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回想,她都快忘了當初喜歡上他的理由。
「算一算,同居已經快兩年了。」莫子文坐在床緣,彎腰穿上厚厚的襪子,然後向後倒在那張大大的雙人床上。
她抱著兩人共有的棉被,突然想:好像已經不需要再去追問喜歡他的理由了,他就像棉被上特有的味道,自然地融入她的生活當中。
莫子文,二十六歲,喜歡的顏色是藍與橘;喜歡的音樂是TomWaits;喜歡的季節是夏季;水果是檸檬與橘子,飲料是咖啡;喜歡的懶懶的散步;喜歡的……
他三十歲,叫羅彥存,職業是某公司的電腦研究員;他不喜歡香煙,不喜歡咖啡,對音樂與張愛玲的小說都沒感覺。
她常常覺得他太嚴肅,太理性,太……不懂得浪漫。
她從沒收過他送的花。在他的邏輯裡,採下的花不僅違背自然生存的法則,而且非實用性。他固執地認為女人喜歡花只是一種愛慕虛榮的表現。
情人節與聖誕節的時候,他常常只是到屈臣氏隨便買一盒巧克力給她。
她覺得他們根本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就好像是火星人與地球人那樣的不同法。(當然,他是怪異的火星人,她才是正常的地球人,她想。)
可是,他仰起臉露出笑容的時候,臉上的線條很好看。每一次莫子文問他:
「你愛不愛我?」!
他總是這樣仰起臉微笑,笑容裡有一絲靦腆,在她眼裡有一種說不出的可愛。
「也許,我就是因為這樣才喜歡他的吧。」莫子文想,從床上跳起來。週末,他出差第二天的夜晚,她又像昨夜一樣,一個人留在屋子裡想他。
和同事吃完飯,忽然間大家一哄而散,似乎每個人都有該去的地方;她一個人茫然的走在冬天的街道上,然後匆匆地趕回來。
他不在,他要明天晚上才能回來。她早就知道了,卻還像往常一樣著急地趕回來。
今晚,他會打電話給她吧?
他只有在第一天出差到目的地時會來電話一聲。
「喂,我到了,沒什麼事吧?」
「沒事。」
「喔,再見。」
簡潔的對話後就掛掉了電話,她知道他不喜歡用電話聊天。
「可是,我想聽到你的聲音呀。」莫子文有時候會這樣向他抗議。
他輕揚嘴角,露出慣常的笑容,沒說什麼。
原來他是害羞的人。她想。
到廚房泡了一杯咖啡,莫子文坐在深綠色的沙發上,將她最喜歡的小熊抱枕抱進懷裡。
「沒有他在的夜晚,一個人看電視真的好孤獨喔。」
週末,他們常常哪裡都不去,兩個人窩在一張沙發上,他喝他的鐵觀音,她喝她的咖啡,靜靜的看著無聊的綜藝節目或科幻影集。
以前他也偶爾會出差,但似乎從沒像今天一樣這麼想他。啪的一聲,她關掉電視,在黑色的螢幕裡,她發現自己寂寞的神情。
電話響起來的時候,莫子文有些訝異,以為是他打來的,接起來後發覺不是,更訝異了——
「好久不見,你怎會突然打電話來……」莫子文以詫異又略帶興奮的聲音問。
對方簡短說了原因,約她去PUB聊天敘舊。她想了下,最後決定答應他。
他叫葉明,是以前讀書時的學長,他們曾經相愛過。莫子文記得,那是更早以前的事了。
莫子文還是點了常喝的螺絲起子,週末的PUB十分擁擠,她與葉明並肩坐在吧檯前的高腳椅,將身上厚重的黑色外套放在自己腿上。
然後,他們聊起目前的生活,莫子文發現他聊得不經心,似乎有什麼煩惱。
葉明第二杯酒喝完時,他突然告訴她:
「莫子,我今晚可以睡你那裡嗎?我被女朋友趕出來了。」
原來如此。莫子文輕啜一口酒。
聽他這麼說,莫子文忽然想起學生時代,週遭的人一律莫子莫子地這樣叫她。出了學校以後,莫子文與她學生時代最要好的朋友名宣一起進入同家公司上班,公司裡的人也跟著名宣喚她莫子。
只有羅彥存從一開始認識她時,就正經八百地叫她子文。
想起羅彥存,她突然甜蜜地想笑,卻又想到這不是該笑的時候,她側頭瞅著葉明說:「應該只是小吵架吧?你回去比較好。」
他喝了一口酒,輕輕搖晃杯裡的冰塊,沒有回答她。
她凝視他沉靜的側臉,想起他們已有四年沒聯絡,再相聚,居然是這樣的場景,這樣的燈光與音樂。
這不是一齣戲,這是人生,你也會有,我也有……她想。
「Idon'ttalkaboutit」播放這首流行歌時,他喝了第三杯酒。莫子文他說:
「別再喝了,我們該走了。」
「分手之後,你還曾想過我嗎?」他抬起眼瞅她,眼神澄靜而且透明。
莫子文淡淡地微笑,沒有回答他,這根本不需要回答。
他凝睇著她的笑,眼神忽然變得黯淡。「對,那已經不再重要了。」
她突然回想起最後一次與葉明散步在夜空下,他們穿過學校的樹林,冬天的風在他們身邊放肆地發出聲音,她他的和手時的溫度。
她已經忘了他們為什麼分手,只有那溫度、冬天的風與樹林是她記得的。
莫子文突然瞭解今晚葉明為什麼來找她,那種感覺就像她與同事聚餐完,茫然走在街道時的感覺一樣吧。
世界的鍾驟然停擺在那個點上,有一刻,她覺得前所未有的孤獨。
莫子文給他一個撫慰的笑容,拍拍他的肩說:「今晚,你就睡那張綠色的沙發吧。」
剛進入住的大樓,在電梯前遇見羅彥存,莫子文意外地笑了。「你不是明天晚上才回來?」
他沒有回答,眼神帶著詢問,瞥了一眼她身旁的葉明。
「呃,」莫子文因為羅彥存臉上冷淡的表情,露出尷尬的笑容。「他是……他是以前國貿科的學長,叫葉明。」
誰遇到這種情況都會不自然的吧?莫子文說完話,感覺三個人之間蕩漾著不安的沉默。
過了三秒,羅彥存對葉明有禮的點頭說:「我叫羅彥存,目前在一家電腦公司工作。」
電梯上的數字由十二緩緩降到八。葉明微醉的眼輪流瞅著莫子文與羅彥存,不自然地笑著說:「不知道會不會打擾你們?」
「怎麼會。」
莫子文沒想到羅彥存會與她異口同聲這麼說,想了一下才懂,如果羅彥存表現出一副不歡迎葉明的樣子,不就顯得他太沒風度了嗎?
她偷覷羅彥存面無表情的臉,聽到他說:「今晚還真冷,不是嗎?」
「對呀,聽說氣溫會降到十度左右。」葉明附和地說。
然後,兩個男人聊起最近寒流來襲的動向——
電梯終於降下來,莫子文心裡不禁吁了一口氣。
在電梯裡,兩個男人試圖再讓談話氣氛更熱絡一點,聊起彼此的工作。
「我們老闆真是有夠沒水準的,居然會指著下屬的鼻子罵髒話……」葉明一邊表演他老闆罵人的樣子一邊說。
「我們老闆也好不到哪裡去,一天要我們工作十二小時,而且還沒有理由的裁員,以為我們是消耗品,隨時有人替補填充。」羅彥存跟著說。
「不過,我們公司的薪水比其它家還高……」
「我們老闆雖然嚴苛,但常常給員工機會出國進修。」
兩個男人各說各的,卻似乎談得相當起勁;莫子文保持著沉默,他們也似乎沒有引她進入討論意思。
出了電梯,羅彥存拿出鑰匙開門,進屋脫下鞋,回頭對葉明說:「這麼晚我有點累了,你就把這裡當作是自己的家吧,我就不特別招待你了。」說完,提著行李進房間。
「真不好意思。」葉明瞅著莫子文說,眼神似乎仍有些不安。
她笑了笑。「別理他,你想喝咖啡嗎?」
他表情有些猶豫。「太晚了,怕會吵到他吧?」
「他是科學怪人,你不要聽他說累了就以為他真的在休息,他只是不習慣交際,洗完澡一定埋在電腦前工作到深夜。」
然後,他們坐在餐桌旁,莫子文拿出黑色的意大利咖啡器,把磨豆機交給葉明,然後磨豆機傳來一陣吵雜的機械聲。
不久,空氣中飄浮咖啡甘醇的得氣,那種香味像是冬天屋裡的暖爐、使水消失的乾燥劑。莫子文想。
「你有一種表情,我以前一直覺得特別美麗。」
「嗯?」莫子文抬眼盯著他,眼裡透著不解。
「側頭發呆時的模樣。」葉明不著痕跡地說,避開她凝睇的視線,低頭看奶精浮在咖啡表面上的螺旋圖形。
莫子文淡淡地笑了笑,鹵素燈在他們周圍營造了浪漫必備的昏黃光線,葉明的剪影彷彿與他過往的樣子重起落在橢圓形的桌面上,重重疊疊模糊不清。
葉明嘴角露出性感的微笑,與她眼眸相接——
羅彥存開門出來,赫然發現自己闖進一個不屬於他的空間,而那個浪漫的空間因為他的闖入,像一顆被針戳破的氣球瞬間洩氣消失。
莫子文呆呆站在原地的羅彥存,他似乎剛洗完澡,水珠由他濕淋淋的發滴他的休閒服上。
她立刻跳起來說:「你怎麼不拿毛巾擦乾頭髮?」
「我正要問擦頭毛巾放在哪裡。」他說,語氣像個孩子。
「還不是放在平常放的地方。」她走過他身邊,進臥室裡。
羅彥存瞥一眼握著咖啡杯的葉明,然後跟著莫子文進去。
她拉開衣櫃,拿出一條紅白相間的毛巾,見羅彥存進來,朝他的方向丟過去。
他在空中捉到毛巾,胡亂擦起頭髮,算準莫子文從他身邊走過去時,拉開毛巾,抖落發上的水珠,飛濺到她臉上身上。
她驚訝地忍不住發出一串悅耳的笑聲。「壞人!」嗔罵他。
他臉上漾著得意的笑容,斜睨她一眼,背對她擦起頭髮,讓她過去。
她聞到他身上熟悉的檸檬沐浴乳的香味把頭輕輕靠在他寬闊的背上。「這兩天,我一直在想你。」
他轉過身,空出一隻手,把厚實的手掌貼在她細緻的臉頰上。
感覺他的溫暖。她盯著他,他的眼睛裡總是出現這樣慣常的天氣,看不出是晴或陰,微藍的天空裡有一點白色淡淡浮雲的感覺。「你呢?」她問。
他嘴角露出好看的笑容,微仰著臉。
又是這種笑法。為什麼他總是說不出溫柔浪漫的話語,我卻這麼輕易就原諒了他?莫子文靠在他懷裡想。
星期天的早上,好像晴朗的天氣也帥氣地宣佈自己放假似的,屋外竟下起濕冷的雨。
發現葉明將棉被疊放在綠色的沙發上,留了一張字條就離去以後,莫子文又回到溫暖的棉被中,將剛剛暴露在冰冷空氣裡的腳丫子放在羅彥存的腳背上摩擦,隨即聽到他抗議的咕噥聲。
她笑了笑,把臉埋進他的胸膛。
想起昨晚,他們在浴室刷牙時,他突然淡淡地問她說:「那個葉明,該不會就是你以前喜歡過的學長吧?」
莫子文怔了半晌,學他用冷淡的口氣反問:「你在意?」吐掉滿口薄荷味道的牙膏,低頭漱口。
他沒有回答,在馬桶吐掉牙膏,搶過她手中的漱口杯,站在洗臉槽前三兩下漱盡口中剩餘的牙膏。
「你幹嘛卡位?」莫子文被他擠到身後,好像打籃球被擠出籃下一樣,她不禁抗議地嚷道,嘴邊還有一些白色的牙膏。
他走出浴室沒理會她。
半晌,他站在浴室門外,將過去兩天空過的衣物丟進浴室簍子裡,一件內褲失了準頭,落在浴室地板上。
「幫我撿一下。」
「討厭,幫你撿,我還要洗手。」她像以往一樣開玩笑嗔罵他。
說完,正要彎腰,他卻一個箭步跨過來,撿起內褲,用力擲進簍子裡,「不想撿就算了。」
她嚇了一跳,睨著他,卻發現他眼底充滿生氣時慣有的陰沉。然後這才恍然知曉,他是在意的。
他躺在床上看電腦雜誌,渾身緊繃,一副不想理她的樣子。
她坐在床緣,帛走他手上的雜誌,給他一抹燦爛的笑。
「幹嘛?」
「你還沒說你為什麼提早回來。」
「工作做完了,不回來要幹嘛?」搶回他的雜誌。
「呃,我還以為你是想我咧。」她一明一滅玩弄著床頭燈的開關。
「燈被你玩壞了。」他在忽明忽滅的燈光中瞅著她。
她啪地一聲把燈擰暗,側躺面向他。「你氣我把葉明帶回來對不對?你是在意我的對不對?」
他默不出聲。
也許他又在微笑了,但在黑暗中,她看不到他的笑,她要聽他親口回答。
半晌,他還是選擇沉默,莫子文微怒地背轉過他。
他的身體移靠向她,在她背後緊貼著,一隻手親密地橫放在她的腰上。「對。你說的都對。」
「討厭。」聽到他的回答,她不禁微笑。
莫子文想到這裡,不禁甜蜜地笑著,然後就昏沉沉地睡去。
空氣中的濕氣將黃昏的街道輕輕染上一層薄霧,像是一種水彩畫法,莫子文想。她與羅彥存並肩走在回家的路上。羅彥存瞅著她細緻的側臉,突然說:「你想不想去逛街?」
「啊?」她眼底微帶訝異的睨他,因為他向來最討厭逛街。「你想逛街?」
「難得星期天,而且雨也好不容易停了。怎麼樣?」他雙手插在米色休閒褲口袋,瞅著她問。
莫子文抬臉望著他;他長得很高,她常常要微仰下巴才能清楚看到他的眼睛,他的眼裡有著夏季晴天一般明亮的光采。莫子文笑了笑。「好呀。」
他們常常在星期天吃完飯後來一段小小的散步。莫子文想,這大概是他們兩人唯一一樣共同的嗜好。
散步回去後,他們又開車到市區。街道略嫌擁擠,他們轉了又轉,好不容易找到停車位停車。
滿街都是聖誕節將近該有的歡樂氣氛,莫子文望著商店前樹上燦爛的燈火,心想也該準備買禮物送給羅彥存了。
記得認識他的第一年聖誕節,她送一瓶男性專用帥氣得水,他笑了笑,沒說什麼,卻從來沒聞到他擦過。
莫子文從沒看過他穿牛仔褲,問他時,他說:「那太硬了,穿起來不舒服。」
「可是,你那麼高,穿牛仔褲會很帥氣耶。」
「帥氣?」他表情十足地不以為然,「原來那些人穿牛仔褲是為了帥氣。」
第二年,莫子文特地為他買了件天絲棉的Lee牛仔褲。「這種的很舒服,一點也不會緊繃。」
「喔。」他收下了,可是她知道他也不喜歡,因為只看過他穿一次。
認識的第三年,莫子文聰明了些,不再買對他來說新奇的東西,直接送他常喝的鐵觀音。
今年,送什麼好呢?莫子文握著他的手想。不管送什麼,他的是讓她的想像力很失敗。想到這裡,她不禁有些埋怨。望見一家專門賣生活用品的商店,莫子文想到好朋友名宣的生日也快到了,瞅著羅彥存說:「我想進去逛逛。」
名宣與她同居的男友最近搬新家,她見到莫子文總是在抱怨該買的東西太多。
「喔。」羅彥存應了一聲,推開玻璃門與莫子文一起走進去。
莫子文望著商店內精緻的生活用具,找到一組正在特價的杯盤,杯盤上有著綠色小草的圖案,另外又看到一組有著藍魚與海圖案的碟與碗。
莫子文露出難以決定的神色,回頭問羅彥存:「你覺得哪一個比較好?」
他聳聳肩。「還不是一樣。」
「怎麼會一樣?至少綠色和藍色就差很多,你該不會色盲吧?」她沒好氣地說。
他把手放進大衣的口袋。「一個是裝飲料的,一個是裝菜飯的,你想名宣他們會需要哪一樣?」
莫子文微蹙著眉。「問你哪一個圖案好看,每次只想到實用性。」她喃喃自語,背過身望著櫥架,不理會他。
羅彥存見好一副猶豫不決的模樣,繞到別處,晃了晃;她還是下不了決定,他有些不耐煩地走過來問:「怎麼樣?」
莫子文抱著藍色圖案的杯盤走到櫃檯前付帳。
女店員穿了一件可愛的圍裙按打收銀機的鍵盤地,莫子文隨處望望,忽然瞄見女店員背後的架子上有一組意大得咖啡杯。
咖啡杯上的圖案十分特別,是一男一女橘色簡筆的側臉,莫子文仔細盯著那咖啡杯,心裡真是想買,看一看價錢,太貴了。
「那滿好看的。」羅彥存在她背後說。
「嗯。」莫子文露出遺憾的表情。她知道他一定不會讓她買的。
「兩個那麼小的咖啡杯,居然要兩千塊,你又不是沒有杯子喝咖啡,更何況那個杯子根本裝不了兩口咖啡嘛。」他一定會帶著嘲諷這麼說,莫子文不禁暗想。
女店員瞄見莫子文望著咖啡杯的樣子,以柔和的聲音親切地說:「這組咖啡杯正在特價喔,而且我們店裡只剩下這一組了,現在買十分劃逄,你可以考慮看看。」
莫子文望著店員,笑了笑。
「就把它包起來吧。」
「啊?」莫子文震驚地回頭瞅著羅彥存。
他凝視著她說:「你不是很喜歡嗎?」然後掏出信用卡遞給女店員。
他真是反常。
在回家的路上,莫子文懷裡抱著那兩隻咖啡杯,終於忍不住問他說:「這很貴,你怎麼會讓我買?」
他望著前方,臉上又露出那種微笑。
該不會他出了一次差,整個人突然轉變成和她相同頻率的地球人了?
車裡放的是莫子文最喜歡的TomWaits的音樂,她偏過頭問他:「這音樂怎麼樣?你喜不喜歡?」
他側過臉,瞥她一眼,似乎覺得她的問題很無聊。「沒感覺。」他淡淡地說。又專注地望著前方。
原來他還是沒變。莫子文咕噥地說:「我想你大概是喜歡那個親切的女店員。所以才一時昏頭讓我買的吧。」
「什麼?」他感到好笑地問她。
「沒什麼。」她學他的口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