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一匹甫緩下速度的漆黑駿馬正漫步於莊前的碎石地上。
到了石階前,馬背上的黑衣人習慣地拍了兩下馬頸後,翻身下馬。他將馬匹交給前來迎接的僕役,旋即進了前廳。
今天莊內的僕婢個個像無頭蒼蠅似地慌張竄走,氣氛甚為怪異。
裴穎風逕自解下肩上濕透的墨黑披風,他望著奔走的眾人。
半晌--
「少爺!」一聲驚呼。
一名最先注意到他的女婢慌張地迎向前,她連忙接過他手上的披風。「……對不住,少爺,奴婢沒注意到少爺進門,請少爺原諒。」
她福身道歉,並招來一名手捧素巾的小丫鬟。
「莊內發生什麼事?」裴穎風接過素巾後,倦懶地問。
「老莊主近日身體不適,剛才又開始咳血,大夫才來看過。」女婢回道。
「不適?什麼時候的事?」
裴穎風將濕巾遞回給丫鬟後,便舉步朝內廳走。
「七天前。聽大夫說,老爺是怒急攻心,所以才引發了咳血。」女婢跟在他身後。
「怒急攻心?」
聞言,他突地停下腳步,尾隨的女婢一個止步不及,便撞個正著。她趕忙拾起撞掉了的披風,怯怯答道:「是……是的。」
「什麼原因?」
女婢一怔,搖搖頭。「奴婢不知。」
「不知?」
裴穎風的神情頓時變得凝重。
女婢被他嚴肅的神情駭得心慌,她幾近畏懼地答道:「奴婢是真的……真的不知,這些話,奴婢也是打其它人那兒聽來的……」
睨了畏縮的女婢一眼,裴穎風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心急,他放軟語調。
「沒事就退下吧!不必跟著來。」
「是……少爺若無吩咐,那奴婢告退了。」女婢朝裴穎風福了個身,隨即抓著披風急忙退去。
欸!數日末眠累積的疲倦,果真亂了他素有的冷靜,瞧她全身顫的,他臉上的表情有那麼恐怖嗎?
裴穎風伸手往臉上一撫,腮上儘是半月未理的鬍渣。
「難怪!」
他冷哼一聲,跟著住他爹起居的「瞰遠樓」走去。
數年前,販馬起家的裴天放因每下愈況的病體宣佈隱退後,裴穎風便理所當然承攬下「重雲山莊」的龐大事業--囊括了江南五省十六家的大型馬莊,和京畿內數十家執牛耳的販馬站,以及北地邊城的三個豢馬場。
由於天資聰穎,裴穎風自小就習得滿腦子好馬經,而他在商場歷練出來的交易運籌之術更不遜於父親,接管不到一年,便將上一代開創下來的產業,硬是拓展了兩、三倍。
他的年少有為在販馬界已是有目共睹!
但半個月前,南方突起的擾價風波卻讓堪稱「天之驕子」的他整整數日未眠。
忙了數日,風波終於暫平,於今回莊,他渴求的就是蒙頭一睡,可卻天不從人願。
「少爺!」
在瞰遠樓前,裴穎風遇上正從樓內出來的裴福。
「福叔,爹的情況如何?」
「老爺他……身子仍是很虛,方才服下了藥湯,現正歇著。」比起七天前,今天的情況已經算是輕微的了。
見裴穎風回莊,裴福固然欣喜,但接下來可能發生的事卻今他大氣不敢喘一下。他不禁蹙緊老眉,盤算著怎麼向裴穎風開口。
望著裴福,裴穎風敏感察覺出他異常增顯的老態,於是他更篤定心中的想法。
他朝老總管輕輕頷首,便轉身欲進瞰遠樓。
見狀,裴福連忙喊住:「少爺!老爺……老爺他已經知道您讓老奴上平家延婚的事了。」
原來真是這件事!裴穎風收住了腳步。
「都是老奴不好,早知道老爺會氣得引發病症,打死我也不會將這件事告訴老爺的。」他風乾橘皮般的臉上已然堆滿歉疚。
「這並非福叔的錯。當日平家如何回復?」若非情況有異於以往,福叔是不會自作主張告訴他爹的。
「當日平老爺的態度雖然客氣,但老奴看得出來,他……似乎已經無法再接受延婚的安排,而且……」
「而且什麼?」
「而且平老爺還提及了他和老爺的拜把之情,一時之間,老奴也不知道如何是好,而少爺您又不確定什麼時候回莊……所以老奴才會擅作主張將實情告欣了老爺,沒想到事情竟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老奴……老奴實在對不起老爺和少爺。」
說著說著,裴福一雙瘦掌已捏得泛白。
聽完裴福的話,裴穎風心裡便有了底,他按了按老人單薄的肩,安慰道。
「福叔毋須自責,這事穎風自會拿捏,爹他可有為難你?」
「沒有……」裴福搖頭。此刻就算跟了多年的主子要趕他出莊,他也毫無怨言。
「當真沒有?」
「沒有,少爺。」
裴穎風明白,眼前的老好人即使真被他爹為難了,恐怕也不會承認。
「既然如此,福叔你跟我來。」於是他只好半命令地促著裴福進瞰遠樓。
這時裴福禁不住著急了。
「少爺,您就先別進去了,老爺已經歇下,這事等過一陣子再談會好些……」他急嚷。
「沒關係,你隨我來。」
被拉著進樓的裴福已然無法想像,接下來的場面將會有多糟糕--
***
「你這不孝子,今天若不給我個交代,看我怎麼處置你!」
病榻中的裴天放仍不改暴烈的脾氣,他一句句的斥罵聲,硬是撼得屋震人驚。
而站在伉旁的裴二夫人李玉娘則慘白著一張素顏。
「老爺您別氣,身子骨要緊,我想風兒這麼做一定有他的道理。」她不住地撫著裴天放的胸口,深怕他一岔氣,又給咳出血來。
一旁的裴福也忙著將責任往自己身上攬。
「老爺……您要怪就怪老奴吧!要不是老奴數度上平家延婚,平老爺他也就不會誤會了……」
「任何人都別想再幫他說話,尤其是你!」裴天放一雙怒眼活似烙鐵般地瞪住裴福。「這件事若沒人授意就不會有人去做,居然還瞞了我兩次,這下可好,叫我拿什麼臉去見我那拜把兄弟,你……你倒是給我說清楚,究竟是什麼理由,讓你非得去延婚不可?」
裴天放揪緊前襟,軟身陷進豎起的靠枕內。他瞪住裴穎風,等他給自己一個滿意的答覆。
礙於他爹的病情,裴穎風捨棄了直言無隱的答案。他正努力想著一個能讓所有人明白他的想法,同時又不至於讓人聽了氣血沸騰的「適當」回復。
半晌,他說了。
「穎風認為近一、兩年並非迎娶的適當時刻。」
「哦?」裴天放毫不採信。
裴穎風瞟了他爹一眼,又說:「莊內產業根基雖穩,但近來的擾價和劫馬事件卻惹得人心惶惶,若在這時辦喜事,只會分散莊內應有的集聚和人力,所以我才會作了延婚的決定。」
雖然與心中想法徹底不符,但裴穎風仍說得句句有理,一旁,李玉娘忙不迭敲邊鼓。
「是呀!老爺,風兒……說的極是,況且事關您和平家老爺的約定,我想風兒絕不會魯莽行事的,你說是不是,福總管?」她朝裴福遞了個眼神。
「呃……是……是呀!老爺,少爺他全是為了山莊著想,您別誤會了。」
兩人拼了命扮和事佬,可始終得不到炕上人的信賴。他自己的兒子有幾斤幾兩重,他比誰都清楚。
裴天放在白頭髮下的褐眼,利如鷹隼,他早已看透裴穎風的想法。
「如你說的,近日莊務的確繁雜,但據我所知,山賊劫馬和江南擾價兩件事,如今不是已經解決就是暫時平息,所以……你休想拿這些借口來搪塞!」
聞言,裴穎風詫異的抬眼。早料中他會有這等反應,裴天放突然放聲奸笑。
「驚訝你爹我何以得知擾價已經平息?」他得意悶笑。「別忘了,你還在襁褓時,我就已經打下山莊如今不倒的基礎,你這小子想瞞我……哼!再過個十年吧!咳……」
一下子說了太多話,裴天放不由得岔了氣,他突地急咳,李玉娘連忙端上茶讓他順氣。
她拍著他的背,勸道:「老爺,這件事就等您舒坦些再談也不遲呀!」
「等?」裴天放哼了一聲。「說到等,我倒想問問這小子,究竟存心讓平家姑娘等多久,或者是想把我氣到無法管了,才算合了他的意!」
「老爺……」
「老爺,老奴不盼您原諒,只是這事少爺並非存心,您若真要怪,就怪……怪老奴好了。」
這下裴福算是求情求到底了,他頻頻叩頭,只希望他的老主子能息怒。
可這些看在裴天放眼裡,卻無法不怒燒到心底。
「你們……你們兩個全給我閉上嘴!誰要再敢幫腔,我就連那人一起砍了!」他耐不住煩,一聲怒斥,手中的杯盤連帶飛碎一地。
就在這掀頂巨響之後,裴穎風已不覺再有隱瞞的必要。
「爹,這事和其它人無關,您沒必要遷怒,延婚的事全是因為我原本就沒有成親的打算,才會命令福叔上平家。」
「沒有成親的打算!」
「是。」
「這……這是什麼意思?你不成親,難道是想讓咱們裴家絕後不成!」他面色鐵青。
「我從未有娶妻之念,爹您應該不會完全不知,偏偏這婚約又訂得早……」他頓了下,接道:「既然如此,為了不誤了平家姑娘的終身,或許解了這場婚約會是最好的決定。」
「你--」裴天放不禁瞪大眼。他實在無法相信,他兒子真想說的竟是「解除婚約」四個字。他知道他不羈,可也沒料到居然會嚴重到連妻室都不想娶。
「你……你這是存心想氣死我才甘心,是不是?好……好,想解除婚約可以,不過要等你老子我死了再說!」
「老爺!」
李玉娘和裴福幾乎是齊聲驚呼,他們從沒見過裴天放這麼生氣過。
但裴穎風卻不受影響。
「穎風並非刻意讓所有人不悅,只是娶妻的事,我應有自主的權利。」他心意已決。
這回裴天放怕是氣炸了,他一拳掄向炕沿。「你這是暗示我多管閒事,沒先問過你的意見就幫你訂了親是不?」
「爹--」
面對裴天放氣急的指控,裴穎風縱使能諒解,也不免肅起臉來。
「怎麼?被我說中了?你一定覺得我這上一代作主的婚約,是你風流快活的阻礙。」他存心激將。
然而裴穎風卻出奇的冷靜,他沉穩答道:「我從沒這麼想過,只要目前我真的無意娶妻;再說,平家姑娘才色兼備,一定少不了追求之人,倘若她已另有合適對象,那不正好成人之美?」
對於平顏,他已不復記憶,只知她幼時長得挺討喜,在隨他爹拜訪平家那幾次,他甚至還逗她逗上了癮。
可是自他十五歲之後,他便逐漸投入山莊的販馬生意,平家他已不再涉足,對於他那末過門的妻室,也就逐漸淡忘。
直至三年前平顏及笄的那一天,裴家收到來自平家的問候……
「倘若沒有,你當如何處理?是敲鑼打鼓當街販妻,還是索性讓她為你守上一輩子?」此刻,裴天放已全憑一股怒氣強撐住病弱的身體。
而一旁,李玉娘也實在不想看這父子倆再僵持於這個無法立即解決的問題,她又試著插口。
「風兒,你爹也有他的道理。女子最重三從四德,平姑娘自出娘胎就許給了你,又何來其它適合對象呢?」
她的一句話,讓裴家父子對峙的氣焰升至最高點。
見兩人不語,她又說:「這……名正言順的正室一定得過門,往後你若再有中意的對象,屆時再納為偏房也不晚,你們說……是不是?」
「二娘,我想您和爹大概還不瞭解我的意思,我並非針對這樁婚約,而是我自始至終就沒有成親的打算。」
人一旦自由無羈慣了,自然也就不會對安定產生任何幢憬,婚約對他而言,也許就是一種無形的牽絆吧。
「風兒……」
完了!難道這孩子就看不出來,她就僅剩這一招了嗎?李玉娘瞬時垮下了臉。
而裴天放他在此時掀翻了怒浪,他大吼:「你……總之就是不要這婚約就對了?好!很好!你老子我……」
孰料他一句話還沒說完,一陣暴咳便狠狠吞去他所剩的一口氣,他軟地癱回了炕上。
在場的人全傻了眼。
「哎呀!老爺!福總管快快……快請大夫!」
李玉娘一串驚嚷後,不到眨眼工夫,房內便又擠進了數名侍婢。
頓時,瞰遠樓內雜聲大作--
***
「風兒,怎不在樓內等呢?外頭大風大雨的。」
一刻鐘後,李玉娘自瞰遠樓出來,而裴穎風已在外頭待上一會兒了。
「我想透透氣,所以沒待在裡頭。」
裴穎風被動地抽離沉思,他將視線從雨陣移至身後略顯福態的中年美婦身上。
「二娘不得已才將你留住,你剛回莊,一定累極了吧?」
「不打緊,二娘有事問我?」
「是關於方纔的事,其實我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可只要見你們父子倆為了這件事而感情不睦,我的心就不知該往哪兒擱。」
「連累二娘和福叔受波及,穎風實在過意不去。」
「不……不!我並沒有責怪你的意思,只是有個問題,二娘不知該不該問。」
當年,裴、平兩家的婚事是由裴天放和正室孝婉夫人訂下的,如今孝婉雖已過世,以她一個偏房的身份,仍是沒資格過問。
「有何疑問,二娘直管問,能講的我絕不會隱瞞。」他看出她有所顧忌。
「那麼二娘也就不拐彎抹角了。風兒,你心中……是不是另有中意的女子?」或許他只是不願讓所愛的女子屈居偏房!
「不是。」他回答得斬釘截鐵。
「……不是!」李玉娘大感意外。「這……既然不是,那麼令你延婚的原因究竟是什麼?」
他,該不會頁不想娶妻生子吧!
裴穎風將臉迎向了風源,冰涼的水氣替他帶去了一些因疲倦而起的心不在焉。
「我不過是尚未有成親之念罷了!決定延婚,甚至解除婚約的確是自私了點,但等擾價之事全部解決之後,穎風一定會給平家一個適當的交代和補償。」
這下李玉娘可全懂了,然而接踵而來的問題,卻也令她不得不擔憂。
她望住他。「撇開傳繼香火的問題不談,現下若要你爹違背與拜把兄弟的約定,恐怕是比登天還難。」
「這個二娘就不必擔心。」他自能想出一套適當的方法。
「這要我怎能不擔心?瞧你們老的病、少的愁的,依我看,風兒你還是先順了你爹的意吧!」她仍不放棄勸服。
話提及此,裴穎風已不想再多談,反正船到橋頭自然直。
「這是當然,但是……」
「這件事還連累了福叔,爹是否為難了他?」
李玉娘怔忡了下。「老爺對福總管幫著你隱瞞的事,的確氣極了,日前已下了禁令,命他兩年內不得出莊,並負責打理莊內雜務,以示懲戒。」
裴穎風沉吟了會兒,說道:「這樣也好,福叔也上了年紀,不適合再奔波。」他早知道他爹不會太為難這個陪他打下大半基業的夥伴的。
見裴穎風一副心有所會,李玉娘不禁漾開朱唇哂笑。
「你爹他呀!脾氣固然臭了點,還是沒忘記怎麼關心人,雖然他將福總管『留莊安老』,可也沒忘再幫你雇名幫手。」
「幫手?」他望向李玉娘。
「是呀!二娘瞧新來的貼身侍從不但人緣好,而且還熟習記帳和醫術,這萬中選一的人才,跟在你身邊是再適合不過了。」
提起這名侍從,她似乎極為滿意,但裴穎風卻濃眉一變。
「二娘,莊內熟習記帳的大有人在,爹他為何又另雇新手?況且山莊也有專屬的大夫。」他不禁疑心大作。
玉娘不作地想,她抿唇笑笑。「這二娘就不太清楚了,我想你爹他大概是想有個人方便你使喚吧!最近你也挺忙的,多個人總是好。」
她說的有理,可裴穎風卻不以為然,他冷哼了一聲。
「爹還真細心,不過穎風認為將這名『全才』的侍從留在莊內也許會有用得多。」
他可不想被他爹派來的「奸細」整天跟進跟出!
「這是你爹細心的安排,我看風兒你還是……」
「這事以後再說吧!這裡風寒,二娘您就先回樓,我也得回房去換下這身濕袍了。」
他振了振身上那自回莊後便沒時間換下的濕袍,跟著旋身欲走。
「風兒……」玉娘們想喚住他。
「大哥!」
正當兩人一走一追的同時,長廊底揚起一聲細潤的叫喚和嘎嘎的輪椅輾地聲。
裴玳兒朝她多日不見的大哥燦出一笑,她迫不及待地催促身後的丫鬟:「快……快!小琲麻煩妳再快點!」
「小姐,小琲已經沒……沒勁了。」小琲鼓脹著圓臉,力不從心地推著輪椅。一會兒,她轉而要求身後的男子幫忙。
「別……別淨顧著看,快幫我推!」
聞言,她身後的藍衣少年便立即上前幫忙。有了兩人的助力,玳兒極輕鬆就來到她娘和大哥的跟前。
李玉娘焦心地盯住愛女,並連忙將她腿上的薄氈往上蓋好。
「玳兒,怎不穿厚實點再出來?瞧妳這身薄衣,會著涼的。」她又望向丫鬟。「小琲,妳怎沒讓小姐加件外衣再出房門?」
幼時的一次意外,殘酷地讓玳兒成了半身癱瘓,而今,雖然她的身子已調養得較以往健實,但李玉娘仍抑制不住地擔心。
「奴婢……奴……咳!」小琲急喘未定,面對突來的一問,頓時氣岔,她急急撫住胸口猛拍。
玳兒笑看著丫鬟。「娘,您別怪小琲,是玳兒一聽見大哥回莊,就急著要小琲推我過來,慌忙之間便忘了添衣了,是不是,小琲?」
「咳……是的,夫人……哈啾!」原想回答,熟料卻先打了個大噴嚏,小琲忙不迭掩住嘴。
見狀,李玉娘不由得輕笑連連,地無奈地搖頭。
「瞧瞧妳們主僕倆,這要連小琲都病了,看誰來照顧妳。」
「沒關係,玳兒都十七了,會自己照顧自己的,對不對,大哥?」她伸手拉了拉裴穎風的袖擺,清艷的笑容有著一絲成熟的氣息。
裴穎風只是憐愛地撫上她的後腦勺,但笑不話。
突然,玳兒的臉上掛上一抹戲狎的笑,說道:「咦?大哥的衣服怎濕濕的?難不成你和著衣沐浴?娘,看來會著涼的不是我和小琲,是大哥!」
「哎呀!都是娘不好,居然忘了妳大哥的衣袍還是濕的!去去去,全都回房去,萬一真染上風寒就糟了。顏童,你跟著少爺,小心伺候著,知道嗎?」
李玉娘促著所有人,並不忘交代藍衣少年。
「是呀!佔用了幾天,童哥哥也該『人歸原主』了。」玳兒不捨地盯住這些天陪她說笑的少年。
顏童?
裴穎風順著眾人的視線望去,這才發現站在玳兒身後的人的確眼生。
難不成他就是那新來的侍從?
模樣竟纖秀如女子,而且以他不出十七、八歲的年紀,居然還能通習記帳和醫術?
他爹該不會認為揀了個不討人厭的小伙子,他就不會起疑心了?
有趣!裴穎風不由得冷笑,他盯了少年半晌,隨即回身離去。
而新來乍到的顏童則努力地加快腳步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