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不過心底的憐借,他不再顧及其他,溫柔地將寶兒摟在懷裡,自己坐在地上,讓她可以舒服地睡著。「寶兒,聽到我說話了嗎?哪裡疼睜開眼告訴我呀。對不起,是戚大哥太魯莽了。」
忽然變得溫柔的聲音讓寶兒原本冰冷的心又熱了起來。她緩緩地睜開雙眼一眨不眨地看著他,抬起手她就摸到了他俊逸的面龐,指下剛毅的線條讓她流連不已。就是這張臉曾在她年幼的夢中出現,她真的好喜歡他。喜歡他,然後怎樣,她根本沒有概念,現在她只想就這樣在他懷中感受他溫柔的呵護。很奇怪,她也喜歡小毛,為什麼救他按時沒有現在這種感覺?
她被淚水洗滌的眸於此刻益發地晶亮,它們盛載著深情注視著他,讓他感到彷彿被愛著,一種甜蜜的感覺。為了避免自己再吻他,戚雲天彆扭地問道:「你好些了嗎?我們走吧。」「走?不,你別走。」她慌亂地揪緊他的衣領,整個人都縮在他懷裡。有趣的動作意得他不自覺地發笑。感受到他胸膛的振動,寶兒奇怪地抬頭,卻被他俊美的笑容勾去了心魂,「威大哥,你笑起來真好看。」她喃喃道。戚雲天的心臟劇烈地跳著,寶兒迷濛的樣子使他添了幾分柔弱,看來美極了。完了,他又想吻他了。幽暗的林中只有寶兒的眼睛分外明亮。只是個吻而且沒關係的,也許吻過之後就不會再有感覺了。如此安慰著自己,戚雲天捧起寶兒嬌小的臉龐緩緩地親吻著。從眼睛一路吻至唇瓣,他歎息地輕舔她唇邊的肌膚。這是什麼?為什麼和剛才他對她做的不一樣,反而癢癢的,耐不住癢她伸出粉紅的舌頭去舔上眉,卻與他的舌頭相碰。再也耐不住心中的厚動,他倏地噙住她微張的小嘴狂霸地深吻著。炙熱的火焰在彼此心中燃燒,不知過了多久戚雲天又才滿足地抬起頭來。輕撫著寶兒的頭,他歎息著道:「寶兒你不該讓我這樣對你的。」「為……為什麼?」稚嫩的寶兒還未從述情中清醒過來。「因為我是男人。」「你本來就是男人啊。」她有些莫名其妙。
「我是說你我都是男人,你不可以讓我欺負你。」「可是,可是你沒有欺負我呀。我喜歡你這樣對我。」說到最後她已臉紅地窩進他懷裡。她原想說可是我是女的,話到口邊又改了詞。現在不能告訴他真相,他早晚要走,還是省卻許多麻煩吧。
「唉!看你的樣子就知道你不懂。算了,走吧。」他心中五味陳雜地抱起她朝來路走去。寶兒是女孩多好,其實在吻他時他確實將他看做女兒身的。不過事實就是事實。
寶兒溫順地任由他抱著,感受從未有過的心安。走回原處,程昱已起身等在那裡。他一見大哥與寶兒親密的樣子,有一瞬間他竟以為只是一個男人抱著他心愛的女人而已。有可能嗎?就算寶兒是女的,大哥會真心接受嗎?過去的陰影已封閉了他五年,他心中的芥蒂會很快就煙消雲散嗎?嚥下疑問,他深深地看了寶兒一眼才轉向戚雲天溫和地笑笑,並聳聳肩道:「大哥你不用感到尷尬,只要你喜歡就好,別在意別人怎麼說。」接到戚雲天致謝的目光,他又道:「看來你要帶寶兒回去了,在這他早晚出事。」「我會的。」說罷他已抱著寶兒躍上馬背。程昱也翻身上馬,同時發現寶兒正對他甜甜地笑著,大概是感激他讓大哥帶她回去吧。很美的笑容,卻是屬於女人的,他百分之百肯定。可惜大哥一心認定寶兒是男的,即使她有些女人家的動作,他也會認為是自己總把她當作文人所致。這下可有點麻煩了,不過情人間的麻煩還是由他們自己解決比較好。想至此他悠閒地笑了,希望大哥這次的戀愛會順利無阻。
一縷晨光悄悄地移進房間,照在寶兒甜睡的嬌顏上,扇貝般的睫毛輕微地顫動,一會露出她晶瑩的黑眸。嗯……太舒服了,她已經很久沒這麼安心地睡過了。厚厚的絲緞棉被有股好聞的檀香味,客棧很少有這般乾淨的呢。客棧?寶兒「騰」地躍起,衣服還好好地在身上,那這是哪?難道戚大哥趁她在馬上睡著以後將她放在客棧自己走了?不要。她跳下床連鞋也未穿就往外衝。剛到門口就與一個端著水盆的小姑娘撞在一起,兩人同時「啊」地叫了起來,一盆水潑得兩人都成了落湯雞。寶兒不好意思地忙為對方擦拭身上的水,卻弄得人家紅了臉,她忘了自己可是男兒打扮。
「公子起來了。您莫為翠兒忙,衣服濕了換過就好。倒是公子您這麼慌張地往外跑要做什麼呀。」自稱翠兒的小姑娘看寶兒困窘的樣子主動岔開話題。這位小公子真有意思,難怪主人那麼護他,昨晚還是主人親自將他安置在自己隔壁的呢。
「我要找戚大哥。」寶兒急得跳腳。
「主人昨晚回來就和堡內各位主事在大廳議事了,您找他有什麼急事嗎?」
「主人?這裡是龍飛堡?」「是啊。」
「真的?哈……耶……」寶兒亂沒形象地叫了起來。原來她在龍飛堡,戚大哥沒有丟下她。「他在哪?我要去找他。」
「這可不行,堡內有規矩,主人議事時大廳任何人不得靠近,違令者必受重罰。」
「可是我現在就想見他呀。咦?你是誰?」她有夠呆的。
秀麗的翠兒「咯咯」他笑了起來,「公子好大的忘性,我叫翠兒,是主人派來照顧公子起居的丫環。我本是茶水間的,總管說我較伶俐,昨晚才調我過來的。」
「噢,翠兒你帶我去大廳好不好,只要遠遠地看一眼就好,就一眼好不好?」
「這……」翠兒猶豫著,她很喜歡這個可愛的公子沒錯,可是違反律令的事她又怎麼能做。「我只要看他一眼安心就好,悄悄地不會有人發現的。」寶兒不惜採用哀兵之策。
「好……好吧,不過你得先把濕衣裳換了,再洗把臉才能去。」
「好……」寶兒待翠兒出去並關上門立刻穿戴洗漱一番。直到此刻她才發現這間屋子從前應該是女人的閨房才對,現在雖作了很大改動,一面很大的梳妝台卻沒搬走,男人的房間又怎麼會有梳妝台。想到曾有另一個女人就在這裡伴著戚雲天,她心裡就一陣不是滋味。甩掉奇怪的感覺,她細心地打理自己的頭髮,多少天了,因為不方便,她的髮束一直沒松過,頭皮都有些疼。再次扎上文生巾她又摸摸臉,難怪威大哥離她那麼近都沒發現她的女兒身,看看她露在外面的肌膚都粗糙似男兒。
收拾妥了,寶兒拉開門就到翠兒身邊嚷道:「翠兒我好了,咱們走吧。」
「公……公子,你怎麼……怎麼那麼像……像……」翠兒愣住了,這公子洗乾淨了真的好俊俏,也正因為如此她總覺得不好勁,憑女孩子的直覺她發覺寶兒身上有股女孩的氣息,談得不易察覺。
「像什麼?」看著她狐疑的目光,寶兒嚇了一跳。
「像我的姐妹。」翠兒笑開了。
「哼,你的眼睛怎麼那麼尖,我只不過洗乾淨了點就被你發現。」反正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寶兒索性都說了。「不過我求你千萬別告訴成大哥,我怕他一生氣就不讓我住在這裡了。我早晚要走的,可是我不希望是被戚大哥趕出去。也許過不了多久我就會走,那時戚大哥知不知道我是女兒身也無關緊要了。」唉!又是一個為主人交出真心的女子,翠兒歎息,隨即又開朗地笑道:「我不會跟人說的,也不會告訴主人,行了吧?走,我帶你去大廳。」太好了!寶兒開心地隨她前去。
兩個小小的身影在庭院裡閃來閒去,像極了偷吃米的小老鼠,還自以為沒人發現呢。剛議完事戚雲天和程昱站在大廳門日曬著太陽有一搭沒一搭閒聊著。「唉呀。」程昱大大地伸了個腰,尖眼地發現有團白影在樹叢裡一閃而過。呵呵,有趣!昨晚他碰巧從茶水間調出來的小妮於這麼快就跟那小鬼混熟了,女孩子間就是好溝通。現在也只有身邊的這位仁兄還蒙在鼓裡了,他才不去說破呢,說破了就沒意思了。忽然「啊」地一聲傳來,他清楚地看見翠兒那妮子蠢豬地撞在了樹上,寶兒則捧著她的臉忙著幫她揉額上的痛處。不行,寶兒現在可是男人,這叫人瞧見了,他的翠兒清譽豈不毀了。他的翠兒?心中這個念頭讓他愣了一下。不管那麼多了,看看她比較要緊。他一個「晴蜒點水」無聲地落在二人身旁。戚雲天早發現了卻故意不去理睬,反而轉身進大廳去了。
程昱的出現嚇得翠兒「哇」地一聲跳了起來,卻忘了自己還蹲在樹下,「啊呀……」痛得掉下淚來,看得程昱心疼不已。不怎麼溫柔地將她從樹下拉出來,他恨恨地罵道:「呆子,撞樹很過癮是不是?哪有人連撞兩次的。」「還不是你害的。」翠兒很順口地埋怨。一抬頭看清來者何人她又「啊」的一聲。「閉嘴。鬼叫什麼?」程昱真想打她一頓,見他怎麼像見鬼似的,心下不忿口氣自然更不好。
「總……總管,是您呀。翠兒還有事我先走了。」她伸手向後摸想拉寶兒趕快逃跑,在大廳外鬼鬼祟祟地讓主人知道了還了得。伸了幾伸竟沒摸到人,回頭一看哪還有人呀,寶兒小小的灰色身影正在大廳門前呆立著。算了,她本就是來找主人的,現在救自己要緊。匆匆向程昱行過禮她轉身就想跑,卻被他一把揪住了小辮。「哎喲。」頭皮一動又牽到了撞傷之處她又是一聲呼叫。程昱好笑地問道:「我說翠兒,你有什麼事,頭上的傷不用上藥嗎?」「不……不用。」痛死她了,現在她只想趕快逃離他的魔掌。這人未打交道時是個做事嚴謹高高在上的大總管,怎地一接觸卻活像個欺負弱者的登徒子?忍著痛她勉強笑著回身卻被近在咫尺的俊臉嚇得向後跌去。「啊……」驚叫聲還未完她已被他摟在懷裡,他強烈的男子氣息籠罩著她。
「總管大人,您……您做……做什麼?」
「不做什麼。」程昱已是一張嘻笑的臉,這小妮抱起來挺舒服的,不妨多抱一會。「走,我帶你去上藥。」
「真的不用……不用勞您大駕,總管。」
「你叫我昱,以後私下裡叫我昱就好了。」他笑得很開心,他喜歡她這已經可以肯定了。
「啊?……」她今天的驚叫聲比以往一年都叫得多。老天爺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啊?
「哈哈……」程昱連摟帶抱地將她運走。
回頭呆呆地看著他們離去,寶兒隱約知道程大哥喜歡翠兒,他們可以無憂地在一起。那她和威大哥呢?威大哥生性冷肅,他心裡在想什麼她一無所知。其實剛剛她也撞到了,不是額頭而是腰骨,聲音是她與翠兒一同發出的。撞到樹幹她知道自己傷得不輕,樹幹枯折的枝椏劃傷了她。但在出門的三個月裡她已能像個男兒般堅強了,淚她已很少流。可是現在她卻想哭。聽到呼聲,程大哥急忙奔去察看翠兒,態度雖然很凶卻滿含關心。而同樣目睹的威大哥只是瞥了一眼就轉身進大廳去了。二者強烈的對比再笨的人也看得出差別在哪裡。她跟著戚雲天走至大廳門口本想進去跟他說話的,可當她聽到身後嘻鬧的聲音後,突來的認知讓她卻步。低頭打量自己:破舊的布衣,粗糙的皮膚,有哪一點像翠兒那般可人?呆呆地站在台階上,她想走,內心的渴望又使她挪不動腳步,舉步維艱啊。此刻腰上的傷根本末被她放在心上。
「站在門外為什麼不進來?」戚雲天冷淡的聲音自廳內傳出。這次想走也走不了了,順其自然吧。挺挺腰振作起精神,寶兒跨步走了過去。戚雲天端坐在上方,疏離的氣息從他身上散發著。「戚大哥。」她抱拳行禮,這裡畢竟是龍飛堡,而他是一堡之主,他現在的樣子擺明了不容侵犯。
「寶兒兄弟請坐。」寶兒倏地抬頭不敢置信地看著他。寶兒兄弟?一夜之間一切都不存在了嗎?昨晚在馬上她顧受到他溫柔的呵護,以為儘管她是男裝他潛意識裡仍獲覺她是女兒般,才那般對她的,現在看來一切都根本不是那麼回事。她的心一陣緊縮,怪不得他對她的呼聲聽而不聞,若對一個人無心時他的死活又豈會在乎?她有種被遺棄的感覺。
順從地在偏座坐下,她不敢靠在背上,腰上的傷開始火辣辣地疼著。「戚大哥一夜沒睡不去休息嗎?」她盡量平和地道。
「我不睏,昨晚你睡得還好吧?」他深沉的目光盯著她,卻沒有溫度。
「還好,謝謝戚大哥關心。沒事的話寶兒告辭了。」只當作兄弟也該有真心的問候吧,而他卻問得無關痛癢,像對待陌生人。巨大的挫敗感使她想就此逃離。她想離開這裡,卻不想被他看出心中所想,所以她說「告辭」。悄悄地走吧,就當是一場夢罷了。站起身她最後朝他一笑,深情注視之後她依舊挺直了腰板向外走去。外面陽光明媚正是開始旅程的好日子啊。
在他平靜的目光中終於走出了大廳,走下台階她重重地呼出一口氣,卻呼不出心中鬱悶的感覺,和曖的陽光也不能溫暖她冰冷的心。走在鳥語花香的通道中,寶兒低著頭喃喃道:「哥哥,我沒想到失望也可以使一個人心灰意冷。我好想你們。」想起澤平溫暖的懷抱,她苦澀地笑了。
「你站住。」是戚雲天的聲音。寶兒緩緩地轉過身去平靜地看著他。
「你身後怎麼會有血?」戚雲天暗暗握緊了拳頭。寶兒從頭至尾的反應他看得一清二楚,但他必須冷漠地對他。看他難過地走在陽光下,腰際竟是暗紅色的一灘,他再也坐不住了。「血?沒事,一會就好了。」她轉過身又走。
「一會就好了?」他平靜的面具終於破裂。一把抓住她纖細的皓腕,「你該上藥才是。」他咬牙說道。
「戚大哥,你?」這人怎麼回事?怎地忽冷忽熱。
「跟我走。」戚雲天拉起她就走,直接進了他的臥室「伏雲居」。
很男性化的房間,一把路上刻有龍紋的寶劍掛在床邊。「這是一把好劍。」寶兒自然地歎道,配得起雕功如此細緻的劍鞘的劍,當然是好劍。她關注於劍鞘上龍紋特殊的雕刻手法而沒發現戚雲天眼中一閃而逝的寒光。「你懂劍?這確是一把好劍,最普降妖除魔。」單純的寶兒沒聽出他話裡的玄機,只在看到他手裡的藥瓶時心裡一陣流動,他仍關心她嗎?她有了笑容答起話來也輕鬆許多。「我不懂劍,但我懂一點雕刻,這鞘雕得很好,所以劍應該也不差。」
「趴在床上把衣襟掀起來,我幫你上藥。」戚雲天命令她。
「啊?不行,藥給我,我回去讓翠兒幫我上,你的手又硬又粗上藥一定很疼。我走了。」一把搶過藥瓶,她像後面有狼追似地飛快地跑了出去。戚雲天僵直地聽著隔壁的房門「彭」地關上,還傳來翠兒的驚呼。寶兒喜歡翠兒?男孩喜歡女孩很正常呀,可他的心就是輕鬆不起來,有種心愛的東西被搶走的感覺。心愛的東西?他愛寶兒嗎?這個問題炸得他腦袋嗡嗡響,多麼可怕的問題!
一拳重重地擊向床柱,他再次告誡自己一番:為了龍飛堡的將來,為了旗下千百的屬下,他絕不能再縱容自己;寶兒可以是朋友,可以是兄弟,但絕不可以愛。平息了翻騰的情緒,他跨步走向書房,最近魔教餘孽又開始興風作浪,他還有很多事需要處理。
跑回房間寶兒「彭」地插上門猛拍胸脯,「嚇死我了,他要給我上藥,這一上不就穿幫了。」她對翠兒低聲嚷道。
「你為什麼要上藥?」翠兒緊張起來。
「沒什麼,被樹枝刮了一下而已,你給我上點藥就成了。」撩起她的後襟,翠兒叫了起來:「上點藥就成了?你難道不知道你傷得很重嗎?怪不得衣服都濕透了。」
「噓,乖翠兒不要吵,我先前怎麼沒發現你很聒噪呢?」寶兒趴下上藥嘴可沒閒著。
「啊,連你也這麼說我。」翠兒生氣地故意按她的腰,痛得她呲牙咧嘴。
「還有誰說你呀?噢,我明白了,程大哥嘛!」看著翠兒嬌羞的樣子她就知道猜對了。真羨慕她,看看自己現在這個樣子肯定是走不成了,帶著傷怎麼忍受風餐露宿啊。可是留在這裡她實在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受得住戚雲天忽冷忽熱的態度,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