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整個病房內靜悄悄的,沒有半點聲音;像這樣的安靜,甚至連根掉落地面,都可以聽得清清楚楚。
沈惟洛,幾乎全身包紮著紗布及繃帶,尤其是臉部,除了眼、耳、鼻、口露出之外,其它部分全都用繃帶覆蓋著。
實在令人無法想像繃帶下面的那張臉,已經變成什麼樣子了。
他仍然昏睡不醒。
這間病房,除了沈惟洛,還有一個人——
俞雪雁。
她正滿懷希望地看著他。
她的面容憔悴、蒼白,緊緊地守在他身旁。她希望惟洛能在她的注視下,甦醒過來。她希望他睜開雙眼,第一個看見的就是她。
惟洛還活著,不是嗎?
即使現在的她很累,即使他仍舊沒有醒來,但是,她仍很樂觀!因為他還活著。
醫生告訴她,惟洛的右邊臉頰幾乎整個撕裂開來,右腿的腿骨斷裂,全身被許多玻璃碎片割傷,還有許多的瘀傷。
這麼多大大小小的傷口,使他承受了多麼劇烈的疼痛啊!
如果可以,她寧願為他痛。
她真的不希望她只能在病床旁邊無助地看著他、守候著他。
不知道過了多久,雪雁趴在床緣睡著了。
她的確是累了。
這幾天下來,她幾乎是不眠不休地守在他身旁,不管弘毅、雅晴如何苦勸,要她回家休息,不是、紹棠軟硬兼施的說服,她都非常固執己見,堅持要守著他。
最後,嘗試勸她的人反而妥協了。每天,雪倩都會帶飯菜來探病。雪雁要照顧惟洛,也得要有體力才行;她這個做妹妹的,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
雪倩沒想到,姐姐在感情路上的波折這麼多,想想自己,的確是幸運多了!
過了兩個小時,雪雁又緩緩醒過來,看著仍未睜開眼的惟洛,她握著他的手,在自己的臉上磨蹭,感受他的手掌傳來的那分粗糙的溫暖及生命力……
這隻手,曾經在她最失意時,給過她安慰;在她渴望他時,能夠熱切地回應她;在她最寂寞時,給予她溫暖的情意。她更認為,他的手,可以為他撐起一片天地……
他是她最愛的人哪!
她要他慢慢地好起來,她要他健健康康地站在她面前,她要他用他那只強而有力的手環繞著她,她要……
想到這裡,雪雁的眼中又浮現一層淚光。
現在,她只能坐在這裡,望著他未睜開的雙眼,縣徨而無助。
雪雁拿起沾了水的棉棒,在他乾燥的嘴唇上,輕輕地沿著他的嘴角,將水分補充在他的唇上;她希望他在昏睡中,能夠舒適一些。
此時,腦海呈一片空白的沈惟洛,終於恢復了少許意識;漸漸地,疼痛的知覺讓他的意識愈來愈清晰,愈來愈深刻。
他終於睜開了雙眼,映入他眼中的,是一個人影和刺眼的光線。
然後,他看到了雪雁那張驚喜萬分的臉。
「惟洛,你總算醒了!」她終於等到了這一刻,看著試圖起身的惟洛,她想起了醫生的叮嚀。「別動!你現在的情況,要盡可能不要去移動身子。」
惟洛正想開口問為什麼,但卻被一陣強烈的疼痛轉移了他的注意力。
雪雁來不及警告他,看到他因傷口的痛楚而露出痛苦的神情,她心疼地說:「你的右邊臉頰受傷了,很嚴重,才剛縫合起來,別說話。」
惟洛用眼神詢問她,並示意她將所有的事都告訴他。
明白他的疑問,雪雁很平靜地說著:「你出車禍了,惟洛。」吸了一口氣,她繼續說下去:「和一部卡車相撞,卡車司機酒醉駕駛,當場死亡,至於詳細情形,我也不是很清楚。而你,受了重傷,送進醫院急診,到今天為止,你已經昏迷了五、六天了。」
惟洛的思緒一片空白,只記得那天他匆匆忙忙出了公司,又飛車趕去接她,之後所發生的事,他就不記得了。
「你的右臉頰幾乎是整個撕裂開來,左邊大腿骨折,動了手術後,醫生告訴我,只要修養得好,大致上應該沒什麼問題。只是——臉部留下的疤痕會很不好看,他建議,可以給整形外科的古醫師看看。」雪雁告訴他。
他看著雪雁顯得蒼白而憔悴的臉,心中委實覺得不忍。
「別用這種眼看我!」雪雁讀出他的想法;她伸出右手的訂婚戒,在他眼前晃著,告訴他:「我們是夫妻,你不可以否認這個戒指所象徵的意義。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沒道理你在受苦,而我拋下你不管,對不對?」她逕自地往下說:「如果你心疼我,那就趕快好起來,用你強壯的手臂抱著我、安慰我、哄我,那就足夠了!我不喜歡醫院,更討厭你必須待在這裡,我恨透了這種無助的感覺。」她握起他的手,放到她唇邊細細地吻著:「你知道嗎?我多麼希望你能健健康康地站在我面前,我好想、好想聽到你用那獨特的迷人嗓音告訴我許多會令我起雞皮疙瘩的甜言蜜語,即使肉麻,也無所謂!」她看著他的眼,而自己的眼眶中卻噙著淚水。她沒有讓眼淚掉下來,只是說出自己心中的渴望。
這一刻,他恨他沒能立刻給雪雁她心中所想望的,即使只是一個擁抱,他都給不起。
聽完她說的話,惟洛的自制力陡然消失殆盡,他脆弱地閉上眼睛。
雪雁看到他又合上雙眼,怕他再度昏睡,才要叫他,卻看到他的睫毛上閃著淚光。
「不要!」雪雁理解他是因為她的一番話而難過,她輕聲喚著他:「不要這樣!」她開始自責。「我不該講這些話,對不起,惟洛,對不起……」
她吻著他的雙眼,不斷地吻著。
「對不起,你不要難過,是我不好——對不起。」
無法開口的沈惟洛,在她偎向他的同時,勉力用他能夠動的手,不理會身上的皮肉之傷,將她緊緊擁在他的身上。
雪雁——他的女人,他是多麼感動她的真情啊!他何其有幸,愛上一個也摯愛自己的女人;她以她所有的溫暖,融化他冰凍的心扉,讓他體驗在愛情的國度裡,種種的溫馨與甜蜜。
他是如此地愛她啊!
「惟洛。」雪雁語氣堅定地告訴他:「你會好起來的——你一定會好起來的,放心……」
惟洛的回答是——更用力地摟住她……
???
陳少宇請了長假,飛來台灣找雪雁。
從雅晴的口中,他得知她的情況。
雪雁——一個令他心疼的女子,她的感情路為可總是波折及坎坷?!他小她一歲多,他卻相信,他有足夠的能力保持她、疼惜她。
雖然雪雁深愛沈惟洛,但在他的想法裡,逃惟洛帶給她的總是痛苦多於快樂。
他認為雪雁對沈惟洛的執著夠了,不需要再繼續下去了;即使他也同情對方的意外,可是,他不能就這樣任雪雁痛苦下去。他希望她幸福,更希望他能使她幸福。因此,他決定帶雪雁回美國……
和她一起生活的這兩年裡,他對她的感覺是那麼舒服而融洽,自然而溫馨。俞雪雁不單只是有清麗出眾的外表,更有一顆善良、包容的心;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她是個好女人。而他需要的,正是像她這樣的女人。
他會帶給她幸福的!少宇自忖。
要成為夫妻,不是相愛就可以,還要有其它的條件。婚姻生活,是要雙方面互相配合、一志經營,才會美滿。若是像雪雁和沈惟洛這樣,只會使彼此陷在痛苦與矛盾中,進而產生怨憎,終至仳離;他看過太多離婚的例子了。
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先見到雪雁,他要和她仔細地談談他們的未來。
他相信雪雁在聽了他的剖析之後,會做出最正確的決定。他瞭解,女人在面對婚姻時,通常是出乎意料之外的冷靜、理智。
???
從沈惟洛住進這間單人病房開始算起,已經整整滿一個月了。
每天,都有不同的公司行號、企業集團送花來慰問,因此,鮮花堆得門口到處都是。
在雪雁的悉心照顧下,惟洛除了臉上和腿部的繃帶還沒拆除外,其它的傷口都復原得極為快速;但他的活動範圍,仍局限在床上。
為了避免牽動臉頰上的傷口,惟洛說話的聲音變得非常含糊。他喚著她:「雪雁——」
一聽到他的叫喚,雪雁很快地飛奔至他的身邊,關心地問他:「怎麼了?」她燉了雞湯,想等涼了之後再讓惟洛用吸管喝。
惟洛抱著她,讓她靠在自己的胸膛上;他只想感覺她的存在。
明白他的心意,雪雁心疼他,說:「我差一點就失去你了。」她至今仍心有餘悸,並害怕地打了一個冷顫。
「我不希望你為我擔心受怕,雪雁。」他語氣中的沉重,雪雁清楚地感覺到。
「不要分你和我,我們是一體的,我們是夫妻。」雪雁肯定的語氣填補了惟洛不安的心。她平靜地告訴他:「今天林醫師會來拆繃帶,他告訴我,你康復得很好,可以辦出院手續回家休養了。」
「是嗎?」
「只要小心點,不要讓傷口再度裂開,其它應該沒什麼大問題才對。至於腿傷,要等半年之後觀察復原情形,再斟酌著做復健。」她十分樂觀地告訴他。
雪雁心痛萬分地看著惟洛的臉龐,並擔心他照鏡子的反應;一想起他必須承受這種痛苦的煎熬,她真的、真的好心疼,好捨不得!
???
沈惟洛不敢相信鏡中的人會是自己。
他看到的是一張極度扭曲、充滿疤痕的醜惡面孔,連他自己都深感猙獰。
他真的沒想過他的臉會扭曲得如此嚴重,他真的沒有料到會是這種下場……
是太多的疼痛使他的感覺麻痺了嗎?
看到這張醜陋的臉,很快地,他聯想到他的腳,也許——他也必須跛行終生了。惟洛在心裡有了最壞的打算。
他想起雪雁,她會不會因此而嫌惡他?她會不會因他的殘缺而害怕他?他知道,任何一個女人在看到他現在的模樣時,都會像看到鬼怪似的避這唯恐不及,他真的明白!他甚至不敢抬頭看雪雁的表情,他怕看到她恐懼的表情,他怕他會瘋掉。
生平第一次,他會這麼害怕女人的表情。
對他來說,她是非常重要的一個女人。
但是,終究是要面對的,不是嗎?他認命似的抬起頭來——
當他們眼神互相對上的那一剎那,雪雁突然喝斥他。
「沈惟洛,停止你的思考,我不准你對我妄下斷語。」不知道為什麼,就是知道惟洛的想法。
沈惟洛呆愣不語,他萬萬沒想到雪雁會有這樣的反應。
「我警告你,不許對我俞雪雁的人格有所質疑,否則,我可饒不了你。」她的樣子很凶,絲毫不畏懼他,更不改從前作風地威脅他。
「我的樣子沒有嚇到你?雪雁,不要騙自己了,連我看了都覺得可怕,更何況是你?」
「我在你心目中就那麼膚淺?你真的是可惡至極!你明知道我是怎麼樣的人……」她怒火中燒地吼道:「從前那個驕傲、不可一世的沈惟洛,如今只會顧影自憐嗎?你看看你自己,認命的念頭居然會存在你的腦海裡?!你不是不服輸、不低頭的大男人嗎?原來,只要一場意外就可以把你打倒了,這太容易了嘛!」她存心激他,實際上,她要把他的本性激發出來。
明知道她是故意的,他仍然忍不住要怒氣衝天;但是他的自制力卻在此時發揮了它的功能,惟洛平靜地說:「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如果我說實話,你會不會相信我?」雪雁也緩和了說話的語氣。
「會。」沈惟洛知道她想說的話,但他要證實,他要聽她親口說出來。
「好,那我告訴你,你臉上彎彎曲曲的疤痕像蜈蚣,真的很難看,但我俞雪雁看男人是看輪廓,所以對不起得很,誰教你的輪廓生來就很好看,我還是認為你帥呆了!好吧!也許你對我的審美眼光很不予置評,那就算了。如果你真的那麼在意,可以去整容嘛!我無所謂,真的。如果你不在意,那更好了,以後我就不必擔心會有別的女人來糾纏你,我反而樂得輕鬆。」雪雁一副無所謂的表情,說完之後,還聳了聳肩。
惟洛簡直不敢相信她的話,但他知道,雪雁說的是真心話。
「還有……」她似乎又有話要說,卻一副吞吞吐吐的樣子。
「說下去——」他催促她。
「剛才說那些話,我可沒安慰你的意思,你別誤會。」雪雁連忙澄清著,繼續說:「還有一件事,如果我說了,你不可以覺得我很——隨便。」
「好。」惟洛很快地答應。
「你都不知道,我好想——吻你,要不是怕你的傷口會裂開,我早就亂七八糟地吻你一通了。」說完,她覺得耳根很燙。
他不知道他還有哪一點吸引她,可以讓她為他迷戀到這種地步。迷戀?沒錯,雪雁給他的感覺,正是讓他覺得——她迷戀他。
「過來。」惟洛的語氣很平靜。
「幹嘛?」她不情不願地走向他。
在她走近他的床邊時,他拉住她。「你不是想吻我嗎?我就讓你吻個夠。」他笑了,臉頰因他的笑而隱隱作痛,但他不得了。
「可是你的傷口會痛耶!」她笑。
「沒關係。」
「真的嗎?」雪雁眼睛一亮,唇片立刻與他的膠著上,好久、好久才分開。
「有沒有弄痛你?」雪雁撫摸他臉頰上的縫合處,很輕柔、很輕柔的,好像怕她會碰壞似的。
「沒有。」他看著她滿足的表情,突然覺得他真的好愛、好愛她。「我從來不知道我的長相在你的評價中有這麼高的分數。」他告訴她。
「對我來說,好看就是好看,不好看就是不好看。從前,我覺得你又帥又酷,現在我還是如此覺得。如果你讓我覺得你變醜了,那就是你有問題,要檢討了!」她直率地說。
「怎麼詮釋美醜的定義?」他十分好奇。
「唉!你真是呆!就是氣質嘛!」雪雁一副惟洛笨得無藥可救的表情。
「氣質?」他更不懂了。
「不只是女人要有氣質,男人也要有。像我第一次見到你,你給我的感覺就是很穩重、很正派的樣子,讓我覺得很安全!」雪雁還一副意猶未盡的模樣。
惟洛倒是頭一次聽見有人說他可以讓人覺得很安全,這是一種很特別的感受。
「所謂氣質差的,就是指那種心術不正、又穿得不倫不類、油頭粉面的小癟三,三種人對我來說,才是最醜陋的。」她的表情很認真。
聽了她的話,惟洛真是哭笑不得;他沒想到雪雁對醜的定義竟是如此「寬大」。
這個世界上,大概只有她才會這樣想吧!他苦笑,真不知道他是幸或不幸。
像是突然想到什麼,雪雁原本窩在惟洛懷裡的頭,抬起來看他。「惟洛,我辦了出院手續,我們可以回家了。司機很快就來了,我收拾一下。對了!雞湯涼了,你可以用吸管喝,一定要喝完喔!」
「遵命!」惟洛有模有樣地說,逗笑了雪雁。
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就是幸福的;雪雁想。
這層認知,她是深信不疑的。
???
按照雅晴給他的地址,陳少宇找到了沈惟洛的住處。
他也知道雪雁住在這裡。
按了門鈴,前來開門的人正是雪雁。
「哇!少宇,你怎麼來了?」她驚訝極了,沒想到這個大忙人會來找她。
「不先請我進去坐嗎?」少宇笑了,同時他也注意到雪雁消瘦了許多。
「哦!對不起,我高興得忘了規矩,真不敢相信你會來。」雪雁邊走邊說。
「我有話想告訴你。」他也說。
「啊!我們講話要小聲點,惟洛剛才睡著了,別吵醒他,他需要睡眠。」她很快地說,聲音壓得低低的。「你有什麼事要告訴我?」她示意他坐下,並從冰箱裡拿出兩罐汽水。
「我這次來,是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回美國。」少宇很直接告訴她;他知道雪雁最討厭拐彎抹角了。
「回美國?」她愣住了。
「對,我希望你能和我一道回去。」
「為什麼?」她不懂雅晴的意思。
「還記得我們住在一起的快樂時光嗎?那段日子,我們過得平靜而且舒服,兩個人單純地互相作伴、談天說地,真好!」少宇說著。
也許對少宇來說,那的確是個很美好的回憶;但是,那段日子,她沉浸在思念惟洛的情緒中,對她而言,真的是非常難熬的。她不否認,少宇的確是個好男人,可是她只把他當作弟弟型的朋友與他相處,從來不曾想過他與她會有其它的情感發展。
「我相信我會帶給你幸福的!雪雁,我一定會讓你快樂起來的。」少宇非常認真地說:「嫁給我,雪雁?」
「不!」她非常堅決地回絕他,說:「少宇,你明知道我愛的人是惟洛,而且,我要嫁給他,你何苦要出這個難題給我?我不想讓你難堪,你對我那麼好,就請你再對我好一次吧!收回這句話,我會感激你的。」她的聲音軟化了。「原諒我不能答應你的求婚,少宇,我相信你會有比我更適合你的女孩等著你,讓我們一直是好朋友好嗎?」
「我想——沈惟洛如果真的愛你,他會希望你活得快樂、幸福,而不是讓你這樣為他傷心難過,是不是?我承認我的想法很自私,但是你和他之間,有太多的波折了,難道你不累?雪雁,你需要的是一個可以帶給你幸福的男人,而不是總是教你傷心難過的男人。他的事情我全聽說了,我也知道你不惜一切想和他在一起,但是,你真的快樂嗎?」少宇問她。
由於他們太專注於談話,忽略了房門微微地被開啟,及出現在房門口坐在輪椅上的人。
「是的,只要是和他在一起,我都會很開心。」
「不!你的理智尚未甦醒過來。雪雁,你醒一醒,夫妻之間不是只有愛情就可以的,和諧、平靜才能維持長久的婚姻;我有自信,這一切我都可以給你。你和沈惟洛之間,或許有短暫的平靜與幸福,可是你能保證終生擁有嗎?」少宇希望他的想法可以為雪雁洗腦。
惟洛聽到這裡,不發一言地將房門鎖上。
雪雁和少宇這才注意到了。少宇沒有繼續再說下去,雪雁則是跑到惟洛的房門口,敲著門,直喚著:「惟洛,開門,你聽我說——」
將自己鎖在房裡的沈惟洛,看著牆上的那幅雪雁的巨照,告訴她:「別說了,如果你這時候離開我,我會原諒你的,我尊重你的決定。」
惟洛的聲音從房裡傳了出來,雪雁一聽,登時刷白了臉,更令她雙腿無力地癱坐在地上,背靠著房門。
「雪雁……」少宇還想說什麼,卻被雪雁硬生生地打斷。
「你回去吧!讓我靜一靜……」她告訴他。
少宇明白她的心情,很快地離開。
他走後,雪雁的眼淚立刻湧了出來,先是一滴,然後第二滴、第三滴、第四滴……她傷心得淚水直淌。
???
沈惟洛整整失眠了一整夜。
他不斷反覆地想著陳少宇的話。
沒錯,雪雁和他在一起,真的是多災多難,他總是讓她一次又一次傷心欲絕。
雪雁是需要一個能夠給她幸福的男人。
現在的他,並沒有資格去爭取她。
他想到他可能跛行終生,他想到自己的傷殘,他愈覺得他配不上雪雁,更甭談給她一個完整的丈夫……
如果他真的愛她,就不能自私地佔有她;因此,他願意讓雪雁自由地尋找她的幸福。即使心中有多麼不捨,即使他多恨自己的無可奈何,但是,但是,只要能看到她開開心心的,他願意割捨心中的最愛。
開了房門,他卻驚訝她就坐在門口;很顯然地,她一整夜都坐在這裡。
終於等到他開門,雪雁欣喜地望著他。
「你一整晚都坐在這裡!?」雪雁又心疼、又氣憤地吼她。
「惟洛——」他發現惟洛的氣憤全是出自關心,她笑了。
「進來。」他用命令的口氣說。
雪雁乖乖地走進去。
「睡覺。」看到她佈滿血絲的眼睛,惟洛沉聲地命令她。
「你睡,我就睡。」她當然知道惟洛和她一樣,也是整夜未眠,她耍賴地要求:「我知道你整夜失眠,如果我睡著了,誰來照顧你?」她似乎忘記惟洛說過的話,面不改色地說。
「好吧!」他是真的拿她沒轍了;但他看得出來,雪雁已經沒有體力了。為了她的身體著想,就假裝忘記對她說過的話,而順了她的意。
他們都是為彼此設想著,唉!
雪雁協助惟洛從輪椅上移到床上,並讓他躺下;很快地,她也跳上床,和他一起共枕而眠。
由於感覺到對方的存在,所以,這一覺,他們都睡得極為安穩。
睡夢中,雪雁很自然地依偎在惟洛的懷裡,並緊緊地摟住他。
即使現在是白天,但一點也不會影響到他們的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