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萬,你想到哪裡去了!」丁煥娣邊笑邊安撫曾任職於五星級飯店、高薪禮聘來的大廚。「我只是一時手癢,想親手煮頓午餐給澤仲吃。」
就算她想當煮飯婆,孫澤仲也不會答應的。
現在就連插個花,他都擔心累到她,居然安排花店每個星期送插好的花道家裡來,他的強力干涉已經快要逼瘋她了。
但沒想到的當她跟茤萸抱怨時,茤萸竟然替他說話,說他總算有點當人家老公的樣子了。
昨晚,他對自己「這個」又「那個」,害她全身紅點斑斑,只好在九月的大熱天裡,穿上高領長袖線衫遮羞。
看在他昨晚努力取悅她的分上,今天總要煮點東西替他補補身子吧?
電視廣告不是說,強壯的老公是老婆的幸福嗎?
「你想煮什麼?需不需要我幫忙?」大萬猜想她是沒下過廚房的千金嬌嬌女,擔心她傷到自己,更怕她燒了房子,因此提防地跟在她身邊繞。
他清楚記得上工第一天時,看到的是一間燻黑又滿目瘡痍的廚房,直覺認定是廚技太差的女主人差點燒掉廚房,那場景太恐怖了,他可不想再清理一次那一團亂。
「我可以自己來,你去休息吧。」這是要給孫澤仲的「愛心便當」,當然要自己親手做嘍!
「大萬,你不要如臨大敵、一臉警戒好不好?煥娣以前做過家事,不是什麼都不會的千金小姐。」淑華好笑地安撫男友。兩個多月的朝夕相處下,這個屋子多了一對情侶。
大萬聽了後還是不放心地守在一旁,當他看她駕輕就熟地準備食材,下鍋、烹煮時,驚得兩隻眼睛都快凸出來了。
「你真的會煮耶!」他還以為她會火燒廚房呢!
「我以前常煮。」她一直很喜歡下廚。
「我剛剛不是說了她會家事嗎?」淑華再度提醒他。
「那……」大萬滿是不解。「之前那個恐怖的廚房,是誰的傑作?」
「喔,那個啊……呵呵……我也不知道。」煥娣善良地替孫澤仲保留面子。
煥娣很快就弄好四菜一湯,將它們裝在三層式的微波盒中,然後快速回房換了一件黑白條紋的及膝洋裝,拿了隨身小皮包及微波盒出門,攔了一部計程車直奔公司。
她沒有事先告訴孫澤仲,自己要去公司找他,否則他一定會擔心她的腳傷還沒完全痊癒,不讓她出門。
其實,她現在走路只有一些些微跛,看起來跟正常人無異,只是不能久站,也走不了太長的路,但搭車去公司送便當絕對不成問題。
他呀,真的是保護過了頭。
心裡雖然念著他的霸道和保護欲,但嘴角卻掩不住地輕揚。不可否認,有人關心的感覺挺好的,很容易上癮。
印象中,他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這麼關心她的人。
不是說茤萸和若男不關心她,而是她們有自己的家庭,注意力無法全心全意放在她身上。
從小在一個重男輕女的家庭長大,脾氣急躁的父親經常用吼叫來訓練肺活量,軟弱的母親則自顧不暇,於是低調聽話成為她的保護色,雖然成功避開了父親的怒火,卻也間接造成她怯懦、怕衝突的個性。
幸好這場車禍意外讓她的個性整個大變,變的比較有主見,敢表達自己的意見,不再畏畏縮縮了。
她喜歡這樣的自己。
很快地,計程車抵達大樓門口,付過車資後,拿著裝著便當的提袋走進大廳,兩名櫃檯小姐一看到她,立即掛滿笑臉,起身迎接。
「總經理夫人,你來找總經理嗎?」
煥娣對她們沒有印象,但仍會以禮貌的微笑。「麻煩幫我通知總經理一聲,謝謝。」
「不用啦,我直接帶你上去。」一名櫃檯小姐自告奮勇,帶著她搭乘電梯,直達頂樓,等丁煥娣出電梯後,再搭原電梯下樓。
出了電梯門,煥娣好奇地四處張望。她沒上過班,眼前所有的事物對她來說都很新奇。
辦公室間、辦公室椅、打電腦、講電話……原來,這就是上班。
她走過幾張辦公桌,座位上的人納悶地轉頭盯著她看,她終於發現打擾到人家上班了,不好意思地露出尷尬的笑,開始尋找孫澤仲的房間。
門板上沒掛門牌,怎麼找啊?
就在她漫無頭緒地找人時,一名原本坐在座位上,穿著桃紅色套裝,看起來很精明能幹的女人,突然衝到她面前,不客氣地質問。
「你來這裡做什麼?誰准你上來的?」穿著三寸高跟鞋的徐心妮,高了丁煥娣整整半顆頭,此刻正用鼻孔看人。
「……我來找你們總經理,請問他的辦公室是哪一間?」煥娣被她的惡意和音量嚇了一跳,但仍有禮地詢問。
「是誰放你上來的?」徐心妮的態度非常惡劣。
「你是誰?」若是以前的丁煥娣,可能會被嚇到無言以對,甚至滿臉歉意地乖乖下樓,只可惜,她已經不是以前的丁煥娣了。
「我是誰,你管不著!」徐心妮跩跩地指著電梯。「不是這間辦公室的人,就給我出去,不要打擾我們上班!」
「你連我是誰都不問,就趕我出去,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丁煥娣的火力全開。
眼前這個「惡女」跟她婆婆是同一種人,可以激起她所有的火氣。說實話,能讓她動怒的人真的不多。
「你又不是客人!」丁煥娣不同以往的氣勢,讓徐心妮一驚,但仍嘴硬地反駁。
這個女人的性格跟以前差好多,不再怯弱好欺了。
「喔……」看來這個女人認得她呢!「那你說說看,我是誰呢?」
所有人都拉長耳朵、看著她們,等著看好戲。大家都很好奇陌生女子的身份,對於她能讓氣焰囂張的徐心妮吃癟,心裡皆暗暗叫爽。
「你是——」徐心妮才想回答,卻猛地發現這個答案會打自己一個耳光,因此收口不說。
從徐心妮的神情,煥娣看出她知道自己的身份。
「我想你已經知道我是誰了。我是孫澤仲的太太,這家公司老闆的女兒,這樣的我,還不能上來嗎?」她不喜歡炫耀自己的身份,但對付某些欠教訓的「傲」人,就得耍賤招。
「哇……」四周響起大大小小的驚歎聲。
原來是總經理夫人駕到!
這下子,徐特助踢到鐵板嘍!
「你又是哪位?」氣焰這麼囂張,絕對不是「閒雜人等」。
「我是『澤仲』的『特別』助理,徐心妮。」徐心妮故意強調「澤仲」和「特別」兩個詞,語氣多了幾分曖昧。
「原來只是個『助理』啊!」煥娣加強「助理」兩個字,故意貶低徐心妮的身份。
她不喜歡爭執,但不表示她口拙,尤其在茤萸多年的「言教」之下,自然也不是省油的燈。
「嘻……」、「嘿嘿……」又有一些笑聲傳來,惹來徐心妮的白眼,但看戲的還是繼續看,反正有總經理夫人護盤,不怕!
「你——」向來伶牙俐齒又會仗勢欺人的徐心妮,第一次被氣到說不出話來。
「我要找我『老公』,他在哪裡?」她故意強調「老公」兩個字,明白點出自己的身份跟徐心妮不是同一個等級。
人敬他一分,她回敬三分,但若想欺她,她也不會忍氣吞聲。
「他沒空!」徐心妮雙手環胸,冷冷地回答。
「他有沒有空見我,你說了算?」煥娣寒著張俏臉,輸人不輸陣地跟她大眼瞪小眼。「一個『助理』竟然有這麼大的權限!」
「澤仲最不喜歡公私不分了,你這個做人家老婆的,難道不知道嗎?」這也是徐心妮有恃無恐的地方。
之前孫澤仲的母親還有幾個堂兄弟都曾來公司找過他,全被他罵出去,原因是——他在公司只談公事。
這個笨女人敢大剌剌地找上門,絕對是找罵挨!
「我……」煥娣語塞。對厚,她完全忘了這一點,只是因為想見他就來了,完全沒想到可能會打擾他上班。這下怎麼辦?
「怎麼人都圍在這裡?」清冷的聲音突然響起,看戲的人紛作鳥獸散,只剩下得意洋洋的徐心妮和想偷偷落跑的丁煥娣。
努力將自己縮地小小的,最好能縮成螞蟻大小,只可惜最近被當神豬養,多了幾斤肉,再怎麼縮還是很大坨,只好趕緊低著頭,往電梯的方向鑽。絕對不能讓他發現,否則被當眾趕出去,很難堪的!
孫澤仲一直看著那個鬼鬼祟祟的嬌小身影,總覺得很眼熟,眼熟到像是每天見到的人……
「……煥娣?!」沒錯,就是她!
「嘿嘿……」既然被認出來了,煥娣只能轉回頭,傻笑以對。
「你怎麼來了?」因為擔心她,讓他的俊臉變得凝重,語氣也稱不上溫和。
「就、就……」她窘得滿臉通紅。總不能要她大剌剌地承認「她想他」吧?
「不就是公私不分,大搖大擺地來公司炫耀自己的身份,順便打擾你上班嘛!」看到孫澤仲的表情,徐心妮自動解成他不喜歡丁煥娣來公司打擾,當下得意忘形地當著他的面趕人。「看到沒?你已經嚴重打擾到『我們』上班了,還不趕快走!不要以為你是丁榮石的女兒就可以來這邊耀武揚威,我告訴你,現在公司是澤仲在掌權,沒有你插手的餘地!」
徐心妮滿含惡毒和怨恨的話,讓他原本懷疑她跟煥娣的車禍意外有關的猜臆,有了更明確的連結。
然而,煥娣出車禍後,他雖然有懷疑到徐心妮頭上,但卻一直找不到確切的證據。他也問過上海的合作廠商,為何突然改了約定的日期和地點,他們說是時間因素。
所以,這個猜疑一直擱置下來,直到現在親眼看到徐心妮對待煥娣的態度,很多猜測似乎都有了答案。
現在,只需要證明他的猜測是否正確。
他將煥娣和徐心妮帶進自己的辦公室,關上門,開始撒網。
「徐特助,我發覺你對煥娣很沒禮貌,一點兒都不尊重她。」
「我為什麼要尊重她!她如果不是丁榮石的女兒,憑她的條件,怎麼可能嫁給你!」徐心妮的眼睛憤恨地瞪著丁煥娣,壓抑多年的恨意突然一股腦兒地爆發出來。「她根本配不上你!不管是學歷還是工作能力,我都比這個女人強!若不是丁榮石利用你的有求於他,要挾你娶這個女人,你早就跟我結婚了,哪裡輪得到這個女人?我才會是孫太太!」
站在孫澤仲身旁的丁煥娣,開始對徐心妮的話有了點模糊的記憶,她似乎曾聽過類似的批評。此時,自卑和憤怒同時在她胸口狂燒。
「你——」她絕對不再容忍任何人對她的侮蔑,抖著聲就要反駁,卻被孫澤仲悄悄抓住手,擋了下來。
最重要的訊息還沒問出來,現在不是發洩情緒的時候,雖然他自己對徐心妮也一肚子火,如果眼神可以殺人,徐心妮已經遍體鱗傷了。「所以,你就打電話騷擾煥娣,跟她說這些話,要她離開我?」
「不只是我,就連你母親也贊同我們兩人在一起!她受不了一個帶不出場的媳婦,膽小得跟只小老鼠似的,丟臉死了!」徐心妮滿是憤怒與嫉妒,失了平時的精明,甚至還把孫王舜茹給拖下水。
「所以你才會要求上海的合作廠商更改開會時間,安排在飯店開會,然後打電話給煥娣,騙她說我們兩人在飯店偷情,引煥娣到飯店,她才會因此出了車禍,對不對?」徐心妮對煥娣的恨意讓他吃驚,他現在幾乎可以確定她跟煥娣會來飯店有關,是她洩露他們開會的行蹤,甚至故意誤導煥娣的。
「你……」徐心妮這才回過神來,驚慌地閃避孫澤仲的眼神。「我沒有……你、你不要誣賴我。」
徐心妮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心虛反應,完全證實了孫澤仲的猜測正確。
「你為什麼要這樣做?」確定她是害煥娣出意外的間接兇手,孫澤仲湧起殺人的衝動,但還有更深的自責。
是他識人不清,沒保護好煥娣,不但讓她深受母親的騷擾之苦,還讓她陷入險境,這全是他的錯。
眼見他已不相信她的話,還凶她,徐心妮更恨丁煥娣了,一張臉變得猙獰,幾乎看不出原來的面容。「你是我的!我不容許別的女人搶走你,尤其是一個樣樣不如我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