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真是聰明,兩千年前發明的運動,以後會風靡全世界耶。」朱麗妍叉著腰站在陽光下。
當然,她是對著空氣說話。
下人們正在整理地面,不久之後,這裡就要舉行蹴鞠比賽。
孟嘗君要來趙國,與信陵君比試蹴鞠。這個消息已經傳遍了七國。天下人莫不驚奇,在各國之間戰爭一觸即發的現在,信陵君與孟嘗君此番舉動究竟為何。
其實,這一切都是朱麗妍所策劃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賺錢。
為什麼那麼多城市要爭著舉辦世界盃、奧運會,不就是為了掙廣告費與門票錢,接著帶動整體經濟發展嗎?
所以啊,她也要講求經濟效應。
一切都安排好,只差東風拂面。
當孟嘗君田文從馬車上下來的時候,朱麗妍知道,東風到了。
孟嘗君來的時候,身後跟著一群人,他走在最前面。
朱麗妍有種錯覺,總覺得好像是播了慢鏡頭,他緩緩地走來,穿著黑色的風衣,身邊還飛著幾隻白鴿。
才兩個多月不見,孟嘗君大老風範更勝了。
不僅東風來了,南風也來了,春申君黃歇攜著他的小娘子也來湊熱鬧。
初聽到黃歇要來的時候,朱麗妍與魏無忌還很驚訝,等他們夫妻抵達的時候,二人前去迎接。
李芳率先躍下馬車,衝到朱麗妍身前,笑瞇瞇地嬌聲道:「平原君,好久不見了。」語氣甜蜜,神態甜美。
驚得朱麗妍大駭,以為她看出自己是女的來了,否則對她一個男人,怎麼這麼熱情?
「我們有很熟嗎?」
李芳嘟起嘴,「平原君怎麼這麼說呢?在四位公子裡,我可是最看好你呢。」
「夫人……那我呢……」
黃歇不知什麼也下了馬車,附在李芳背後,滿臉哀怨,散發著灰色的怨氣,好像背後靈。
李芳轉頭一笑,「你是我最喜愛的啊。」
黃歇立刻精神起來,咧開嘴道:「我也最喜愛夫人了。」
「夫君,我好害臊啊。」
「這有什麼好害臊的,我們相親相愛啊。」
「stop!stop!現在是冬天!你們不要把氣氛搞得更冷了!」
難得四位公子齊聚一堂,吸引了眾多達官貴人。朱麗妍看著越來越多的人來到楊沐邑,不禁笑得合不攏嘴,錢啊,來的都是錢啊。
等到比試蹴鞠的那一天,可謂是人山人海。
但是要找到好位置,不好意思,請交錢。
按照位置的好壞,劃分三五九等,不同階層的人付不同的價錢。比試還沒開始,朱麗妍就賺了不少的錢。
然後,比試開始了。
可惜朱麗妍不能武,所以無法上場,但出乎她意料的是,黃歇看似一文弱書生,竟然會武。
黃歇自願加入田文一隊,而魏無忌率領另一隊。
四位公子站在一起,俗氣一點來說,足以引得全天下的女子尖叫。
一位俊挺,一位明麗,一位纖秀,一位粗獷,或垂眸微笑,或揚眉高談,一舉一動之間,四人風采不同,氣質不同,卻說不出誰勝誰劣,看著四人在同一畫面裡,只覺宛如春風拂面,心曠神怡。
魏無忌等三人上場,朱麗妍站在一邊,靜笑不語。
男人們站立好,擺好架勢,眉飛色舞,貴婦小姐們掩嘴輕笑。
蹴鞠也將陣型配合,場上的男兒均身懷武藝,身影交錯,步伐如飛。三位公子更是當仁不讓,一個瀟灑的飛旋都會引來一片叫好。
只不過——
「靠!越位!越位!紅牌罰下!」
朱麗妍在場邊嚷嚷語意不明的話語,讓魏無忌很汗顏。
「他怎麼回事?」田文瞪著魏無忌問。
魏無忌有點難為情地道:「她偶爾會這樣,不用理她……」
比試精彩紛呈,兩邊不相上下,讓人捏把冷汗。
朱麗妍也被緊張的氣氛所影響,捏著拳頭,不停地喊:「加油啊!無忌兄!AZA!FIGHTING!」
孟嘗君再次忍不住了,「她在說什麼?翻譯一下。」
魏無忌只是尷尬地笑。
「嘿,信陵君真是好福氣。」
朱麗妍轉頭一看,李芳正笑意盈盈地看著她。
朱麗妍微微窘迫,道:「夫人何出此言?」
李芳笑道:「平原君與信陵君如此交好,確實是信陵君的福氣。」
朱麗妍也笑道:「這又何嘗不是我的福氣?」
她凝望著那個英挺俊美的人,緩緩道:「他的確是我最好的朋友。」
李芳揚揚眉。
「夫人怎麼不為春申君加油?」
「加油?」
「呃,就是鼓勁。」
「鼓勁……哦,我與夫君心意相通,他自然知道我為他鼓勁,不用說出來。」
「……」
「平原君為何要舉辦這次蹴鞠比試?」李芳好奇地問,「平原君自己並未上場啊。」
朱麗妍一笑,「其實主要是為了讓孟嘗君到趙國來,帶來齊國的海產。」她指指那邊達官貴人案上的盤子,「將海產做成直接吃的乾貨,讓大家知道沿海地方的美味內陸人也可以享用了,且不用再擔心保存的問題。」
兩千年後,超市裡的魚乾魚片多得是,工藝並不複雜,摸索一下就好了,只是一直沒人想到。
她早就與孟嘗君做好交易,她提供工藝,讓孟嘗君在齊國將海產做成成品,由她與魏無忌負責銷售。孟嘗君來趙國,宣傳宣傳,來做個代言。
「而且,你們不也來了?」朱麗妍喜形於色地對李芳說道,「聽說你們帶來了楚國的特製酒釀,怎麼樣,要不要讓我們幫你們做成這筆生意啊?」
李芳抿嘴一笑,「好呀,有勞平原君了。」
「我們兩個在野人士閒著也是沒事做,做做生意賺個錢花花。」
李芳意味深長地望著朱麗妍,「是為了東山再起吧。」
朱麗妍不否認,只是道:「這世道,有錢好辦事。」朱麗妍湊近李芳,低聲道,「還有,我偷偷將我們幾個人的畫像拿到那群夫人小姐裡去賣,聽說收穫不錯。」
李芳愕然,「也包括你自己的?」
朱麗妍得意道:「當然!」
李芳笑得花枝亂顫,「平原君,你真是不放過任何賺錢的機會呀。」
黃歇在場上見朱麗妍與他老婆有說有笑,半路跑到場邊,嚴重警告朱麗妍:「平原君,莫覺得我家夫人漂亮就打她主意。」
朱麗妍好笑道:「春申君,你不好好踢球,輸了的話你家夫人就被我拐跑了!」
黃歇本是一身文氣,此時吹鬍子瞪眼睛起來,「好好好,你等著,我贏給你看!」
「春申君!你想半路逃跑嗎?」田文叉著腰大吼。
「怎麼會?」黃歇轉身回去,還不忘給李芳一個脈脈的媚眼。
李芳在一旁笑得喘不過氣。
朱麗妍也笑,「你們夫妻感情真好。」
李芳抹抹笑出來的眼淚,道:「是啊,夫君很愛護我。」她說著,臉上有著淡淡的幸福。
「其實,我一直都很羨慕你們,你們之間的感情如此坦誠。」朱麗妍真心道,「坦誠而真摯,眼裡只有對方,容不下任何人干涉。」
李芳目光幽幽地追隨著她心裡的那個人,緩緩道:「世道太亂,我們都懂把握彼此。」
李芳向來與黃歇嘻嘻哈哈,朱麗妍首次從她臉上看到陰影。
那陰影她並不陌生,是愁緒,是憂傷,也是無奈。
這亂世中的人們啊,其實都有共同的傷痛。
「平原君,你知道我為什麼在四人之中最看好你嗎?」李芳突然問道。
朱麗妍一愣,道:「是夫人厚愛了。」
李芳微微笑著,指著那邊踢著蹴鞠的三位公子道:「那三人,背著自己的責任,放不下逃不開。」她看看朱麗妍,「可平原君就不一樣,你的心比他們都寬。那些男人們啊,心太實。」
朱麗妍挑起眉毛,「我也個大男人啊,夫人莫將我排除在外呀。」
語畢,二人相視而笑。
「哦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數錢數到手抽筋原來是這種感覺啊。朱麗妍樂呵呵地算自己這次賺了多少,越算越開心。
魏無忌好笑地揉揉她的頭,「錢怎麼都賺不夠吧?」
朱麗妍故作苦惱地道:「是啊。」她笑瞇瞇道,「怪不得死狐狸要那麼拚命地賺錢。」
此話一出,朱麗妍不覺一愣,接著抿緊唇。
二人皆是不語。
雖然她睜大了眼,可以她仍不注意就會掉進那個深深的溝壑。那是一塊盲點,是她心上的盲點。
「這些錢我們三七分,我三,你七。」朱麗妍打破沉默,輕快地說。
魏無忌從善如流,道:「不行,都是你的主意,你應該多拿些。」
朱麗妍笑笑,「我要用錢自己還能想辦法,可你大概不行。況且,我想回去當我的丞相,大概沒人會攔我,但你不是,你比我需要錢。」
若是以前,她大概會慫恿魏無忌反了自己當魏王,但現在,知道了世事的無奈,知道了利益的衝突,這話,她說不出來了。
若是她自己處在魏無忌的位置,未必能比他做得更好。所以,現在她能做的,就是為他準備一條萬全的退路。
她也只能為他做這些了。
魏無忌不是不知道她的心思,她的心思讓他感動之餘,又有些酸澀,他只能點點頭。
日子有了重心,不再寄情於山水,朱麗妍終於明白,自己還是更適合與人打交道,更適合有人在的江湖。
一個人打點一切,從齊楚運來貨物,然後一一分銷,說起來簡單,但做起來卻很難。以前,只要一句話,自然有人替她辦事,可現在事必躬親,不是沒有委屈。
「想不到平原君倒是能屈能伸,不做丞相當個商人也是有滋有味啊。」
被人用怪異的目光打量,然後聽著冷嘲熱諷的話語,心裡很難受,卻不是為了她自己,而是為了那個人。
那個人是否也如此被人嘲笑過,那個人是否也曾經很委屈,那個人是否也隱忍著,強自歡笑?
朱麗妍笑著,對這麼對她說的人道:「那是自然。千乘之王,萬家之侯,百室之君,尚且擔心貧窮,可我一日進千金於賬下,自然過得比大人更有滋有味。」
不去看那人青白的臉,朱麗妍心裡也並沒有勝利的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