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當子彈射進黎應淡後背的那一瞬間,他發出痛苦的悶哼聲,眉頭也不自覺皺了起來,但是他並沒有洛無覺,反而抱得更緊了。
就在他關上門走下樓的那一刻,眼角瞥到窗戶上反射過來的一點刺眼的光芒,下意識轉過頭去,卻看到不遠處的大樓頂和,一個戴著黑色墨鏡的男子正舉著遠距離槍對準自己的房間——
阿覺有危險!腦海中只剩下這個念頭,迅速衝回二樓的房間,用力撞開門,絲毫沒有考慮,他衝向正看著日記本發呆的洛無覺——
「啐!失敗了,老闆會罵死我的。」樓頂上的男子一看自己射錯了人,撇了撇嘴,吐掉了口中的泡泡糖,從、口袋裡拿出無線電話,撥下一組號碼。
「老闆,是我,任務失敗了。忽然有個男人衝出來擋在少爺面前,我射中他了。」
「呵……你做得很好,我要的就是這樣。」電話中傳來男子得意的笑聲,這原本就是計劃的其中一步,親眼看著自己的兒子墜入絕望的深淵,最後走向自我毀滅!
在這個世界上不需要有兩個擁有同樣血的人存在。
「回來吧。」
男子說完就掛斷了電話。而屋頂上的男人則把目光投向了那個窗戶——
發生了什麼?洛無覺愣愣的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他只記得阿淡進來讓他吃藥,然後是那本日記本,裡面寫滿了這十年來,阿淡對自己的思念、感情,正在感動之時,耳邊響起了一陣槍聲,然後就是——
感到身體被緊緊的擁抱著,洛無覺張大了眼睛,腦中一片空白。
直到那雙緊抱著自己的雙手緩緩鬆開,輕柔的撫摸著自己的臉頰,一張安心的笑臉浮現在自己的眼前,耳邊,更是從未聽到過的溫和聲音。
「你沒事……真是太好了……我守住了自己的誓言……保護了你……阿覺……」
大手,徐徐順著洛無覺臉頰落下,那張笑臉也垂到了自己的肩膀上——
「阿淡?」輕輕開口,呼喚著靠在身上這個男人的名字,但是沒有得到回應,黎應淡的體溫還是熱的,可是,他沒有回應洛無覺,就好像是——死去了一般。
「阿淡?」再度出聲,聲音已經忍不住顫抖了,洛無覺努力的想挪動身體——動不了,他完全呆住了,身體的力氣就像是完全抽空了般,腦海在中什麼都不剩下了。
直到掌心感覺到一股暖暖的液體流到手中……低頭一看,是他嘴熟悉也是他嘴厭惡的顏色。
那是黎應淡的鮮血,沾滿了洛無覺冰冷的手掌。
「誰……來……」終於從空白的思緒中清醒過來了,洛無覺艱難的發出一個音符,卻是充滿絕望的。
「救——」
「出事了——啊!老公,你快來啊!出事了,快打急救電話!!」聽到洛無覺驚惶的叫聲而趕來的黎母一進門就看見黎應淡抱住,不,靠在洛無覺身上,背後鮮血染紅了一片,而洛無覺只是不停的叫著黎應淡的名字。
「阿覺,究竟發生了什麼?阿淡他怎麼會——?」看到這一幕的黎母強迫自己一定要冷靜下來,她迅速走近已經呈現出失控狀態洛無覺,發現他的目光中已經沒有神了,一定是受到太大的打擊了。
「振作點!」用力拍拍洛無覺的雙頰,強迫他看著自己。
「在救護車來之前,我們要先幫阿淡止血。」從他的身上把已經暈厥過去的黎應淡抱下來,放在床上,因為自己在出嫁之前曾經做過急救護士,所以黎母面對這種情況還是有點把握的。
「都怪我……如果不是我……如果那個時候我就死了的話……」洛無覺喃喃自語著,他的神志已經有點不清楚了,滿腦子都是黎應淡衝進來保護自己的那一幕。
「好了好了,現在最關鍵的是保住阿淡的命!」發覺洛無覺的眼神不對,黎母更加緊張了,剛想把黎緣喚上來,卻看見洛無覺驀地倒下,也暈厥過去——
這一切一定是在做夢。
神情呆滯的看著前方,洛無覺的眼中什麼都沒有,一片空洞,他就像是尊沒有靈魂的瓷娃娃般,安靜的坐在病床上,目空一切,讓人絲毫感覺不到他的生氣。
「你的傷口還沒有痊癒,需要休息,躺下。」從外面走進來的黎母看到我這副模樣,不由得歎了口氣。
從黎應淡受傷那天起,洛無覺就一直這個樣子,不說話,不吃不喝,完全像一尊擁有溫度的人型娃娃。那天,當她還在手忙腳亂為兒子止血的時候,洛無覺忽然暈了過去,一下子讓她失了方寸,正在她不知所措的時候,救護車正好來了。
急忙把兩人都送到醫院,一進醫院就把黎應淡推進了手術室中,而經過醫生的診斷,洛無覺只是因為身體虛弱加上精神受到了打擊,所以才會支撐不住,暈厥過去。
但是……但是黎應淡就完全不一樣了。
那顆子彈正好擦過黎應淡的心臟,就差幾微米就射進心臟了!
雖然是有驚無險,可是,不知道什麼原因,黎應淡一直到現在都沒有醒過來,醫生很明確的告訴黎母黎父,如果他一直這麼睡下去的話,很有可能會變成植物人,一輩子都不會清醒過來了。
「……就算你這樣,阿淡也不會醒的,所以你更該吃藥吃飯,睡覺。」已經好多天了,洛無覺只是呆呆的看著黎應淡的病房,看著病房內沉睡的男人。
偶爾,他會露出美麗不真實的笑容,蒼白無力的手指貼上冰冷的玻璃上,好像在祈求什麼似的。細長的手指,總是在玻璃上寫著同樣的三個字——黎、應、淡。
有時,他會湊上唇瓣,吻上冰涼的玻璃,吻上那三個字。
他沒有哭過,一次都沒有。只是,當黎母告訴黎應淡可能會變成植物人時,他的眼中閃過一抹即逝的光芒。
從那天起,他就變成這樣子了。
見他沒有任何反應,黎母只能無奈的搖搖頭,歎著氣,為他披上一件外套,看著洛無覺無神的眼眸,她忽然鼻子一酸,差點哭出來。
他兒子上輩子究竟是修了什麼福,能得到像洛無覺這樣好的伴侶,笨兒子啊,你要是再不醒過來,阿覺可就——
唉!
「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阿覺,我那個苯兒子也不知道哪輩子修來的好福氣,能得到你的芳心,我這個坐老媽的自然不會反對你們了,反正那個笨蛋兒子除了你也不會有人要了,而你,除了他也不會再喜歡別人了吧?所以,阿淡就拜託你了——請你一定要等他醒過來,然後和他,和我們一起過幸福的生活,好嗎?我會把你當自己的兒子一樣看待的——」
聲音到最後終於還是變成了哽咽,堅強的黎母抱住洛無覺,放聲痛哭起來,完全沒了平日強悍的形象。
「那個笨蛋兒子……逞什麼英雄,現在變成那個樣子,還說什麼一定會好好保護你……混蛋臭小子,你這樣子算是在保護阿覺嗎?」激動的黎母咬牙切齒。
忽然,她感到一雙手抱住了自己,驚訝的抬頭,卻看見洛無覺正溫柔的笑著,直視自己的目光透出一股神秘卻堅定的光芒,「我會一直等著他,不會逃了,我會陪在他的伸邊,等著他醒過來,一直、一直……」
不知什麼時候,洛無覺已經放開黎母,走下床,走到透明的玻璃前,玻璃的那一端躺著的便是沉睡中的黎應淡,他的表情是那麼的安詳,甚至帶著淡淡的笑意,因為保護了自己最重要的人,所以他覺得就算是死了或者一直這麼睡下去也無所謂了?
「是你告訴我你愛我的,也是你讓我不要逃避的,所以,我不會再逃了,我會在這裡等著你,陪著你,直到你醒過來,我會告訴你你最想聽的那句話,我會告訴你很多很多,只要你醒過來……」
「愛」字傷人,不管是希望愛別人還是希望得到愛,都會在感情裡面受到傷害。
愛並不是受單純傷害的過程,它往往都伴隨著「幸福」一起降臨到你的手中。
***
黎應淡還是沒有從沉睡中清醒過來。
整整一個月了,他真的像是睡著了般,每時每刻都閉著眼睛,依靠著那些儀器來維持生命,沒有睜開過眼睛,沒有說過話,生命都沒有做過。
而洛無覺,每天只是陪黎應淡的身邊,陪他講話,與他一起回憶過去的種種。
「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那是個天空很藍,風很暖的下午,我被一群年紀大的男孩子欺負了,而你,就像是童話裡的王子一樣,忽然出現在我的面前——」
「我十二歲生日那天,你心血來潮的說『我們做一個蛋糕吧!』我有點驚訝,因為過去的生日,我從來都沒有吃到過蛋糕,更何況是自己做的呢?」
「中學的畢業旅行,那晚,你或許不知道,或許你已經知道,我吻了睡著的你,那是第一次,因為夜色太美麗了,而我,只是想試試看親吻自己最喜歡的人而已。」
「當聯考的成績下來的時候,你知道我有多激動嗎?因為我們又能在一起了。」
「你說,你很喜歡我的頭髮,所以,我為了你,留長了它。」
「你希望我去競爭學生會長,我做到了。」
「在你告訴我,你愛上了一個女駭的時候,我能感受到自己的心碎了,但是我還是笑著祝福你,因為——因為你的快樂就是我的幸福……」
每天每天,洛無覺都說著同樣的話,他不會再說那些曾經傷害過自己,也傷害了黎應淡的話,他不會再說自己是骯髒的,不配擁有別人的愛,或許那些話是一種咒語,所以——他決定不再說出那些擁有魔力的話語。
他會說很多很多,很多,同樣具有魔力的話語。
「你不是說會保護我嗎?但現在你卻睡著,如何保護我?所以,快點醒過來吧。」
「你答應會陪我去埃及看金字塔的,這是你答應我的。」
「你說過,二十年後,當我們都老的時候,會有一間大房子,然後我們一起住進去,和我們最愛的人住在一起……」
但是只有一句話,他沒有說出口——一句相隔了十年,最重要的話。
「只有那一句,我不會說,如果你不醒過來,我永遠都不會對你說。」
唇邊勾起淡淡的笑意,洛無覺伸出手,握住了黎應淡冰涼的手掌,五指相互貼在一起,將自己的體溫與他的體溫融合在一起,透過這種行為,將他們的心,融合在一起,洛無覺相信,自己的心情一定會傳達到黎應淡的心中,因為——
他說過他愛自己。
「我愛你」其實是句很簡單的話,是一種心情和另一種心情的的交融,當兩個人的心重生在一起時,愛就會產生,這是一種很美妙也很美麗的感情。
透靠在床邊,那雙美麗的眸子裡射出安靜的光芒,他們十指交融,體溫相互傳遞,彼此的心重生。不需要多說什麼,不需要其他,只有他和他。
兩個人共同的世界。
藍藍的天,風和日麗。
少年站在空曠的原野上,感受著微風帶來的暖暖氣息,他在等待,等待那個人的回來,等待那個人帶著熟悉的笑臉再次出現在自己的面前。
每天都站在這片原野上,少年眺望著遠處的飛鳥,春去秋來,度過了寒冷達到冬天,少年依然在等待,他寂寞的站在那裡,幽深的眼眸中寫在著渴望。
他渴望溫暖的降臨,渴望著——最愛的人。
忽然,一回眸,少年驚訝的睜大了眼睛,旋即笑了。
他等到了,等到幸福的來臨。
睜開了眼睛,還是那片熟悉的白色,洛無覺知道自己剛剛又睡著了。
俊美的臉頰是和緩緩的浮現出美麗的笑顏,他達到手握住了黎應淡沒有知覺的手掌,「我剛剛……又做到那個夢了,很久很久之前做的那個夢——」
是的,真的很久了,久的他都快忘記自己曾經是個少年了。
當洛無覺還是個少年的時候,他經常回夢到在寬廣的原野上,自己眺望著未來,眺望著那遙不可及的幸福,夢中的自己,總是在等待著黎應淡的出現,但是,每次,都在回眸之時,他醒了,夢,也碎了。
「好奇怪……以前我每次做到那個夢,從來都是在回頭的那一瞬間就醒了,可是這次,卻夢到了你這
看到你站在原野的另一端,帶著那種我最熟悉、最喜歡的笑容看著我,就算是在夢中,我也覺得很幸福……阿淡,告訴我,這是種暗示嗎?上天托夢給我,是不事實想告訴我,你就快醒了?」
就當是自我欺騙或者自我安慰也好,洛無覺這麼告訴自己,回醒的,他一定回醒過來的,而且就在不久的將來。這樣想著,洛無覺的笑容又加深了。
而站在病房外看著這一切的黎母則露出了哀傷的神情,多好的孩子啊,如果洛無覺是女孩子的話,他和黎應淡之間一定不回有這麼多的波折了,現在一定早就擁有自己的孩子了,不過事實既然注定自己的「媳婦」是個男人,她也不回在意太多,只要兒子開心就好。
但是現在看來,他們離幸福還很遙遠哪……
「醫生,我兒子究竟能不能醒過來?」問著一旁的醫生,黎母的臉色有些難看,這幾日,她瞭解洛無覺對黎應淡的感情真的非常深刻,如果阿淡一直這樣睡下去——
後果,就連她這個一向開朗的母親都難以預料了。
「這個很難說,黎先生回這樣沉睡不醒,根本就是沒什麼原因的,就連我們也無能為力。」醫生歎了口氣,他並不是同性戀歧視者,而且面對感情這般深刻的洛無覺,他甚至深深為之感動。
「那就沒有辦法了嗎?」唉……難道讓阿覺一直等下去?
「辦法有很多……但都不一定有效,不過……」醫生頓了頓,還是說了下去,「如果給病人適當的刺激,或許……」
適當的刺激?黎母皺起眉頭,她不明白這代表什麼,什麼又是「適當的刺激」?
但是,腦中忽然閃過一個預兆——整件事快結尾了,所有的一切都將有個結束。
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冒出這種感覺,只是,一種不安在她的心頭緩緩升起。
當叫聲響起的那以瞬間,當黎母衝進病房的那以瞬間,她明白自己的不安是怎麼回事了。
只見病房裡護士已經暈厥了,而忽然出現的黑衣男子也架住自己,任憑她怎麼掙扎都沒用,只能看著那個可怕的男人一步步接近自己的兒子和——洛無覺!
「呵呵……覺啊,你終於還是愛上別人了?愛上一個男人,是嗎?呵……」嘴角似笑非笑的揚起一抹弧度,希撒·克裡斯切爾帶著神秘的目光,看向的兒子。
「你要做什麼!?」透明美麗的眸子此刻浮現的是憤怒、厭惡、仇恨的光芒,洛無覺站在床邊,伸出雙手保護依然沉睡黎應淡,看到希撒的那一刻,他明白了一切。
「這一切都是你的計劃是不是?」是的,從頭至尾,都是這個邪惡的男人所布下的圈套,一個讓自己墮入深淵,自我毀滅的圈套!
「呵呵……你終於發現了嗎?親愛的兒子。」希撒揚了揚眉,完全看不出年齡且比洛無覺更俊美幾分的臉上充滿了得意,在知道自己有一個兒子的那刻起,這個計劃就在他心中醞釀了。
「這個世界年需要有兩個希撒·克裡斯切爾,擁有克裡斯切爾血的人,有我一個就夠了,但是,我又捨不得這麼簡單就讓你死去——看著你痛苦,受到煎熬,這才是我人生的樂趣啊……呵呵呵呵呵……」
「瘋子!」重重吐了一句,洛無覺不再看他。
「我不否認。這個世界原本就是瘋狂的,我不過是奉行了『尋求快樂』在和一原則而已,那個女人——」
洛無覺知道他在說自己的母親。
「那個女人,她以為能給我帶來快樂?可笑,在這個世界上,除了一個人,沒有人能對我希撒·克裡斯切爾下一個命令讓我為他做一件事,包括你,我的兒子。
如果你的母親對我不那麼執者,甚至危害到那唯一一個能讓我心動的人的話,我還會保留她的小命,哼……她竟然想利用你來得到我?結果她得到了什麼?死亡。
對於你,我親愛的兒子,我很早就警告過你了,你是沒有權利擁有幸福的人,看吧,就連你最愛的人都因你而受傷——」
希撒越說越得意,這個世界原本就是控制在他的掌心中的,任何想逃過他掌握的人,最後的下場都是一樣的。
「我媽是你害死的?」一切謎底都揭曉了!洛無覺恨不得馬上殺了這個男人,但是他不能,因為母親的遺言就是——跟著你父親,為了他付出一切!
為了黎應淡,他已經選擇背叛母親,不能再讓天國的母親傷心。
「不錯。」唇邊勾起冷笑,希撒靠近洛無覺。
「當我知道在你的心裡有這麼個男人存在的時候,我真的非常開心哪,兒子,原來要摧毀你是那麼容易,只要利用他——」一步步的,他走近黎應淡。
「別過來!」要保護,保護好阿淡,這次說什麼都不能再讓這個男人傷害他了!
「哦?你居然會露出這樣的表情,看來這個男人對你真的恨重要哦……呵呵——澄影,殺了他,在覺的面前殺了這個男人。」
希撒眼中的得意已經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殘忍和嗜血,他要親眼看著這世界上唯一擁有自己血統的兒子痛苦萬分的模樣。
他不會再讓人威脅到那個唯一能進駐他心中的人了!
「不要——」下意識就想要去保護黎應淡,洛無覺整個人撲在了黎應淡的身上,卻在下一秒被一旁幾個高大的男子拉開,眼看著澄影舉起槍,對準了黎應淡——
「阿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