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也是大學聯考的第一天。
想起一年前,我也是那群待「烤」的考生,考試我不怕,天氣熱也能忍耐,唯獨一群人擠在小教室裡的「味道十足」,令我很受不了。
以前在學校唸書時,我都會跟老師說我呼吸道不好,而要求坐在靠窗邊的位置。
但是聯考的位置可就沒辦法這樣掉換了。
所以去年被安排在中間座位的我,面臨左右夾攻而來的汗味體味,還需鎮定沉著應試,真是非常艱苦的一場奮戰哪。
還好,考試夢己遠、打死我也不會再參加這種大型考試。
今天心血來潮,回家去看媽。
媽變得好瘦,精神看起來也不太好,距我們上次見面到現在不過才一個月,怎會變化這麼大呢?
我擔心地問媽,她只說公司最近業績不好,逼得很緊,所以壓力太大才讓她整個人消瘦下來。
我仍是擔心,要帶她去醫院檢查,媽立刻拚命搖頭,還問我是不是咒她死,才要送她進醫院!
面對媽的過度反應,我不禁起疑,一直追問她是不是有事瞞著我,結果媽竟然對我發了一頓脾氣後甩門回房,任憑我怎麼敲門也不應門。
媽最近真的變古怪。
情緒常暴起暴落,令人捉摸不定她在想什麼,有時我真快不認識她了。
★★★一九九四年七月二十二日天啊!媽媽竟然是得了血癌,也就是俗稱的白血病。
難怪她身子變瘦弱,難怪她脾氣起伏不定,原來她正被病痛纏身!
為什麼她不肯告訴我呢?
望著剛打上止痛劑已安靜睡著的媽媽,我強忍的淚水終於忍不住滑落。
如果不是我今天突然繞回家看一下,也不會發現媽媽痛昏倒躺在地上,緊急送醫後,才一切真相大白。
醫生告訴我,媽在年初就檢查出得了癌症,但是沒看過這麼不配合的病人,不定時來檢查,也不做化療,甚至連藥都沒有好好吃。
她根本就想慢性自殺嘛!醫生搖搖頭歎息。
我這時也才明白,當初媽為什麼急著將我推給爸,不是她不要我,而是她明白自己時間有限,到時候只留下我一個人,所以她才做此安排。
明白真相後我心好痛。
媽總是一個人默默承受一切苦難,包括婚姻、包括病痛,她只會把悲傷留給自己,有苦都往自己肚裡吞,身為女兒的我卻一點忙也幫不上,還誤會她……
我拉住她的手輕貼在臉上,也貼住我心疼的淚水。
我該怎麼幫媽呢?
照醫生的說法,媽一點求生意志都沒有,她存心不要活下去,存心讓本來可以控制的病情惡化!
她真的對這世界沒有任何留戀嗎?難道,她一點也不會捨不得我嗎?她怎能這麼毫無牽掛地仟病痛侵蝕她,而役有想到還有我這個唯一的女兒呢?
我知道爸的離去造成媽很大的傷害,讓她封閉了許多年的感情,包括愛情、親情,也讓她孤獨寂寞了許多年,但是,我何嘗不是呢?
有時,我不免怨她好自私,只想到自己,把自己關閉在牢寵裡,卻沒有顧慮到正在成長中的我,又是多麼渴望愛,渴望她的關懷啊!
還好我智慧夠,又夠自制,才不至於變成街頭的大妹或是擯椰西施。
媽後來醒了之後,看見我坐在床邊紅著眼睛,知道紙包不住火,我早己明瞭真相,她也只是抿著唇不吭聲。
我見狀,心頭更是難過。都這時候了,媽仍是不願多說,難道我這做女兒的沒辦法為她分優嗎。
我激動地說出我心中的感受、也告訴她,我是她唯一的親人,為什麼她不能為我多愛自己一點呢?
說著說著,我再度紅了眼眶,媽也一樣。
最後我們母女倆相擁而泣。
我緊抱住媽瘦弱的身體,第一次感受到我們的心是那麼地靠近,不再有界限。
★★★一九九四年八月十五日獅子又放假回來了。
我一見到他踏進家門,開心地奮不顧身撲進他懷裡,嘴裡一直喊著好想他。
獅子似乎很訝異我的熱情,眼神有點不知所措。
我主動獻上我的吻,剛開始他有些許遲疑,但後來他緊摟住我愈吻愈猛,幾乎吞噬了我。
隨即他一把抱起我回房。起初時他動作很溫柔、很緩慢,還一直問我會不會不舒服,他的體貼催化我更熱情,我們如乾柴烈火般燃撓彼此,直到體力殆盡為止。
事後,我們洗了個香香的鴛鴦澡,感受又像回到新婚初期那般的甜蜜與幸福洋溢。
躺在床上聊天時我習慣性趴在獅子胸膛上,將最近發生的事娓娓道來,當然也包括媽隱瞞病情的事。
獅子靜靜地聽我說完,他攏一攏我微濕的長髮,動作非常輕柔。
他問我有沒有打算要告訴爸。
我愣了片刻。我早就忘了「爸爸」這號人物,當然更不曾想過要告訴他。
說不上恨他,畢競感情的事誰也難蓋棺定論,但是他讓媽痛苦了下半輩子是不爭的事實,尤其媽現在的消極狀況泰半也是爸間接造成的。
有時不禁同情媽的死心眼,也對爸的魅力好奇。
媽雖不是令人驚艷的美女,但是她清冷的氣質及美好的五官在風韻猶存的年齡仍是吸引人的。我是沒見過媽帶任何男人回家,但是和媽走在街上,那些投注在媽身上的流連眼光可不少哩。
但是媽的感情抽屜始終是緊鎖著,不曾為其他人開數過,只有爸。
或許獅子說得對,既然媽的心中一直容不下別的男人,何不讓她在最後的日子見見她最愛的人呢。
我一聽到最後的日子這幾個字,眼淚就忍不住撲簌簌掉下。雖然跟媽不親,但是母女的血緣親情是緊緊相系的;你平常不會去注意的,但是當你需要時,它就自然地在那個角落一直守候著你,這感覺是安心的,像媽跟我的感覺一洋。
獅子緊抱住我輕聲安慰,在他懷裡,我得到一種全然的恬適與安全感。
我可以享受這種幸福,但是媽呢?
我決定打電話到美國給爸,請他無論如何都要回台灣陪媽走過最後的日子,畢竟這是他欠媽的。
這也是我現在唯一能為媽做的事。
★★★一九九四年八月十九日媽終於肯聽勸住院做化學治療了。
但是看著媽原本一頭烏黑的頭髮逐漸掉落,我常忍不住跑到廁所去偷偷掉淚,淚擦乾了又必須強撐著笑容走出來,媽都這麼勇敢、從頭到尾沒有喊過苦,我又怎能在媽面前流淚,讓她看了難過呢?
但有時看到媽做治療時痛得臉都白了,我在一旁看了都不忍心。
這陣子住在醫院裡陪媽,也見識到媽的人際關係之廣,每天至少都有十多位訪客,男女老少都有,有的是媽直銷公司的同事,有的是她客戶,有的是同學,川流不息的人潮還讓護士小姐們引起騷動,以為院內住了一位大人物呢。
也因為如此,我看到了媽少見的另一面;她熱情親切而有禮,別人來探病,她卻拿水果、拿飲料出來招待,好像生病的不是她。
我很訝異會看到媽的這一面,那是我完全不熟悉的,我對他們突然吃醋了起來,媽從不曾在我面前笑得如此爽朗開懷啊!
他們走後,又恢復一窒的寂靜,媽也恢夏了原先的靜默。
我不解媽為何變化如此之大,在家裡與在外面竟是截然不同兩種性格。我忍不住開口問媽。
媽的神情很疲倦,好一會兒才回我。
當初她進去那個工作環境時,因為被要求而逐漸修正自己靦腆的個性,開始敢主動和陌生人聊天,個性也轉而較為開朗大方,但是,只限於那個環境。
不再面對人群時,她又會回到習慣的自我,習慣封閉,多年來,這也成為一種習慣,說是兩面人,應該是面對不同人群時表現出不同的態度吧。
那我很羨慕他們。我靜靜看著媽悄聲說道。
媽媽盯著我瞧了好一會兒,才低聲跟我說句對不起。
我呆呆望著媽媽,迭句遲來的道歉滲透進我心房,一點一滴暖進了某個冰冷深幽的角落。
鼻頭猛然一陣酸澀,我隨即低下頭強忍住將氾濫的酸意,隨口說句沒事。
媽的一勾話撫平我多年來的某個傷口。
沒多久,獅子也到醫院來看媽,連婆婆及岳伶也一起來了。
媽媽又變得生龍活虎地和婆婆寒暄,兩個女人彷彿一見如故的聊著媽媽經,我們只有在一旁聽話的分。
就在這時,我發現一個奇怪的現象:之前都要按鈴好幾次才會來的護士,今天卻一個個都自動來報到,不是來量脈搏,就是來調整點滴,都待上好一會兒才走。
後來我才察覺,她們進來病房後,視線大部分停留在獅子身上,有的甚至還直勾勾的盯著獅子。
我不禁也仔細打量獅子,他一頭短髮加上曬黑的皮膚以及高大的身材,有種英勇男兒的味道。
他似乎渾然不覺那些投射過來的愛慕眼光,只專注傾聽我媽及婆婆的對話上。
我凝神看著他的側面微笑,他似乎察覺了我的眼神而轉過頭來看我一眼,他回我一個極其溫柔的微笑,手一伸就將我攬進他胸前,動作堅定而快速,我就順勢貼進他懷裡,舒服的靠著他。
當然我沒忽略岳伶瞬間變色的臉,以及一旁護士的諒訝眼神。
雖然我不介意有人愛慕我的獅子,但不代表可以入侵我的城池,拿走屬於我的東西。
我對屬於我的東西可是看得很緊哪,誰也別想搶走我的獅子!
我可是只佔有欲強烈的女蠍子啊!
★★★一九九四年八月二十日我終於撥了通電話給遠在紐約的爸。
拿起電話筒時,我竟然會顫抖。自從我六歲後就不曾再見過爸,連電話也沒有,當電話那一頭傳來爸陌生的聲音時,我竟然呆楞許久才回話。
我把媽的大致情況跟爸說過後,他似乎傻住了,等了好片刻後他才說會找人代理他的工作,這幾天會盡速回台灣看媽。
看來爸並不是完全絕情之人,我掛上電話時不禁忖道。
至少他願意不遠千里來看媽,這一點,我就非常謝謝他了。
隔天下午我告訴媽這個消息,沒想到媽的反應競是相當震怒,而且變得很歇斯底里,甚至需要出動醫生打鎮定劑才好一點。
看著媽睡著的臉,我和獅子互看了一跟,便有默契地走出病房。
在醫院的長廊上,望著來來去去戴著口罩的病患及其家屬,我心底有絲徬徨。
癌症並不是不治之症,經過細心照顧與治療,仍是有康復的機會,但是看著他們治療的過程卻是極其辛酸的,打針、化驗、吃藥不斷反覆進行。媽最近打了類固醇,整張臉腫得像是月亮臉,頭髮也幾乎快掉光了,難怪她不願讓爸看到她這副模樣;古時有妃子死前不願讓君王見其病容,是希望自己的愛人能留下自己最美的容顏,媽也是如是想法吧。
我完全能瞭解媽的心境,我也希望媽能康復病癒,但是這病症不是我所能控制的,如果媽有個萬一我希望媽是開心含笑、了無遺憾地走,希望爸能在她最後的時光陪她走完,畢竟爸是媽這一生中唯一愛過的男人啊!
這也是我這做女兒的唯一能為她做的事。
這無常的人生有著無常的變化,誰也料不定下一秒會發生什麼事。在醫院裡,對人生的生老病死變化會有更多的感觸,更覺生命的渺小及脆弱。
緊抓住獅子厚實的手,我這顆徬徨不安的心似乎也安定許多。
希望他會是我生命裡永遠的不變。
★★★一九九四年八月二十六日經過好幾天不斷勸說,媽終於不再排斥爸要來台灣的事實,但是她神情仍是優郁的,常見她不發一語對著窗外發呆,精神恍惚,在一旁的我看了很是枕心。
媽現在心裡在想什麼呢?我揣測著。
是期待?還是忐忑不安呢?面對愛恨多年的男人終於要回國見她,但卻是在自己容顏最惟悴之時,見與不見之間,想必是很掙扎的決定;不見,也許此生再也無緣相見,見了面,卻又是難堪與難過。理智與感情的拉鋸戰,一定讓媽很徬徨兩難吧。
看著媽一頭幾乎掉光的頭髮,我心中突然有了主意。隔天,我去買了頂軟帽,而且是媽喜吹的咖啡色。
當我幫媽戴上軟帽後,她緊張的催促我拿鏡子讓她瞧瞧。看她像個初次約會少女般興奮的左顧右盼,最後終於露出了這幾天以來難得一見的笑容時,我心中懸念多時的擔憂這才放了下來。
趁媽心情正好時,我趕緊告訴她,爸的飛機會在明天下午到達中正機場,如果沒問題的話,爸會直接到醫院來。
媽聞言,臉上的陽光頓時隱去,她悶悶地脫下帽子放在一旁,低聲說她累了,就鑽進棉被裡閉上眼。
我錯愕地看著媽突如其來的舉動,一剎那間不知該說什麼。看著白色被單下的身影微微輕顫著,我只能無言地陪著媽,直到她沉沉睡去。
幫媽蓋好被單,看著她消瘦的臉上猶有淚滴,我輕輕幫她拭去,心中很是不忍;媽不僅要面對病魔,更要對抗心障,身心的煎熬也夠她苦的了。
我真希望我有雙夠堅強、夠寬闊的肩膀可以讓媽依靠,讓她不再憂心煩惱,可以安心順意地走完未來的路。
我希望我可以!
★★★一九九四年九月三日終於在睽違十幾年後再度見到爸。
在醫院走廊見到爸的那一剎那,小時候的模糊印象逐漸清晰。記憶中瘦高的身材現在變得壯碩,上天真是眷頤他,歲月並未在他臉上刻劃太多痕跡,他仍是個英俊好看、有著成熟魅力的中年男子。
「爸」這個名詞我己許久未喊,他對我來說只有血緣上的意義,看著他既陌生又熟悉的臉,我實在是叫不出「爸」這字。
當我正猶豫的當口,看到他身後出現的人時,隨即我怔住了,但立刻的,我的不滿與忿怒隨之而來。
他竟然帶他的老婆前來!這……這分明不是要氣媽嗎?
我冷冷地望著他捫倆,不發一語,看他們如何解釋。
爸立刻察覺我態度的冷淡,他走了過來和我打招呼,也主動解釋這次與「她」一同來台灣的原因。
他說,擔心媽的病情需要長期治療,也必須有人一旁照顧,萬一他體力不支或照顧不周時,她可以從旁幫忙。
他甫說完,她隨即走近我,還未辟口,便向我行了一個九十度的大鞠躬,她的舉動把我嚇住了,但我沒有說什麼,我想知道她的用意,所以我靜靜地看著她。
她第一句話就是向我說對不起。
「當年我並不是故意要破壞你們的家庭,我原本想偷偷生下孩子,帶著孩子離開……」她一臉愧疚地說著。
「你已經破壞了,說這些不覺得多餘嗎?」我冷冷地瞧著她,做作的表現真令人不屑。
「所以希望你能給我補償的機會,讓我好好照顧大姐。」她仍是溫和地說著,沒有因為我的冷言冷語而退縮。我盯著她一臉的謙卑,揣想這張面具下的真實想法是什麼呢?
搶了別人老公多年後才來搖尾乞憐,是她終於良心不安,還是做戲給某人看呢?這個「某人」當然不是我媽啦。
「你媽現在人不舒服,就讓她來幫忙吧,她是真心真意想來盡一點心意。」「某人」
也開口說話了。
我看著說得一副誠懇模樣的爸爸好一會兒,才冷冷回他:「就是因為媽現在身體不舒服,我不希望她連心理也不舒服了。」
他們倆似乎被我的話說得啞口無言。
終於,爸又開口了,「你媽還記恨著我嗎?都這麼多年了……」
「許多事以及許多感覺是經過許多年也不會忘掉的。」我對著爸語重心長地說道。
爸望著我好一會兒才對我說:「你長大了。」
當我還想再說些什麼時,突然有醫生及護士快速從我們身旁疾奔而過,我轉頭一瞥,競然是進了媽的病房。
我立刻轉身跟上去。推開房門,只見醫生正在檢查媽的狀況。
我很著急地問了旁邊的護士,這才知道媽又發撓了。
白血病的病人最忌諱發高撓,因為有細菌入侵才會發撓,白血病就是缺乏抵抗這種細菌的免疫力,所以一個不小心讓細茵入侵體內,嚴重時甚至可能導斂病人有生命危險,困此家屬在照料上要非常謹慎,以防範病人有發撓現象。
醫生在點滴瓶內注入退撓藥後,囑咐我仔細注意媽的狀況,若仍未退燒,要立刻再通知護士。
等醫生離開後我整個人像虛脫一般倒坐在椅子上。
這是媽第二次發燒。
上次媽發燒至三十九度時,醫生便臉色凝重地告訴我這危險性,結果隔天上午聽說隔壁病房的病人因高燒不退、細茵感染而過世,我嚇得好幾天不眠不休照顧媽,眼都不敢合上,每隔半小時就探媽的額頭,深恐才降的溫度又升了上來,這種戰戰兢兢的感受是筆墨難以形容的。
彷彿媽的生命像根細線一般牽繫於我手上,微弱得隨時會失去;此刻,我才發現自己肩上的壓力好沉重,壓得我心口好悶,幾乎快喘不過氣來。
這時,一隻大手輕撫著我的頭。
「別擔心,我跟阿姨會好好照顧你媽的,你就讓我為你媽盡一點心力吧。」
當爸再度開口時,我聽見心中那道防禦的城牆正逐漸崩塌,一塊一塊的跌碎一地……
★★★一九九四年九月六日媽與爸會面的狀況比我想像中來得平靜。
她在蘭姨一也就是爸的老婆——的悉心照顧下,隔天便已退燒。我因為連日來照顧媽,一天幾乎睡不到三小時,也許是突然有人幫忙看顧,我緊繃的精神隨即鬆懈下來,所以不知不覺在旁邊的沙發上睡著了,但是隱隱約約感覺到病床邊一直有人走來走去,沒有停歇過。
隔天一早起床,發現媽已經恢復正常體溫,而看樣子蘭姨一夜都未合眼,我心裡對這個讓媽不快樂的女人有了點改觀,不過表面上我仍是不動聲色,畢競照顧病人可不是一時的心血來潮,日久才能真正見人心哪。
媽醒來後看到他們,表情有些諒訝,不過媽很快就恢復鎮定,然後叫我出去,她有話要跟他們談。
我遲疑了一會兒便走出病房。我想,解鈴還須繫鈴人,他們三人之間,也許有些心結需要解開吧:大約半小時後,爸和蘭姨走了出來,蘭姨眼眶紅紅的,看來剛才病房裡有一場戰爭,只是,這是場勝負已定的戰爭啊。
蘭姨對我低聲說她回去堡稀飯,晚上再來接班,便匆匆離開。
我望了眼爸沉默的臉,決定直接進病房瞧瞧媽的狀況。
媽的情況真是出乎我意料之外的好。
她竟然對我微笑。
我趨前好奇地問媽談判情況如何?
媽心平氣和地告訴我:「老公都是她的了,有什麼好談判呢。」
那為什麼蘭姨會紅腫著眼呢?,「也許是因為解脫了。」媽這麼回答著。
我不懂。
不過媽並沒有再回答我;她心情頗愉快地告訴我想吃披薩及可樂。
我研究她的表情許久,最後我決定放棄追究。
因為這是她住院以來,不,應該是長久以來,第一次看她這麼真心的快樂,眉間不再有淡淡的憂愁。
我想,媽也完全放開了心中的禁錮吧。
我很慶幸,我把爸找回來的決定是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