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子的主意太危險,晁玄鈺當然沒打算乖乖坐以待斃。
皇子喜不喜歡她是一回事,欺不欺君又是另一回事,不管如何,她都不能冒險曝光!
最後,她趁著皇子處理政務之時,她以禁軍統領的身份,強硬遣開皇子派在她身邊跟監的護衛們,躲進御史台文庫,匆忙想知道,皇子過去的事跡。
然而看完皇子簡歷,沒有任何與女人有關的緋聞流言,真相正如她所預期——
「糟了!看樣子,他果然有斷袖之癖!」
而且不光如此,就在她震驚當口、還沒想出完美的脫身之策時,應該等她回去的皇子,居然沉不住氣,離開寢宮,追她追到御史台文庫來了!
「玄鈺?」此刻,皇子就在門邊喚著她名字。
這下,她無處可躲,無路可逃!
「玄鈺?」
眼見文庫書房內,始終沒有回應,李朔倒也不動怒,他只是將手掌擱於門上,略一施力運氣,便輕易地將疑眼的兩塊厚實門板給轟開老遠。
「晁愛卿?」李朔噙笑步入漆黑一片的房中,放眼望去,空無一人,除了書架書堆別無其他。那英俊臉龐上,笑意逐漸冷凝。「晁愛卿……人呢?」
跟你說不在就是不在!快給我滾!
瑟縮在書桌下,縮成一團的晁玄錳,只敢在心裡作勢喊喊而已,其實連呼吸的勇氣也沒有,屏息以待,不敢出聲。
「這可奇了?人不在嗎?衛兵們明明說人往這兒來的……」李朔劍眉輕蹙,唇邊饒富興味地,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彎痕。
哪個吃了熊心豹子贍的衛兵,竟敢出賣我的行蹤?
晁玄鈺握緊隱隱顫抖的拳頭。決定了,若能成功逃出,她一定要將那個窩裡反的部下拖出來打一頓。
「不,不對,瞧這這燭火尚餘一裊白煙,顯見剛熄不久,所以……」
所以、所以什麼?說話別只說半句呀!她緊張等著李朔下一步行動。
「所以房內的煙既然未散盡,人即使不在房裡,想必也離開不久……晁玄鈺呀晁玄鈺,你可真是讓本宮傷透腦筋啊?想與你促膝談心,你卻四處亂竄去。」
蹲在暗處裝死的晁玄鈺,早已臉色鐵青,嚇的幾欲昏厥。
她閉上眼睛,聽李朔在房內踱起方步,每每繞到書桌前停下又離去,叫她心兒也跟著忽停忽跳。
「記住了,晁玄鈺,本宮想要的,從沒有失手過!」最後,只見李朔踩著堅定步伐瀟灑一轉身,明明週遭沒他人,他卻不知是向誰朗聲宣告道:
「沒關係,只要你還沒出宮,本宮一定找的到你。」
就請殿下放心,不勞您費神尋找,玄鈺這就出宮去,咱們永世不相見。咬唇立誓,晁玄鈺甚至已經在腦中規畫好無數個逃亡路線。
「一刻千金,莫負良辰,我這就來了,晁愛卿,等著啊。」語罷,李朔便來去匆匆地趕赴宮內別處尋人去。
真是對不住了,皇子殿下,玄鈺可沒法子等你來索命!
直到確定聽不見任何可疑聲響時,晁玄錳才宛若幽魂似的自黑暗中竄出。
她輕巧踩過地面上,那兩塊因英勇護衛她而陣亡的門板,小心翼翼地從大方敞開的「門」邊探出,縮頭縮腦,看了又看。
「天啊,他總算走了!」她挺直腰板,捶了捶酸疼的臂膀。
她晁玄鈺從不對人卑躬屈膝,向來大膽無畏;今夜躲躲藏藏一整個晚上,不免折煞她。
可是沒辦法啊!躲著沒用,也只能逃了!
「事不疑遲,我得趕快回去跟父親談個明白,這回可不能再堅持為了晁家一門榮耀、而要我繼續留在殿下身邊!」
否則別說榮耀沾不上邊,怕是大禍即將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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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趕快叫大伙收拾細軟,連夜潛逃吧。」衝回家中,氣喘吁吁的晁玄鈺,對著睡眼惺忪的父親,劈頭丟下這麼一句毫無頭緒的建議。
方才好不容易,她從宮中最角落偏門,威脅小兵不得洩漏她行蹤,偷溜出來。家裡其他人都知道,此刻她應該在宮中值夜,所以一到家,晁玄鈺也不敢先驚動大伙,只將父親一人吵醒,商量今後對策。
「呃?」三更半夜不得好眠,晁書霖聽女兒氣急敗壞的將他從榻上好夢中硬生生拖起來,愣道:「什麼潛逃?難道……你做了什麼好事惹皇子動怒?」
「是還沒做,不過馬上就會做了。」
「跟你說過多少次,他雖看重你,可你年輕氣盛,脾氣太沖,容易惹事,早該收斂;何況大皇子是君、你是臣,怎能輕言違逆大皇子之意?」
「我不違抗不成。」
「開玩笑,你耍什麼性子?即使被批評為愚忠,可君要臣死、臣不能不死……對了,他到底要你做什麼,讓你這麼無法忍受?」
「他要我、要我……在宮中過夜……」少見的扭扭捏捏,越說越小聲,晁玄鈺有些難以啟齒。
「身為禁軍統領,要你值夜也應該,何況你不早擔任過了?」
晁書霖似乎不覺得有哪兒不對勁,果然是晁玄鈺血脈相連的父親,連遲鈍都很像。
「不是這樣,是他要我……在他『宮裡』過夜……不是外頭,是裡頭。」她加重語氣重新強調一次。
「禁軍不守宮裡,難道還守邊疆?」晁書霖完全無法理解,這麼多年來,不也是這麼在宮中工作過來的女兒,到底是哪兒不適應。
「爹,皇子可是要我陪他『促膝長談』過夜!」晁玄鈺急了,父親根本沒弄懂她的意思。「萬一讓他發現我女扮男裝,這可是欺君之罪呀!」
「他怎麼可能會發現?沒卸衣裳,誰知道你是男是女?」這可都得感謝他女兒向來就活潑好動,連半分女人家的柔弱都沒有。
「他一定會發現!」晁玄鈺斬釘截鐵回想著這陣子的不尋常事件,顫道:
「上個月,幾個宮女失手,不小心把我推落御花園池裡,大皇子體貼地要我在宮裡更衣,我換的心驚膽跳的;十天前我用午膳時,鬧肚子疼,他大方地要我在偏殿休息我也不依,可我後來聽說,那頓午膳似乎讓人下了瀉藥。」
說的有些激動,晁玄鈺怎麼看都覺得自己萬分無辜。她一心跟隨皇子身邊,盡忠職守,可皇子卻對她真有非分之想!「若非他授意,宮裡誰敢動我?」
「你可曾做出什麼舉止,讓他懷疑你是女人?」再怎麼迷糊的晁書霖,這下也發現問題大了。
「你沒胸沒腰沒美貌,粗枝大葉又笨拙,大皇子這樣也看的出來?啊,真不愧是咱們聰明的大皇子。」
說著說著長歎一聲,晁書霖遙望宮中方向,一臉敬佩。也正因為有這樣出色的大皇子李朔,晁書霖才會全力支持女兒出仕;可如今……
喂喂,爹,現在不是你該佩服他的時候呀。她忍住想扼住爹爹頸子的衝動。她爹老把李朔當成什麼一樣膜拜,可也要看時機呀?
「他不是因為懷疑我是女人才刁難我,他……他根本就是弄錯了,他看上的,是—是身為男人的我。」
晁玄錳越想越惱,當真讓皇子看穿真相也罷,但卻是在這麼滑稽的情況下,因受追求而曝光……對於身為女子或身為武將的她,都是天大羞辱。
拼了一條命,她也絕不讓他逮到她!
「啊?謠言果然是真的?」晁書霖一臉訝然。
「真……真不愧是大皇子,不同於時下……時下凡夫俗子迷戀女色,呃,這應該說是與眾不同,還是獨樹一格?」
「爹,別光顧著稱讚大皇子,快想想辦法,咱們晁家接下來能怎麼辦?」
「即使你來個避不見面,也同樣是藐視聖命。何況你現在該還在宮中當差,一逃,立刻就是一項擅離職守的罪名冠你頭上。」
總算認真了些,晁書霖開始想著,怎麼樣才能保全晁家。「而且,難保皇子一怒下會降罪整個晁家啊……」
「可若我不反抗殿下,馬上會被發現我欺君哪!」晁玄鈺心一橫,她抵死不願再見到李朔那張曖昧的笑臉!她立定主意,從此討厭那個下流男人!
「但晁家人口眾多,要一口氣全數逃出,是否過於困難?還有咱們家的資產,要一起遷移也不方便。再說,全家逃走形同反叛,咱們沒有後路可退。」
「現在可顧不得錢財、田地這等身外物。」晁玄鈺咬唇思量道:「全數脫逃是困難了些,若是化整為零,分批由各城門四散竄逃,應該會更快些。」
「別說現下有宵禁,夜裡出入京城更須有皇子令符,否則無法通關。」與其說晁書霖小心謹慎的提醒女兒逃脫的難處,不如說他懶得放下現有權勢。
能不逃最好,畢竟離鄉背井太辛苦。
如果有法子解除大皇子對女兒的糾纏,那更好。但……有什麼事,能解除大皇子對晁玄鈺的額外關注?
「令符我身邊就有一個,以往我同皇子微服出巡時,都由我向守門官打招呼。因我們常常出巡,皇子索性將令符擱我這兒一副。出城不是問題。」
「除了逃,就沒其他法子可想嗎?」
「我是決計不回去的。」無名火升起,她就是為他的舉止覺得生氣。弄了大半天,他的噯昧全是為了私心?他竟將她當成男人——愛慕嗎?
扮男人扮的不成功,她會傷腦筋,現下扮的太成功,她卻覺得很嘔!大皇子的眼睛有沒有問題啊?他喜歡她……好吧,她心裡雖有些小小的高興,可一想到底,她還是滿腹無名火掀起。
「不論如何,你先躲一陣子吧。」晁書霖最後點頭道:「殿下那兒,咱們先找個借口擋下他的好奇心,看是要說你急病還是重傷也好,爹再另想法子轉移殿下注意,保護晁家。怎麼說,晁家也是功臣之後,殿下該不會如此無隋。」
「爹!」晁玄鈺不免有些感動。她爹從來崇拜大皇子,現在竟然為救她,而願挺身承受皇子的怒火,果然還是父女情深呀。「一切,就麻煩爹爹了。」
晁玄鈺匆忙回到房中,一面收拾包袱,她一面想著,當時她究竟著了什麼魔,怎會輕易允下改扮男裝、進宮當差的請求呢?
正要解開外袍的同時,碰觸到那方繫在腰間的禁軍統領令牌,晁玄鈺不由得愣了愣。禁軍統領的身份與地位,可讓她花了一番工夫才掙得的呀……
試問當今世上,還有多少女人能同她一樣,位列朝臣,守護皇子,為這個天下貢獻一己之力?可現在,她卻不得不拋開三年來努力的成果……
三年?是啊,她陪著皇於已經有三年了啊……
「我當年的決心,到底都跑哪兒去了?」
準備逃亡的她,停下收拾行囊的動作,陷於回憶中。
她敬佩大皇子聰明才幹,也心服他英明果敢,原本打算就這樣守在他身邊一輩子,即使終生不嫁也無妨,可是……
如果他不對她展開追求的話,他們可以一直維持君臣分際,當朋友的……虧她對他掏心挖肺、忠心耿耿,他竟背叛了她的信任!
「都是李朔那混球的錯。他不該色慾薰心,不該貪戀男色——」都是他突發奇想,讓她不得下被逼走。
啊,她真想把他拖出來打一頓,以消她心頭的震天怒氣。如果不是他,她何必像個欽犯一樣潛逃?他為什麼就不顧念君臣一場,不留個退路給她?
「如果你再微服出巡讓我堵到,看我不把你打個半死才怪!」李朔不肯乖乖當個聖明國君,晁玄鈺也毋須做個忠義臣子!她打定主意與他斷了干係。
越想起過去相處的點點滴滴,晁玄鈺越是憤怒。
最後她準備更衣,拆了束髮巾子,披散長髮打算等會重扎,從五斗櫃中拿出墨色夜行衣換上。要逃就要快。
只是沒料到,一瞄見被壓在最底層、讓她長年以來視而不見的女子衣裙時,她又不自覺地停下動作,拿出那些衣裳擱在桌上。
無論是首飾、衣裙,她早在十七歲那年,便將這些會妨礙她出仕的東西拋開,至今連怎麼穿戴梳理,幾乎都遺忘了。
都下定決心要走人了,怎還會動輒惦念,為了留在他身邊的種種努力?
「不過以後就毋須這麼麻煩了吧?」她一咬牙,卸下長袍和裡衣長褲,她光裸白皙的肌膚,才觸到房裡冷凝空氣,便起了點點戰慄。「好冷……唔?」
房間外頭接二連三傳來侍女們的尖叫聲,與其說是受到驚嚇,聽起來卻像是欣喜。晁玄鈺一陷入思考,便常會忘了自己置身何處的老毛病仍是沒改。
「家裡怎麼這麼熱鬧?爹不是說讓我一人先走,怎麼把大家都驚動起來?」滿懷疑惑,她顧不得身上寸縷未著,卻急急走到門邊,附耳傾聽外頭動靜。
「見過大皇子!」那是晁書霖的聲音。
「晁玄鈺人在那裡?」另一道男聲洶湧來襲。
「皇子,玄鈺不是在宮中當差嗎?啊!大皇子,內府狹小髒亂,您尊貴之軀毋須親臨呀,有什麼吩咐——」
「讓開!」無庸置疑,李朔的聲音飽含怒火,彷彿即將燒盡所有擋路者,腳步聲迅速逼進,轉眼已來到她房前!
「糟了!」晁玄鈺才聽到那簡潔的回答,立刻察覺大事不妙!
就在她東想西想的那當口,李朔早巳追上她!
她手忙腳亂的才想從窗口逃出去,匆忙折返,不光是想起自己還光著上身;更因才將窗戶推開縫隙,便見到外頭不知何時起,多了一票人包圍著內府。有幾張面孔她是認得的,是她還沒來到禁軍前,原先在大皇子禁衛軍中的同僚。
大皇子為了逮捕她而出動的兵馬,竟有如此大的陣仗!
她慌忙抓回桌上衣服要套上,「不能被發現!得快點!可惡!」可她心越急,手腳越慌亂,連只衣袖都套下進去。
糟糕!即使她要打破屋頂逃走,只怕也會弄出巨響,依舊惹來追兵!
「晁愛卿,你這是存心要躲著本宮嗎?」此地無銀三百兩,晁書霖執意擋著的房間裡藏了何人,還用多說?他阻止李朔的行動太明顯,也太愚蠢至極!
李朔一腳踢開內府中央院落、緊閉的那道房門,冷笑道:「晁愛卿,你非要本宮如此大費周章的話,就得覺悟——」
然而,李朔原先所有的凌厲怒氣,卻在見到房內一景時,全然化為烏有。
他先是驚愕的半天說不出話,而後呆然問了。「你——」
房中,桌前站立的,活脫脫是名絕色美人,艷麗美貌能讓百花相形見絀,讓星月黯然無光。她除了左臂才套上一件黑色衣裳,其餘無遮無擋……
她看著突然闖入的李朔,那星眸中滿是驚惶失措,彷彿就要進出淚珠,受到驚嚇的微啟丹唇,隱隱打顫,那楚楚可憐的神情,能激起所有男人保護與獨佔欲。
即使向來是泰山崩於前,仍面不改色的李朔,在那一瞬間,也不禁為了這一幕而心跳乍停。
她披散一頭似水柔順的黝黑秀髮,恰恰遮住她胸前呼之欲出的雪艷豐盈,穠纖合度的優美曲線,就是明知非禮勿視,也無法不引人繼續往下看……
過於震驚而呆立當場的她,也因為他開始游栘的灼熱視線,而跟著往下瞧,這下總算意識到現在是什麼尷尬狀態。她被李朔找到,而且真相全被看清。
「你是……誰?看這容貌長相——」他喃喃道,眼瞳染上黯黝霧色,瞬間,那表情冷凝,恢復了氣勢。「你是—玄鈺?」
才接觸到他逼問的眼神,晁玄鈺反射性的拚命搖頭。她不想死的那麼早,一承認,全盤皆輸。但都已經讓他看的一清二楚了,她能如何?
「殿下,發生了什麼事—」侍從察覺皇子的異樣,急忙追上他身旁!
「別過來!」來人們才一接近,立刻讓李朔猛力一揮手,給同時擊飛十尺外!
「通通不許過來!」心中怒火頓時燃起,他不許任何人見著她的樣貌!
「呀—」晁玄鈺目睹李朔站在敞開房門前,突然發狠動手,她沒來由的就是害怕起那樣失控的他,不由自主的退到桌後。
要在平常,她可能會當場揮拳揍扁那些偷看她的傢伙,可也許因為她仍保有身為女人的羞恥心與禮教束縛,此時沒有男裝屏障,讓她姿態就是強硬不起來。
「別怕……我——」李朔低咒一聲,見她如此的慌張,他竟會產生莫名的罪惡感?「那群沒長眼睛的登徒子,一個也近不了你身邊。」
「不要臉的傢伙!你也給我滾開啦!」羞憤交加,她隨手拿起桌上茶壺,就往他臉上砸去,不偏不倚在他面頰上砸出兩道狹長傷痕。
才出手,見他受傷,她便充滿悔意。她是他的親信護衛,平日就是賭命也不讓他有分毫損傷,如今卻自己動手,於禮於法,她都不該如此對她的主上!
「我、我不是故意要……」強烈的自我譴責在她心中翻騰。
「換上衣裳,我在前廳等你給我一個解釋。」他轉身,同時為她掩上房門。
「不許逃跑。晁家已被包圍,逃走者——格殺勿論!」
她真的死定了。晁玄鈺身子一軟,眼前一黑,「咚」的一聲癱倒在地上。
如能讓她就此昏死過去,也算是上天的恩賜吧……至少毋須再面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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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一個水樣玉人兒……」那低沉而溫柔的嗓音,在她耳邊柔柔迴盪著。「如此纖細的手腕,如此嬌柔的身子,怎會讓人錯認呢?你呀,要躲到何時?」
李朔到底在嘀咕些什麼?怎麼她完全不懂啊!
對了,她想起來了!晁玄鈺心頭一緊,陡然驚醒,就要立身坐起,原欲睜開雙眸瞧個究竟,一瞬間卻讓破窗射人的陽光給剌的睜下開眼,有些暈眩。
「小心!」見她身軀搖晃著,一雙厚實臂膀連忙穩穩攙扶住她。
「男女授受不親,請……請你放手!」她慘白一張臉,顫聲說道。
晁玄鈺發現出手將自己抱了個滿懷的人,竟是她避之唯恐不及的李朔,不知怎的,她立即渾身僵直起來,心跳紊亂,只想掙脫他。
怪了,怎麼平日她就不曾意識到,他的懷抱竟如此充滿熱力與陽剛氣息?可此刻他執意不放開的捉握,將她牢牢困住,力氣之大,遠非她所能及。
無論她武藝多好,兵法多靈活,現在才發現,男女天生之差,不是努力或拚命就能彌補的。低頭看看自己身上衣著,不知何時已經換回女裝:是爹的主意?
而且看樣子,過去她在練習時幾次贏過李朔,似乎不是她的實力,而是他並不認真:此刻任憑她怎麼扭轉手腕,就是逃不開他。「請公子——自重!」
「男女授受不親?」方纔他始終在她身邊看顧的柔情,頓時消逝,對她刻意劃清界線的舉止,他只是冷笑回應。
「哼,在禁軍裡時,怎麼就不見你避嫌,還與其他侍衛一起睡大通鋪?」
「妾身不懂你在說什麼,再不放手,妾身可要喊人了!」她甚至不敢直視他彷彿早巳識破一切的鋒利眼光,猛甩手臂,若非怕讓他逮住,她早出狠招攻擊。
「還要裝傻?你敢說,你忘了我是誰?」怕他再不放手,兩人爭執越烈,又會造成誤傷,於是他退離床邊:這讓他對眼前這位火爆佳人的模樣,更瞧個仔細。
「咱們從未見過,妾身只知道,公子你三更半夜胡闖妾身閨房,還偷窺妾身更衣,論理早該送官究辦,現在,還請公子快快離開晁家!」
「你——」他氣的握緊雙拳,隱隱顫抖,一時間有些不知該拿她怎麼辦。
就算跟隨他多年,晁玄鈺也未曾見過李朔如此動怒。
以往他即使心中不悅,也只是用天生王者的風範壓倒對方,讓對方乖乖臣服,或以輕描淡寫、卻句句刺中要害的逼問方法,使對方告饒,鮮少與人爭論。
看他氣惱非常,她又怎敢選在此刻坦白?
她再偷瞥他一眼,他頰上兩道乾涸血痕,一再提醒著她的疏失:明知錯過這次認罪機會,只會讓自己繼續陷入困境,可她實在不敢承受他的滔天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