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定屬貓,不然我明明就睡在客廳,怎麼可能沒聽到聲音。」艾娃坐在餐桌邊抱怨著。
真有夠孩子氣的,就因為這種小事也能冷戰?
天啊,真是教人不敢相信,這可是她畢生頭一回被人冷落呢。
「別生他的氣,好好跟他解釋清楚就好。」許美芳在廚房張羅著早餐。
「我想解釋啊,可是他擺明了不想聽。」她想到就一肚子火。
他是忘了她今天要銷假上班了,還是希望她乾脆都不再上班?否則以往總是會送她一起去公司的,為什麼今天卻丟下她?
「還是……我去跟大哥說清楚?」坐在對面臉色青白,仍在嚴重宿醉中的敖克謙眉心緊攏著。
「不用了,我怕事情更複雜。」
「真是抱歉。」他昨晚醉得不省人事,根本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了,要不是一早聽她和媽一來一去的對話,他還搞不清楚自己在不知不覺中闖了什麼禍。
「你幹麼抱歉?這不是你的錯啊。」艾娃接過許美芳遞來的三明治,說了聲謝謝之後,隨即豪邁進食,彷彿把火腿三明治當成敖定傑,一口一啃地將之咬得粉碎無渣。
「可是,要不是我喝醉了……」他頭痛地一看到鮮奶就忍不住想吐。
「是你大哥把你扛到二樓的。」她可沒本事把他扛到二樓。
「是大哥把我扛回房的?」他詫異極了。
「不然會是我跟媽嗎?」他高頭大馬的,兩個女人哪扛得動啊?頂多是把他丟在客廳沙發上而已。
敖克謙先驚後惋。「這明明是一個好的開始,但怎麼會被我給搞砸了?」
「是我搞砸的,又不是你搞砸的。」艾娃配口鮮奶把一肚子委屈用力嚥下去。
「不對,搞砸的人是他自己,關我們什麼事啊?」
「可是,大哥會扛我回房,這是一大突破,以前他通常是視而不見的。」以往就算他醒來是睡在家門口,背上再加兩個腳印,他也不會意外。
「你可不可以別這麼委屈啊?」到底誰才是灰姑娘?那傢伙真是太囂張了,非跟他把話徹底說清楚不可。
「可是,畢竟是我們傷他在先。」
「不能因為犯過錯,就一味以討好的姿態乞求他的原諒,這麼做,反而把他寵壞了。」對,沒錯,那傢伙就是個被寵壞的小孩!「人要有知錯能改的勇氣,也要有寬恕別人的胸襟,他就是做不到這一點,到現在還在鑽牛角尖。」
「你把事情說得條理分明,卻沒有把感情計算進去。」敖克謙沉默了一會,才說出他的看法。
世界上有許多事確實是代入公式便能解,但只要有感情的牽絆,公式的計算便容易出現誤差。
「加上感情,確實是很複雜。」這一點,她不得不承認。
還記得當初答應要嫁給他的時候,她還提出了不同房、不同床、下同進出的三不條件,豈料卻樣樣砸鍋,她甚至還天天把臉洗乾淨等著哪天辛歆愉衝進她的辦公室,吐她口水,指著她大罵她又搶了她的男人。
她自認為不會感情用事,每一件事都是她理智而反覆思考過後才進行的,以為不可能愛上他,但偏是愛上了,明明就不愛他的個性,偏又被他其它的特點給吸引。
唉,人心啊,難以捉摸,尤其是他的。
他那顆被傷得體無完膚又壓抑過度不懂解放的心,易懂,卻難以掌握,讓她偶爾感到生氣、偶爾傷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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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杜絕冷戰,上班之後,艾娃努力抓住每個時機,然而,一大早的早餐會報之後,又接著兩場主管會議,等會議結束的時候,已過了吃中餐的時間,想邀他一道去覓食,才發現他消失了。
很好,他雖沒有讀心術,但顯然是有瞬間移動的特異功能,否則怎可能在她的緊迫盯人之下人間蒸發?
「大哥呢?」
見她鼓起腮幫子站在電梯前,正準備下樓的敖克謙上前問著。
「你說呢?」艾娃眉眼凝霜,冷得很邪惡。
她成熟地要停止冷戰,而他竟逃了。
她的辦公室就在他旁邊,但從一大早,兩間相隔的玻璃牆,卻被及地的百葉窗遮去了視線,如此孩子氣的動作,心思一目瞭然。
「開始,她只覺得好笑,但是經過一整個早上的忙碌,會議上他視若無睹外加憑空消失,她再也笑不出來了。
「加油吧。」敖克謙對她舉了下拳頭。
「放心,今日事,今日畢,我絕對不會把問題丟到明天再處理。」看他一眼。
「反倒是你,臉色還是不太好,要是真不舒服的話,早點回去休息吧。」
「我沒事,只是還沒習慣宿醉。」
「這種事不能習慣。」她像是個老大姐地拍了拍他的肩。「別再喝酒了。」
「是,嫂子。」
敖克謙下樓之後,艾娃站在電梯旁想了下,轉進秘書室裡,查清楚敖定傑今天下午的所有行程,然後很努力地主動出擊。
然而,她每趕到一個部門,他肯定才前腳離開,反正不管她怎麼趕,永遠都撲不管公司這麼大,他卻像是故意跟她玩似的,讓她怎麼也找不到他,所以,她改變策略,躲到停車場,來個守株待兔。
果然如她所料,下班時間一到,他出現了。
因為他今天下班後有場飯局,他肯定會開車外出。
「敖定傑。」見他出現在駕駛座旁,艾娃立即自另一頭閃出。
敖定傑頓了下,坐進車內,立即按下中控鎖,把門窗鎖死,不給她可乘之機。
「喂!」艾娃難以置信地瞪著他。
不過是一點點的小誤會,現在不解開,是打算滾成一顆大雪球,把兩個人砸成重傷嗎?
「敖定傑,你給我開門。」她猛拍著車門,見他置若罔聞地發動車子,眼看就要開車離開,乾脆火大地抬腿踹他車門,豈料車子的移動,教她失去了平衡,整個人往車頭倒下。
「娃!」他立即拉住手煞車,下車查看她的傷勢。
將她扶起,瞧她很哀怨地投注怒氣,他心念動了下,但猶豫只是瞬間,隨即又將她放開。
「好痛。」她坐在地上,賴著不起。
敖定傑回頭,看她一眼。「你不是不說謊的嗎?」他看過了,沒傷,她只是順勢倒下,逼他下車罷了。
「是心痛。」她說了哪裡痛嗎?「拉我。」
昨晚以前還濃情蜜意得很,為什麼今天竟是風雲變色,翻臉不認人?
不認這麼做,她就會膽怯退縮?錯了,大錯特錯。
看著她伸出的手,他無奈歎口氣將她拉起,瞬間,她立刻鑽進駕駛座,反客為主。「上車吧,我陪你一起去。」
敖定傑雙手環胸地注視著她。「我可以搭計程車去。」
「好啊,我剛好可以跟在後頭。」她見招拆招,今天是鐵了心要賴定他。「不過,醜話說在先,我的開車技術並不太好,要是車身出現凹陷或掛綵,還請多多包涵。」
掙扎並沒有太久,他等著她自動移駕。「坐過去。」
艾娃乖乖地移到副駕駛座的位於上,等著車子駛到外頭的街上,才開口問著,「喂,你在吃醋啊?」
車子倏地加速,如銀色箭翎朝前方急飛,眼看著快要撞上前頭的車,才又趕忙緊急煞車。
瞪大了眼,她臉色瞬間刷白。「看起來,你的開車技術也不怎麼樣嘛。」
等了半晌,身旁的人沒反應,她移開眼,瞧見他紅透的耳垂,輕呀了聲,有點瞭然於心。瞬間,車子再次往前急馳,忽左忽右,在街上旁若無人的瘋狂蛇形,著實嚇出她一身冷汗。
直到到達目的地,她才回神。
「喂,你要把我丟在車裡啊?」她趕忙下車,發覺雙腿虛軟無力。
這人以前是飆車族的吧,否則,開起車來怎會如此狂野?
「你搭計程車回去。」他自皮夾裡抽出一張大鈔。
「第一次見你,就是這個囂張的動作。」希望她再把鈔票揉一揉,丟回他身上嗎?「不要在飯店門口拿錢打發我,很難看的。」
「我有重要的事。」他沉聲道。
「我知道,就一場要談代理二代黑莓機的飯局嘛。」老早就查過他行程了。她偏著頭看他。「有個女主人陪你出席,失禮嗎?」
敖定傑張口欲言,然而話在舌尖上翻幾回,還是決定閉上嘴。
「走吧。」
不得已,只好帶著她到十七樓的頤園。
進入包廂,廠商早已赴約前來。
一晚上,又是介紹、又是說笑吃喝,主餐撤下之後,準備進入主題。
艾娃垂斂眉眼,努力地聽著兩方的對話,卻突地感覺腳邊有陣騷動,彷彿有什麼東西一直在輕觸著她的腳。
不是錯覺。
從她坐下之後沒多久,身旁的男人就不斷在騷擾著她。
不動聲色地看了那男人一眼,只見對方頷首微笑,她則是臉皮微微抽動,把視線拉回,擺在面前的果汁上。
太無恥了!剛才不是明明介紹過,她是敖定傑的妻子嗎?
既然知道,為什麼還這麼做?她老公不就坐在她身旁嗎?
騷擾人妻,是這麼有趣的事嗎?艾娃心裡不悅透頂,但礙於現場協商氣氛卻又不便動氣,就怕砸了代理權。
有上回的前車之鑒,所以,忍,非忍不可。
「代理不是問題,只是二代黑莓機目前並沒有中文軟體,在使用上可能無法很便利。」廠商的話說得很委婉,但是明顯聽得出來對方的意願並不是很高。
「但據我所知,中文軟體已經在研發中了,不是嗎?只是時間上的問題。」敖定傑帶著客套的笑容,拐彎抹角地刺探對方的底限。「如果上市的時間無法預定好,只怕到時候開賣時,新機已經變舊機,反而得不償失。」
大圓桌上,只坐了五個人,兩人在他左側,一人在艾娃的右側。
今晚的艾娃異樣的沉默,讓他感到古怪;在會議上,她向來不是個高談闊論的人,但像現在這樣悶不吭聲的,還是頭一回。
有什麼問題嗎?心裡狐疑想著,趁著談話中斷的空檔,側身看了她一眼,四目對望,只見她擠出很勉強的笑,他更加不解了。
思忖著,餘光瞥見坐在她身旁的男子微微往後挪移了下,她的眼也翻動了下,顯得很緊張……
他眉心攏起皺折,身子跟著往後一傾,眼尖地瞧見那個男子的腳正不安份地在她如白玉般的小腿上上下摩挲著,挑逗意味濃厚——
敖定傑目眥欲裂,不及細思,身體早理智快一步行動,不由分說地將那男子推倒,紅木椅連人摔落在大紅地毯上頭,所有人都驚動地站起身,其中最為震驚的莫過於艾娃。
她眨了眨眼,瞧他橫過她,大有蠻幹一場的狠過於隨即揪住他的手臂。
「喂,你冷靜一點。」他突然這麼激動,她不知道該怎麼安撫他。
「你要我怎麼冷靜?」他暴咆著,猶若猛虎出柙。「這傢伙在對你性騷擾呢,你怎能無動於衷,任由他得寸進尺?」
就覺得奇怪了,這傢伙剛才明明坐在他左邊的,怎麼會無緣無故跑到右邊來?
若是猜測無誤,他八成從一坐下就開始對她進行騷擾,真不知道她這一頓飯到底是怎麼吃下的?
「我哪裡無動於衷了?我在忍啊!」她一臉冤枉。
她也知道何謂大局,也懂得識時務的,之所以忍,也是為了顧全他。
「有什麼好忍的?」那時面對蔡總,她不是想也沒想就送上辣巴掌嗎?
「今天的狀況不一樣,是要談代理權的。」
「因為那份該死的代理權,所以你就要忍受被騷擾?!」他氣得握住的拳頭微微發顫,閉上眼深呼吸了一口,再張眼時,如黑曜般的瞳眸是絕不後悔的決絕。「這種代理權,老子不要了!」
話落,拉著她就走,壓根不管之後的事該怎麼善後。
「欸,這樣子好嗎?」坐上車後,艾娃心有不安地問著。
都怪她不好,肯定是她不小心把感覺流露在臉上,才會教他發現的,二代黑莓機的代理權,同行無所不用其極地爭奪著,如今能夠跟業者吃上一頓飯,跟其它對手相比,已算是拔得頭籌了。
可誰知道,拔得頭籌的下場竟是如此,早知道會變成這樣,她就不硬跟了。
「要不要我回頭再補個兩腳?」說著,車子減速下來。
「不用、不用!」她頭搖得像波浪鼓,不用他真的會折回揍人。
他是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暴力的?
大眼直瞅著他,卻見他似乎沒有答腔的打算,她撇了撇唇,又問:「欸,你是不是很氣我今天硬跟,結果砸了代理權?」
「這場交易,不管你在不在都不會談成的。」他沉聲喃著。
「是嗎?」
「還讓你白白不管豆腐。」說著,他將車子停在路邊,一臉神色冷肅,外頭路燈在他臉上反射出銀白冷光。
艾娃見狀,趕忙拉上手煞車,好怕他突然來個大回轉,回到飯店上演行兇殺人的戲碼。
「你冷靜一點,其實並沒有那麼嚴重,你不要一直往胡同裡頭鑽,其實不就是磨磨腳,那根本就……」話未完,他厚實的身軀貼上,緊窒地擁著她,像是要將她嵌入體內般的密實。
「我快要氣死了,我這一輩子還沒有這麼生氣過。」他喃著,像是耳語。
她在他心目中的存在性,遠超過他的想像,甚至凌駕在他的生命之上。
「是氣我沒有反抗嗎?」她小小聲地問著。
「是氣我為什麼沒有早一點發現。」他悶哼著。「更氣自己為什麼昨晚無端端地和你冷戰,毀了原本該以快樂收場的夜晚。」
天曉得他有多懊惱,可他偏又拉不下臉,放不低姿態。
「……你真的吃醋?」她猶豫了下,還是決定開門見山地問。
他沒有回答,只是以更緊實的擁抱回應她。
「傻瓜,跟克謙吃醋很沒道理的,我又不喜歡他,我對他好,是因為你啊!」
儘管被擁得快要喘不過氣,但她還是滿臉感動的笑意。
「不管是為了誰,我都不准你跟我以外的男人太親近,不准幫任何男人脫鞋子、拉掉領帶……」
「領帶是媽拉開的。」她好笑地制止他狂亂而沒有條理的宣言。
「記住,你是我的。」他勾起她的下巴,黑眸彷彿是蕩漾在湖底的黑曜石般綻出光芒。
她原本是想要反駁她並不屬於任何人,但他的吻狂肆如疾雨般覆上,唇舌重重地糾纏而纏綿著,鼻息呼吸之間都是屬於他的氣味,在她的嘴裡、身體裡放肆地來回遊走。
算了,看在他今天英雄救美的份上,她就原諒他的霸道吧,只是……
「喂、喂,我們在路上耶。」她輕推著他,小聲嗔斥著他怎能在不知不覺中把她的椅背給放下去了。
「回家繼續。」他粗嘎喃著,輕夸她的唇一口,快車離開。
「嘿,開慢一點。」不過著眼前的夜景快速往後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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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到了。」
下了車,艾娃挽著許美芳的手,將敖家兩兄弟丟在後頭,逕自走進義賣園遊會場。
時間還很早,人潮不算太多,敖定傑悶不吭聲地跟在後頭,冷眼看著她跟許美芳像是親生母女般,親密地交頭接耳談論商品,時而低笑,時而咬起耳朵,徹底把他還忘。
「大哥,收斂一點。」
「什麼?」敖定傑不悅地瞪去,才發覺弟弟不知何時走到他身旁。
敖克謙看了四下一眼。「你的眼神很怨恨,還是收斂一點比較好。」剛才,他發覺有個還在襁褓中的孩子因為對到大哥的視線,被嚇得放聲大哭。
「哼。」他冷哼了聲,耳垂微微發紅。
難得的風和日麗,是個絕佳的出遊之日,而一早,他的心情也好得沒話可說,但好心情只維持到一個鐘頭前。都怪娃,無端端邀了兩個電燈泡,害得他的手臂沒人挽,覺得好空虛。
「艾娃真的很不錯。」兩人並肩走著,敖克謙突然道。「這種女人不多見。」
「要是到處都有,那不是很恐怖?」他冷哼著,視線穿越人牆,纏在艾娃的背影上。
「她爽朗的笑聲給人很舒服的感覺,而豪邁的加油聲更是教人印象深刻,那樣的女人一輩子都忘不了。」
敖定傑突地停下腳步,陰惻惻地看著他。
「你在挑釁我?」
敖克謙一愣,張口結舌,「沒有,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想說的是……」
「你的說話方式不清楚,連一句話都解釋得混亂含糊,是要怎麼讓廠商簽約?」看他倉皇失措得緊,不由得搖了搖頭,終於明白終於何每晚應酬必是醉酒而歸。
「大哥,你的個性不太好。」這才發覺他剛才是在嚇他。
「你以前的個性也不怎麼好。」他哼了聲,又繼續往前走,發覺剛才一停頓,似乎沒跟上她們的腳步。
敖克謙想著,微微笑了。「我們好像是第一次這樣並肩走路,這麼沒有距離的聊天。」彷彿沒有半點隔閡,好像打一開始,他們就是一對感情還不算太差的兄弟。
「是啊,我才知道原來你還比我矮,告訴你,娃比較喜歡身材高一點的。」字裡行間透著露骨的暗示。
「我想也是。」敖克謙很識相地順著他的話說,看他滿意地點頭,不由得笑出聲。「媽說,她終於明白為什麼當初爸執意要艾娃嫁給你,現在,我也明白了。」
「什麼意思?」側眼看著他,卻突地聽見艾娃的尖叫穿破喧囂而來,凌厲地紮在他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