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屋來的卻是個年輕女子,眉眼生的異樣俊俏,笑起來就是一臉的風流。
衛明樓一向只愛美女,這女子也美,且美的非比尋常,衛明樓卻不知道為什麼,微扯了唇角,露出近乎牙痛般的神情。
女子妖嬈多姿的走過來,一屁股歪到他身上,用手攬了他的脖子:「衛哥哥,你好狠的心,人家等你大半年了,你怎麼才過來?」
衛明樓的脾氣,是從不肯跟女孩子說一句重話的,心裡雖然惶恐,卻還是柔聲哄她:「好玲兒,你先放開我,哥哥還有事,回來再陪你好不好?」
「不好。」那女子在他身上擰成了糖股,「你就會到處騙人,我一鬆手,你一定就不見了。」
衛明樓呵呵乾笑了兩聲:「我哪捨得……」
「還說呢。」那女子用長長的指甲狠戳了他一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死鬼老公是宮裡出來的,明明弄不了女人,還要娶個老婆做樣子,玲兒要不是遇見了哥哥,這輩子都不知道做女人的樂趣呢……」
她說著化成了一池春水,軟軟的攤在了他身上,衛明樓又是尷尬又是焦急,鬼鬼祟祟的向周圍看了看,只怕葉七郎又像上次那樣從哪個角落裡竄出來,卻猛覺得下身一緊,玲兒竟一手掐住了他的命根子,在他耳邊輕笑:「你放心——那死人,如今沒閒心管我們的事……」
衛明樓身體正虛熱,最容易亢奮,被她這樣一撩撥,明知道不可為,卻還是不由自主的纏了上去,那女子吃吃的笑起來:「衛哥哥最識情趣了,不像那個閹人……」
「他好歹是你老公……」
「什麼呀……還不是跟我們女人一樣,要被人家干……」那女子低笑,「不過他那個姘頭,好像很有些來歷呢……」
「哦?是什麼人?」
「偏不告訴你。」
「倒看你說不說……」
兩個人在床上滾成了一團,那女子不住的尖叫,衛明樓怕她招來香廬裡的人,捂著她的嘴,匆匆收了雲雨。那女子卻還不依,坐在他身上不住的扭動,衛明樓哄她道:「你先回去,明開我再去找你,玲兒最乖了……」
那女子撇了撇嘴,將衣袍穿起來:「你也這樣不濟了,是不是在外面淘空了身子,我就知道,你哪裡是閒得住的人。」
衛明樓苦笑:「我還發著燒呢,不信你摸摸。」
那女子摸了一下,觸手處果然一片灼熱,卻冷笑了一聲:「蠟槍頭。」
衛明樓看她終於是肯走了,大大的鬆了口氣,他走遍大江南北閱人無數,卻從沒見過這女人這樣難纏的,好在她老公不是如何的計較,不然就有九條命也不夠用的。衛明樓想起花九隨葉七郎去了,不知道情形如何,卻又想到那葉七郎一副妖相,原來竟是個兔子,說不定倒能跟花九湊到一起,坐了許久,也不見花九回來,到底是放心不下,起了身想到外面去看看,腳一沾地,卻是浮軟軟輕飄飄,不禁暗暗苦笑了一聲。他推開門,往院子裡一看,心裡頓裡咯磴一聲,不知從哪裡冒出股子心虛,直想把腳收回去。
但花九北對著門坐在石凳上,望著西面的日頭漸漸落下去,不知怎的就給人一種異樣悲傷的感覺。
衛明樓幾次反覆,終於還是不忍心,走到他身邊蹲下來:「那個……有沒有事?」
花九搖了搖頭,衛明樓就笑了:「那就好,你若真的留下什麼毛病,那我就愧疚死了,虧那姓葉的想出來的什麼鬼法子,渡的什麼血,小九,也只有你肯這樣待我……」
花九看著他:「原來你都記得。」
「怎麼會不記得,當初若不是你把我從冷家堡救出來,渡血續我的命,如今世上早沒有衛明樓這個人,我一輩子念著你的情,所以不管你怎麼對我,我都不會生氣。」衛明樓睨著他的臉色,也看不出什麼端倪來,試探著握住了他的手,「你要是喜歡我,我也一定會好好對你……」
花九眼簾微垂,視線落在他緊攥著自己的手上,略有些譏誚的笑了,忽然間猛一抬手,狠狠抽了他一記耳光。衛明樓嗷的一聲滾了老遠,氣極敗壞的跳起來:「你怎麼又打人……我招你惹你了……?」
花九冷眼直視著他,他聲音漸漸低了下去:「你這幹什麼呀,有話不會好好說麼……我又不是你練拳腳的沙袋,打下去會痛的。」
花九向他走過去,他嚇得踉蹌幾步,一直往後躲,見花九伸出手,他急忙用手擋住臉:「你別打了啊,再打我跟你急……」
花九卻扔了他個跟頭,一腳踏住他,扯了他褲子下來,衛明樓死攥著不鬆手:「有人會看到的啊……小九你怎麼越來越不要臉……」
花九用冰涼的劍尖碰了碰他下體,他忽然回過味兒來,慘叫一聲,拚命的往前爬,「小九,小九……我以後再也不敢了,你說什麼都好,我聽你的話……」
猛一抬眼望見葉七郎,他見了親人般的大叫起來:「葉先生救我……救救我啊……」
葉七郎聽這邊這樣熱鬧,有些好奇的走過來:「大當家做什麼?」
「沒什麼。」花九淡淡的道,「一般說來,這刀要下幾分的好?」
葉七郎蹲下來仔細看了看,衛明樓遍體發涼,連大氣也不敢喘:「這裡是大學問在其中的,切三分……」
衛明樓身子一跳:「不要亂按哪……」
「或是七分……」葉七郎微仰了頭,「宮裡做這個,都有專人處理,若弄不好的話,會連性命都保不住……」
「就是就是。」衛明樓連連點頭,「你總不想我死吧。」
「大當家若真有這心,我倒可以請個人來,做了許多年的了,保證萬無一失……」
「那也好。」
衛明樓嚇得全身打哆嗦:「小九……」他嗓子叫得都啞了,想花九心狠手毒,什麼事做不出來,若真弄得跟葉七郎那般不男不女的模樣,他也就不要活了,「小九……我求你了……以後你說什麼我就聽什麼……」
花九卻不為所動:「這話你也說了不下百遍。」
「這次是真的——」衛明樓又急又怕,扯著嗓子亂嚎了一氣,也聽不到花九的回音,眼前一黑,就沈沈的昏了過去。
***
半夜裡覺得身上潮熱,衛明樓睜開眼,見四下裡一片漆黑,下意識的往兩腿間摸去,卻被人攥住了手,衛明樓回過頭,發覺是花九在身後抱著他,才會熱的這樣古怪,他想站起身,花九卻按住他,把手指豎到唇邊輕吁了一聲,衛明樓暗中納悶,順著他的眼光望過去,見是葉七郎正跟一個男子在說話,那男子身量極為高挑,年紀不大,卻有一種不怒自威的氣勢,身後跟了兩個人,都只十七八歲的年紀,面白無鬚,笑起來一臉的媚態。
衛明樓心裡微微一動,回頭向花九看去,花九的眸子又深又亮,豎起兩根手指,在他腿間的物件上輕輕一剪,衛明樓嚇得一哆嗦,急忙搖了搖頭,又不住的向他拱手。
花九冷哼一聲,外面那兩個人卻已經摟在了一處,兩個小跟班只在旁邊站著,什麼也看不到似的。衛明樓壓低了聲音,在花九耳邊道:「什麼人?」
花九展開他的手,在他手心裡寫了一個字,衛明樓大吃一驚,剛想出聲,卻被花九摀住了嘴。衛明樓瞪大了眼睛,指指葉七郎,又指指那個男人,在腿間比了個切割的動作。花九點了點頭,衛明樓臉色大變,呆呆的看著花九。
花九並不理他,他有些諂媚的朝他靠過去,把頭倚在他肩上,花九推開他,他真有些怕了,又湊上去親他的臉,在這悶熱的小屋子裡,花九的臉也是涼涼的,親上去十分舒服。花九解了他的褲子,讓他坐在自己身上,衛明樓彆扭著說什麼也不肯,花九用手指輕彈了他一下小弟弟,他露出極為委屈的神色,終於還是乖乖的摟著他的脖子,在他身上慢慢坐了下去。這種姿勢便是女人也受不了,衛明樓痛得幾次想起身,卻被花九瞪視著,自虐般的沈下了身子,那性器楔子般的釘入體內,灼痛難耐,他呲牙咧嘴,又不敢叫,頭頂上花九肩窩上沈了好一會兒,終於還是忍不住:「不行了,好疼……」
猛的起身在旁邊蜷成了一團,花九蹲下來,他嚇得拚命的搖頭,花九卻只是給他穿上了褲子,見他滿頭的虛汗,又用汗巾子在額上抹了兩下。衛明樓只覺得那雪白的汗巾掃在鼻頭上,略微有些癢,不禁一陣恍惚。外面那兩個人已經辦完了事兒,正在穿衣服,衛明樓抬膝在花九腿間輕頂了一下,微微一笑,手便纏了上去。花九拿眼瞪著他,他卻壓上去輕吮了他的耳垂:「傻瓜,你那個春宮十八式,用在男人身上是會出人命的……」
他聲音極低,在耳邊酥酥作響,花九微微顫抖了一下,衛明樓愕然:「這麼快?」
花九一腳踢開他。那些人已經走的乾淨,他推開房門走出去,原來容身的地方竟是一間廢棄了多年的鴿房。葉七郎迎上來道:「大當家,你們還是快些走吧,這些伎倆怕是瞞不過他,他一定已經覺查了,只是不好當著我的面殺人……」
花九點了點頭,回頭看向衛明樓,衛明樓忙不迭的撲上來:「你可不能丟下我。」
花九微微蹙眉,衛明樓只怕他一時改了主意,又胡亂賭了一氣咒。葉七郎聽得目瞪口呆:「這是哪裡來的這麼多花樣?」
花九卻看了衛明樓道:「一慣的伎倆了。」
衛明樓忙道:「我是真心的,小九,你要不信我,我就只能死在你面前了。」
「那你死。」花九將長劍遞給他,「你說的話,我一個字都不信,你死給我看。」
衛明樓彷彿被人迎面塞進了個包子,呆呆的看著那雪亮的長劍,劍刃反射出水藍色的波紋,不知染過多少人的血。衛明樓指尖一陣發軟,花九冷笑一聲,輕身便走。衛明樓急忙追上去:「小九,你不要生我氣嘛,我也是為了你好,我死了,難道你就不傷心?」
花九上了馬車,衛明樓幾步跟上去,見花九面寒如秋水,也不敢再多話,老老實實的蹲在他身邊,時不時的往他身上靠一靠:「小九……」
又側了臉去看他:「你真生氣了?」
花九淡淡道:「你不是總怪我不放你走麼?現在你走吧,我不攔著你。」
衛明樓想葉七郎那個來歷非凡的姘頭,腳哪裡動得了一步,好歹花九武功蓋世,跟在他身邊生機總是多一成。訕笑了一聲說:「咱倆有大半年沒見了,怎麼也得敘敘舊不是?」
花九靠在牆壁上,微垂了眼簾:「有什麼好敘的?」
「當然有啦……比如……那個……」衛明樓攪盡了腦汁,終於擠出一句話來,「挽月怎麼樣?」
「很好。」
衛明樓眼睛一亮:「是麼?當初她無論如何也不肯嫁我,我便知道,她是有她的打算。」
花九眼前閃過花挽月的臉,神色決絕,又想起那不曾間斷的木榆聲響,忽然覺得有些厭倦。衛明樓伏在他身邊,許久沒有動靜,彷彿是睡著了,花九手指無意識的撩撥著他額前的碎發,唇邊卻泛起了一抹淡若柳絲的冷笑。
***
將近晌午的時候,車停在了酒樓前,花九下得車來,見那日頭出奇的眩亮,他以手擋住眼,向上看去,閣樓處彷彿有人影一閃。他回過頭,見衛明樓仍然睡得安穩,一手揪了他的衣服,衛明樓慘叫一聲就被拖到了車下,掙扎著爬起來:「小九你幹什麼?」
抬眼看見酒樓的招牌,光鮮明亮,不禁喜出望外:「哎呀,終於是肯放放血了,你們花家這麼有錢,偏你就小氣的要命,每次都到小破麵館去吃什麼陽春麵。」
花九踏進店裡,衛明樓也跟進去,小二見他們衣飾光鮮,笑呵呵的迎上來:「兩位公子上面請。」
樓上是偌大的廳堂,只在角落處坐了幾個客人,兩個人揀了一張靠近窗子的桌子坐下來,小二給他們添上茶水,點頭哈腰的笑道:「兩位吃些什麼?」
衛明樓道:「你們這裡有什麼拿的出手的菜色?」
小二一聽這話碴,卻是個大主顧,忙不迭的應道:「要說起菜色那可多了,但最拿手的還是我們崔大廚的一手八寶肥鴨,外焦裡嫩,只要是嘗過的,就沒有一個人能說不好。」
衛明樓聽得興味昂然:「那素菜呢?」
小二巧舌如簧,張口爆出了一串菜名,衛明樓看向花九:「這些好不好?」
花九將長劍放在桌上,淡淡說道:「兩碗陽春麵。」
「哎……」衛明樓目瞪口呆,「怎麼又吃陽春麵?」
「有的吃不好麼?」
「可是……」
「不想吃就滾出去。」
衛明樓是多識時務的人,立刻就收了聲音,看著小二:「行啦,你也別在這站著了,不也聽見了嘛,我們就吃陽春麵,不吃別的。」
小二低低的嘀咕了一聲「這不耍人嘛」,但見花九年紀雖輕,卻一身的煞氣,也不敢說什麼,轉身下了樓。
衛明樓用筷子把玩著雪白的麵條,見花九也不言語,覺得無聊又無趣,飯也不合心思,想起葉七郎的話,一覺睡過去,就做了一場夢似的,總不是那麼真切,便壓低了聲音問花九:「你說葉七郎那個姘頭,也不會那麼無聊吧,不過是被我們看到了他們的醜事,就要追著把我們……」他用手指比了一下,嘴裡發出喀的一聲。
花九瞟了他一眼:「你想說什麼?」
「他那麼大身份的人,怎麼會跟我們計較啊……」衛明樓拉長了聲音,見花九冷冷的看著他,歎了口氣,把頭抵在桌面,「我討厭陽春麵。」
「我說過了,不想吃你可以走。」
「你讓我走到哪去,我身上又沒有錢。」衛明樓看著他的臉色,並不像懊惱的樣子,延下了臉來道,「不然你先借我一些,等回頭我再還給你。」
花九看著他,看到他幾乎毛骨悚然,想說不借了,卻看花九從衣袖裡掏出一錠銀子,輕輕的放在桌面上:「你走吧。」
衛明樓張大嘴,不可置信的看看那錠銀子,再看看花九,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妥,可要讓他說,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你不會是騙我吧,不會我一出門就給我一刀吧?啊?小九?」
花九低著頭吃麵,彷彿那雪白的麵條都是銀絲,一根根的勾人魂魄。
衛明樓歡呼一聲,這些日子呆在花九身邊,他也不怎麼理他,時不時的還要把他往床上按,真是悶氣到了極點,沒想到花九竟這麼痛快的肯放他走,他推開吃了一半的麵碗,向花九躬身一揖:「謝你啦,小九,回頭我們再見,哪天我到江南去找你。」
他幾乎要笑出來,大步走下樓,到了酒樓門外,東張西望,一時卻不知選哪個方向好,想到在苑東那邊有個相好的女人,有許多日子沒有見過她了,正好趁這機會去瞧瞧,正要邁開步子,忽然從樓頂上探下一根繩鉤,那鉤子如同人的五指,扣住了他兩手,嗖的一聲就將他拎到了屋頂的閣樓裡,這一切神不知鬼不覺,連那酒樓裡來來往往的客人都不曾注意。
花九吃完了面,將幾個銅板放在桌面上,緩步走到樓下,上車之前,他彷彿是無意識的,仰面向樓頂望了一眼,那閣樓的窗戶半敞著,探出了一隻手,轉瞬卻又不見了。花九上了車,吩咐車伕一聲,那車子就絕塵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