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濕。
他背後沾著的,是個髒得嚇人的女人……和她滿臉的口水。她幾乎是整個人趴在他背上睡著了,而且還打呼!
老天!這簡直已經超出他所能忍受的範圍了!他必須立刻找個地方,換下這一身該死的髒衣裳,而且,如果還必須帶著她的話,就得把她也清理乾淨。
他忍不住要懷疑,是哪個村子裡的老爺,竟會看上她這樣的女人?勒住馬韁,他聽見不遠處傳來的溪水聲音,旋即策馬馳向水源。
沿著山壁、穿過樹林,唐逸揚發現一片不大不小的湖泊,湖水清澈見底,令他幾乎歡呼出聲。
夠了!他不能再忍了。他毫不考慮地翻身下馬,一手扶住了她倒下的身子,順勢將她放在草地上。
除了髒,她還很能睡。望著地上的人,他搖了搖頭,逕自走向湖心。
潑啦——潑啦——
"唔……好吵……"蘇玉兒翻了個身,用手遮住耳朵,企圖阻擋那惱人的穿腦魔音。是誰在她睡覺時這樣吵人?真是太沒禮貌了!
突然,"潑啦——潑啦——"的聲音停止了。
"真討厭!"蘇玉兒抱怨著。睡得好好的卻被吵醒,現在雖然不吵,可她也睡不著了。她乾脆睜開眼睛。
這是……—片草地?
她什麼時候躺在草地上的?心上一驚,她整個人坐起。那人……該不會這麼沒良心地趁她睡著時,把她丟在這兒吧?她四處張望著,試圖尋找他的身影。
「嚇——」眼前看到的情景令她倒抽一口氣。
一……一個……裸男?!
只見唐逸揚上半身光裸地站在溪裡,晶瑩的水珠自他額際、頰上、頸上往下流動,她的視線也跟著水珠往下移動。映入她眼中的是他強壯的臂膀、結實寬大的胸膛和勁瘦的腰身;再往下……她的雙眼陡地大睜,一張嘴久久無法合攏。
沒有了!
水珠滑到他的腰際,滑進他綁在腰間,用來遮住下半身的那件白衫後……就消失不見了!
她忍不住嚥了口口水,立刻感到自己的雙頰如火般燒紅。她從不知道,一個男人的裸身竟可以……這麼好看。她捧住自己火紅的臉頰,忍不住想知道,他那全身幾無一絲贅肉的身材,摸起來會是什麼感覺……」
突然,他抬起頭,朝她的方向走來。
她猛地一驚,立刻往後倒回去。喔!要是被他發現她在偷看他,那豈不是要丟臉丟到家了?然而,躺回原處的力道太快太大,她一時收不住,整個後腦硬是撞上了地面,發出「咚」的一聲巨響。
嗚——痛!
她險些飄出淚來,可根本連喊都不敢喊一聲。
安靜、安靜!他往這兒走來了。她躺在地上,乖乖放好手腳上動也不敢動。
淅瀝嘩啦、淅瀝嘩啦,這是離開水面走上岸的聲音,她的心跳不禁加速,窸窸窣窣,窸窸窣窣,這是……他走上岸穿衣的聲音?閉著跟,腦中的遐想讓她呼吸急促。真是太不應該了!她怎麼可以偷偷想著男人,而且還是光著身子的男人?
可是她……情不自禁。
腳步聲就停在她身旁。感覺到他的接近,她屏住呼吸。他是在……偷看她嗎?她忍不住緊張起來。他的氣息漸近,她幾乎要不能呼吸。
不知道他……還喜歡她的樣子嗎?她有些不安,;很想順順頭髮或理理衣服什麼的。天知道她為什麼要;這麼緊張?他根本不知道她……呃……「不小心」看了他沒穿衣裳的樣子。而且,她可是出了名的美人,又何必要擔心他對自己的看法呢?
她一定是他所見過最美的女人,要不,他不會盯著;她這麼久,一句話都不說。嗯——好吧!既然她見過」他沒穿衣服的樣子,那麼,讓他這樣靜靜地欣賞她一下,也算是補償他了。誰教她生得這麼迷人呢!
「你真的很髒。」
一個低沉的嗓音在她耳邊響起。
什、什麼?!她陡地睜大了眼,就見他雙臂環胸,穿著一襲乾淨得發亮的白衫,站在她眼前,低頭俯視著她。
等等,他站著!那……那她感覺到的,吹在她耳邊、頰邊的氣息是……那匹笨馬?!一轉頭,那匹被他稱作「踏雪」的馬,正朝著她噴氣。
她敢發誓,那匹笨馬的表情,就是在嘲笑她!
「我希望你可以到溪裡去清洗,至少洗到不會弄髒別人的程度,咱們再上路。」他打量著她。
她氣極敗壞地坐起。「你——我哪裡髒了!就算髒,我也還是全村最美的女人!你竟然敢嫌我髒,還要我在光天化日之下到溪裡去洗澡?!」她氣憤地指向溪邊。「姓唐的!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麼主意!」
要一個如花似玉的美女光著身子,在一個男人和一匹笨馬面前洗澡?!他肯定心懷不軌!再一次的,她對生得好看的男人大失所望。
唐逸揚勾起一個微笑。「我無意打擊你的自信。但,蘇姑娘,如果你肯到溪邊瞧瞧自己現在的模樣,或許就不會這麼激動了。至於你的人身安全問題……」他揚起劍眉,意有所指地望著她。「這麼說吧!我對你,並沒有太大的興趣,更不想像『某些人』一樣,躺在草地上做出偷窺的行為,所以你大可放心。我和『踏雪』,不過是不想再被你身上的泥弄髒罷了。」
轟!
她感覺到自己的臉霎時著了火。
被他……發現了?!
簡直是可惡到了極點!
竟然指桑罵槐地指控她偷窺、暗示她長得醜,還說對她沒有太大的興趣!她站起身,繞過一旁礙眼的笨馬,指著他罵。「姓唐的!你少瞧不起人!我可是南仁村裡最美的女人,不!應該說是世上少有的絕色美女,你竟敢對我說出那種話!」這簡直是太侮辱人了!事實上,會讓她這麼生氣的最主要原因是,她覺得俊帥的他與美麗的她是很相配的一對,然而他卻嫌她醜!這讓她覺得受傷。
唐逸揚雙臂環胸,揚起濃眉。
好一個聲東擊西、顧左右而言他。這蘇玉兒,竟然對自個兒偷窺他的事一字不提,反倒拿她的美醜作起文章來了。全村最美的女人?絕世美女?他打量著她,真不知是什麼人給了她這樣的自信。
「我並沒有瞧不起你的意思。不過……南仁村裡最美的女人?」他忍不住要捉弄她。「那村於裡該不會就你一個女人吧?」
「唔!」她一愣,半句話也接不上。
瞧著她臉上怪異的神色,他也有些愣住了。該不會真讓他說對了,她住的那個村子裡,就她一個女人?!
應該……不會吧?
說實話,這樣嘲弄的話自他口中說出,連他自己也有些訝異,因為這實在太不符合他平日的風格了。
「你的村子才就只你一個男人哩!咱們村子裡多的是女人,可就沒一個美得過我!」她氣呼呼地抗辯。村子裡多得是婆婆媽媽們,這點,她可沒說謊。「連打村外回來的男人們,都說村外沒一個女人及得上我,整個村子的男人都上門來向我爹娘提親呢!只有你這個有眼無珠的蠢蛋有膽子嫌我!」
他有些訝異地皺眉。「我以為,你說你是個被賣到李老爺家中的孤女,還險些非禮,不是嗎?」
「我——」她頓時張口結舌,完全忘了自個兒曾編出的謊話。「那……那是我爹娘過世之前的事了!」
「嗯哼。」唐逸揚挑起一道濃眉。很明顯的,她是在說謊,而且,破綻百出。這讓他更忍不住想捉弄她。「所以你爹娘過世後,便有人賣了你?」
「我……」他的眼神讓她覺得心虛。.?其實我不是被賣到李老爺家的,我是……是賣身葬父母!因為爹娘死後沒留下什麼,我一個人又沒法子謀生,所以……」她解釋得滿頭大汗。
早知道她就不編謊話騙他了。才說了一個小謊,就要編出這麼多謊來圓,真累壞她了。
「哦?」
「好了!我不跟你說這麼多,無論如何,反正今天你非得向我道歉不可!」事實上,再說下去,她也掰不出來了。「你究竟道不道歉?」她插著腰問。
「道歉?你要我道什麼歉?」他好整以暇地望著她。
「你——你還想抵賴!嫌我髒、嫌我醜,還說對我沒興趣,這些話是不是你說的?」越想,她就越氣。
他微笑。「我是說過類似的話,不過.……你似乎還漏了一項……」
「漏了……」她瞪大了眼。「一項?」
「是啊!你還漏了我指控你偷窺我的那一項。」他揚眉。
「你——」她的臉在霎時轉為通紅。「我——我沒有!你不要胡說!」這種事,她是打死也不會承認的。
「我胡說嗎?」他挑眉。「事實真相如何,你自己心裡清楚。要我道歉,可以。除非——你先向我道歉。,』
至於她是不是對他說謊、說了多少謊,都不是他的問題。如果她不想說真話,自有她的理由,他毋須、也不想干涉。
「你——誰要跟你道歉了!我說沒看就沒看!」她惱羞成怒。「你以為自己生得好看,就有人要看你嗎?你這個自以為是的蠢蛋,我打死都不會向你道歉的!』』
不知怎的,她覺得心上酸酸的,鼻頭也酸酸的。雖然她知道她不該說謊、不該偷看他、不該偷看他又不肯承認,但這口氣她卻怎麼也嚥不下去。
他為什麼不肯向她道歉就算了,還要揭穿她偷看他的事?他就不能多讓她、多體諒她一些嗎?就算她有錯,可一個女孩兒家,怎麼能承認她偷看一個男人洗澡呢?她越想越氣、越忍不住想哭。
唐逸揚沒想到她的反應會這麼激烈,甚至他也有些被惹惱了。
她對他說謊,他不計較。她偷看他,他並無傷。然而,她竟罵他是個自以為是的蠢蛋!這讓他至為不悅。
「姓唐的!你道不道歉?」她步步逼近。
他瞪著她。
她亦回瞪向他。
僵持半晌,唐逸揚一咬牙道:「是的,我為我的無禮道歉。」一句話,結束所有的爭論。
沒錯,他是愚蠢。竟然愚蠢到會為了一件芝麻綠豆大的小事和一個女人爭吵!他唐逸揚不屑作這樣無謂的爭執,尤其是跟他一點關係也沒有的女人!他決定不再浪費時間跟她僵持下去!
「啊?!」蘇玉兒愣在當場。
他認輸了!不,由他臉上的表情看來,他根本不是心甘情願向她道歉的!
不待她回應,他轉身拉起了「踏雪」,往林外走去。
「慢著!你要上哪兒去?」見他一聲不吭地離開,玉兒忍不住心慌。他該不會是生氣了,要丟下她一個人走?
他停下,卻沒有回頭,只是以極冷漠的語氣道:「我和『踏雪』在附近走走,你大可以安心地梳洗,半個時辰後我再回來接你。」
然後,他最好與她保持距離,並盡快送走她。她與他本就是毫無關係的兩人,他根本毋須為她做任何事!
「你——」瞧著他近乎冷漠的態度,她氣得想哭。不過是道個歉罷了,他為什麼要用這種態度對她?
「沒事的話,我先走一步。」不再多言,他朝她一頷首,牽著愛馬繼續前進。
「喂——」她叫住他,眼眶忍不住泛紅了。她長這麼大,幾時受過這樣的委屈?他難道不知道,他這樣的態度有多傷人嗎?
他停下,卻沒有回頭。「蘇姑娘還有事嗎?」
「你……你就這樣走人,萬一有人闖進來怎麼辦?」她的聲音有著明顯的哽咽。事實上,她害怕他會就這樣不告而別……
「蘇姑娘——」他轉身,卻在望見她泛紅的眼眶和微紅的鼻頭時,心上猛地一震。她……哭了?那樣倔強的她,竟然哭了!是因為他嗎?
頓時,本來決定保持距離,並盡快送走她的想法,在一瞬間全部瓦解。
該死!她瞅著他的模樣,像是只將要被拋棄的可憐小貓,而他,正是那個狠心的主人!他不想理她,卻根本無法不理她。
她望著他,等著他的回答。
他歎了口氣,雙臂環胸,故意問道:「你的意思是……要我留在這兒?」
她搖頭,旋即卻又點頭。
「要我留在這兒?」他揚眉,露出一個不懷好意的:笑。「難道你不怕我趁你梳洗的時候,躺在草地上偷看你?」他刻意瞄了眼她躺過的那片草地。
說真話,他真不知自已是怎麼了,竟會為了一個奇怪的女人而生氣,現在卻又為了怕她難過而想辦法逗她。
「唐逸揚!」如他所料的,她立即發飆。
他聳聳肩。「我看還是算了。我和『踏雪』會在附近守著,你儘管放心地洗吧!」說完,他忍不住帶著笑意朝林外走去。
「你——你最好就這樣!」她氣紅了臉,大聲喊道。「要是你敢偷看或是讓人偷看到我,我就跟你沒完沒:了!」
他沒有回頭,只是揚了揚手。
有精神就好。生氣比哭泣好,他還是喜歡活力充沛的她。
「哼!」她氣呼呼地往溪邊走去,可這會兒她卻放下了一顆心。
無論他是嫌她、氣她,還是笑她,都比他不理她好。不過,這回就原諒他了。要是他下次再這樣,她一定不原諒他!
奇怪的女人。
害得平日瀟灑淡然的他,遇上了她後,竟也跟著變得奇怪起來。坐在樹下啃著草根,望著亮晃晃的日頭,唐逸揚的心有些亂。
若不是因為見著了她臉上的神情,他也不會改變心意,刻意想辦法逗她開心。他那幾個兄弟要是知道他會這麼對一個女人,只怕也會嚇掉了下巴。
可不知為何,他就是無法對她坐視不管。
算了,他聳了聳肩,不再想這惱人的問題。
這會兒二哥不知已經到哪兒了?看來送走她之後,他得快馬加鞭、兼程趕路才能趕得上二哥了。雖然趕上了也於事無補,但若不前往與二哥會合……嘖,他可承受不起二哥的怒氣。
送走她……想到這裡,他突然覺得胸口有些鬱悶。約莫是天氣太熱了吧?他皺眉。
對了,他還得向清楚,她究竟要上哪兒去?
「喂!我好了!」
一隻手拍上他的肩。
「你好——」唐逸揚回過頭,險些掉了下巴。「——了?!」
出現在他眼前的,不是他所以為的人兒,而是個穿著水藍衣褲、長得清秀嬌小的……小男孩?!但,「他」的聲音、「他」的容貌,分明就是……
「蘇玉兒,你……究竟是男人還是女人?」
他頓時有種昏眩的感覺,該不會是近來不常到外頭走動,以致他連男女也分不出來了吧?不,不光是男裝的關係,洗淨後,露出本來面貌的她,竟有著一種特殊的、亦男亦女的氣質,而且是——充滿了魅惑的!
他的心一震。
「我……你才不男不女呢!唐逸揚,你是跟我有仇,還是看我不順眼?幹麼老批評我的長相?」這人真是太過分了!剛才在溪邊她還想原諒他、要跟他和好呢,誰知道一見面又忙著氣她!
先是說她髒、再說她醜,現在,居然還懷疑她的性別!她開始忍不住要想,村子裡那些讚她美、爭著要娶她的男人,難道個個都是眼睛有問題嗎?還是因為他自己生得太好看,所以怎麼看別人都看不顧眼?
她是沒想到爹會替她準備男裝,可她覺得很好看啊!而且來找他之前,她還在溪邊照了半天,也瞧不出有什麼不對呀!
「我沒這個意思。」他站起身,牽起「踏雪」,避開她的視線。只因每多看她一眼,就會讓他覺得……心慌。「蘇姑娘,人與人相處,美醜不過是外在皮相,如果你在意的只是外貌的話,生活會過得很辛苦。」他縱身上馬,朝她伸出一手,示意要她上來。
「玉兒!」她糾正他。這下,她可不高興了。「你的意思是,我只重視長相?」她挑起一道秀眉。
好吧,她承認,她就是被他的長相迷住的,不過她可不會對他承認這點。
「不是嗎?自我見到你開始,你所關心的就只是你誰教我只是個可憐的孤女,連說話都要被打壓;誰要老天不長眼,讓我的身世這麼不如人……」說著說著,她乾脆假哭起來。
今天不跟他爭個輸贏,她就不甘心!
「蘇姑娘……」雖然覺得她是在演戲,但見到她哭,他仍不禁有些慚愧。跟個女人鬥嘴?這是一個男人所應為的嗎?看來他得盡快把她送走,免得他受到她太大的影響,到時連他都不認識自己了。
「嗚……玉兒……」她假哭,還順便遷怒地瞪了他胯下的笨馬一眼。
「踏雪」蹋了踢前腳、再踢後腳,心情似乎頗為不悅。
一時間,他真不知該哭還是該笑。望著她半晌,他終於選擇投降。「好吧,玉兒,算我怕了你。如果你別再哭下去的話,或許咱們還可以找到今晚的住處,要是晚了……你也不希望露宿野地吧?」
她一聽,旋即收住了哭聲。
「上馬吧?」他探問,一伸手握住了她的臂膀。
「等等!」她紅著鼻子道。「你得先答應我一件事。」
要她上馬還得答應她一個條件?唐逸揚挑起一道濃眉。她該不會忘了,當初是她「求」他帶她離開的吧?
但,他卻聽見自己這麼回答——
「什麼事?你說吧。」
她點點頭。「我最不喜歡人家姑娘、公子的叫來叫去,一點JL都不親切。如果咱們還得相處下去的話,請你叫我玉兒。」她鄭重發表聲明。
他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好——玉兒就玉兒。」他剛才不是已經配合地叫了她嗎?歎了口氣,他一使力就將她帶上了馬背。
「啊——」才一瞬間,她就被拎上了馬背,坐在他身後。她驚訝地望著他的臂膀,怎麼也想不到,那樣勁瘦
的身子竟可以如此輕易地只手舉起她。
這讓她完全忘了先前的爭論,忍不住臉紅。
要不是爹娘讓她出外看看,或許這會兒她還被困在村子裡,怎麼也不會遇上像他這樣的男人了。
耳畔傳來緩緩前進的馬蹄聲。
她坐在他身後,有些開心、有些無聊。
開心的是,她可以跟著他,到她從未去過的地方。雖然,她也不知道他要上哪兒去。不過無所謂,只要有他在,上哪兒都好。
可無聊的是,他這人只管騎馬趕路,連話也不跟她多說一句!不聊天,憋著怪無聊的。
「蘇……呃……玉兒。」他慢下速度,突然開口。
「嗯?」她有些喜出望外。她才想著他都不說話,他就準備跟她聊天了?「怎麼樣?怎麼樣?」她興奮地問。
她的興奮讓他忍不住想笑。該不會是好一段路沒說話憋壞她了?這蘇玉兒還真是一點兒都閒不住。「沒什麼,不過是想告訴你,我有要事必須盡快趕往太原,既然你要我送你一程,最好先讓我知道要送到哪兒,我也好調配腳程,以免誤了時間。」怕她聽不清,他說得稍大聲些。
「太原?」她提高了聲調,跟著又重述一次。「太原。」她面帶微笑地道。
他微微皺眉。「玉兒,我『是』要上太原去,問題是你要我送你到哪兒?」
「太原啊!」她開心地、毫不考慮地答。「真巧耶!我就正好是要到太原去。那你就用不著擔心,繼續送下去吧!」她拍拍他的肩。
頓時,他彷彿有種被騙的感覺。
她那語氣好像他若說要去西天取經,她也會「正巧」跟他同路似的。他懷疑,卻仍不由自主地露出微笑。
「那還是巧啊!」
「嗯?」她一愣。他說這話是發現了什麼嗎?應該……不會吧?可看不見他的臉,她根本猜不透他在想些什麼。「對啊!好巧、好巧喔!人家說相逢自是有緣,就是像我們這樣子對吧?呵,呃……今天天氣……不錯喔!」
「什麼?」他勒住馬韁。「你說什麼?天氣不錯?」怎麼會突然冒出這一句?他是不是聽錯了?
「嗯,對啊!我的意思是——天氣很好。你說是不是?」她坐後頭,有些緊張。
真是的,平日在村子裡,她可是出了名的聊天高手,隨便跟任何人都可以聊上半天,可不知為什麼,不過是想找個話題和他聊聊罷了,她卻什麼也想不出來。
「是不錯。」他答,忍不住略回過頭。「玉兒,我在想,是我騎得太快,還是太陽太大了,所以你坐在後頭不舒服?」要不,怎麼語無倫次的?
「不舒服?不會啁?」他的關心讓她忍不住開心起來。「我只是想聊天嘛!」
他險些笑出聲。原來她的聊天還真是聊「天」。「好啊,你想聊些什麼?」瞥見她興奮的、紅撲撲的小臉,他完全無法掃她的興。
「呃……聊你好不好?」她問。
「聊我?」他訝異。「為什麼?」
「因為,我想多瞭解你啊!」不這樣,她怎麼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歡上他?
「多瞭解我!」生平頭一回,有人想多瞭解他。
「不行嗎?」她睜著大眼。「還是你得拚命趕路,沒空理我?」想到這裡,她不禁有些失望。
之前在南仁村,沒有人不喜歡跟她聊天的,可他怎麼一副不想聊天的樣子?就算是趕路,也可以說說話嘛!
「玉兒——」他並不是不想理她,只是他並不習慣和任何人談他自己。望著她可憐兮兮的模樣,他發覺自己的心跳竟有些不太規律。或許,真是趕路趕得太急了。「之前,我曾走這條路往太原去過,如果我記得沒錯的話,約一里外應該有個旅店,咱們就到那兒歇會,兒,吃點東西再說吧!」
「歇會兒?吃點東西?那我就可以順便問你些問題了!」她興奮地捉住他的衣襟。
「問題?問我什麼問題?」
「當然就是那些可以多瞭解你的問題啊!比如說,你喜歡吃什麼啊?穿什麼顏色的衣裳——喔!這個用不著問了。讓我想想……這樣吧,乾脆你把你喜歡什麼,討厭什麼都告訴我,你說好不好?」娘說女人的青春有限,她得把握時光才行。
「你——」
她的回答令他驚訝。他還以為她跟所有的女人一樣,只想知道他是什麼來歷?身家如何?娶妻了沒?而她想問的卻是這些?
這個蘇玉兒真的是……很特別。
「怎麼樣?」看他老半天沒反應,她忍不住追問。「別這麼小器嘛!不過是些尋常的問題,要不了你多少時間的。要不,你也可以問我問題啊!」
後面這句,讓他眼睛一亮。「你是說,一個問題交換一個問題?」
「呃……」她小小猶豫了下,旋即點頭。「這樣也是可以的啦……」
誰怕誰?不過是聊天、問問題罷了,這可是她最擅長的。而且,也沒人規定非得說真話不可,這樣也就用不著怕他問到她「不能」回答的問題了。
「好,那就——言為定。」他的唇揚起一個弧度,並再次策馬向前。
如果她想問的是這些,而且一個問題換一個問題的話,那麼他樂意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