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家的人聽到消息,立到小的扶老的,一家大小全都跑了出來。
看到湛倚天回到老家,最開心的莫過於湛家還未出嫁的三姑限湛子蓉了。
湛子蓉一馬當先的衝到府門前,剛巧看到港倚天下馬來。
湛子蓉馬上撲了上去,一把抱住湛倚天的脖子,開心的又叫又跳,同他撒嬌。
「大哥,你有好長一段時間沒有回來看我們了,這一次你會待多久?要不,就等到過完年再回蘇州好了,不不不!在我看來,大哥你就別回蘇州了,反正是做生意嘛!哪個地方不能做?咱們幽州雖然比不上蘇州繁華,但討生活卻不成問題啊!而且,最重要的是,咱們一家子能天天在一起,不是嗎?」
湛子蓉像一隻小麻雀似的,就這麼直接纏上了湛倚天,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
管千尋讓湛子蓉的聲音給吵醒了,她掀開車簾子,看到湛家一家人全站在馬車外。她沒料到她得面臨這樣的陣仗,一時之間,只能怔愣的杵在車廂內,傻傻的看著湛家人。
湛家的人看到管千尋也是同樣的震驚。
三年前他們便見過管千尋一面,不過那時候,他們不知道她是懷著狼子野心的歹毒心腸而來,他們熱忱的當她是湛倚天未過門的媳婦兒,把她當作心頭肉在疼愛。
而最後,瞧瞧她回報了湛家什麼?
管千尋不只毀了湛家,還企圖勾引湛子蓉的未婚夫婿,為此湛倚天甚至與湛子蓉情感決裂,互不理睬。
「她為什麼會到幽州來?」
湛子蓉一看到管千尋,臉上興奮的神采便急速褪去,轉而蒙上滿臉的憤怒。
「你帶她回咱們家來幹什麼?」湛子蓉幾乎是用推的推開了湛倚天。
「千尋她病了。」湛倚天試著跟湛子蓉解釋。
「那又怎麼樣?她是死是活,不是早就與咱們湛家無關了嗎?為什麼你還要插手管她的死活?為什麼還要把她帶回咱們家?大哥,你忘了咱們的娘是怎麼死的嗎?你忘了她是個怎麼歹毒的女人嗎?」
湛子蓉氣不過,一把扯下還持在馬車內的管千尋。
管千尋的身子一點力氣都沒有,湛子蓉這麼一扯,她便從車上跌了下來。
湛倚天連忙去扶她。
可在湛子蓉的眼裡看來,管千尋的虛弱根本就是矯情造作。
她根本不相信管千尋會有那麼的嬌弱。
「你究竟還要作戲到哪時候?你這次來,懷的又是什麼樣的詭計?」湛子蓉的話就像一把刀,毫不留情地一刀刀住管千尋的心坎上刺。
「住口!子蓉你,別再說了。」湛倚天護著管千尋。
湛子蓉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睛,望著湛倚天。
「哥,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你在維護她!維護一個阻斷你前程、一個害死你娘的兇手,你知道嗎?」湛子蓉試圖喚起湛倚天的回憶。
「當年,她為了奪走屬於管家的一切,不惜以自己的身體作為器碼,掠奪她胞姐的意中人,將你拐騙到手,為的只是想羞辱她的手足。」湛子蓉口無遮攔的清算著管千尋當年的罪狀,而即使現在想起來,她依舊覺得管千尋好可怕。
「那是什麼樣的妖魔啊?她竟然為了傷害自己的手足,不惜犧牲自己的名譽,四處嚷嚷造謠。」
「哥,你還記得她當初是怎麼說你的嗎?她說你強行佔有了她的身子,說你湛倚天像只禽獸那般地佔有她,一次又一次——」
「夠了!」湛倚天不想再聽過去的前塵往事。
「不,不夠!」湛子蓉還要再說:「你別忘了,娘當初就是聽到那樣不堪的流言,所以才會氣絕身亡。而大哥怎麼能再把這個可惡的殺人兇手帶回家中,讓咱們湛家的人再接受她帶給我們的屈辱呢?」湛子蓉用眼神控訴著湛倚天。
湛家一大家子的人全站在湛子蓉那邊,用不諒解的眼神看著他。
湛倚天不想為自己的行為做任何解釋,一來是因為管千尋的身世裡有著最不堪的一段,他不覺得他有權利替她張揚她那段最陰暗的日子;二來,他湛倚天行事,向來對得起湛家的列祖列宗,今兒個,管千尋的痛是他起的因,他當然有義務幫她解決,沒有人能阻止他的決心。
他橫了府門前滿滿的人潮一眼,義正詞嚴的說:「不管你們今天接不接受千尋,在幽州的這段日子,她便是我湛倚天的人;而我既然是湛家的當家主事,這事——我說了就算。」
他不許其他人再質疑他的決定。
湛倚天的口氣專制而霸道,就連打小同他一起長大的湛子蓉都沒有見過湛倚天這麼不通情理、一意孤行的德行。
大哥他——還愛著管千尋,是不是?湛子蓉不禁在心中暗忖。
「你帶她回來做什麼?」湛子蓉需要知道湛倚天的意圖,這樣她才能做好萬全的準備。
湛倚天看了她一眼。
他知道他即將說出口的話有多麼的艱難,但是,為了管千尋的身子著想,他不得不說。
「我帶千尋回來找長青。」湛倚天勉強開口道。
剛從山上採藥回來的宇長青恰巧與管千尋四目相對。
他倆四目對視的情景,湛子蓉看到了,她心驚的暗忖,她擔心的事就要發生了嗎?「我不准你醫管千尋的病,不許你去看她,不許你為她做任何事。」湛子蓉忘了女孩子家的儀態,一味的衝著宇長青大呼小叫。
她管不住她大哥,那麼,她總該管得著她的未婚夫婿吧!
但對於她的「不許」與「不准」,宇長青卻悶不吭聲,不做任何回應。
「你不肯答應?!」湛子蓉驚訝到忘了要生氣,她不禁多疑的聯想到另一個可能性上頭。「你還愛著她,是不是?」
「沒有。」宇長青一口否認道。
「沒有的話,你為什麼不能答應我的要求?」她也只有這麼一個小小的要求啊!
「因為,千尋她真的病的很重。」而他是個醫者,醫者是無法眼看著病人在眼前,卻不肯伸出援手,他做不到。
「你怎麼知道她的病是真是假?想當初,她不也在你的面前裝瘋賣傻,為此,她不只騙取了你的同情,就連我大哥都陷入她的詭計之中。天知道這回她又想要得到什麼,才會把自己搞成這副病弱的模樣。」
湛子蓉把管千尋說得十分的不堪,但宇長青卻無話可反駁。
當年的管千尋有多麼的邪惡,他是親眼目睹過的,所以,他一點也不怪湛子蓉對管千尋有那麼深的敵意,只是——「子蓉,你想想看,打小到大,你大哥罵過你沒有?」宇長青語重心長的問湛子蓉。
湛子蓉無語。
她懂宇長青要說什麼。
今兒個,她那個打小到大從來沒有罵過她一句重話的大哥,可是冷凝著一張面容,擺出當家主子的身份,逼得她不得不讓管千尋住進湛家。
「我這麼做也是為了他好。」她之所以不讓管千尋住進湛家,全是為了不讓她的大哥再次受傷啊!
宇長青將湛子蓉摟進懷裡,悄悄的告訴她,他知道。「可是,子蓉,你想過沒有,倚天都那麼大的人了,什麼事該做,什麼事不該做,他拿捏得清清楚楚。」
「可是——他一遇到管千尋,整個人便全亂了。」湛子蓉抿著嘴,窩在宇長青的懷裡,忍不住啜泣起來。
她總認為像她大哥那麼好的人,真的應該配個好姑娘家,但老天爺卻偏偏讓他遇上管千尋那樣的蛇蠍美人,一次的創痛已經折磨得湛倚天不成人形,她實在不敢想像,萬一管千尋再使壞一次,他將會變成什麼模樣?
湛子蓉試圖去想最壞的情況,突然間,她意識到她推敲的方向錯了。
她總是在鑽研管千君如果再次傷了湛倚天,那他會變成什麼模樣?可她從來沒有想過,若是她大哥失去了管千尋,他還能不能活得下去?
湛子蓉的小臉倏地變成一片慘白,她猛然昂起臉,急切的詢問宇長青,管千尋的身體狀況。「你說她病得很重,她究竟生了什麼病?」
「毒癮。」宇長青從嘴裡說出令人膽寒的病症名稱。
「無藥可解嗎?」湛子蓉不願相信的問。
宇長青默默的搖頭,在他的所學中,他只能延喚管千尋的癮頭,卻治不了她根深蒂固的毒癮。「我已修書至長白山上,請我師父下山來看看;千尋有沒有救,就端看我師父的功力了。」一日三回的藥,管千尋是喝得很勤,但卻依舊治不對她病弱的身子骨。
她像是苟延著生命在等待死亡,而湛倚天卻不敢輕易地去見她一面,他怕萬一見著管千尋面容枯槁的模樣,他會忍不住殘害自己來減少內心的罪惡感。
湛倚天一直避著管千尋,直到宇長青的師父——陸瞻趕到湛家。
陸師父為管千尋把脈,臉色則愈來愈沉。
「陸師父。」湛倚天感到極度的不安,忍不住上前詢問病情。
陸師父放下管千尋的手腕,朝著湛倚天跟徒兒宇長青點點頭。「可不可以借一步說話呢?」
湛倚天與宇長青的心中都有著相同的不安。
他們領著陸師父去偏廳。三人將門閂閂上,密談管千尋的病情。
「師父,千尋還有得救嗎?」宇長青關心的問。
陸師父卻不知道自己該打哪兒說起。「她染上的毒癮很深,而且已有病入膏肓之勢,要救,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師父言下之意是?」
「有法子,但不是個保險的法子。」陸師父其實並不想用這種沒把握的方法救人。
湛倚天與宇長青不禁交換了一個眼神。
「陸師父,你不妨直接說了吧!」湛倚天要陸師父挑明了說,不管什麼結果,他都會試著去接受。
「那甚至不是個好方法。」陸師父仍然有所保留,不知該不該說?
「但它總是個法子不是嗎?」只要是個法子,管千尋就有機會。而他湛倚天是不會放棄任何一個可以救她的機會。
陸師父歎了一口氣,語氣沉重的說出他所想到的法子。「養蠱!在管姑娘身體裡養一隻專門吃人血的蠱蟲,讓他吃掉管姑娘身體裡的毒。」
「這樣千尋會大量失血,她的性命終將不保。」一樣是習醫的宇長青,馬上想到問題的癥結點。
而他想到的正是陸師父所擔心的。
「這個法子的困難之處,在於咱們得找到一個肯將自個兒的血讓渡給管姑娘的人。如此一來一往,管姑娘才不會有生命危險。」
「但問題是,在這世上,有誰肯犧牲自己的性命來成全別人呢?」陸師父就是覺得不可能找到這麼個人,所以,他才一直不想說出這個解決的方式。
「重金之下必有勇夫,或許這個法子真的可行。」宇長青盡量把事情想得樂觀,但是他還是有一事不解。
「倘若這個法子真的可行,那——一旦千尋的毒解了、癮頭也戒了,可她的身體裡卻始終養著一隻專門食人血的蠱蟲,那她的性命豈不是猶如風中殘燭,隨時都有命喪黃泉的可能嗎?」
「事情若真的走到那個地方,倒也不是沒有法子可以補救。」陸師父早就想到了未來的解決之道。
「師父說的法子是?」湛倚天只想趕快門清楚狀況。
「轉易宿主。將管姑娘體內的蠱蟲誘出,轉至另一人的身上。」陸師夫說出他心裡所想的解決方法。
可是,他所說的法子卻是困難重重。
想想看,在一個人的身體裡面養一隻專食人血的蠱蟲那麼,再怎麼強健的身子都無法熬過蠱蟲的鯨吞蠶食啊!
「或許咱們該再想想其他的辦法。」宇長青立刻放棄了養蠱的法子。
湛倚天卻搖頭說不。
「就用這個法子吧!「管千尋的身子一天瘦過一天,他心中很清楚,她的痛是不能再拖下去了。
「倚天,你別衝動,這法子並不是這麼的理想,就……就拿渡血的人選來說好了,你要上哪兒去找一個願意三天兩頭就把自己的鮮血讓渡給千尋的人?」宇長青試圖將此事的困難度提出,讓湛倚天打退堂鼓。
「不用找。」現場就有個適當的人選——他願意。
湛倚天以無言的方式說出他的決心。
宇長青則駭然地瞪著湛倚天,久久說不出一句話。
「你——你是說……」
「是的,我願意。」
「倚天,你有沒有想過你有可能會——」宇長青倏地住口,他甚至說不出「死去」這樣的字眼。
而湛倚天卻不避諱生死。
他說過,只要有法子可以救管千尋,任何代價他都願意付出。
「陸師父,你說蠱蟲轉易宿主得用什麼法子?」湛倚天早已豁出去,置自己的生死於度外,他絕對會不計代價地要管千尋活下來。
陸師父明白湛倚天的心意已決,便將轉易宿主的法子告訴了他,好讓他有心理準備。
「專食人血的蠱蟲性好漁色,所以,要轉易宿主,我就必須先在你的體內養一隻雌蟲,讓他服下發情藥粉,好引誘管姑娘體內的雄蠱。」
「怎麼個引誘法?」湛倚天不解的問。
「你與管姑娘必須陰陽合體。」陸師父直截了當的說。
湛倚天的臉在聽到答案時,卻冷寒了下來。
陰陽合體?!
他與管千尋——
這太可笑了,不!他辦不到。
湛倚天鐵青著一張臉,拂袖離去。
宇長青卻在湛倚天鐵青的臉色上,看出了他心底真正的情感。
「你還愛著千尋。」宇長青劈頭就點明這樣的事實。
「你在胡說些什麼?」湛倚天的眉頭都皺擰了,也不願附和宇長青的瘋言病語。
「我有沒有胡說,你自己心裡一清二楚,你甚至連性命都豁出去了,也要救千尋一命。」宇長青指出事實。
「那是因為……她的病是我害的。」湛倚天一直都是這麼的說服自己。
「為此你連性命都不要了?」字長青直接問。
「對。」
「可是,當你聽到讓千尋活下來的唯一機會是你與她行魚水之歡時,你卻惱怒地拂袖離去,為什麼?」宇長青追根究底的問。
「因為我覺得荒唐。」湛倚天理直氣壯的說。
「行魚水之歡絕不會比你拿性命去換還來得荒唐!」宇長青點出湛倚天不敢承從的事實。
「你有犧牲性命的心理準備,但卻沒有再次和她交心的打算,所以,當我師父提出渡血、轉易宿主時,你都可以毫不猶豫地承擔下來;但當我師父提到陰陽合體之法時,你卻惱怒地拂袖離去,是不是?」宇長青一針見血的指出湛倚天心中的秘密。
宇長青的剖析就像一把銳利的刀般,刺進湛倚天內心裡最脆弱的一塊地方,那裡是他曾立過毒誓,不再輕言談愛的心房。
湛倚天承受不住這項事實,扶著椅把,頹然的坐下。
他的堅強面具已經被人揭下來,這是否代表著他的心即將再淪陷一次?
當管千尋再次因為捺不住毒癮,而悲鳴得猶如鬼哭神號時,湛倚天終於守不住他最後的防線,衝到陸師父的房裡,告訴陸師父他願意嘗試解救她的方法,請他將蠱由移到管千尋的體內。
只要管千尋的身體能好,管他下不下地獄,陰陽合不合體,他都得試它一試,畢竟,他告訴自己,這是他久她的。
陸師父準備了一碗水,分別劃開管千尋與湛倚天的指頭,將兩人的血珠子滴進水裡。
「這是在幹什麼?」湛倚天不解的問。
陸師父答道:「我得先試試看你們兩個人的血能不能相融?倘若你倆的血不能相融,那我若是貿然的將你的血渡給管姑娘,兩股不相容的血將會在管姑娘的身體內產生排斥現象,如此一來,管姑娘的病情只怕會更加嚴重。」
「那現在?」湛倚天焦急的問。
「行了。」陸師父放下碗,轉身去拿他早已備好的蠱蟲。
藥匣裡爬著兩隻醜陋的毒物,一雄一雌,陸師父把它們抓回來後便關在一起,讓它們習慣彼此,以利日後誘情所用。
陸師父取出雄的蠱蟲,放在管千尋劃破的指頭上。
毒物聞到了血腥味,沿若傷口鑽進管千尋的血脈中,一路竄爬;湛倚天甚至只用肉眼就能看到那毒物在她白皙的肌膚下往內鑽竄。
它在吸食管千尋的鮮血,快速且貪婪,而這讓管千尋原本就蒼白的臉色益發的顯得沒有血色。
「我該做什麼?」
天殺的!他到底該怎麼救她?
湛倚天臉色發青,他甚至想掐死那只貪婪的毒物,他怪它不該以那麼快的速度吞食管千尋的血液。
宇長青取來另一柄煨過火的刀子,靜靜的等待蠱蟲吃飽喝足的那一刻。
等待的時刻猶如過了一個世紀那麼長,管千尋的臉色白得似乎無法再白了。
「是時候了。」陸師父說。
湛倚天刻不容緩,他甚至連眼皮都沒有眨一下,便以煨過火的刀子劃開自己的手腕,大量的血液立刻像是泉水般的湧了出來。
湛倚天扳開管千尋的嘴,讓他的血流經她的口、她的喉,最後到達她的心——
他由衷的希望這個法子能救管千尋一命。
如此一來也不枉費他用心良苦了。
食用了幾日湛倚天的血跟一些補血的藥品,管千尋漸漸尋回她原有的氣色,整個人變得紅潤且清醒多了。
只是,她人一清醒,便得面對一大碗的鮮血,惹得她頻頻皺眉。
「這是什麼?」
管千尋將碗接了過來,忍不住問湛倚天派來服待她的婢女。
婢女回答說:「好像是陸師父從山上抓下來的銀貂血。」
湛家的人沒有一個知道那碗裡的血是他們當家主子的鮮血,只當是貂血。「陸師父好像在姑娘的身體裡面養了一隻專食人血的蟲,說是為了要去毒用的,但又怕姑娘在大量失血之下,身子會熬不住,所以,便取了銀貂血來補償姑娘所失去的。」
「陸師父說,這樣一來一往,就不怕姑娘傷身了。」婢女盡責的說。
「哦!」管千尋總算是聽明白了,只是——她一天喝三大碗,湛家哪來那麼多的銀貂可殺?
管千尋心中雖然十分疑惑,但為了早日恢復健康,她仍然強忍著那股腥味,皺著眉頭將整碗的「銀貂血」喝下。
她完全不知道,她喝下肚的其實全是湛倚天的鮮血。
隨著管千尋的身子漸漸明朗,湛倚天卻相反的漸漸體力不支,最後,只能躺在床榻上,哪兒都不去。
湛子蓉是湛家唯一知道所有事情始末的人,她眼看著她的大哥病倒,臉色益發顯得蒼白、沒有血色,她不禁心急了。
她忍不住地詢問宇長青,「這樣的折磨究竟要到什麼時候才能結束?管千尋到底要到什麼時候才不再需要鮮血的補充?」
她不想看到她的大哥倒下去啊!
「得等她體內的餘毒散盡。」宇長青深知此法的療程。
「那還要多久?」
「我會過去幫千尋診脈,你先別著急。」宇長青安慰著未婚妻子。
然而,看到自己的兄長變得如此虛弱,湛子蓉如何能不急?
「難道……難道不能想別的法子嗎?我是說……咱們別一直用我大哥的血,或許……用我的行不行?」湛子蓉伸出手腕,要宇長青割破她的血肉之軀。
宇長青抓住她的手,對著她猛搖頭,告訴她實話,「不成的,子蓉,若渡血的人選可以替代,今兒個我就不會眼睜睜的看著倚天倒下,卻不伸出援手替代啊!」
「那怎麼辦?」湛子蓉承受不了心裡的難過,一時紅了眼眶,整個人變得好脆弱。
宇長青摟著未婚妻子,要她別哭。「你一哭,倒計倚天為難了。」
湛子蓉聽話的抹去淚水,決定表現得堅強一點。「那麼——我去藥鋪抓藥。」她只希望自己能為兄長做此事情。
「嗯!」宇長青讓湛子蓉離開。
湛子蓉才一離開,湛倚天便睜開了雙眼。其實他一直都是清醒的,他只是不想睜開眼面對湛子蓉的過度關心,因為,那樣的關心讓他心中很有負擔,會讓他覺得他為了救管千尋,卻辜負了那些愛他的親人。
「我怎麼覺得自從你病倒之後,你愈來愈像一隻鴕鳥了。」宇長青試著開他的玩笑,讓室內的氣氛輕鬆一點。
湛倚天牽著唇角,露出一個虛弱的笑容,他告訴宇長青道:「她是你的未婚妻子,你就該管管她,別三天兩頭的衝著我哭。」
「子蓉是關心你。」宇長青希望他能瞭解她對他的關懷之意。「我知道;但——她的關心對整個事情並沒有益處。」湛倚天還沒說兩句話,便顯得氣虛,整個人的氣息都不穩起來,他不斷的呼氣、吸氣,人突然急喘了起來。
宇長青連忙幫他拍拍胸膛,要湛倚天別再說話了。
「我現在連話都不能說,真像個廢人。」湛倚天幽幽地開口。
「這廢人是你自己選擇當的。」宇長青不能直接怪他,只能暗諷道。
「我不是在埋怨。」
「我知道你不是,只是——倚天,我是擔心你的身子都已經這麼虛弱了,你怎麼還堪得起在體內養兩隻盅蟲來吸你的血呢?」宇長青真的很擔心他的身子。
「我會把我的身體養好的,你放心。」湛倚天盡量樂觀的看待這整個事件。
但是,宇長青知道那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
想想看,現在湛倚天的體內還沒有養蠱,就已經虛弱成這個樣子,而一旦兩隻蠱蟲全都移到湛倚天的體內後,那他要如何的調養身子?
宇長青擔心的看著湛倚天,只見他渙散的眼神中,卻有著再堅定不過的決心,他明白湛倚天是心意已堅,他說再多勸阻的話也是徒勞無功的。
宇長青便自動轉移話題問道:「你決定什麼時候讓千尋知道你的計劃?」那個轉易宿主、陰陽合體的計劃。
這對湛倚天來說,其實是個莫大的挑戰。
湛倚天問:「有沒有法子不說?」他一點也不想讓她知道他到底為她做了什麼。
「除非你想強著來,那你就可以不說。」宇長青卻不贊成他的想法。
「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有心情尋我開心,可見我的病情還算樂觀。」湛倚天虛弱地牽唇一笑。
「你現在是在苦中作樂嗎?」宇長青無奈的問。
「不,我是在轉移話題。」
他還不想太早面對陰陽合體的事,這對他而言實在是太沉重了,他曾說過,他只想救管千尋,但卻不打算再讓她有機會再介入他的生命。
湛倚天閉上眼,稍作歇息。
在休息中,他冥想著任何可能的法子,或許——
「或許咱們可以對千尋下藥。」湛倚天說了一個法子。
「下什麼藥?」
「催情丹之類的藥物。」這樣,管千尋便不曉得發生了什麼事,在懵懵懂懂中,和他做完整件事,這對他而言似乎比較容易。
對於湛倚天的奇思妙想,宇長青禁不住地發噱、想笑。
「你笑什麼?」「笑你哪時候變得如此沒膽?不過是陰陽合體,你卻花了大半天的時間去憂心,倚天,你是不是忘了你與千尋曾是一對,你們之間曾經有過肌膚相親啊!」宇長青忍不住提醒他這個重要的事實。
「那是以前。」湛倚天斬釘截鐵的說。
「以前跟現在有何不同?」宇長青追根究底的問。
「以前我愛她。」這就是兩者之間的不同。
「你現在還是愛著她。」宇長青點明這一點。
湛倚天無法反駁。
是的,他愛管千尋的心情一直都沒有變過,但是——「以前,我以為她也愛我。」當兩情相悅時,肌膚相親是再自然不過的事,但——當他知道她不愛他——
「你與她交歡,是為了救她。」宇長青替他洗腦,希望他不要再拘泥於這種枝微末節的小事。
「救她並不是抱她的好理由。」他卻一口否決道。
「所以,你才會想出這個詭異的法子,讓她莫名其妙的獻身給你。」宇長青不禁搖搖頭。
「在我看來,你這麼做是在逃避你對千尋的感情。」
「我只是不想把事情弄得更複雜。」他想把事情弄得簡單些,想把它當作是一場交易,一場……已償還的情債。
「讓千尋知道我為她做了什麼,對她而言並沒有任何好處。」他甚至不想讓管千尋知道他為她做了什麼。
對於一個她不愛的人,他目前所做的事已逾越了他倆該有的情分,他不想讓管千尋覺得她虧欠於他。
湛倚天的憂心,宇長青懂,只是——「我不覺得千尋曾是個懂得什麼叫做『虧欠』的人。」事實上,宇長青其實是跟湛子蓉一樣,對於管千尋有著相同的不諒解,只是,相對於湛子蓉,宇長青多了一份醫者的仁心,對於一個身染重症的病人,宇長青無法做到鐵石心腸的地步。
湛倚天不想為管千尋做任何辯駁,他只想守住她不為人知的過往,為她保住她最後的自尊。
因為,自尊才是管千尋一直想要的東西,他不能為了替她洗脫罪名,便剝奪了她生平最在乎的東西。
湛倚天不再繼續談論他對管千尋的情感,他只想知道催情丹究竟可不可行?
他將他心中的問題告訴宇長青。
宇長青卻搖搖頭。
「你若真的讓千尋服下了催情丹,只怕被誘情的人是你體內的那只雌蟲,最後,兩隻毒物都會長久的住在千尋的體內。」宇長青說出事實。
因此,催情丹萬萬不可服用。
宇長青的回答粉碎了湛倚天的癡心妄想。
看來他終究得跟管千尋說明白整件事的來龍去脈。
「需不需要我去替你說?」宇長青好心的問。
湛倚天想了一會兒,最後終於點點頭。
「由你來說也好。」省得他尷尬。「只是,別太快告訴她,或許——就選在我倆轉易宿主那天再告訴她也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