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他迷迷糊糊拿起電話應答,祈禱不是哪個不識相的電訪員,不然他一定翻臉。
「是我,Stan。」幸好不是電訪員,但效果跟電訪員一樣好,Jackie已經被嚇醒。
「世希?」他小心翼翼地確認來電者的名字,要知道這世界上的Stan很多,從賣面的到演電影的,都有人叫Stan,不一定是他的朋友。
「對。」夏世希簡單的回應,Jackie立刻露出會心的一笑。確實是他沒錯,只有他才會好像多說一句話,都像要他命似的簡潔。
「早啊,世希。」確認完畢,可以開始打招呼啦!「難得你也會打電話給我,有事嗎?」
所謂無事不登三寶殿,Jackie認定他一定是有事才找他。
「你和翁雨曦是什麼關係?」夏世希的確是有事情找他,只是開場的方式與眾不同,Jackie又是一陣瞠目結舌。
「我和雨曦……是在紐約留學時認識的朋友,有什麼問題嗎?」Jackie不知道夏世希是何時認識翁雨曦的,記憶中他根本沒有向他提過她。
「沒什麼,只是隨便問問。」夏世希的口氣雖然很淡,但Jackie知道其中一定大有問題。
「她身邊那個男人是誰?」
看吧!才說有問題,下一個問題果然又來了,Jackie依然不知道他搞什麼鬼。
「哪個男人?」他不好說追她的人有一大堆,各種膚色的男人都有。
「一直跟在她身邊的男人。」夏世希的回答依然是這麼簡潔,但這次Jackie一聽就懂了,原來是指他。
「我想你口中的那個男人,應該是侯康泰。」Jackie猜。
「侯康泰?」電話那頭的夏世希眼神忽地轉為銳利。
「嗯。」Jackie答。「他是雨曦的朋友──不,應該說是護花使者,聽說他們兩家是世交,從小就認識。」
「但是我從來沒有聽說過這個名字。」如果是世交的話,應該大有來頭,不應該默默無聞。
「侯家的產業,大部分都在國外。」Jackie解釋其原因。「他們很早就移民,台灣這邊只剩下侯老爺和侯康泰,其他的家族成員早就都移民到國外,他是年輕一輩最後一個留守在台灣的人。」
「他為什麼不走?」夏世希的聲音帶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憤怒,Jackie也沒有聽出來。
「因為雨曦。」Jackie進一步解釋。「侯康泰很早就喜歡上雨曦,一直守護著雨曦,不願和家人一起移民國外。不僅如此,他連雨曦到紐約進修時,也一起跟去,可以說早已獲得翁老太太的認定。大家都在猜,他們會不會在近日內完婚?不過雨曦好像沒這個意思,但是她也沒說反對,真是女人心、海底針──你幹嘛一直追問他們的事?」
Jackie解釋了半天,才想起夏世希根本沒立場問這些事,自己也太多嘴了。
夏世希不答話,Jackie雖然老早習慣他的沈默卻也不免覺得緊張,Stan的舉止太怪異了。
「你能不能幫我把她約出來?」沈默了許久,夏世希說。
「約誰出來?」Jackie聽得霧煞煞,不曉得他在講誰。
「翁雨曦。」夏世希說得斬釘截鐵,Jackie的心臟都快跳出來,額頭冒滿了冷汗。
「聽著,Stan。」Jackie的口氣難得嚴肅。「我不知道你想做什麼,但我不會幫你約雨曦,她快要結婚了。」雖然八字還沒有一撇,最好還是先打預防針,省得他胡思亂想。
「那又怎樣?」夏世希反問。
「那又怎樣?!」Jackie叫起來。「我真不敢相信你會這麼說!」這不像Stan的作風。
「我也許和你是好朋友,但我還不至於沒天良到破壞人家婚姻的地步。」所以他打死不幹,NEVER!
「你還欠我一個人情。」
夏世希簡單一句話,足以教Jackie閉嘴。就像夏世希說的,他還欠他一個大人情,而且這輩子可能都還不起。
「你這麼做不公平。」Jackie十分無奈,因為若沒有夏世希當年以及之後的支持,他不可能成為傑出的攝影師,在所有藝術家夢寐以求的展覽館開攝影展。
「我從來沒說我是公平的。」夏世希不否認他是有些卑鄙,但他就是這種性格,也不打算掩飾,就看對方怎麼接招。
不消說,Jackie自是萬分痛苦。兩邊都是他的朋友,雖然他和侯康泰不算太熟,但好歹也見過幾次面,吃過幾次飯。憑良心說,他一點都不是Stan的對手,若真要廝殺起來,恐怕只有落敗的分。
「你怎麼回答?」YESorNO?
Jackie苦笑。
曾經他以為Stan是全天下最仁慈的人,現在才知道,沈默的獅子發起狠來比什麼都可怕,他不想毀了手邊現有的一切。
「我會幫你約她。」到底他也是個自私的人,害怕好不容易才獲得的成就憑空消失,況且他真的欠Stan一個人情。
「我等你的消息。」話畢,夏世希「喀」一聲掛斷電話。
如果不是他太清醒,Jackie會以為自己在作夢,Stan一向給人這種感覺。
Stan到底是在什麼地方看上雨曦的?
Jackie百思不解。
但唯一可以確定的是,一旦Stan相中獵物,絕對不會讓牠脫逃,誰也攔不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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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北是個舊都城。
因為開發得早,所以除去幾條特別寬闊的大馬路之外,幾乎都是羊腸小徑,星羅棋布來回穿梭。
台北亦是個新都市。
因為有歷史,相對地有活力。許多新興的藝術工作室:不論是服裝設計,或是珠寶創作,都隱身在這些巷陌之內,就猶如時尚之都──巴黎,最前衛的創作總是寄宿在最古老的建築物之中,一點都不顯得突兀。
台北或許沒有巴黎那麼悠久的歷史,但對時尚的敏銳度一點也不輸給巴黎。只見錯綜複雜的小巷子中,掛滿了各式各樣、不同顏色的小招牌,其中一個綠底鑲金邊的招牌,就是翁雨曦的目標。
「迷亂攝影工作室。」好不容易才找到Jackie的工作室,翁雨曦望著招牌喃喃自語,覺得他取的名字很有趣。
既迷且亂,顛覆視覺。
愉快地將寫有地址的MEMO放進皮包裡面,翁雨曦想起以前Jackie在紐約說過的話,想必這就是藝術家與常人不同之處。
「叮噹!」她用力按下電鈴,等待Jackie剛來開門。昨天Jackie打電話給她,拜託她臨時充當模特兒,她想都不想一口就答應下來,他一定很感激她吧!
以前在紐約的時候,她就經常充當他的模特兒。
翁雨曦忍不住追憶起往事。
當時他是個窮學生,沒有多餘的錢僱用專業模特兒,只好找她濫竽充數,她也總是爽快地答應。
她再次按下電鈴,大門依舊文風不動。
Jackie總說她是最佳模特兒,這當然有諂媚之嫌,因為他知道若不這麼說,她就不會幫他。
翁雨曦愉快地勾起嘴角。
他一直誇她身材均勻,比例完美。身高雖然不是特別高,但身形比專業模特兒還要更好穿衣服,像她這種身材,不需要名品包覆,隨便穿幾件地攤貨就很迷人了,事實上她也經常買地攤貨,有些還特別好穿呢!
想起Jackie的評語,翁雨曦就想起紐約的生活。想起紐約的生活,她就忍不住抱怨Jackie為什麼過了這麼久還不出來開門,讓她在門外空等。
她接連又按了幾次電鈴,仍是沒有反應。原本她想乾脆走人,但想起Jackie一工作起來便忘了今夕是何夕的個性,只得推門碰碰運氣,沒想到門竟然就自動打開了。
原來Jackie沒鎖門,她真傻。
翁雨曦暗罵自己,並推門進去。
他這不愛鎖門的習慣真不好,以前在紐約時就遭過幾次小偷,回台灣後習慣依然沒變,仍是這般迷糊。
翁雨曦決定待會兒見到Jackie後,一定要好好數落他一番。不過在責備他之前還得先找到他才行,他到底躲到哪裡去了?
不曉得所有的藝術家都愛搞神秘或是怎麼樣,整間工作室烏漆抹黑,她都快分不清東南西北了。
「Jackie!」她順著工作室的動線朝攝影棚裡面走去,並且沿路呼喊他的名字。
「Jackie!」她幾乎喊破了嗓子,就是沒有人回應。翁雨曦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時間、弄錯日期,否則怎麼不見Jackie的蹤影?
「算了,再跟他聯絡好了。」翁雨曦決定放棄尋找,打道回府。正打算離去的時候,攝影棚內的燈突然亮了起來,照花她的眼睛。
「Jackie,你搞什麼──」她原本是想責備Jackie的,不過卻在看清對方的面孔之後,倏然停止了抱怨,變成了啞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Jackie今天臨時有事,換我幫妳拍照。」
讓她變成啞巴的原因很簡單,也很意外。原本和她約好的Jackie沒來,換成夏世希──她祖母最痛恨的人。
翁雨曦整個人都呆了,不知該如何反應。如果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她可能會欣喜若狂,或是跪下來感謝上帝讓他們又再次相遇,但現在……現在她真的不知該說什麼。
「我……我先回去了。」慌亂之中,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逃走,卻被夏世希攔下來。
「為什麼要回去?」他問翁雨曦。「妳才剛來,不是嗎?」
夏世希簡單的話,讓翁雨曦的心頓時顫動了一下。光聽他的聲音,就可以讓她心跳不止,更何況是他深沈的注視?
「但是Jackie不在──」她試圖找理由逃避。
「Jackie把妳交給我處理。」夏世希打斷她的辯解。
「什麼?」
「正確來說,應該是我獲得了擁有妳的權利。」
夏世希不可思議的話語讓翁雨曦瞪大了眼睛,他說話的方式還真特別,每一句都語出驚人。
「我不屬於任何人。」詭異的是,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回答他,而沒有乾脆走人。
「錯。」夏世希平靜地否決掉她的話。「模特兒一旦站在鏡頭面前,就屬於攝影師,所以妳屬於我。」
這話倒沒錯,模特兒和攝影師之間的關係就是這麼微妙,就好比一夜情,拍照的時候如膠似漆,感情好得不得了,下了鏡頭以後,隨即說掰掰,誰也不認得誰。
翁雨曦雖然不是專業模特兒,卻也知道這個道理,並因此找不到話反駁。
「妳準備好了嗎,要不要再補一下妝?」彷彿是料定了她逃生無門,夏世希開始低頭調整鏡頭,放入底片,準備開始拍照。
「不必。」令人氣憤的是,她真的找不到蹺頭的理由,都怪Jackie那混蛋,居然放她鴿子。
「那麼請妳站在背景前,我們要開始了。」夏世希朝布幕的方向比了一下手勢,翁雨曦只得心不甘、情不願的走過去,等待他下一個指令。
她為什麼不離開?
翁雨曦問自己。
她大可不必聽從他的指示,掉頭就走,可是她卻乖乖任他擺佈,究竟是為什麼?
夏世希突然抬起的頭,告訴她答案,她的心又漏跳了一拍。
因為她也想,她不得不承認。
因為她從看見他的第一眼起,就掉入他寂靜的漩渦,跟著他眼中的風暴一起沈入海底。
越是無聲的風暴,力量越大。
翁雨曦覺得自己被拉扯了,陷在他的凝視裡面掙脫不出來,甚至難以移動腳步,這就是所有問題的答案。
「請妳把右手舉起來。」調整好了鏡頭,他說。
「哦?好。」她連忙回神,照著他的指示將右手舉起來,並且臉紅。
「不對,再高一點。」他低頭調整照相機,鏡頭前的翁雨曦動作十分僵硬,表情非常不自然。
「像這樣嗎?」她把右手再舉高一些,但是身體其他部位卻硬得像石頭,夏世希見狀皺起了眉頭,乾脆放開照相機走過去,親自幫她調整姿勢。
「妳的身體太僵硬了。」他走到她的背後,幫她把手舉高在適當的位置。翁雨曦瞬間不能呼吸,身體變得更僵硬。
「你、你在做什麼?」她可以感覺到他呼出來的熱氣,正要命地摩挲她的頸子,她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豎了起來。
「幫妳調整姿勢。」他非常專業地移動她的手和身體的方向,相較之下,翁雨曦就像沒有見過世面的鄉下姑娘般左支右絀,怎麼都無法放鬆。
「妳太緊張了。」感受到她慌亂的情緒,他在她耳邊呢喃,要她放鬆。
翁雨曦的肌肉立刻繃緊,他靠得這麼近,還要她放鬆,這不是強人所難嗎?
「妳另一隻手應該放在這個位置。」他的氣息依然撩人,聲音依然低醇,句句穿越她的耳膜,到達她的心底。
「嗯。」她應該要他滾遠一點別來煩她,可是不知怎麼搞的,她卻有如中魔咒似地乖乖的點頭,她是不是被下蠱了?
「很好。」夏世希沈吟。
她是被下蠱了;被眼前的男人蠱惑,他有種內斂危險的氣質,稍一不慎便容易受傷,她卻情願被他傷害。
「還有妳的下巴,應該再往上揚一點。」
然後,他的撫觸像電流,才剛接觸,她已渾身酥麻,她懷疑自己有逃離的能力。
一見鍾情的利刃,在她感受他呼吸的同時,狠狠刺進她的身體裡面。她理所當然的流血了,但是他看不見她的血,並用最強力的電流,刺激她全身的血液。
「這樣好多了。」他輕撫她紅唇的大拇指,就是電匣的開關,控制著她眼底的迷濛。
她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麼模樣?她猜一定很可笑,或是很落魄,她從來沒為一個男人這般意亂情迷過。
「就維持著這個姿勢。」更糟的是這個男人,在她心動的瞬間,關閉了電匣,讓她有種被遺棄的感覺。
翁雨曦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的大拇指離開她的芳唇,重新走回到照相機後面,她卻無能為力。
照相機傳來喀嚓喀嚓的聲音,她的心也跟著失落了,他似乎只顧著拍照。
「再換另外一邊。」拍完了這個鏡頭,夏世希說。
翁雨曦依照他的要求換另一種角度,但他似乎不滿意,又放掉照相機走過來。
「妳的頭髮亂了。」這回他沒碰她的身體,帶給她的感受卻一樣強烈,他可是在梳理她的髮絲?
「是嗎?」他是在梳理她的髮絲,不只梳理,甚至稱得上愛撫,她的心因為他的碰觸而狂跳。
「很亂。」讓她亂的不只是他的撫摸,還有他濃醇的嗓音,她幾乎以為自己會溺死。
「這真糟。」她已經慌到語無倫次,壓根兒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輕撫她面頰的手指似乎又開始放電,她抵擋不了。
夏世希將她掉落的髮絲,撥回到她的耳朵旁邊。或許是她多心,她總覺得他在她的耳根多停留了一下,然後才收手。
「試著擺出更多的姿勢。」他無預警地轉身走回照相機旁,要求她拿出最專業的態度,翁雨曦幾乎無法回神。
她盡可能配合他的指示,擺出各種撩人的POSE,這並不容易,在他有如X光銳利的眼神下,她覺得自己渾身上下都被看透了,再也無法保有隱私。
銀色的鎂光燈,在他按下快門的瞬間,一次又一次散發出刺眼的光芒。接下來的時間裡面,他們未再交談,夏世希也未再走回到翁雨曦身邊幫她謂整姿勢,一切都在沈默中進行。
「今天的拍攝工作到此為止,辛苦妳了。」
好不容易,翁雨曦終於挨到拍攝結束,她已迫不及待想離開。
「不客氣,麻煩你跟Jackie說一聲,說我已經──」
「我等一下回去以後,會立刻進暗房把照片洗出來,明天把照片給妳。」
翁雨曦原本想藉著漂亮的外交辭令跟他劃清界線,沒想到他還有這一招。
「不用了,你直接交給Jackie就可以了──」
「我堅持。」夏世希堅定的眼神說明了他不接受拒絕。
「好吧!」翁雨曦只得投降。
「把妳的手機號碼留給我,等我洗好了照片,再跟妳聯絡。」夏世希從口袋裡抽出筆和紙,詢問她的手機號碼。
翁雨曦一邊將手機號碼告訴他,一邊心跳,同時又覺得自己這樣做不對,他們應該保持距離,最好是毫無瓜葛。
「我明天打給妳。」將筆和紙收回口袋,夏世希的眼神深沈且專注,她的胸口又抽緊了起來。
「好。」她點頭,承諾她一定接他電話。
「那麼我走了。」她是承諾了,同時也迷惑,她這樣做真的好嗎?
「嗯。」他輕聲回應,她的心更加迷惘。
最前衛的創作總是寄宿在最古老的建築物之中,那麼最叛逆的靈魂呢?
她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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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會打來嗎?
眼睛盯著手中的行動電話發呆,翁雨曦腦中滿是疑問。
他是說過他會打電話給她,但她已經等了一整天,手機裡面始終沒有出現陌生的號碼,有的只是侯康泰熱切的問候。
「雨曦,奶奶準備這幾天安排妳去公司露個臉,跟公司裡的高階主管打聲招呼,妳說好嗎?」
翁雨曦光顧著看手機,一點也沒發現翁老太太已經下樓同她談正事,眼珠子還定在手機的螢幕上,回想昨日情景。
妳的頭髮亂了。
她幾乎能聽見他低沈撩人的嗓音,穿過回憶的薄膜朝她襲來,她的心又開始狂跳。
是嗎?
很亂。
真正混亂的是她的心情,她甚至脆弱到無法公開的拒絕他,告訴他:我們不該有所接觸,因為我們是敵人。
「……雨曦。」
怎麼辦?她竟然為敵人情迷意亂,日夜思念他的身影,究竟該怎麼辦?
「雨曦!」
或許她該切掉手機,切斷他們唯一的連繫,如此一來,她就不必煩惱了……
「翁雨曦!!」
耳邊突然放大的聲音,提醒翁雨曦,她真正該煩惱的對象是自己的長輩,她這才回神。
「奶奶,妳什麼時候下樓的?」翁雨曦驚訝的表情和散漫的眼神,在在說明了她根本沒在聽翁老太太說話,翁老太太差點沒吐血。
「我已經下來好一陣子了。」她氣呼呼地瞪著翁雨曦。
「對不起,我沒發現。」翁雨曦趕緊低頭認錯。
「妳到底在想什麼?」翁老太太覺得她很不對勁。「我在妳耳邊說了半天的話了,妳卻一句都沒有聽進去,光顧著瞪手機。」
翁老太太對她的表現很不滿意,從她踏入國門那天起,她的情緒一直就怪怪的,到了今天更離譜,居然瞪著手機發呆。
「對不起,奶奶,我閃神了。」她再次道歉。
「算了。」翁老太太歎氣。「但是妳真的很不對勁,要不要去看醫生?」
「不用了,奶奶。」她勉強微笑。「可能是因為剛回國,一時間還不能適應台灣的氣候,過些日子就會恢復正常。」
「是嗎?」翁老太太懷疑地打量著孫女,總覺得她有心事,不肯告訴她。
「當然是了,奶奶,妳知道我最怕熱。」為了不讓翁老太太起疑,翁雨曦又來抱著翁老太太撒嬌那一套,翁老太太沒轍。
「這倒是,台灣一年到頭都是夏天,就連奶奶也快被熱死了呢!」翁老太太拍著她的手笑道。
翁雨曦的內心倏然升起一股不安,如果讓她知道她是因為敵人而失常,她老人家會怎麼想?一定不會原諒她吧!
「對了,雨曦。我想安排妳到公司實習,妳覺得如何?」扯了半天,翁老太太總算想起正事。
「安排我去公司實習?」翁雨曦錯愕。
翁老太太點頭。
「但是我才剛回國,還沒有接管公司的心理準備……」會不會太快了……
「我不是要妳馬上接管公司,只是要妳先熟悉公司的業務,妳不必太過緊張。」
翁老太太的話,讓翁雨曦沒有反駁的餘地,事實上她也反駁不了,這已是她生來的宿命。
「是,全聽奶奶的安排。」既然是宿命,她也沒法逃避,就順其自然吧!
「這才像話。」翁老太太拍拍翁雨曦的肩膀,顯示她很高興。翁雨曦也跟著露出微笑,但視線總是不自覺地落在行動電話上,他為什麼還不打電話給她?
「沒想到那天他也去了,真是倒楣透頂。」翁老太太突然改變話題,但是翁雨曦沒專心聽,只是嗯嗯啊啊的應答。
「誰去了?」他是不是臨時改變主意,決定把照片直接交給Jackie,放她鴿子?
「夏世希!」翁老太太的牙根咬得可緊了,恨透了夏世希。
冷不防聽見這三個字,翁雨曦的心一陣狂跳。她心虛的看著翁老太太,以為自己在無意間說出他的名字,幸好不是這麼一回事。
「他真的很惹人討厭,對不對?」每次一提到夏世希,翁老太太就一副要殺人的樣子,翁雨曦不知道為什麼,但只能點頭。
「對……對,奶奶您說得對,他真的很惹人討厭。」她超心虛的。
「妳也這麼想嗎?」反倒是翁老太太驚訝。「難得妳也會這麼認為,大部分的年輕女子,都認為他長得很帥,樣子很酷呢!」
翁老太太不曉得是在褒還是貶,一會兒罵他惹人厭,一會兒說他長相俊帥,翁雨曦都快被弄糊塗了。
「奶奶──」
「可見我的教育成功,連妳也恨他,不愧是我的孫女。」
翁雨曦本來是想乘機問她奶奶為什麼恨夏世希,誰知道話還沒說出口,就被翁老太太得意的話堵住。
「是、是啊!」沒辦法,她只得附和奶奶,但她一點都不想這麼做,壓根兒不想聽見夏世希的壞話。
「所以我才說──」
「奶奶,我的頭有點痛,我先上樓了。」既不想聽他的壞話,又不想說他的壞話,翁雨曦乾脆找借口走人。
「呃,好吧!」怎麼回事,臉色這麼壞?「既然妳人不舒服,就先上樓休息吧,有事再叫妳。」
「好。」翁雨曦如蒙大赦的點點頭,溜上樓。
一回到房間,翁雨曦便頹然躺在床上,不曉得自己在幹嘛?她的祖母千交代萬交代,絕不能跟夏世希扯上關係,但她還是──
「叮叮叮叮∼∼」
突然響起的輕快和弦鈴聲,在她責備自己的時候,佔領她的耳膜,她飛也似地接起手機。
「喂……喂?」鎮定,說不定是詐騙集團打來的電話,先不要太高興,以免得不償失。
翁雨曦勒令自己不要太興奮。
「是我。」
結果不是,真的是夏世希打來的電話,翁雨曦必須先深吸一口氣,才能再聽手機。
「是你啊!」翁雨曦佯裝輕快。
「照片洗好了嗎,什麼時候拿給我?」她的聲音應該沒有發抖吧?天曉得她都快不能呼吸了。
「……抱歉,底片出了些問題,昨天拍的那些照片都不能用,今天沒辦法給妳。」夏世希緩慢的解釋,聲音不無遺憾。
「沒關係。」翁雨曦卻是覺得很失望,因為這樣他們就不能見面了。「反正我也只是幫忙性質,有沒有那些照片都無所謂。」
「但是我在乎。」
他暗示性的話語,讓翁雨曦的心狂跳了一下。
「妳能不能再幫我一次忙,讓我幫妳拍照,這次我保證一定拍好。」
「但是──」
「拜託。」
夏世希不用說太多,就足以讓翁雨曦變得啞口無語,她似乎經不起他的一點點請求。
「好吧,我答應你。」她必須抓緊手機,以免自己開口要求馬上和他見面,她根本無法控制自己。
「那麼我們明天下午兩點攝影棚見,不見不散。」話畢,夏世希隨即掛上電話,翁雨曦又是瞪著手機發呆。
不見不散……不見不散!
翁雨曦簡直想跳起來歡呼。
但那些照片究竟怎麼回事?
冷靜下來後,翁雨曦百思不解。
管他的呢!
她的嘴角淨是笑意。
最重要的是,他們又要見面了,她已經迫不及待,期盼明天的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