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兩人已同居的流言在校園裡傳得滿天飛,校長甚至緊張得召見沈似燃。
臧熏知道後,便直搗校長室。二十分鐘後他自校長室步出,而這件事就這麼解決,校長也表示不會再過問。
這日,沈似燃一如往常帶著早餐來到臧熏的公寓前,才發現自己忘了帶鑰匙出門。她按了許久的門鈴都沒人來應門。而接下來的一整天也沒見到臧熏來上課。
到了晚上七、八點,沈似燃獨自到臧熏打工的PUB找他。守門的阿貴告訴她,臧熏今天休假沒去上班。
「他今天沒來上班啊?」沈似燃蹙起眉,滿心的疑惑。為什麼今天休假,臧熏一個字也沒跟她提?
阿貴見她一臉擔憂的模樣,便提議道:「要不然你到裡面去,CALL機給他。」說完,阿貴領著她進PUB,讓她在櫃檯處打電話。
沈似燃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撥出號碼,她焦灼地等待了兩、三分鐘,臧熏才遲遲復機。
「熏,你今天怎麼了?早上我去你家,忘了帶鑰匙,按門鈴又沒人應門;放學又去了一趟,還是沒人在家。所以我就到PUB來找你,店裡的人說你沒來,我只好CALL你了。」沈似燃一古腦地述說著自己不安的心情。能聽見臧熏的聲音,她終於安心了。
彼端的臧熏,聲音是慣有的低沉,隱隱含著懶散。他身邊似乎有人,他對那人說道:「去我家等我。」然後才對沈似燃說道:「有事?」
「你在家嗎?等會兒我去找你。」沈似燃興沖沖地說道。
「不要來。」臧熏說完後,迅速地掛斷電話。
沈似燃握著話筒,怔怔地聽著話筒裡傳來的斷訊聲。
他叫她不要去?他就這樣甩上電話?完全不理會她一整天不安的情緒。他冷漠的態度,刺傷了她原本因聽見他的聲音而雀躍不已的心,讓她覺得自己像個傻子,被他狠狠地兜頭淋了桶冷水。
但,就算她覺得自己像個傻子,就算他叫她不要去他家,她還是管不住自己的腳步,仍然一步步朝他家邁進。她就是那麼傻,不是嗎?
沈似燃對著地上被路燈拉長了的影子苦笑。是誰這麼說過:癡心的那一方永遠是最傻的?然而沈似燃卻不這麼認為。她覺得只要自己肯等,幸福終究是屬於她的。但就怕這只是一個空想。
沈似微眨了眨微微濡濕的眼,對自己的影子歎了口氣,一步步爬上樓梯,來到臧熏的門前。此時,她的心裡莫名地泛起一股不好的感覺。
他都叫她不要來了,為什麼她還要跑來呢?來做什麼呢?
沈似燃頹然地將背靠在門邊的牆面,緊緊地貼著,渾身不停地顫抖著。她突然覺得好冷,慢慢地滑坐在地上,曲起兩膝,雙臂環住自己,想以此抵禦冷冽的感覺。
突然,臧熏家的門打開來,一陣高跟鞋鞋跟敲擊地面的「叩、叩」聲自門內步出。沈似燃緩緩揚起臉,看著眼前那抹火紅的身影。
那抹紅的主人沒看見縮在牆角的她,掩上門後轉身離去。
沈似燃扶著牆壁遲緩地站起身,怔怔地看著紅色的背影遠去,一陣疼來得突然,一發不可收拾。
他們做了什麼嗎?沈似燃的心滿是猜疑。她緩緩推開臧熏的家門,看見臧熏坐在客廳看電視。
那一瞬間,她覺得自己屏住的氣息,因看見臧熏衣著的完整及從容自若的神態而整個舒暢開來。
臧熏一看見她,挑了挑眉,伸手招她過來身邊坐下,擁著她問:「你怎麼來了?」
沈似燃緊繃的情緒因他的詢問而瓦解,眼眶中的淚迅速氾濫成災,一滴一滴溢出眼眶,也沾濕衣襟。
她的樣子看起來楚楚可憐,臧熏見了,心裡隱隱起了波動。他憐惜地捧住她淚濕的臉龐,以唇輕吻,低問:「怎麼了?嗯?」
沈似燃搖搖頭,緊緊地擁住他,又哭又笑的親吻他的臉,喃喃地說道:「我以為你跟她……」
臧熏抬手輕撫她的嫩頰,在她的耳旁低語道:「她只是朋友,許久不見了,來找我聊聊。」
朋友?他說得輕描淡寫。剛剛那名女子也是PUB的常客,會來找他的動機當然不會太單純。在他與沈似燃通電話時,便知道沈似燃還是會來,所以拒絕了那女子的要求,也早早打發她走。
沈似燃聽了,深吸一口氣,小臉綻開絢麗的笑。「知道你跟她之間沒什麼,我真的很開心。」
臧熏薄唇邊的笑是那麼樣的柔和,不像平日的他。
就連臧熏他自己都弄不懂,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在他心裡,竟有一股想憐惜她的衝動?
他微微蹙起眉。從沒交付過真心的他,其實是怕受到傷害的,怕她會像他的母親一般拋下他。他無法再一次承受那痛苦的感受。
他不想交心!不想,他不要承受第二次被拋棄的痛苦,他怕自己會崩潰掉!他強壓抑住已然興起的愛意,使得原本載滿溫柔的眼神逐漸冷凝。
他衝動地抬起沈似燃小巧的下顎,輕輕地吻著。
沈似燃看見他的眼由熱轉冷,一顆心不安了起來,但仍溫馴地閉起眼,任由他的薄唇在她的唇上輕吻。不一會兒,她已軟癱在他懷中,緊緊地攀住他的頸項,熱切地貪戀他溫柔的吻。
臧熏吻著她的唇,靈活的舌尖掏探她的口,直到她也急切的回應,甚至更貪婪地要他更多的憐惜。
沈似燃被他吻著,但眼角卻滑下了淚水。她為了什麼而流淚?是因她即將交出完完整整的沈似燃?還是因為臧熏那不可思議的溫柔呢?她不知道。
臧熏的吻已侵佔她的頸項,將她白皙的頸部吻得紅紅紫紫,他的手開始解她的扣子,將她身上的衣服脫得只剩下一件底褲。
沈似燃害羞地遮去裸露的前胸,眼睛看著地面,不敢看臧熏已載滿慾火的墨黑雙眼——那使他看起來更為邪惡,被他的眼光掃視過的地方,都如同被火燙過一般,灼熱不已。
臧熏拉下沈似燃覆蓋在胸前的手臂,著迷地看著她年輕的胴體,再一次驚歎她衣服底下的體態,竟是如此的美好!他覺得自己的呼吸越來越急促,像是沒有過經驗的小伙子一樣,那樣地迫不及待。
「你的身體很美。」臧熏低嗄地輕語,邪氣魅人的眼對上她。「我喜歡你的身體,你感覺到了嗎?」
沈似燃不解地抬起眼,眼光觸及他腰下那慾望的象徵,她的臉蛋更是酡紅、熱燙,乾脆別過頭,不再看她。
臧熏拉著她躺到床上,以手、以唇,一一撫過、吻過她身體的每寸肌膚,那樣地狂熱,那樣地挑逗。
她被那調情的火熱感受逼得開口低吟,但隨即又咬住下唇,搖著頭,吞回那讓人羞赧的聲浪,只是痛苦地扭著身子。
她不懂,為什麼他帶給她的感受如此強烈?像一把火,在她體內燃燒著,讓她不由自主地有著深深的渴求。
「熏……熏……」她低泣著哭喊他的名字。
臧熏將原本停留在她胸前的臉龐欺近她唇邊,輕吻了她,低嗄地問:「嗯,怎麼了?」
「我……我……」沈似燃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麼,只想緊緊地攀住他,求他不要輕易地便撇下她。
臧熏知道她要的是什麼,他置身在她的雙腿間,盡可能溫柔地、以不弄疼她的方式,想讓她有個美好的第一次。
「啊!」不管他再怎麼小心,還是弄痛了她,沈似燃痛呼了一聲。
但臧熏勃發的慾望已逐漸使他無法兼顧她的感受,他加快了律動的速度,但同時也俯下臉,在她唇邊輕吻,當作是安撫。
在他身體底下的沈似燃愈來愈能感受兩人合為一體的美好。但是,她的心裡卻又感到一絲不安。她已交出了完整的自己,他會不會珍惜呢?會不會永遠待在她身邊呢?如果,他仍是不相信愛情,不認真看待愛情;如果,有天他膩了,遠離了,那自己該怎麼辦呢?
自那夜之後,兩個月之間,兩人又經歷了無數回的歡愛。不過臧熏並沒有做任何的防護措施。
最近,沈似燃覺得自己的身體怪怪的。面對阿姨做的西式早餐,沈似燃不僅毫無食慾,反而覺得有一股反胃的噁心感湧上心口。
她連忙衝進浴室裡,對著馬桶不停地乾嘔。然而,她什麼也吐不出來,反胃的感覺仍揮之不去。
阿姨在外頭敲著門。「似燃,你怎麼了?不舒服嗎?」
沈似燃忙壓抑住噁心的感覺,答道:「阿姨,我沒事,我待會兒就出去吃早餐。」
阿姨隔著門板又大聲說道:「如果你不舒服,放學後到醫院來,阿姨幫你安排個醫生,看看會不會好一點?」
「喔,好啊!」待阿姨離去,沈似燃才靠在浴室的門板上,捂著狂跳的心口。
怎麼會這樣?她的心好慌,難道……難道她懷孕了?
當這個念頭閃進腦海時,她頓時覺得頭在發暈,天旋地轉的。
懷孕?她還是學生啊,怎麼可以懷孕?那她未完成的學業該怎麼辦?萬一,萬一臧熏不要孩子怎麼辦?那她不就成了未婚媽媽?
一連串的問題與驚慌,在她腦中「轟」地炸開來。
沈似燃仍如往常一般到臧熏的公寓找他一起上學,但是卻不見他的蹤影。沈似燃當下決定今天也不去上學了。
她落寞地走出臧熏的家,心裡感到好無助。他怎麼可以不在家?在自己最需要他陪伴的時候,他究竟在哪裡?她一個人要如何應付這棘手的問題呢?
走在街道上,心慌意亂的沈似燃淚水早已滿眶,甚至開始滑落面頰。這突如其來的事件將她的心都攪亂了;她渴望得到他的慰藉,渴望依靠在他寬闊的胸膛,可是,現在的他卻不知身在何方。
極度的慌亂、無助之後,沈似燃漸漸平靜下來,畢竟問題還是要解決的,光是哭泣也無濟於事。她抹去頰上的淚水,開始冷靜地思考。
首先,要先確定是否有懷孕,也許自己太多慮了也說不定。
因此,她來到了一家西藥房的店門前。呆看了西藥房的櫥窗好一會兒,她才艱困地抬起腳步,往店裡走去。
「小姐,需要什麼嗎?」一個婦人笑瞇瞇的,親切地招呼著。
沈似燃吞嚥了一下口水,為難地答道:「我……我要買驗……驗孕片。」一個高中生要買驗孕片,是一件多麼令人難以啟齒的事。
果然,那個婦人聽完她的話,嫌惡的嘴臉馬上出現,她轉身從架上抽出了驗孕片,丟在桌上。
「一百五。」
沈似燃默默地掏出錢,交給那婦人,然後拿起驗孕片,低著頭離開那家店。走了幾步之後,她回頭,看見剛剛那個婦人以十分苛刻的嘴臉和左鄰右舍的媽媽交頭接耳,邊以手指著她。
對於那個婦人前後相差甚多的態度,沈似燃的心泛起了一陣痛楚。這就是她日後要遭受的待遇嗎?如果……如果她以後挺個肚子,要承受的,就是這種異樣的眼光和待遇嗎?她有那個勇氣承受嗎?
測試的結果,沈似燃果真懷孕了。哭了一陣子之後,她便CALL機給臧熏。她需要他一起來分擔這個苦果,一起思考往後的路。
一會兒之後,電話鈴聲響起。沈似燃連忙抓起話筒,心焦地低喊:「熏?是你嗎?」
「是我。」臧熏慵懶的聲音自彼端傳來。
他這簡簡單單的兩個字,讓沈似燃懸空的心安定了下來。她鼻頭有些酸酸的,很想掉淚,為著這一整天無助的心情。
「你……你晚上有沒有空?可不可以來接我出去?我有事要告訴你,好不好?熏。」沈似燃緊緊地握著話筒,急聲要求著。她好害怕他會拒絕。
臧熏在電話那頭沉默了半晌,才道:「九點,你家門口見。」說完,他便掛上電話。
沈似燃看著握在手中、已然斷訊的話筒。儘管心中仍然憂慮,但至少自己已不再是一個人了。
夜晚,「SWEET」PUB員工休息室裡,已向老闆阿昌請了假的臧熏,穿上御寒的外套,走到了PUB後門,騎上他的重型機車,往沈似燃家的方向狂飆而去。
臧熏的心思全然不在道路上頭,他腦中想的,是沈似燃在電話中那泫然欲泣的語氣。她發生什麼事了嗎?為什麼她的聲音聽起來會那樣無助?
這股為著沈似燃而憂慮的心情,讓臧熏感到不安起來。自己竟然會為她而擔心?
該死!有什麼好擔心?她有什麼值得自己擔心的?臧熏低聲詛咒著。
這段與她朝夕相處的日子,他發現自己對她的感覺越來越不單純,再也不是為了想摧毀她的天真清純了,再也不是那樣的單純了。
他對她的關心,似乎已經太多了。他的心不禁有些慌亂,這不是他臧熏對女人會有的情緒呀!
難道他可以將被母親遺棄時的痛苦感受全都忘記嗎?有辦法將流落街頭、挨餓受凍那段日子在心底信誓旦旦說的再也不相信女人的話,全都忘卻嗎?臧熏苦惱地想著。
突然在一個十字路口,一輛砂石車沒打方向燈便右轉,騎在它後頭、心不在焉的臧熏因煞車不及,被砂石車車尾掃到,連人帶車翻倒在地上。
他就這樣靜靜地側倒在柏油路上,頭顱旁流出了殷紅的血液。
一個月後——
沈似燃站在阿姨任職的醫院前,陽光曬得她的頭暈沉沉。她的視線落在醫院招牌上所寫的「婦產科」三個字上,怔怔地,心裡隱隱的疼痛似乎又湧了上來。
一個月了,她徹底失去臧熏的消息,已經一個月了。她不知道這些日子裡,臧熏究竟去哪裡了?他消失得徹底,完全沒有人知道他的去向。就連PUB的老闆阿昌都不知道,只交給她一把機車鑰匙和臧熏的寶貝重型機車,說是有人看見這輛車被扔在路旁,依車號查到了登記人阿昌,要阿昌去領回。
如果連阿昌都不知道臧熏的去向,那她還能去找誰問?阿昌還向她抱怨,自臧熏消失後,店裡的生意明顯地冷清多了,他還反過來問她臧熏去哪裡了呢!
到臧熏的住處,樓下的房東說很久沒看到臧熏了,他已經決定要將那間房子租出去,要她把臧熏的東西收拾一下。她還記得自己是怎樣一邊落著淚、一邊收拾著他的東西。
這一個月來,她夜夜哭泣、夜夜被心痛啃噬,而現在,麻木得只剩下一些淡淡的淚水及微微的心痛。她已忘了他嗎?不!並沒有,她甚至思念他到快要發狂!
她不懂他徹底消失的原因,究竟是為了什麼呢?是想始亂終棄嗎?因為對她膩了嗎?她真的差勁到他寧願放棄原有的生活,只為躲開她?
原本還期盼他會出現,一起解決問題,但眼看小生命一天天長大,她必須有所決定。當阿姨沉著一張臉建議她拿掉時,她心裡百般不捨,甚至有著想生下孩子、獨自撫養的念頭,可是,自己畢竟也是個孩子,往後的日子還很漫長。挺著一個肚子、帶著一個孩子,對她而言都是負擔。別人口中的蜚短流長,自己能承受得了嗎?若以後想找對象嫁人,帶著一個孩子,別人又會怎麼想她?
可是,孩子是那麼樣的無辜。她好不捨、好不捨,這是她和臧熏的孩子呀!
沈似燃垂下眼,淚水爬滿臉,舉步艱難地走進醫院。和阿姨約定的時間到了。
看著微微隆起的腹部,她在心裡不捨地低喃:別了,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