奏越乎裡捧著熱騰騰的香片,腰上靠著軟墊,頭上還被放了一方熱帕子,兩腳妥妥貼貼地擱在熱水盆裡,室外稍稍飄起的微涼秋意瞬間消失無蹤。
不過這也溫暖得太過火了吧,尤其是……奏越忍不住狐疑地打量著蹲在面前忙來忙去的小人兒,俊眉微微挑起。
嗯哼,有問題喔。
他還以為一下朝就會看到一個愁眉苦臉的樂樂,眨著汪汪淚眼口口聲聲要離開,沒想到他才剛剛踏進越然宮,就看到這丫頭腰彎得快碰到地上去了,接著殷慇勤勤陪小心,一下子問他忙不忙,一下子問他累不累,接著又把他硬拉到軟綿綿的椅上,一會兒放軟墊,一會兒放枕頭的……
「夠了、夠了!」他看到樂樂又捧來一條熱帕子,準備要換掉他額上漸漸冷掉的帕於,忍不住笑了出來,握住她的小手,「我又不是病人,就別再忙了。」
「太子爺,外頭那麼涼,您下朝回來又不是坐轎子,自然會冷啦,如果不好好補一補的話會受風寒的。」她想掙脫小手,為他換上熱帕子,可是他的手掌好有力氣,穩穩地包裹著她……
樂樂心中怦然,可是又怕越掙他的手會越握得緊,最後只好飛紅了兩頰,急急低下頭來。
奏越倒是沒有想太多,只是被她的話逗笑了,「我又不是七老八十的,上個朝還要坐轎?而且外頭不過是初秋微微起涼風,你當下大雪了嗎?就算下大雪了,屋裡也不用放了這麼多盆的火吧?」
她把花廳四邊都擺滿了熱烘烘的炭火,唯恐他著涼,可就不怕他中暑嗎?
「呵,呵。」樂樂乾笑了兩聲,趁他不注意急忙縮回了手,「我伯您冷,所以就多燒了兩盆。話說回來,您是我們國家最重要的太子爺,您的身子就是百官萬民的福氣,所以多保養點是不會錯的。」
這丫頭今天真不是普通的怪。
奏越挑眉,似笑非笑地看著她,「突然對我這麼好,你該不會是……有什麼企圖吧?」
樂樂才把帕子放進熱水盆裡,聞言驚跳了一下。
「企、企圖?」她一聽都快哭出來了,緊張地拚命吸氣、吐氣,好不容易冷靜些了才轉過頭來擠出一朵笑,「哪會有什麼企圖呢?太子您多心了。」
只要他的眼睛千萬別往古董櫃上的最頂端望去,她就阿彌陀佛了,哪還敢有什麼企圖?
「你對我這麼好,該不會是想要我現在就讓你回琴悅宮吧?」他有點悶悶不樂。
她把帕子擰乾了擱在水盆旁,絞著小手低低道:「不……不是的。」
他的語氣聽起來為什麼那麼失落?好像她做了什麼教他失望的事。
奏越聽見她的回答,不知不覺又開心了起來,「這是不是代表,其實你對我這麼好是發自內心的,不單單只是為了要哄我放開你?」
樂樂愣了一愣,「我不是很明白您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說……」他緩緩起身,微微傾彎下腰凝視著她,雙眸閃閃發亮,「你是真心想待我好嗎?」
樂樂腦子轟地一聲,雙頰滾燙酡紅了,他的眼神和貼近的氣息教她好緊張,心好亂呵。
「太子,您為什麼這麼問呢?」她逃避地低下頭來,希冀這樣就能躲開他懾人的眸光。
怦通、怦通,外頭突然擂起了大鼓嗎?聲聲震撼人心……不不,這鼓好像是打她胸腔裡擂出聲來的……
四周陡然變得好熱,熱到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為什麼不敢抬頭看著我?」他輕柔地抬起了她的小瞼。
她口乾舌燥、頭暈目眩,就是不敢將眼神與他的交會,「我沒有不敢看您,只是沒必要。」
太子為什麼要用這麼溫柔的語氣和眼神對待她?他會讓她誤以為……她是他無比憐惜疼愛的一個人兒,是一個與眾不同的人兒。
奏越凝視著她被紅霞染得美麗無比的小臉蛋,心思只是很單純的想探索出,她的一顰一笑因何如此教他無法調轉開視線?
是因為她頰邊笑起來那朵小小的酒窩嗎?還是因為她大眼睛飛揚起的那抹亮晶晶?抑或是她迷迷糊糊時的可愛神態?
他輕輕地描繪著她細嫩的臉龐,不敢置信地低歎,「就是這樣小小的一張臉蛋,無論是笑、是哭、是眨眼、是嘟嘴、是皺眉……都恁般教人難以忘懷,為什麼呢?」
以前他初識苗苗時,也曾驚艷於她的天真樸拙,可是就從來沒有此刻這種著迷渴望到愛不釋手的衝動。
他也很喜歡可愛有趣的苗苗,但是一樣可以瀟瀟灑灑地放手,可是對於樂樂,為何單單是放她回相距不遠的琴悅宮,他的心底就是千百個不願意?
他一定要弄清楚這種感覺。
樂樂癡癡地凝望著他的眼眸,剎那間,彷彿天地萬物再也不存在了。
唯一真實在前的,就只有面前這雙飽含著千言萬語、萬斛柔情的眸子……
可能嗎?可以嗎?她真的能夠醉在這樣一雙深泓裡,永遠永遠也不用醒來嗎?
花廳裡乍綻春風,兩個起初無意卻驀然有心的人兒就這樣癡癡地凝望著彼此,彷若時光再自然不過地凝結在這一刻裡,任誰也無法將眼神移轉開去……
················
廳外陡然傳來鬧烘烘的人聲嘈雜,不解風情地硬生生破壞了這一幕!
「皇兄,您一定要為我作主!」
一聲雞貓子喊叫傳來,奏越微惱地揚起了一邊的俊眉,「可惡。」
樂樂也驚醒過來,連忙掙開他的掌握退步向後,一直到後背緊貼牆角,她才停下步子。
真要命,剛剛她是被鬼迷了嗎?怎麼腦子昏昏、眼睛花花,直到現在還連氣都喘成亂七八糟?
「樂樂,你不要跑得離我那麼遠。」奏越有些不悅地勾了勾手。
她整個人像壁虎一樣貼緊牆壁,搖搖頭,說什麼也不過去。「您有客人。」
「什麼客……」他皺起眉頭,「那邊的牆冷,快點過來。」
「不會呀,這裡好暖和。」她口是心非地道。
「你以為你是一隻守宮嗎?」他又好氣又好笑,「一身排骨,貼在那裡不會卡得發疼嗎?」
「我這個姿勢舒服極了。」她連動也不動。
奏越歎了一口氣,正要親自走過去捉人,花廳門已經砰地一聲被打開。
「皇兄,這次我再也忍不下去了!」
「是我才忍不下去吧?媽的,你幾次三番到柳色宮去找麻煩,你是活得不耐煩了嗎?」
「什麼活不耐煩?呸呸呸,我可是千歲干歲千千歲,聽你這只烏鴉嘴在那邊亂放屁!」
「你是千歲千千歲?難道我不是千歲千千歲嗎?有什麼了不起?」
吵吵鬧鬧間,兩個同樣粗勇的年輕人扭打進門,一個揪著對方的頭髮,一個拉著對方的襟前,兩對眼珠子瞪得跟烏眼雞似的,誰也不讓誰。
樂樂一看見高大粗壯的奏校皇子時,情不自禁腳底發涼。
天哪,竟然是他!
後面一堆趕忙著勸架的太監宮女們,由勞公公帶頭而來,忙著對兩位皇子打躬作揖。
「兩位小祖宗請行行好,太子爺有事在忙,可不可以待會兒再來呀!」
「啐,你這個老奴才別管我們的事!」三皇子和四皇子同聲共氣地吼道。
勞公公縮了縮脖子,一臉苦樣。真是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做奴才就是這樣,動不動就要給人吼著玩,還不能有一點點自尊心。
若非因為如此,他何必千方百計想讓樂樂別一輩子當個奴才呀!
「你們兩個夠了沒有?」奏越俊美的臉龐依舊微微含笑,不過聲音裡的警告意味卻讓兩名皇子不約而同震了一震,沒敢再大聲喧鬧。
「家務事。」奏越對勞公公和一票太監宮女們微笑,「倒是讓你們受驚了,沒事,大家都各自去幹活兒吧,勞公公,勞煩幫我準備一壺桂花茶,幾碟子點心送過來。」
「太子爺太客氣了,奴才怎受當得起?奴才立刻去辦。」勞公公老淚汪汪地望著自家主子,感動的要命。
嗚嗚,果然還是他們家太子爺最好,最是有情有義的主子。
此地不宜久留!樂樂也想偷偷混在人群中溜走,可是她才稍稍移動了一下,勞公公就二話不說又把門給關起來了。
怎麼這樣?!她快哭出來了。
這年頭下人們的義氣統統滾到哪裡去了?眼看她身處龍潭虎穴也不救她,真是好樣的。
由於樂樂實在躲得太牆邊了,再加上奏辰和奏校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哪裡會去覺察到其他,所以她索性在牆邊蹲了下來,盡量縮小身子免得引人注意。
她永遠不會忘記那個凶神惡煞不由分說就把她捉進暗房裡關上一夜,絕對絕對不能讓他看到自己,要不然待會兒又被他給拖走就慘了。
樂樂雙手環抱著自己,撲簌簌地發抖。
只有奏越從頭到尾盯著她傻氣的動作,又是頭痛又是好笑,不過她流露出的絲絲懼意和顫抖倒也讓他留上了心。
他按兵不動地道:「你們兩個給我坐下。」
別看他平常笑嘻嘻的像是全無脾氣,可是兩位皇子心知肚明,大家寧可惹毛皇上也不敢惹毛他,對於他說的任何一句話更是半點也不敢違逆。
奏辰和奏校像兩個小孩子一般,急急忙忙尋了椅子各自坐下,誰也不敢再有大氣兒。
奏越深邃明亮的眸子來回瞥視,緩緩地道:「究竟是怎麼回事,要鬧到宮裡雞飛狗跳、不得安寧?」
奏辰張嘴欲言,偏偏又讓奏校給搶先——
「皇兄,這一切都是琉璃宮欺人太甚,我真的再也忍不下這口氣了。」
奏辰急急地抗辯,「不,皇兄,是奏校他像瘋了一樣,從昨天早上就一直到琉璃宮發瘋找我母妃的麻煩,一會兒要我們把人交出來,一會兒要我們斟茶倒歉,他是什麼東西?敢這樣對我母妃大小聲吼?」
「他不是東西,是你四弟。」奏越淡淡地指出,「在我這兒說話不要挾槍帶棍的,說重點。」
「……是。」奏辰吞了吞口水。
奏校勝利地瞄了三哥一眼,迫不及待大聲道:「皇兄你不知道,他媽——」
「你也一樣。」奏越冷冷地道:「在我越然宮裡不准污言穢語。」
奏校臉紅了紅,咕噥一聲,「噢,對不住。」
「你們兩個年紀也老大不小了,不想著國家大事也要想著該怎麼有意思的過日子,閒暇就去多陪陪自己的母妃,可是別動不動就淪為兩宮紛爭鬥氣的幫手,你們的娘親年紀大,你們就更該為她們解解氣,不是幫著拿棍子打這個、罵那個的。」奏越對他們的情況瞭若指掌,出口一針見血。
奏校和奏辰啞口無言,尷尬地低下頭來。
「皇、皇兄,這次我真不是成心要跟三……三皇兄鬧,是貝娘娘硬將柳色宮的一個宮女給討了去,這麼得寸進尺的行徑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我母妃好脾氣都不說,可我這個做兒子的不能不為她爭口氣啊!」奏校總算能冷靜些,緩緩道出內心的不平和委屈。
奏辰也忙道:「皇兄,不是我母妃故意欺負人,而是那個宮女真的很得她的緣,她開口跟穆娘娘討,穆娘娘也沒說不行,可是現下人都給我們琉璃宮了,他們事後又在跳腳,甚至跑到琉璃宮要我們把一個擅自逃跑的宮女交出來。我們琉璃宮前後左右也不過就那幾個宮女,給他瞧遍了還說都下是,我實在氣極了,這才忍不住跟他大吵起來的。」
奏越聽著他們告狀的內容,登時心下澄澈,了然如鏡。
原來是這麼一回事。
他這個糊塗四弟一定是錯把送點心的樂樂當成琉璃宮的宮女了,這才不分青紅皂白就把她捉回去關了一夜以茲報復。
明知這個四弟一向做事莽莽撞撞,他還是忍不住臉色一沉。
不過他得先把事情畫分處理清楚。
「老三,各宮的月例和服侍的人數都已成規矩,貝娘娘再怎麼少人服侍只管吩咐一聲,內務府自然會再送人進去由著挑,身為主子就得大度大器些,雖是無心,可是平白無故落得仗勢欺人的惡名,豈不是更加冤枉了嗎?」他俊眉一挑,不怒自威。
奏辰慚愧地低下頭來,「謹遵皇兄教誨,只是四弟他……」
「我自會說他,兄弟之間,你是做哥哥的,能包容就包容了吧。你先下去,多勸著你的母妃一些,讓她多尋些樂子,別把心思白白耗費在嘔氣上頭了。」他話鋒一轉,又和煦如春風。
奏辰聽得心服口服,滿肚子的不滿跑得不見蹤影,自覺雖然受了訓斥,但是皇兄字字句句總是為了自己好,所以他也高高興興地退了下去。
奏校有點不滿地望著三皇兄的背影,咕噥著道:「著下子做賊的反喊捉賊,真是沒道理。」
「四弟,你今年也十七了吧?」奏越盯著他。
奏校被看得有點發毛,「噯……」
「高師父說你的鐵沙掌練得不錯,是個可造之材。」他話由此處切入,溫和地以兄長之態讚賞,教奏校不自禁咧了嘴笑著,很是開心。
「皇兄過獎,是高師父教得好。」
奏校生性魯莽卻熱情,自有他的可愛之處,唯一管不住的就是這個天不收地不管的脾氣,也不知因此吃了多少虧。
「你的武功練得不錯,皇兄也很安慰,不過想成為真正的男子漢,但靠身手和武藝是不夠的,還有要智慧和頭腦,」他銳利地凝視著奏校,語氣一變,「你也不是毛躁小夥子了,不是說要做個頂天立地的好男兒,幫父皇和我分擔國事嗎?為何一遇到這後宮瑣瑣碎碎的小事,你就沉不住氣胡亂上門踢館,甚至遺殃及了無辜的人?若是釀成了大禍,你倒是說說,值得不值得?」
奏校心一驚,本能慚疚地垂下了頭,「皇兄,是我莽撞了,對不起,我下回不敢了,一定努力收束脾氣。」
「穆娘娘柔弱楚楚,天生不善與人交際,你是她的心肝寶貝,要保護她得用對法子,別害得她反而要替你去跟人家賠不是,這樣做真是為你母妃討回一口氣嗎?」奏越語氣溫和卻句句逼近。
奏校有如醍醐灌頂,汗顏得頻頻抹著額上的冷汗,直想躲進椅子下面算了,「我從來沒有這樣想過……是啊,哪一次不是我娘去跟人家道歉賠不是的?我還說要替她老人家出氣……我真丟臉。」
「下次學著捺住性子講理,你會發現道理比拳頭有用。」奏越冷靜地道。
「皇兄,我知錯了,以後一定改。」奏校淚眼汪汪。
奏越滿意地歎了一口氣,隨即挑眉,「還有一件事。你捉了那個宮女,除了關暗房還對她做了什麼?」
奏校顫抖了抖,「皇皇皇……兄怎麼知道這件事?」
他森森一笑,「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奏校嚇得手腳頻頻發抖,「對、對不起……我那時候氣瘋了,就把她關到暗房裡餓了一晚……可是我沒讓人罰她,原是想著天亮以後做處置的,可是她後來就趁太監去開門的時候一溜煙跑了,現在人不知道到哪兒去了……我也還在找她。」
縮在牆角的樂樂頓時僵硬成一具石像……
原來事情還沒完,他還不預備放過自己呢!
樂樂連氣都不敢喘,生怕自己扮雕像扮得不像,給四皇子發現可就慘了。
奏越瞥了僵在牆角連氣都不敢吸一口的樂樂,又好氣又好笑,看來還是快快把四弟給打發出去,否則這個小妮子恐怕會憋到臉色發青、當場過世!
「父皇以仁德治天下,你竟然這樣囚禁宮女!宮女也是人,主子可以罰、可以罵,但是也不能這樣不明不白就將人家治了罪,」他嚴肅地道:「這件事情是你的不對,我罰你這個月一千兩的月俸銀子分三百兩給那個宮女,就當作是你對她的賠禮,如何?」
三……三百兩銀子?
奏校和樂樂同時嗖地吸了一口涼氣。
不過奏校也知道是自己的錯,他在震驚過後悶悶地點點頭,「臣弟甘願受罰,只是這宮女不知道跑哪兒去了,我怎麼把銀子給她?」
「這個你就不用操心了。」他微笑,閒閒地道:「記得回去之後讓人把三百兩銀子送過來,我自然能將這筆賠罪銀安安穩穩送到她的手上。」
皇兄的神通廣大是毋庸置疑的,奏校從來沒能跟皇兄說過這麼多的話,今日雖然被罰、被訓了,也大感值得,在一番彎腰作揖後,他也興興頭頭地離開,再練鐵砂掌去也。
等到花廳裡該走的都走了,奏越輕輕一笑,起身走向壁角的那具小小石像人兒。
「喂。」他捏了捏她的鼻頭,「可以喘氣了。」
毫無反應。
奏越有點擔心地審視著她呆滯的動作和發愣的眼神,忍不住再摸了摸她的額頭,「咦?沒有發燒,那是怎麼了?不會講話也不會動,該不會是憋暈了吧?」
他心下一驚,急忙將她攔腰抱起,快步走入寢宮裡。
晃呀晃的感覺總算震醒了樂樂,她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隨即大大吸了一口氣。
「呼……」她的小手壓著胸口,傻傻地低呼,「我一定是在作夢,我一定是在作夢,我一定是在作夢……」
她絕對是在作夢,而且是在作一個天大的美夢……她夢到太子爺竟然跟四皇子要了三百兩銀子補償金給她……
嘩!
看著她一下子摸摸胸口,一下子傻氣歡然地張大了嘴巴,奏越差點忍俊不住,不過她的反應總算也教他鬆了一口氣。
只要不是憋暈過去了就好。
他輕輕地把她放在床榻上,又習慣性地拖了一張凳子過來坐。
「太子爺,」她傻呼呼地對他嫣然一笑,撫著額頭夢幻地說:「您對我好好喔。」
他笑了,溫暖的黑眸閃閃發光,「你現在才發現我對你好?」
樂樂像是沒有聽到他的回答,又自顧接下去說:「三百兩銀子耶,要是真的就好了,可惜是在作夢……不過作夢也很好哇,起碼有作比沒作好吧?嘿嘿……三百兩銀子……」
這丫頭是一時憋氣憋傻了嗎?
他伸出手掌在她眼前揮來揮去,憂心地問:「樂樂,看到這是什麼嗎?」
「五百兩銀子?」她倏然睜大了眼睛,差點叫不出聲來,「不是三百兩銀子,是五百兩銀子?天啊,我的夢越作越離譜了……」
奏越要不是真的太擔心了,恐怕現在早就笑到直不起腰來,他忐忑地摸了摸她的臉頰,「樂樂,樂樂!」
她傻笑完了以後,突然驚醒,「嗯?什麼?」
看見她的眼睛裡又清明澄澈起來,他不由自主地吁了一口氣,一顆心總算歸回原位。
「你要嚇死我嗎?」他忍不住皺眉,「下次不准這樣了,知道嗎?我還以為你岔氣了。」
「我沒有岔氣,我只是作了一場很美的夢。」她想起來還是傻笑連連。
三百兩銀子耶,沒想到作作白日夢也挺開心的。
「剛剛你一定被我皇弟嚇著了,是不是?」他歉疚地揉了揉她的頭,「請你原諒他,他打小的時候就是這樣螫螫蠍蠍的,做事莽撞,不過我罰他將這個月的月俸銀子分一些給你做賠禮,這樣你心底是不是會好過一點?」
她的心跳漏跳了一拍,急急抓住了他的手,「什麼?你是說真的?不是我在作夢?真的有三百兩銀子?」
他困惑地看著她,點了點頭,「剛剛不是說過很多次了嗎?你也是親耳聽見的,怎會有假?」
「我的天哪!」她倏然鬆手,撫著額頭往後厥去,「三百兩銀子……」
他連忙接住了她的身子,「傻瓜,你在做什麼?當心撞著頭了。」
三百兩銀子……她要足足做三百個月,也就是將近三十年才能領到的月餉,竟然咚地一聲就落入了她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