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很大,大到鐵門外的嚴君離都聽得一清二楚。
站在外頭,一時之間不知該不該按下這個門鈴。
他不知道這是小恩的真心話,還是純粹醉後胡言亂語,抵靠在牆邊,一句、一句地聽,心頭苦不堪言。
他一直不曉得小恩是這樣看待他的,覺得這樣的關係很恥辱、覺得變態污穢、難以接受。難怪這陣子,總覺得他在逃避、掩飾什麼。
與其說生氣,其實更多的是難受,原來小恩心裡承受這麼大的壓力,卻什麼也不跟他說。
這不是他的本意,他從來都不想讓對方難堪,更不希望,自己只是小恩心裡的一個污點、一個欲抹之而後快的羞恥紀錄,若早知小恩是這樣想的,他會退開,給對方更寬廣的空間,自由地呼吸。
難怪他會說——我們沒有關係。
難怪他什麼都不要,原來他真正要的,是嚴君離這個人能離他遠遠的,還他一個正常生活,戀愛、結婚、生子,過著與一般人無異的平凡人生。
他懂了。
小恩表現得那麼明顯,怎麼可能不懂?
現在的小恩,不需要他。
他的存在,只是帶給對方難堪、痛苦罷了。
他閉了下眼,努力做了好幾次深呼吸,壓下心頭浪潮,讓自己看來沉靜如昔後,才舉起手按下門鈴。
裡頭的喧鬧聲停止,接著似乎是撞到櫃子的聲音,沒多久,已有六分醉意的嚴知恩踩著虛浮的腳步來開門,一見到門外的他,整個人呆住了。
「你……怎麼……」嚴知恩結巴了。
回想自己剛剛說過多少混帳話,愈想,就愈心虛。
他……聽見了嗎?
「這陣子天氣轉涼了,整理一些比較保暖的衣服給你送過來。最近日夜溫差比較大,出門一定要記得帶外套,好好照顧自己,知道嗎?」
就……這樣?
看著他將手中的行李袋遞出,轉身就要離去,嚴知恩一時衝動,吼道:「你明明就聽見了,幹麼裝沒事!」
溫潤的嗓音、平和的態度,就跟往常一模一樣,可是他才不信嚴君離剛來,一個字都沒聽到!
已走到電梯口的嚴君離定住,回眸道:「你今年的畢業典禮……還希望我去嗎?」
沒想到他會突然天外飛來這一句,嚴知恩腦袋一時轉不過來,呆呆地。
往年,他的畢業典禮,家長席坐的永遠是嚴君離,但是現在都什麼場面了,還有心情想他的畢業典禮?!
「如果我說要,你真的會來?」幾近挑釁地,他挑眉反問。
「會。」嚴君離連猶豫都沒有。
「……」嚴知恩無言瞪他。
為什麼都這樣了,他還可以心無芥蒂出席他的畢業典禮?
剛剛那些話,任何人聽了都會覺得深受羞辱,嚴君離為什麼一點反應都沒有?他懷疑,這人根本不懂得什麼叫生氣!
至少,在他記憶裡,從來沒見過嚴君離真正為了什麼事與他過不去。
嚴知恩撐著有些暈眩的頭,或許是酒精吞噬了理智,一股子叛逆全被激起,當下只想和他卯上,非逼得他變臉,於是口不擇言——
「你知道,我現在巴不得和你撇清關係,根本就不希望你來。」
嚴君離定定凝視他:「我知道。」
「那你幹麼還來?我都說跟你沒關係了,你還管我冷不冷幹麼?犯賤嗎?」
「這是兩回事。」
你排斥我,跟我要不要關心你,是兩回事。
嚴知恩聽懂了。
一股氣上來,他探手扯住對方手腕便往外走,打定主意今天與他耗上了,就不信這個人永遠沒脾氣。
他承認這有遷怒成分,將在家裡受的鳥氣轉嫁到嚴君離身上。反正這是他最後的價值了,那他就徹底和嚴君離撕破臉,再也不當誰的利用工具,其餘會怎樣都隨便,他不在乎!
「小恩——」
震耳欲聾的重金屬樂,敲得他頭疼欲裂,皺著眉不知該如何勸眼前這個埋頭努力增加體內酒精濃度的人。
「不要喝了,我們回家——」
這間三流酒吧,出入複雜,什麼龍蛇混雜的人都有,他待得極不自在,只想快快將人帶回去,以免出事。
「家?」嚴知恩扯唇,極盡諷刺:「你有,我沒有。」
嚴君離沉默了下:「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沒發生什麼事,只是真正清醒了。
既然沒有他容身之地,那從今天開始,他再也不會回去,他要與這些烏煙瘴氣的鳥事徹底切割得乾乾淨淨。
抬眸,對上眼前這雙憂慮的眸子,發現這人是真的關心他。
他不覺有些諷刺,低低笑出聲來:「嚴君離,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不要再拿以前那套來敷衍我,我要聽實質的原因!」
「……」
嚴知恩無視他的沉默,逕自替他道出答案:「你愛我?」
「愛。」這沒什麼好不承認的。
「那你為什麼不問問,我愛不愛你?」
「不需要。」無論答案為何,都不會改變什麼。
「不需要嗎……究竟是你太自信,覺得答案一定是肯定的,還是無論答案是什麼,反正我根本沒有選擇權?」
「這件事,我改天會好好跟你談,你喝醉了,我們先回去——」嚴君離伸手想扶他起來,被他反掌擒住,壓向沙發椅背,重重堵上唇瓣。
喝醉的小恩格外野蠻,力氣大得驚人,他掙不開,雙唇被吻得發疼,幾乎無法呼吸。
「小恩,你別——」那雙手放肆地在他身上撫弄,這已經超出他能忍受的極限,張口想推拒。
不等他掙開,嚴知恩已經鬆了手,雙手撐著兩旁的沙發扶手,拉開些許距離俯視他:「知道嗎?就算這樣吻你,我還是一點感覺都沒有。你聽懂了嗎?嚴君離,我不愛男人,我不愛你,面對你,我沒有慾望,我硬不起來!」
嚴君離沒再有任何動作,目光幽沉地靜凝著他。
如此屈辱,都還不能讓他變臉嗎?果然是修養奇佳的貴公子。
他哼笑,用詞更加低俗下流:「或者,你真的想要也不是不行,我媽千交代萬交代,你可是我們家的金主呢,我得好好伺候才行。你可能要稍微等一下,我找個女人,把身體弄興奮了再來上你,就像上回那樣——」
話未說完,嚴君離一巴掌甩過去:「你發夠酒瘋了沒有?」
總算忍無可忍了嗎?這樣很好,不要永遠擺出一副包容奉獻、無怨無悔的清高模樣,看了就煩悶,覺得自己虧欠甚深,怎麼也還不完。
會反擊很好,發怒、甚至揍他幾拳都好,他寧可互相撕咬、兩敗俱傷,都不要他用逆來順受的姿態,更加襯托出自己的扭曲濁穢。
終究不是發狠的料,嚴君離打完,心就軟了,撫撫對方發紅的頰,輕聲道:「小恩,回去了,好不好?」
心靈深處像被撥動了什麼,莫名一顫。他沉著臉,像要掩飾狼狽,只能以更輕佻的行止,惡劣挑釁:「為什麼要回去?這裡很好啊,還可以享受偷歡的刺激——」
方才失控的手勁,不意間扯落了嚴君離襯衫上方兩顆扣子,他順著曝露在空氣中的肌膚來回挲撫,描繪優美的鎖骨線條。
他的喉結並不明顯,音色是偏向溫玉一般男中音,讓人聽起來很舒服,肌膚的觸感如軟綢般舒服,由頸部延伸而下,那鎖骨線條,竟讓嚴知恩覺得性感得不可思議,不自覺傾前吻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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