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大的太陽底下,一名身穿黃色絲質衣衫的女子正捲著袖,露出她皓白的手腕,不時的給這些在太陽底下幹活的工人們遞送涼茶,順便把對方手上的活兒給瞧了幾眼,這樣可以親自監工又不會讓人覺得不舒服,因為她手上的涼茶,這些夥計們可以說是看見她就開心,一舉兩得。
只是累壞了她,懷孕的她似乎更怕熱了,這樣一輪又一輪走下來,光是自家這麼個大院子就可以讓她走得香汗淋漓、腰酸腿軟。
「夫人,你的酸梅湯。」晴兒見朗明月走過來,雙手忙不迭奉上,還拿著沾濕的布巾幫她擦擦汗。「瞧您,衣服都濕了,這樣一個大熱天的,那些活就讓晴兒做吧,要是莊主知道你親自去侍候那些粗人夥計,不心疼死才怪。」
心疼?哈,真是天大的笑話。
莫尋仰頭把那杯酸梅湯給飲盡,直接拿袖子擦嘴,不理晴兒又在一旁鬼叫,說她這樣一點都不優雅尊貴。
她要優雅尊貴幹什麼?活著就是要吃飯,要有飯吃就得有工作,在這個連歷史課本上都從來不曾出現過的古代裡,她唯一最重要的事就是讓自己可以好好活下來,因為她沒那麼聰明,可以像電視上演的那些穿越到古代的人一樣,藉著天文地理的知識讓自己回到未來,或是利用二十一世紀的醫學與科學來此大展身手。
她不過是個平凡人,很平凡很平凡的二十一世紀大學畢業生,這樣突然穿越到一個陌生的古代國度,她沒有發瘋就很了不起了,還要什麼尊貴優雅的?
「朗姑娘,布匹送來了!」宅院的大門口有人大聲嚷嚷著。
為了方便工人們進進出出,這幾日可以說是門戶洞開,只有晚上才把門給關上。
「嘖,什麼朗姑娘!我們朗姑娘已經嫁人了!」晴兒嘀咕著。
莫尋好笑的睨了她一眼。「叫朗姑娘好啊,比起誰誰誰的夫人,我還比較愛聽這個稱呼,去去去,把他帶過來,不然他不敢進門呢。」
「是,夫人。」晴兒不情願的領人去了。
此時,樓子裡的工頭在裡頭喚她,莫尋也沒耽擱,沒等送布匹的人進來,回頭便進了樓。
買來的樓雖然新,但隔間得重弄,務必讓每一個空間都充分顧及到客人的隱私,讓進來的每一個客人可以放鬆的吃喝玩樂,又不必擔心被旁人給撞見,再加上她的目標是走高檔華麗風,因此酒樓的設計更是分毫不能馬虎。
「夫人,您來看看這個拱門的設計,依您說的鑽空圖樣做的,已經完成了,您看看可不可以?」
莫尋微笑的點點頭。「嗯,工法很美,比我畫的草圖好多了,接下來就是上色及雕花部分了,我希望每一個空間的拱門都用不一樣的圖案。」
「這樣好,我認識專門雕花的師傅,不管是牡丹、荷花還是百合都雕得像真的一樣。」
莫尋又笑。「我不要花,我要的是動物,蛟龍、蒼鷹、迅豹、猛虎、花蛇、駿馬、玉兔……這些,有沒有雕得很好的師傅可以介紹?」
「嗄?」工頭聽得有些傻愣。「酒樓裡不都是些美姑娘嗎?夫人為何要雕那些聽起來就有點嚇人的動物呢?」
「誰說酒樓裡就一定是姑娘呢?」
「不是些姑娘,哪個男人要上門啊?」
「這些你以後就會知道了。究竟,有沒有可以雕出我要的東西的那種師傅啊?」
「有是有,我再替夫人找找。」
「感謝啊。」莫尋開心的上前抱了工頭一下。「我這間酒樓要是沒有你,還真是開不起來呢,真是謝謝你,事成之後,我一定會好好請師傅你一頓的。」
工頭被她這一抱,黑黑的臉都脹成紅色了。「夫人您過獎了……小的我不敢當,小的一定盡力而為,絕不讓夫人失望的。」
「那最好,我也很討厭失望的感覺。」莫尋笑咪咪的退開了些。
就在兩人再次閒聊之際,挑高的二樓突然傳來一聲巨響,莫尋下意識地抬起頭往上看,未料,竟瞧見一道木樑朝她飛了過來——
來不及了……
因為它就要飛撞上她……
陡地,一道狂風勁掃而來,她的腰際一緊,雙腿一個旋空,整個人便讓人給抱離災難圈,軟軟地貼在一道結實健碩的寬大胸膛裡。
隨即,轟隆一聲巨響,木樑就落在她的咫尺之外。
好險……
莫尋嚇到淚都浮上了眼眶,雙手緊緊拽著胸膛主人的衣袍,雙腳無力的只能依靠著對方才能撐住。
「沒事吧?」來人邊問,下意識地伸手用他的食指和中指輕按住她的脈搏。
這個動作像是在……替她把脈?那天,那個人也替她做過同樣的動作。
莫尋愣了一下,仰起一張被驚嚇到的蒼白小臉望向來人——
「你……是誰?」她本來以為會看見赫連麒那張臉,沒想到竟是個陌生人,一樣是極好看的臉,只是陽剛了些,冷漠了些,連她窩在他懷裡的觸感都像極了,他卻不是赫連麒。
這樣的感覺好怪,就好像她用了朗明月的身體卻不是朗明月一樣的那種極類似的莫名感。
「只是個過路人。」來人放開了她,雙手卻不敢離她太遠,怕她還在腿軟站不住,不小心會跌到地上去。
「過路人?」莫尋愣愣的看著他,還在驚魂未定中。「可這裡又不是大街上,你怎麼會路過?」
「我是跟著布莊的人進來的,他說這裡……」有千鄴國最好喝的涼茶可以喝。
他還沒說完,卻被她打斷——
「啊——」她恍然回過神。「你是來找工作的,對吧?是大街上的王媽叫你來的,對吧?」
莫尋的眼睛都閃亮亮起來,腿也不軟了,剛剛因為大受驚嚇所以被嚇傻了,才會面對眼前這樣一個絕世美男而完全沒動作沒反應,她眨眨眼再眨眨眼,把這人從頭打量到腳,簡直滿意到不行,如果她的酒樓有這樣的男人坐台陪酒,生意還能不好嗎?
工作?男人有點錯愕的看著她。
「我不是,我只是來——」來討杯茶喝。
這次,她還是沒讓他說完,又打斷他。
「找事兒做的,對吧?我說的工作就是這個,是一樣的意思。」關於那些古代人說話的用語,她是邊說邊學邊改的,倒不是挺在乎人家的眼光,反正說話只是為了溝通,大家聽得懂就好。
「夫人——」
「行行行,就當你不是來找工作的,是我硬要請你來替我工作的,好吧?」男人嘛,面子總是很重要的,何況這是古代,古代的男人應該都沒做過這樣的工作,臉皮薄也是應該。
莫尋笑咪咪的上前拉住他的手臂。「我們談談吧,你要什麼條件儘管開出來,我可以答應的都會答應,嗯?」
男人的目光直勾勾地望住她,從她微露的香肩到她半裸的雪白臂膀,再落在她清涼薄透的衣衫上,然後,才緩緩移回她臉上。
那是一張美麗無瑕的臉,這一點,全都城的男人和女人都可以證明。
可,她的笑容比以前多太多,言行舉止比以前豪放更多,卻又在不該有小女人模樣時被嚇得十分的小女人……
還有,她說他來找工作?難道那些關於她在大街上找男人的傳聞,全都是因為她要找店裡的……夥計?
男人瞇起了眸,深思不已。
莫尋當他的沉默是在考慮要開什麼條件給她,也沒催他,轉身便開始處理剛才差一點讓她受傷的意外事件。
工頭已早一步上樓開罵了,她小跑步要跟上時,有人突然拉住她的手,她回頭,見那男人也跟了上來。
「小心點,用走的就好。」男人皺眉。
咦?他是在關心她嗎?雖然一張俊臉很冷,不似她家的相公愛皮笑肉不笑的,但,卻讓人看得出來是在關心。
好窩心。
卻害她的鼻子突然變得酸酸地。
她想起了赫連麒,那位她來到都城之後就真的對她不聞不問的她家相公,一個陌生人都這樣關心她,那人卻可以對她如此冷淡,她肚裡還有他的孩子呢,他都可以這樣無情了,她究竟還在期待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