指使?」
吳剛慚愧地垂首搖頭。
洪宏忍不住罵了一句:「傻小子,最重要的事都沒問到,你回來做什麼?」
「三哥,總算知道這兩個人的行蹤,接下來的事就好辦多了。」一時間,霍靖天腦子裡閃過幾件事。
粗枝大葉的潘奇志接口道:「說得對,明天我們去把那兩個人抓回來,不怕他們不說出主使者是誰。」
魯曜開口道:「不行,只怕抓了他們,便嚇跑了主使者,這件事還是要想個方法查一下。」
因為要趕過年前最後一趟到南方的鏢,霍靖天吩咐吳剛繼續留在鎮上,盯著那兩個人的行蹤,其他人則準備遠行。
臨行前,霍靖天再三叮嚀水靈,要她小心照顧自己的身體,別做太劇烈的活動。
「天氣那麼冷,你盡量別出門,以免著驚了。」
「我知道,我每天都窩在棉被裡不出來就是了。」水靈嘟著小嘴抗議地開玩笑。
霍靖天笑著在她嘟起的唇上親了一下,然後緊緊把她抱在懷裡。水靈偎在他溫暖的胸前,除了感到萬分的不捨,也叮嚀霍靖天要注意自己的安全。
霍靖天離開後的第二天,下起了冬天的第一場雪。下了整整兩天的雪,在地面上積起了幾寸厚的雪,放眼望去,一片大地像是鋪了層白色的厚毯子。
因為不能出門,什麼事都不能做,於是水靈只好繼續縫著要給霍靖天冬天穿的衣服,以便打發時間;可是她是那種安靜不到三分鐘的人,加上她的女紅做得不是很好,縫了幾針就錯誤百出,她只好停了下來,看著窗外的雪景,歎了口氣。
在一旁陪伴的青青,看著她被屋子裡的爐火薰紅了雙頰、一臉的失神,不禁笑著問:「小姐,又怎麼了?」
因為怕水靈凍著,郭媽在她房裡燒了一個火爐。煤炭燒著雖然溫暖,但也使得空氣裡的水氣被燒光而顯得乾燥;水靈待在屋裡久了,整張臉便被烤得紅紅的,加上氣悶,所以顯得更加煩躁。
她放下手中的針錢走到門口,打開門,一陣冷風撲面而來,她深深吸了一口新鮮的空氣後,吐出一朵朵白色的雲霧。抬起頭看著緩緩從天而降,片片雪白如鵝絨的飄雪,忍不住伸出手接在手掌心上,然後任它被手掌的溫度融化;一顆煩躁的心也像是解凍了般;接著,水靈意外地看到披著一件純黑色貂皮大衣的趙翠兒走過屋外的迴廊要往後院走去,但見她好像想著心事,所以沒注意到水靈正站在房門口。
自從她懷孕以來,有很長一段時間沒見到趙翠兒,這時候意外地見到她,水靈忍不住驚喜地叫了聲:「趙姐姐。」
趙翠兒聽到有人喚她,於是停下腳步,才看到站在門邊的水靈和青青。
水靈開心地問:「趙姐姐,好久不見,你最近在忙什麼?」
趙翠兒還沒回答,水靈又看到她手上拿著一把紙傘,更是羨慕地問:「趙姐姐,你拿著紙傘要上哪兒去?」她的臉上是藏不住的羨慕。
趙翠兒瞧著她興奮的臉,只淡淡地一笑說:「下了幾天的雪,我都躲在屋裡,今天特別悶,所以出來走一走。」她悄悄地打量著水靈的肚子,雖然在厚重的衣服下看不出什麼,但她心裡還是一陣刺痛。
望著水靈一副不知愁的快樂模樣,忽然有一個念頭在心中閃過,她開口試探地問道:「我正想去看看後院的湖結冰了沒,往年只要湖上的冰夠厚,我都會上去玩滑冰,岳妹妹一定沒有玩過滑冰吧?」
「滑冰?」光是聽到這兩個字,就讓水靈開心地瞪大了眼。她以前看過鎮上的小孩拿了個木箱子在冰上滑著玩,可是父親說女孩子玩那個太野,所以不讓她玩。
正愁沒人陪她走一走,聽到趙翠兒邀她到後院去,當然馬上答應。她開心地回頭向仍站在門口的青青招手,要青青拿件披風給她。
「小姐……。」青青本來就不太贊成水靈出門,現在居然要和她向來沒有什麼好感的趙翠兒出去,心中更加不願意。看著水靈的肚子,她試圖打消水靈的出門的念頭。「小姐,你確定你沒問題嗎?這地上積了雪可是很滑的,萬一不小心……。」
「青青,你放心,我會慢慢的走,更何況有趙姐姐在。」水靈燦爛的笑裡一點提防都沒有,就是這樣才讓人更擔心。
趙翠兒帶著水靈來到青銅莊的後院。原來是一片青綠的茂密的花草,現在都被厚厚的積雪覆蓋著;除了高聳的樹之外,地面上早已分不出哪裡是路。
兩人走到湖邊,果然見到整個湖結了冰。趙翠兒撿了一塊石子,向湖裡用力扔去,石頭先是在冰上敲出聲響,可是因為冰結得不夠厚,所以在冰上敲出一個洞,石子就掉進湖水裡。
「唉呀!」看見石子擊破冰層掉到水裡,水靈失望地叫了一聲。
「這冰還不夠厚呢。」趙翠兒聽見水靈的叫聲,於是笑著說。「再多等個幾天吧,我們看看雪景好了。」
水靈雖然不是第一次見到下雪,但鎮上因為人多,下了雪之後,人車來來往往,雪地很快便是一片髒污,很難想像雪景可以是眼前如此乾乾淨淨的雪白。
水靈忍不住歎口氣道:「好美。」然後仰起臉閉上眼睛,感受片片白雪落在臉上的感覺。過了片刻,一張開眼,正看到趙翠兒懷疑的眼光。她靦腆地笑著說:「以前在家裡,只要一下雪,我爹爹便禁止我出門,所以我只有在屋子裡看雪景的份。」
趙翠兒聽完她的解釋,笑笑地點頭。「你爹很疼你吧?你娘呢?」
「我娘……她在我很小的時侯因為難產去世了。我已經不太記得她長得什麼樣子,只能用想像的,從小便是爹爹照顧我。」
提起自己的雙親,水靈的情緒變得有些低落。娘死的時侯她還太小,所以對她並沒有特別的印象;幾次她問起父親,父親總是滿懷感傷地告訴她母親是個溫柔美麗又善良的女子。雖然事隔多年,水靈仍能感覺到父親對母親的思念和哀傷,所以也就很少再問起母親的事。
趙翠兒忽然歎了一口長氣說道:「雖然你沒了娘,可是你還有爹疼你,哪像我……」
水靈這才想到趙翠兒的身世,心裡埋怨自己的多嘴。「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趙翠兒的嘴角微微扯了一下。「你別傻了,這不關你的事。」她停了一會兒又說:「小時侯,靖天常陪我到這裡來玩。他真的是一個心地很好的人,那時侯他知道我失去了家人,只要一有空就會陪著我,說故事給我聽,帶我到處去玩。」她一邊回憶,臉上浮出甜蜜的笑容。
水靈聽她提起靖天,只道她感念靖天自小對她的照顧,也不覺有異;反而因此想起他的溫柔體貼,想到自己原來到青銅莊只是替他療傷,沒想到竟就這麼不可自拔的愛上他,而現在肚子裡更有著他的骨肉,覺得緣份真是很奇妙的東西。
正想著,忽然吹起了一陣風,然後聽到趙翠兒「唉呀」一聲,水靈回過神來問:「怎麼了?」接著看見一把紙傘,從眼前飛過掉進湖裡。
「趙姐姐,你怎麼了?」看她的樣子彷彿很痛苦。
趙翠兒雙手捧著頭道:「沒什麼……可能太久沒出來了,吹太多風有點受不了,突然感到有點頭疼。」
水靈看她露出痛苦的表情,於是擔心地說:「那麼我們回屋裡去吧,別著涼了。」
「可是,我的傘。」趙翠兒看著被風吹落在湖面上的傘。
紙傘就掉在湖邊上,幸好湖水已結了冰,傘才沒糊掉,現在除非有人下去撿,否則傘也拿不回來。可是剛剛兩人都看到湖面上的冰結得不夠厚,要下去是很危險的。
「怎麼辦?這支傘對我很重要,是我家被燒掉時唯一留下的東西。」趙翠兒的眉頭皺得更緊,眼淚沿著臉頰滑下。
水靈看見她難過的樣子心中已是不忍,再聽到她傘是如此重要的東西,於是說:「我去幫你撿吧。」
她看了看傘的位置,距自己只有兩步遠,如果跪在岸邊伸手去拿,應該沒有問題吧?
她忘了自己懷有身孕,而趙翠兒也「故意」忽略。她只是說:「你確定你要幫我撿回來?或者我可以回去找人來幫我,只是……我怕那時侯傘會被風吹得更遠……」
「說得也是。我看還是我來幫你撿好了。」善良又熱心的水靈此時已沒有空去想別的事情,只是一心想把傘撿回來。
「那就麻煩你了。」
水靈慢慢地跪下來。厚厚的雪像鋪了層毯子一般,所以也不至於跪得腳疼。她穩住身子後,一隻手扶在岸邊,然後小心地探出半個身子。
「只差一點點!」趙翠兒在一旁著急地叫著。
水靈也看到傘就在自己前方的不遠處,所以再把手伸長一些。因為身上的衣服多,動作有些不靈活,水靈伸手伸得很辛苦。
「岳妹妹,再出去一些、再出去一些,就快要勾著了。」
水靈也想把手再伸長一點,但是全身裹得像個粽子一樣,平日很容易的舉動,現在卻變成高難度動作。她深吸了一口氣,想再向前一點,忽然覺得腳下一滑,整個人重心不穩地就要往前撲倒。
「趙姐姐,拉我一把……!」她覺得自己就要掉下去了,一時慌張,急忙叫趙翠兒拉住她的身子。
可是趙翠兒不但沒有拉她,反而往旁邊一閃。於是她整個人失去了重心,隨著一聲慘叫,掉進湖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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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廚房裡忙著的郭媽聽青青說水靈跟著趙翠兒到後院去了,原只是笑著說了一句:「這個小姑娘真是好動。」
然後看到青青焦急的一張臉,才發現青青的緊張,於是和青青一起到後院來找水靈。當兩人看到有人跪在湖邊探出身子,而那個人竟然就是水靈時,兩人難以置信地互望一眼,並從對方眼裡看出心中的焦急。兩人小心翼翼地在雪地上跑著,想阻止水靈的舉動,說時遲那時快,就在兩人張口的前一刻,便看見水靈整個身體失去重心的向前跌下,嚇得郭媽的心臟都要停止了。
水靈要掉下去的一剎那,心裡只想著:糟了。雖然湖面離岸邊不高,跌下去也不至於怎麼疼痛,但她擔心的是萬一冰破了,她便要掉進冰冷的湖水裡,也不知道這湖水有多深?加上自己又不會游泳……。一瞬間,腦子裡已閃過好幾個念頭。等她結結實實地跌在冰上,發現自己並沒有如想像中的掉進水裡,她才稍微定下心。
站在一旁的趙翠兒看到水靈腳下一個不穩時,分明可以伸手拉住她,但是她並沒有伸手;甚至還住旁邊閃了一下,以防水靈的手在混亂中拉到她的衣服。
眼睜睜地看著水靈整個人掉到湖裡,她的心裡感到一陣奇異的快感。她幻想著水靈在水中痛苦地掙扎著,然後慢慢沉入冰冷的湖水中。直到聽見背後傳來的叫嚷聲,她才從幻想中清醒過來。一回頭,看到急忙跑來的是青青和郭媽,才轉頭看著驚魂未定、趴在冰上的水靈,假意趕緊彎下腰,故作緊張地喊著:「岳妹妹,你沒事吧?」然後又張開喉嚨喊道:「來人啊!快來人啊!」
水靈確定身體下的冰沒有破裂後,慢慢地抬起頭。這一跤跌得她頭昏眼花,除了片片白雪之外,似乎還看到許多金色星星在眼前打轉。
因為不知道冰什麼會破掉,她試著努力地撐起身體想離開湖面,但是因為身上的衣服有點厚重,水靈要起身時,有點困難和笨拙,看到眼前的趙翠兒,她忍不住叫了聲:「趙姐姐,幫我……。」
就在趙翠兒伸出手的同時,她突然感到肚子一陣劇烈的抽痛,痛得她緊緊抱住自己的肚子,再也起不來。
「郭媽、青青……。」趙翠兒訕訕地叫著兩人,心裡正想著不知兩人幾時來到,是否看到自己見死不救?
郭媽和青青氣喘如牛地跑到湖邊。看到水靈躺在冰上,兩人先前一顆緊張得要停掉的心才開始緩緩跳動,接著聽到水靈的呻吟,郭媽著急的問:「夫人,您怎麼了?」
水靈痛得說不出話來,覺得肚子一陣陣抽緊。
「夫人?」見水靈沒有回話,而且痛苦的樣子,郭媽一刻不敢稍停地就想跨腳下去扶她。
突然趙翠兒開口說:「你現在一下去,恐怕冰就要破了。」
原來湖邊的水比較淺,結的冰也厚一些,所以水靈掉下去冰也沒破;但是如果加上肥胖的郭媽,恐怕就沒這麼幸運了。
郭媽聽到趙翠兒這一說,也嚇得縮回了腳。
「那怎麼辦?」郭媽焦急地望著水靈。
「我下去,我比較輕。」青青擦著眼淚說。郭媽用力地點著頭。
只聽趙翠兒又說:「不行,現在誰下去都很危險,只能讓岳妹妹自己小心地上來。」
「可是……可是小姐現在動都動不了……。」青青激動地叫著。她氣趙翠兒為什麼不讓自己下去,氣趙翠兒為什麼要帶水靈到這裡來。
聽見青青的叫聲,水靈緩緩地抬起頭。她已經聽到趙翠兒剛才說的話,心想現在只能靠她自己爬到邊上去,要不然就會危險。
肚子裡的疼痛讓她產生一股力量,她開始慢慢地、小心地拖著自己的身體向前爬。
郭取和青青的手剛觸及她的衣服,便同時用力地拉住她的衣服,把她拉上岸來,她們扶著水靈坐在地上,焦急地看著水靈。
「夫人,你怎麼樣?有沒有受傷?」郭媽緊張地問著。然後轉頭看向旁邊的趙翠兒問:「趙姑娘,發生了什麼事?」雖然知道趙翠兒的身份,郭媽還是忍不住地質問她。
坐在地上的水靈手按在肚子上忍住痛說:「郭媽,不關趙姑娘的事,是我自己不小心跌下去的。」
「小姐,怎麼樣?肚子痛嗎?」青青緊張地拂去水靈臉上的碎冰。
「有一點。」水靈想笑一笑安慰她們,可是肚子又是一陣抽痛,讓她彎下了身體。
「夫人!」郭媽一看情況不妙,於是和青青兩人抬著水靈回到屋裡,把水靈放到床上後,郭媽就要青青快去找李總管。「青青!快告訴李總管去請大夫。」
青青聽了馬上跑出去。郭媽脫去水靈身上的外衣,摸到她臉上的冷汗,心裡急得不得了,嘴裡嘀咕著:「這下怎麼辦?這下怎麼辦?」
水靈聽見她的聲音,也害怕地抓住她的手。「郭媽,我的肚子好痛。」
郭媽擦著她臉上的冷汗,安慰地說:「夫人,不用怕,我讓他們去找大夫了。」
水靈緊閉著眼睛,點點頭。她想到肚子裡的孩子,她在心裡不停地祈求著別讓孩子發生事情,只要孩子沒事,要她受什麼苦都可以;再想到因為她懷了孕而興奮不已的霍靖天,心裡更覺得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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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正平一到,便把早準備好的安胎藥交給郭媽;把了水靈的脈後,發現她的確動了胎氣,於是替她用針。
水靈看見父親來到,心裡稍微放寬。「爹,我的孩子不會有事吧?」
岳正平摸著水靈的頭安慰道:「有我在這裡,我的外孫怎會有事?你放鬆心情,待我幫你上幾針安胎,等會兒把郭媽煮的藥喝下去就沒事了。乖,你好好休息一下,別胡思亂想。」
水靈信任地點點頭、閉上眼睛。她知道自己心緒太亂對身體不好,可是父親沒來之前,心情一直靜不下來,這時看到父親,聽了他的話,心情才緩緩放鬆;人一放鬆,不知不覺就沉沉睡著了。
等到她張開眼睛,房裡已點了燭火。她向屋裡望去,只見青青正趴在桌上睡覺,於是小聲地叫:「青青。」
青青聽見水靈的聲音,馬上跳起來跑到床前。
「小姐?」看見水靈正看著她,於是高興地走到床邊。「小姐,您醒了?!肚子餓不餓?我盛些粥給您吃好不好?」
水靈抓著青青的手,第一句問的就是:「青青,我的孩子有事嗎?」
只見青青笑著臉說:「老爺說孩子保住了。」
「你說的是真的?我的孩子沒事。太好了!」水靈欣喜地摸著自己的肚子。「對了,爹呢。」
「老爺在客房休息,我一會兒去請他過來,您先把粥喝完吧,待會兒還要吃藥。」青青扶起虛弱的水靈。
正喝著熱熱的粥,岳正平走了進來。
「爹!」水靈看到父親又忍不住紅了眼睛。好像每次看到父親,都是自己出狀況的時侯,想到要父親為了她東奔西跑,心裡感到萬分的歉意。
「乖靈兒,別哭。你這樣傷心,可是對身體和小孩都不好,快把粥吃了,待會兒還要吃藥。」岳正平看著紅著眼撒嬌的女兒,也是萬般心疼;要不是他及時趕到,她肚子裡的孩子就要流掉了。真要謝天謝地這麼疼愛這個傻丫頭,才能保佑她沒事。
「爹,我的孩子不會有事吧?」水靈擔心自己那一跤會影響到腹中的胎兒,不放心地要親耳聽到父親的回答。
岳正平握水靈的手安慰說:「目前看起來沒有什麼問題,不過日後你要特別的小心,不可以再有太劇烈的動作,沒事不要到處亂走動,更不要跑啊、跳的。知道嗎?」
第二天一早,水靈醒來時,青青正把郭媽做好的早餐端進房裡放在桌上,看到水靈醒了,於是上前扶她起來梳洗。
「我爹吃過了嗎?」
「老爺一早吃過就回鎮上去了,他看您還在睡,所以沒有叫醒您。老爺留下了幾帖藥交代我們煮給你吃,還說要你多吃一點,他的外孫才會長得健康。」青青邊說邊盛了一碗粥端到水靈身旁。
「我自己起來就好了。」水靈端過粥,剛舀了一湯匙放在嘴邊又停了下來,望著眼前的粥微微笑了起來。
青青看見她的樣子,不禁問道:「小姐,您沒事吧?」
水靈向她笑了一下說:「青青,我在回想我昨天晚上做的夢;我夢見我在一片開滿花朵的草原上,和一個長得很可愛的小男孩玩耍;那個小男孩長得很像靖天,濃濃的眉、大大的眼睛,好可愛。」
端著藥一腳剛踏進來的郭媽聽見水靈的話,眉開眼笑地說:「太好了,這個夢表示夫人會生個兒子呢。」
水靈和青青轉頭向她看來,「你怎麼知道?」青青不解地問,水靈臉上也是同樣的疑問。
「我以前聽人說過,懷孕的婦女如果夢見男孩會生男孩,夢見女孩便會生女孩;我的媳婦兒也是,她懷孕的時侯老夢見一個玩得髒兮兮的女娃兒,果然就生了一個醜女娃兒。」她嘴裡雖然說是一個醜女娃兒,可是臉上卻笑得很開心。
水靈和青青看著她得意的模樣,不禁笑了起來。
「夫人,說歸說,您可還是得小心一些,我看您以後就乖乖地待在屋裡,別亂跑了,否則我們怎麼向莊主交代呢。」郭媽正經地說著,昨天發生的事真是讓她的魂差一點飛了,萬一水靈和她肚裡的孩子出了什麼事,她真不知道要怎麼向霍靖天交代。
水靈想到自己的任性,心虛地紅著臉回答:「知道了。」
看水靈喝完藥,郭媽想到昨天水靈睡著時青青提起懷疑趙翠兒的事。她畢竟是個有點歲數的人,行事也較為謹慎,知道沒有證據的事情不可以亂說,但是她還是想瞭解一下事情的經過,於是假裝不在意地問:「對了,夫人,您不是和趙姑娘走在一起,怎麼會跌倒呢?」
水靈這才把自願去幫趙翠兒撿傘的事說了一遍。
青青見她差一點為了一把傘丟了小命,心裡有氣。「小姐,是什麼寶貝傘要你如此拚命?」
「青青,你不知道,那把傘是趙姐姐家人的遺物,很重要的。」
「那她為什麼自己不去撿?」青青心有不甘地問道,因為好像每次牽扯到趙翠兒,水靈都會出事。
水靈知道青青不是很喜歡趙翠兒,所以耐心地解釋:「那時侯趙姐姐頭疼得很,而且當時我看那個情形,應該可以拿到那把傘,誰知道……。」
「誰知道你差點連命都沒了。」青青接著說。
「好了,好了,我們以後都小心一點就是了。」郭媽輕輕打斷她們的談話。
其實她也從張媽那裡聽過一些關於趙翠兒與霍靖天、水靈三人之間的事情。聽說趙翠兒自水靈進青銅莊後,整個人就變得陰陽怪氣,不單是脾氣更壞、更怪異,還時常半夜三更不睡地坐在床上喃喃自語。有幾次張媽躲在門外偷聽,才發現她嘴裡不停地念著水靈的名字。
「趙姑娘念夫人的名字做什麼?」郭媽問。
張媽一臉為難,停了好一會才說:「當然都是些罵夫人話,什麼狐狸精之類的不好聽的話。」
「怎麼會這樣?你不是說她們結拜成了姐妹?」郭媽想起張媽說過趙翠兒主動和水靈結拜姐妹的事,以為趙翠兒應該對水靈和霍靖天這事釋懷了。
「這……」張媽有點難以啟齒地說:「那時侯,趙姑娘以為和夫人結拜成姐妹,就可以和夫人共事一夫,誰知道莊主根本不答應這件事。」
聽到這裡,郭媽讚賞地頻頻點頭道:「這麼說來,霍莊主倒真是一位真情男子。」
張媽歎了一口氣說:「唉!是不錯。我們少爺從小便是一位正直的君子,他對夫人的愛,我們都看得出來,也瞭解他不會再娶趙姑娘為妾;只是我們姑娘一直不肯死心,每當她看到少爺和夫人恩愛的樣子,她便難過得吃不下、睡不著,我怕再這樣下去,她要受不了……。」
經過這件事後,水靈果然是安分了些。她每天在屋裡認真地做著要給霍靖天的衣服,頂多在房門前活動活動筋骨;為了怕她無聊,郭媽和青青只要手邊沒事做,便會過來陪她聊聊天。
郭媽因為年紀較大、見多識廣,所以有說不完的故事;常常讓水靈和青青兩個人聽得目不轉睛、欲罷不能,日子也就這麼平靜地過了幾天。
在水靈跌倒後,趙翠兒突然就在青銅莊消失了。因為她以前也曾有幾次無聲無息地單獨出門,所以剛開始張媽也不以為意;等過了三天仍不見她的蹤影,張媽才開始擔心了起來。知道郭媽正在水靈的房裡,於是便趕緊跑來,想找大家幫忙拿個主意。
「您是說趙姐姐出去了三天還沒回來?您知道她到哪裡去嗎?」水靈聽見趙翠兒不見人影,著急地皺起眉頭。
「就是不曉得,那天夫人您跌倒後,我也沒注意她,等到晚上我才發現她不在房裡;我以為她是因為您跌倒的事情感到難過,可能到附近走一走。第二天早上,我才知道她根本沒有回房休息。」
張媽因為緊張加上自責,眼淚不斷地往下掉。水靈長這麼大,從沒有見過長輩哭過,不由得也跟著紅了眼眶。「張媽,您先別急,您有沒有去問過李總管?說不定他知道趙姐姐去了哪裡。」她安慰著張媽。
張媽抬手擦了擦眼睛說:「我去問過,他只知道莊時少了一匹馬,可是那匹馬是什麼時侯被騎走的他也不知道,所以也不能確定是不是姑娘騎走的。」
「難道都沒有其他人看到趙姑娘嗎?」郭媽心想莊裡的人也不少,總不會沒人發現趙翠兒的蹤影吧?
「李總管已經問過所有的人,就是沒人見過她才覺得奇怪。」
「難道她是三更半夜走的?」水靈靜下心來,仔細想了想,說道:「青青,請你去把李總管請過來。」
一會兒,李總管便來了,他也是一臉的焦急。向水靈問過安後,他靜靜等待水靈的吩咐。
「李叔,您也知道趙姑娘不見了蹤影,現在莊主他們都不在,我們得趕緊想個法子找找她才是。」水靈冷靜下來後,反而能夠清楚接下來該怎麼做。
其他人望著水靈鎮定沉著的神態,心想她可能有些什麼法子,所以也都靜靜地聽著她說話。
「李叔,現在莊裡有多少人手可以派出去?」
「嗯……連我在內,有五個人手。」
「莊裡還是要留個人作連繫,我想請您留下來,然後派兩個人到鎮上去看看,其他兩個人到附近去找一找,不管有沒有找到,今天晚上都要回報。」
「好的,我現在就馬上去召集人手。」
李總管出去後,水靈轉向張媽,握著她的手說:「張媽您別急,說不定趙姐姐只是到鎮上買東西去了。等到晚上派出去的人回來,說不定就有消息了,您先回去休息一下,有消息時我會讓青青去通知您。」
因為趙翠兒的事情,大家的情緒都不是很好。所以水靈用過午膳後,便讓郭媽和青青回房裡休息,她自己則坐在窗前靜靜地想著事情。
她想起第一次見到趙翠兒是霍靖天受箭傷的時侯;那時侯她的眼神中便看出她對霍靖天的感情,只是水靈怎麼也想不到自己會介入她和霍靖天之間的感情,而且嫁給霍靖天。雖然知道霍靖天對趙翠兒的感情只是純粹的兄妹之情,而且後來趙翠兒也接受了沈鈺;但是一直以來,自己和霍靖天過著甜蜜幸福的日子,卻忽略了趙翠兒的感受。
想到這裡,水靈不禁深深地責備自己,也想著等見到趙翠兒時要好好和她道歉。想著想著,因為平日午睡慣了,所以感到一陣倦意襲來,水靈不知不覺坐在窗前睡著了。也不知過了多久,水靈在模模糊糊中聽到吵雜的人聲,以為自己正在作夢;直到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清晰,水靈才聽清楚聲音是從前院傳來的。
她睜開眼,想到可能是派出去的人有消息回來,於是興奮地站起身走到門外。
不久,走廓上出現兩個人。
水靈乍看之下,只覺得這兩個人的裝扮和莊裡的人不太一樣,只是剛剛從午睡中醒來,頭腦仍是一片混沌,一時也說不上來哪裡不一樣。
朝著後院走來的兩人看到水靈出現,高興地叫出聲:「啊!原來人在這裡!」
「小娘子來迎接咱們啦!」
水靈望著他們粗魯的言行,腦子逐漸清醒,幾乎快忘掉的記憶瞬時湧上心頭,心裡正驚恐著:為什麼這兩個人會進到莊裡來?反應也很快地轉身進房,並隨手拴上門。她腦裡飛快地想著該怎麼辦時,身後已傳來重重的撞門聲。
簡單的門栓終究抵不過兩個健壯男人的撞擊,水靈在門被撞開的剎那也被彈開。
她跌跌撞撞地抓住桌角後站穩腳步,望著眼前的兩人,鼓起勇氣問:「你們怎麼進來的?想做什麼?」
原來這兩個人就是一個月前在楓樹林外攻擊的刀疤和麻子。
水靈看見他們,頓時覺得胃裡一陣翻騰,往旁一閃,想朝兩人之間的空隙衝出去。刀疤長手一伸,就輕易地把她攬住,往掖下一挾,就將嬌小的水靈困住。
水靈被挾得動彈不得,眼看就要被兩人帶走,驚得大聲叫喚青青和郭媽。青青和郭媽住的地方離水靈的房間雖然只有幾尺遠,但是因為天氣冷,大家都緊關著門窗,所以根本聽不到水靈的呼叫聲。
兩人帶著水靈走到前廳,水靈才看見留著血、昏倒在地的李總管。看見血流不止的李總管,水靈知道這是自己最後的機會,於是大聲地叫著:「李叔!李叔!快救我!」
李總管被兩人敲中頭後昏了過去,這時聽見水靈淒厲的呼叫聲,幽幽轉醒。他摸著像要裂開的頭,抬眼看見被挾著帶走的水靈,於是忍著痛踉蹌地起身追出,可是人已經上了馬,飛奔而去,他還是遲了一步。
水靈被刀疤緊緊挾在身前,掙扎了幾次後,已用盡全身的力氣。望著四周陌生的景物,水靈不知道自己會被帶到哪裡;但是她在心裡告訴自己一定要鎮定,才能想辦法逃脫。跑了幾十里路之後,一路上的顛簸讓水靈開始覺得不舒服。
「我們可不可以停一下?」水靈忍不住顫抖的聲音問。
「你以為停下來就有人來救你?那是不可能的,天馬上就要黑了,我們一定要在天黑前找地方休息,你就安分一點吧。」刀疤不帶感情的語氣讓水靈覺得更不安。
「我真的很不舒服,你們讓我下來休息一下,好不好?」她用手按住肚子,痛苦地說。
刀疤聽著她的聲音,覺得不像是裝的,再加上一路趕來也真的有點累,心想已跑了幾十里的路,一時之間應該不會有人追來,於是答應停下來休息一會兒。
為了怕被路過的人發現,兩人將馬騎到旁邊的林子裡才停下。刀疤自己先下馬,因為水靈被抓走時正是午休剛醒,所以身上穿的衣物非常單薄,再加上一路上頂著刺骨的風雪,整個人已凍得失去知覺;所以刀疤一下馬,她便失去依靠,整個人從馬上摔下來,幸好刀疤及時拉住她。
水靈抱著雙臂不停地發抖,覺得肚子的不舒服變成一股椎心的刺痛,然後覺得兩股之間有種異樣的感覺;過了幾秒鐘,她才發現那是是一股暖暖、溫溫的流體從自己的下腹緩慢流出,她心裡感到不妙,掙扎著站起身。低頭只見到紅色的流體正沿著腳滲流到自己的白色的鞋襪裡,緊跟著是肚子的一陣抽痛,讓她不自由主地蹲下身叫了出來。
聽到她的叫聲,刀疤和麻子走過來,看到她腳下的一攤血,兩人都傻了眼。
「你怎麼了?」麻了問。
「我的孩子……請你們……請你們……帶我去找大夫。」水靈淚流滿面地雙手抱著肚子,心裡叫著霍靖天的名字,祈禱著小孩子不要有事,可是不斷的刺痛讓她越來越心慌。
「你……有孕在身?」刀疤不可思議地問。
不等水靈回答,麻子便說:「她沒告訴我們這雌兒有身孕了。現在該怎麼辦?」
「看樣子那孩子保不住了。」看著越來越紅的雪地,刀疤冷冷地說。
水靈雖然意識漸失,仍然把這句話聽得很清楚。「……請你們……救救我的孩子……。」話還沒說完便昏迷了過去。
「大哥,這下怎麼辦?」麻子這突來的狀況,一時也慌了手腳。
「她叫我們帶走這妞兒,也不管我們要把她帶到哪裡去……。」刀疤沉吟了一會兒說:「我看把她留在這裡,我們快走吧。」
「不帶她去找大夫嗎?」
刀疤瞪了一下才說:「對喔……可惜……這麼美的人就這樣死了。」說完,兩人牽了馬兒匆匆離開。
漫天漫地的雪繼續飄著,逐漸地覆蓋了水靈的身軀……。
就在兩人向前奔馳的同時和一輛馬車擦身而過。因為見多了趕路人在路旁小解,駕車的車伕看兩人從路旁的樹林慌慌張張出來,也沒有特別注意。
這時馬車的布幔裡傳出一個婦人溫和的聲音:「阿德,果兒要小解,你稍微停一下。」
聽到指示,車伕韁繩一扯,馬兒乖乖地停了下來。過一會兒,一個婦人牽著一個四、五歲大的小男孩下了馬車,往樹林走去;趁著小男孩站在樹邊小解的時侯,婦人搓著手看著四周,突然眼前的東西讓她眼睛一亮——
就在距離她幾步遠的前方突起了一塊,隱約是個人形;她再仔細一看,那露在白雪之外的衣物和頭髮果然是一個人。
水靈因為腹痛如絞,接著看到不止的血,心中感到一陣劇痛。在失去知覺前的片刻,彷彿見到霍靖天牽著自己夢中的那個小男孩站在遠方向她揮手,她努力想掙扎起身,卻覺得有千斤重量壓在自己身上,她想張口,卻發現自己像啞了一樣,發不出聲音。
正感到萬念俱灰,忽然一隻溫暖柔軟的手撫著自己的臉,加上耳旁隱約聽到女性輕柔的安慰聲,剎那間,她像是找到了依靠般,一顆心漸漸安定下來,淚水不斷從緊閉著的眼裡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