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天傑不動聲色地察看了一下藍初夏,發現他氣色還不錯,他就放下心了。現在讓傅天傑耿耿於懷的是他已經藉著上次那個校園事件的機會承認藍初夏是「弟弟」了,只是藍初夏卻沒有回應,不管是「哥哥」或是名字都沒有,彼此對話時也沒有加上任何的稱呼,這讓傅天傑覺得氣惱又覺得怪異。
在學校裡,藍初夏面對欺負他的同學,既沒有逃避也沒有報告老師,更沒有去打架來解決。他的處理方式就是不理睬,無視所有的挑釁,對惡語也充耳不聞,他反到是花更多的功夫在自己的功課上,久而久之,壞同學不認為他也是混的一掛的,態度也就有所變化,雖然找麻煩的次數減少了,不過身體上的碰撞仍然沒有避免。
接了新CASE的傅天傑又開始陸續地不回家過夜。這天早晨,他從事務所返回住所,換了一身衣服之後本要按計畫趕往法院,他邊看表邊往大門走,眼睛的餘光瞄到藍初夏,匆匆的步履驟然停頓。
此時藍初夏手裡拎著他的書包也正準備出門。
傅天傑的目光在藍初夏左側腮畔的紅痕上停留片刻,沉聲說道:「放學馬上回來。」說完他轉身走了。
接下來的一整天藍初夏都在忐忑,不知道傅天傑這一句吩咐是什麼意思,他表示過不會幫他就一定不會理會,可是那句話到底有什麼涵義……
放學之後,藍初夏乖乖的立刻回家,沒想到傅天傑比他回來的更早,已經在廚房裡做飯了。
吃過一頓無言的晚餐,傅天傑攔住想要溜回房間的藍初夏:「去醫院看過嗎?」
藍初夏搖頭:「不用了。」
「還有別的傷嗎?」
「沒有。」說完這一句藍初夏又想走。
傅天傑攔住他,一下拍在他的肩膀上。
「啊……」
看著藍初夏皺眉一臉痛楚的表情,傅天傑把他拉回來,按坐在沙發上,然後動手解開他襯衫的鈕扣。
藍初夏看著他修長的手指在自己的胸前俐落的解開一顆顆扣子,不可避免地想到了那個夏夜,心底猛地一陣驚恐,倏地抬眼看著傅天傑。
但是傅天傑一臉的平靜。
藍初夏襯衫的扣子被解開了四粒,然後傅天傑讓他背轉身坐著,拉下他襯衫的領口,露出線條纖細的肩背。
在藍初夏右邊肩胛骨上方有一塊淤血,青紅交錯的傷痕在奶油色的背部顯得十分醒目。
傅天傑取來藥箱,拿出專治這種淤血的藥膏,塗在傷處上之後又輕輕用掌心揉著。
感覺到背部傳來細微的痛楚,藍初夏咬著牙不讓自己發出聲音來。
處理完傷處,傅天傑收起藥箱回他的房間去了。
藍初夏也回房間去坐在書桌前,他想看書卻怎麼也看不進去,背部還殘留著被傅天傑撫觸的感覺,彷彿仍然被他一下又一下地輕揉著。
藍初夏想到傅天傑平靜中帶著冷漠的表情,不由覺得自己太多心,心想現在傅天傑什麼都不記得,他自己倒像是驚弓之鳥一樣,稍有接觸就馬上彈開,這樣的反應反而會讓傅天傑疑心,他的確是表現太明顯了,他提醒自己要放下,要放下……
隨著相處時間增長,藍初夏確實感覺到自己已經不像剛來時那樣地害怕傅天傑,走在他身邊也不會心裡一陣陣發慌,感覺到他的氣息和溫度也不會再恐懼。那件事在他心裡已經慢慢過去了,也越來越感覺他不是暴徒,自己已可以用平常心來面對他,只是他仍然無法當他是「哥哥」。至於原因,藍初夏自己也不知道,總是朦朧中似乎有什麼在藍初夏的心裡,他卻看不清也感覺不到。
***
這天,傅天傑在事務所和葉雅彥準備訴狀,直到凌晨才將厚厚的文件準備妥當。
他靠在椅背上,抬手捏捏眉心:「眼睛疼。」
葉雅彥關切地說道:「你最近用眼很多,要當心了。我有可以緩解眼部疲勞的藥水,要試看看嗎?」
傅天傑閉上眼睛,揮了揮手:「謝了,我也有。沒想到案件這麼複雜,看卷宗看得我有點頭疼。」
「還不是你,誇口說什麼一個早期之內一定會準備好訴狀,這一次祁氏的詐騙案兩家律師事務所都不敢接,只有我們肯接下來,我相信你願意接肯定是有把握,不過你也太急進了,其實可以多要點時間準備的說。」
傅天傑伸手拿過打印好的檔案,用手指彈了彈紙張說道:「我們有時間,祁氏沒有。這宗案子拖了一年多還糾纏不清,他們已經被拖垮了,我希望盡快解決問題。」
葉雅彥惋惜地說道:「就算我們幫他們爭取回最大的賠償,祁氏也不可能再回到從前了。」
傅天傑的嘴角浮起一個微笑:「能否重振昔日雄風,那是祁家人的事情,我們所要做的是依照法律給他們一個公平的對待。」
收拾好文件,傅天傑拿起外套:「住飯店明天一早還是得回家換衣服,我今晚乾脆回家住。雅彥你也回去吧,明天我們法院見。」說完話傅天傑就出門離開了。
開車駛近居住的大廈附近,傅天傑減慢了車速,從車窗內望向大廈的頂層,熟悉的窗透出燈光。
他還沒有睡?
傅天傑最近晚歸的時候都還能看到藍初夏房間的燈光,心想他一定還在溫書。這一段時間,他似乎比以前更努力了。他也沒有再發現藍初夏身上的傷痕,他也明白藍初夏採取不理會的方式處理,他也覺得這方法不錯。
扮演著「被監護人」的角色,藍初夏很自覺把學校月考成績按時放在客廳茶几上讓傅天傑看,雖然傅天傑對於這作法覺得有些沒必要,不過每次還是會拿起來看一看。
藍初夏的資質平平,他的成績在班上也只是中等,傅天傑以自己優秀的程度為標準,當他每次看到藍初夏七字開頭的分數時,總會湧起衝動想去問問他:你每天晚上溫書時到底在看什麼。
兩天後的早餐後,傅天傑在藍初夏面前放下一張卡片,並留下一句話:「星期一、三的晚上和週六全天。」
藍初夏拿起卡片,發現上面寫的是一家補習班的地址和電話。
放學之後,藍初夏按卡片上的地址找了去,一問工作人員才知道已經有人替他報了名,也繳過學費了,之後工作人員給了藍初夏上課證、課程表、以及一袋補習資料。
去補習之後藍初夏才知道,這一家補習班十分有名,教學成果斐然。而藍初夏還特別被編進小班,只有十來個同學,人數很少,老師可以照顧到每一個學生。
把精力全投注在課業之後,藍初夏發現自己對於被欺負的事情看淡了很多,雖然那群人仍然三不五時的找找麻煩,不過他們似乎也感覺到厭倦無味了。
因為放學之後就要補習,藍初夏沒有時間做晚餐,他開始在外面吃飯,起初有點不太習慣,後來和補習班的同學一起後,也就逐漸適應起台北小孩的補習生活。
藍初夏在補習老師的指引下慢慢開了竅,成績改善了不少。
新的月考成績單讓藍初夏開心了很久,他迫不及待的想要與傅天傑一起分享這份喜悅。當傅天傑回來的時候,藍初夏替他倒了一杯礦泉水遞過去,現在的他見他已經不會想逃了。
傅天傑解開領帶,順帶將襯衫領口的扣子鬆開,姿態悠閒地坐下來,喝光杯中的水後,直接把杯子推到藍初夏面前。
無需示意藍初夏已經明白他的意思,替他再倒滿一杯。
看著傅天傑微微泛紅的臉頰,那雙鳳眼益加的水色瀲灩,藍初夏不敢看他的眼睛,低下了頭。
「你今天在外面吃飯了?」傅天傑突然開口問道。
「是……」
傅天傑笑道:「這有什麼好害羞的。」
藍初夏一想到傅天傑的敏感,他覺得不可思議,抬起胳膊聞了聞自己,露出懵懂的表情。
這個孩子氣的動作讓傅天傑臉上的笑容更加深了。
「有空也應該出去走走,你最近太用功了,台北的士林夜市很熱鬧,你有空也該去玩玩。」
聽到傅天傑這樣說,藍初夏情不自禁抬眼看他,他驚訝他今天居然跟他說這麼多話。隨後他嗅到一絲酒味,才有點明白了,原來傅天傑今天喝了酒,微有醉意,所以話也多了起來。
傅天傑顯然知道藍初夏在想的什麼,索性先說道:「應酬。」然後見藍初夏看自己,又笑道:「我姐一定有告訴過你我夜夜笙歌。」
藍初夏極忙否認:「沒有,瑤姐姐說過你很能幹。」話出口之後,藍初夏後悔了——「能幹」這個詞似乎有歧義,回想起來覺得怪怪的,尤其是重音放在後一個字上的時候。
藍初夏騰地漲紅了臉,急忙埋下頭。
傅天傑把藍初夏的窘態看在眼裡,居然覺得挺開心的。
兩個人安靜地坐了一陣,沒有聽到傅天傑更多的話,藍初夏也知道他不會進一步了,本來要跟他說成績的事情,突然又縮了回去,於是他站起來想要回房去。
剛剛邁出兩步,傅天傑叫住了他:「小夏。」
藍初夏停住腳步,站在原地。
「你現在好像沒有那麼怕我了。」
一聽這句話,藍初夏下意識地回頭看,目光正對上傅天傑的眼睛。五官俊美的無可挑剔的男人正用那雙鳳眼注視著他,看不清那幽黑眼眸裡到底有些什麼內容,藍初夏慌張地低下頭。
看著僵硬在原地的男孩,傅天傑露出一抹微笑:「晚安,小夏。」
彷彿得到赦令一樣,藍初夏急急地回房間去了。
傅天傑凝視著藍初夏背影消失的方向,靜靜地看了很久。
***
法庭上,法官正在宣讀判決書,被告狠狠的瞪著傅天傑,好像想用眼神殺死他一樣。
傅天傑根本不去理會那雙投注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揚著頭神色冷冷地對著眾人。這場官司打的很艱辛,可是最後還是勝利了。
走出法庭,委託人握著傅天傑的手連連道謝,又將他往自己的車上拉。
傅天傑把葉雅彥推過去擋,低聲在他耳邊說道:「我很累,不想應酬,你去吧!」然後又對著委託人說道:「祈伯伯,不用謝,我只是做我該做的事情。」說完傅天傑就走了,連道別都沒有。
葉雅彥知道他的個性,也清楚這次的委託人祁氏與傅家有生意上的往來,他攔住想要追上去的人,承擔了接下來的應酬。
在停車場裡,傅天傑碰到了對方的律師,那個比傅天傑年長的男人上下打量了一會傅天傑,才慢悠悠地說道:「世侄果然厲害,名不虛傳。」
傅天傑看了看他,臉上沒有客套的笑容,只點了點頭:「前輩過獎了。」然後就上車離去,留下後者站在原地看著汽車離去的方向,低聲說道:「這個小子!」
***
新的月考成績出來了,藍初夏對這一次的成績頗為滿意,連趕去補習班的路上他的心都在雀躍。補習結束之後他又急忙地往家裡趕,上次沒能與傅天傑分享進步的喜悅,這一次他打算一回去就把成績單放到茶几上。但是隨後又想到他最近可能又要忙什麼大案子,可能幾天又不回來,不見得可以看到自己的成績單,歡快的心情因此逐漸冷卻了下來,抱著書包茫然地看著車窗外的夜景。
藍初夏回到家後,將成績單放在老地方,打開電視按著手上的遙控器翻找著節目看,卻不知道為何一點心情也沒有,藍初夏失神地呆坐在沙發上。
隨著一聲門響,傅天傑出現在他臥室的門口,這讓藍初夏一愣。
傅天傑看了藍初夏一眼算是打招呼,然後就進浴室去洗臉。端著杯子走出廚房,傅天傑看到了茶几上的紙片,他順手拿起來查看。
這是傅天傑第一次當著藍初夏的面看他的成績單,藍初夏羞紅了耳朵,而傅天傑則在心裡想笑。
藍初夏這次成績平均已經超過八十了,傅天傑覺得補習有成果。他放下成績單,坐進沙發裡,餘光瞥見藍初夏正在偷看他的反應,他露出略為溫和的表情。
藍初夏看不出來傅天傑是不是在笑,心裡很忐忑,心想這樣的成績傅天傑一定不放在眼裡,挫敗感油然而生。正當他在獨自暗暗煩悶時,他突然聽到傅天傑說話:
「小夏,願意跟我一起出去嗎?」
藍初夏抬頭看著傅天傑,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反射性的點點頭。
傅天傑抬腕看表:「嗯,這個時間剛好。」
見傅天傑沒有換衣服的意思,就只穿著白色寬鬆T恤和粗布褲,藍初夏全然不知道自己會被帶到哪裡,心砰砰跳地跟在後面。
停好車之後,傅天傑帶著藍初夏往目的地走,很快藍初夏就知道他們是要去的地方——夜市。
兩個人一前一後地走進夜市,傅天傑在一處賣蚵仔煎的攤販前停了下來,然後走進去挑了個位置坐下,藍初夏稍後才反應過來,在他身邊坐下。
藍初夏一直以為傅天傑不會來這種地方,他在藍初夏眼中一向是西裝革履,頭髮梳理的一絲不亂,藍初夏以為他這樣的男人應該都是去高級餐廳,在燭光的照耀下吃著叫不出菜名的西餐,姿態優雅地品著紅酒……沒想到傅天傑也會有如此休閒的一面,穿著居家服,剛洗過的頭髮還蓬鬆亂著,幾綹瀏海隨意地垂在額前,坐在帶著油膩陳垢的桌邊吃著路邊攤。不過雖然他一派輕鬆平凡,但是依然散發著貴族氣質,隨性中透出高貴,眼神冷淡卻有著吸引力。
付過帳,傅天傑帶著藍初夏繼續在夜市上閒逛,熱鬧的人潮中不時有人打量這個英俊不凡的男人,經過他身邊後也還會頻頻回首。
傅天傑注意到藍初夏一直在看一個烤玉米的攤子,他終於說了進夜市之後的第一句話:「太晚了。」
藍初夏明白傅天傑的言下之意是這麼晚吃這種不好消化的東西不合適,藍初夏立刻收回自己的眼神,跟上他的腳步。
轉到一處烤魷魚的攤子前,兩個人似乎都被那帶點微辣蒜香的氣味吸引住了,兩人下意識地交換了一個目光,藍初夏立刻低下了頭,傅天傑則沒有剛剛的規矩了,隨手打包了幾隻。
隨著夜色越來越濃,夜市裡的人潮越來越多,人人摩肩接踵,推擁前行。走著走著,藍初夏跟在後面的距離被人潮拉大了,他看著前方傅天傑高大的背影,心裡湧起一股別樣的滋味。
不知道他有沒有女朋友?他看似冷傲可是也有體貼的一面,不知道什麼樣的女孩子才會被他看在眼裡……
藍初夏發現自己胡思亂想了,急忙緊走幾步追上傅天傑。就在這時,傅天傑也察覺藍初夏落後許多,於是他停下腳步,伸手拉住身後的藍初夏空出來的那隻手。
藍初夏頓時心裡一驚,但又不敢掙脫,乖乖地被牽著手往前走。
由於落後一步,藍初夏看不到傅天傑的表情,可被一雙手指修長的大手握住的感覺讓他心跳不已,十指交纏在一起,隨著走路的振動而微微摩擦,手心有一點癢癢的感覺,心裡也覺得怪怪的。
就這麼牽著手一直走到停車的地方,傅天傑替藍初夏打開車門之後才放開手。藍初夏低頭鑽進車裡,交握著雙手坐了一會才想起來要系安全帶。繫好之後他又交握起雙手,彷彿是要讓沒有被握過的那一隻手感受一下被握過的溫度似的。當藍初夏發現自己的這個想法,又急忙分開手坐著。
到家之後傅天傑沒有馬上去睡,走到客廳的酒櫃邊倒了一杯威士忌,見藍初夏看了過來,他對他舉杯,「睡不著?」想了想,傅天傑又說道:「如果不困的話,不如一起來吃魷魚,放到明天味道就變了。」
於是兩個人又坐在餐桌邊,分享買回來的烤魷魚。
見傅天傑臉上露出幾分享受的表情,藍初夏輕聲地問道:「你很喜歡?」
「很好吃,不過主要是我今天心情不錯。」
見藍初夏喝果汁,傅天傑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杯子:「用烤魷魚配威士忌,似乎不太搭。」
藍初夏情不自禁地說道:「我以為你不會吃這種東西。」
傅天傑搖頭:「誰說的,只是現在去的少了,學生時還蠻常吃夜市的。」
「學生也開跑車。」
傅天傑一下子笑了:「曾經也是窮學生啊!那個時候真是昏天黑地。」
藍初夏似乎能體會:「瑤姐姐一直說你很出色。」
「瑤姐姐……」傅天傑重複了一下,然後抬起眼簾,表情認真地看著藍初夏,「你現在……還是不能承認我嗎?」
藍初夏的心一下子緊縮了起來,帶著驚愕與惶惑地看著傅天傑。
傅天傑狹長的鳳眼中掠過一絲失落:「不可以叫我『哥哥』嗎?或『傑哥』、『天傑』也可以,不行嗎?」
藍初夏低下頭,抓著自己的膝蓋,肩膀輕輕地抖動著。
傅天傑很快就恢復到原本平靜的表情:「我知道有些事情要接受比較難,隨便你好了。」
喝淨杯中的酒,傅天傑走了出去,回到自己的房間。
藍初夏一個人坐著,不敢抬頭,直到傅天傑的臥室門關上,他才抬起頭來,目光茫然地看著桌面。
這樣的反應,他一定失望了吧。藍初夏心裡有幾分自責。知道這樣不對,可是他只要一想到那個夏天,就算傅天傑已經完全忘記了那件事,完全不記得他,但是也不代表自己可以將那件事情當作沒有發生過。
談不上原諒,藍初夏覺得他還需要時間。
***
現在藍初夏和曾經欺負過自己的同學已經和平的共處了,在校園裡擦肩而過時雖然沒有任何的目光交流,可藍初夏也已經清楚的感覺到他們對他已經沒有了敵意。
傅天傑沒有問過藍初夏有沒有再被欺負的事情,但是他很仔細地觀察過他,從表情等細微的地方看的出來那件事情似乎已經平息,藍初夏的堅韌出乎他的意料,他越來越覺得這個孩子有著奇特的吸引力。
功課慢慢有了些許的進步之後,看到同班同學拿過來的宣傳單,他也有些心動了,有不少同學都有打工,他也很想嘗試一下。
「小夏,要去嗎?」知道藍初夏的想法之後,馬上有同學來找他,約他去一間燒烤店做服務生。
「下班時間會不會很晚?」
「不會、不會。這家燒烤店是我哥的朋友開的,這次是招週末上班的工讀生。那邊週末生意很好,忙不過來,所以需要找人幫忙,小夏想去的話我幫你去打招呼,你這麼帥一定很受客人歡迎。」
想到自己週六要補習,藍初夏猶豫了:「我只有星期五和星期天的晚上有空。」
「那也可以,我先幫你跟店長說,薪水還不錯哦!」
和同學口頭上約定之後,藍初夏打算告訴傅天傑自己想去打工的事情。燒烤店離信義路不遠,上下班很方便。藍初夏去打工除了想要賺零用錢之外,他更希望得到一些工作經驗,學習與人相處。
傅天傑回家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了,藍初夏坐在客廳沙發上,一見傅天傑回來,他就像小動物見到主人回來一樣,目光隨著傅天傑轉動。
傅天傑知道藍初夏有話要說,換上一身家居服,走了過來。他看到茶几上的宣傳單,伸手拿起來看,快速流覽了一下單子上的內容,問道:「最近有想買什麼東西嗎?」
藍初夏急忙搖頭否認:「不是,零用錢足夠用了。」
傅天傑把宣傳單放回到茶几上,靠進沙發裡擺出一個比較舒適的姿勢,簡單地說道:「你現在是考生。」
只這一句讓藍初夏一下子愣住了,他自己是考生了還把時間花在打工上的確有些不太明智,可是他實在捨不得放棄這個打工的機會,真的很想擺脫學生的身份,以一個社會人的身份去工作、去和人交往。
「我一星期只去兩個晚上,做到寒假就不做了。我可以兼顧學業,不會分心的,我想體會一下工作的感覺。」很誠懇地把想法說出來,藍初夏看著傅天傑,雙手放在膝上交握起來,有點緊張地等待著他的答覆。
傅天傑不假思索地說道:「我不支持,不過你要是想去就去吧!晚上上班,注意自己的安全,記住我們的約定,要是違背了我就要阻止你打工。」
剛聽第一句的時候藍初夏很失望,等到後來聽到傅天傑同意他去,一下子又開心起來,點著頭說道:「我知道了,我會記住。」
***
藍初夏很順利地得到了這個打工的機會,培訓了兩個晚上之後他就正式工作了。穿著店裡淡綠色的豎領制服在洗手間裡照鏡子,藍初夏覺得既新鮮又興奮。
學校、補習班、燒烤店三邊走,忙碌的生活讓藍初夏覺得充實,也他學會了安排時間。兩周過去了,他給自己制定的讀書計畫沒有受影響,也遵守著和傅天傑的約定,藍初夏有信心一定可以打工到寒假。
這天,晚歸的傅天傑發現藍初夏又在等他,沒有馬上去換衣服便以目光詢問藍初夏,後者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垂下眼簾小聲問道:「你要不要吃宵夜?」見傅天傑一挑眉,藍初夏又急急地解釋道:「不是店裡剩下來的,是我專門買的。」
在燒烤店工作了一段時間之後,藍初夏發現這家店生意興隆不是沒有理由,醃製肉類的調料是老闆特製的,吃過讓人齒頰留香,回味無窮。他特地和同事打過招呼,下班時打包了好幾份帶回家,想要傅天傑也嘗一嘗。
傅天傑聽到藍初夏的後一句話,一下子笑了起來:「小夏,你誤會我了。」自己也覺得那句解釋真是多餘,藍初夏把頭埋的更低了。
「等我換下衣服,你也一起吃吧。」
面對面在餐桌邊坐好,藍初夏把放著燒烤的盤子推到傅天傑的面前。
傅天傑看了看一大盤的食物:「你買的蠻多的。」
「豬肉、牛肉、雞肉,還有魷魚和魚丸都很好吃,烤蘑菇也不錯,老闆說他的醃料是祖傳秘方。」想了想,藍初夏又說道:「今天吃不完,明天在微波爐裡熱一下也可以。」
傅天傑拉開一罐啤酒,然後拿過一串烤雞肉吃起來,嚥下第一口之後露出帶著驚喜的表情,點點頭:「嗯,真的不錯。」
「真的?」藍初夏開心起來。
「你也吃。」
藍初夏自己也拿過一串吃起來:「我啊!每天晚上就只能聞聞味道,有時候還真是覺得饞蟲都要被勾出來了,今天這樣坐下來好好吃還是第一次。」
「你可以和同學一起去。」
伸手拿起第二串烤肉來,藍初夏搖頭道:「我也想,可是沒時間。要去圖書館看書,還要補習,不過我可以告訴他們,叫他們都來捧場。」
「你的工號是多少?」
藍初夏想了想:「ま三二。」
傅天傑挑挑眉:「三十多個服務生,看來是家挺大的店。」
「店有兩層樓,面積很大,但是還常常客滿,老闆已經有意要開分店了。」
兩個人一邊吃,一邊聊著天,不一會就吃掉了半盤,傅天傑瞄一眼手錶:「這麼晚了。」一口喝掉剩下來的啤酒,他站了起來,「你也早點睡。」
藍初夏點點頭:「晚安。」
目送傅天傑離開,藍初夏撐著臉坐在桌邊。今天他們講了很多話,以後也許慢慢會更多,藍初夏露出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