縷衣笑而不語,急得樓靖身上燃燒起火焰——嫉妒的火焰!
策兒已經為將來做好了規劃,那便是娶妻絕對不要娶貌美的。最重要的是絕對不要娶武功比自己厲害的。否則就會像爹爹這樣,除了瞪眼睛、跳腳之外,拿娘親一點辦法也沒有。
最後靈兒見爹爹實在可憐,主要是怕爹爹一氣之下,將身上的火點到馬車上,那樣倒霉的只是她跟弟弟,於是便說道:「頭人只是告訴娘,他並不完全相信我跟弟弟所說的話,他之所以會放棄娘親,完全是為了我跟弟弟。他說,他喜歡我們。」「就說了這些?」樓靖陰森森地道。
「對啊!」靈兒點頭,她當時就站在娘親身邊嘛!雖然不是原話,但大概的意思就是如此。
策兒道:「爹爹,車後邊那兩匹駱駝還有兩箱珠寶的確是頭人送給我跟靈兒的禮物,你不要再懷疑了。」
懷疑!他能懷疑什麼?一抬眼,見縷衣仍是笑瞇瞇地望著他。哼!不看她,絕不受誘惑,否則他這一家之主的面子往哪擺?
一掀車簾,樓靖跳到車前,與阿布並肩坐在一起,奈何阿布已經將樓靖當成狡猾的漢人,他只是奉頭人的命令送他們一程,並不想與樓靖再有任何瓜葛,是以一路之上始終閉著嘴巴,對樓靖的笑臉視而不見,跟在馬車後的兩個人也同樣當啞巴。
回馬車裡,樓靖又覺得沒面子,發了半天呆兒,最後竟自娛自樂哼起了小曲。半瞇著眼,手裡打著拍子,一副很享受的樣子。
阿布的濃眉皺了起來,怎麼看怎麼覺得這個漢人討人厭。他們的頭人可是頂天立地的大英雄,比眼前這個風一吹便會倒的瘦削男子不知要強了幾百倍。那個漂亮女人也奇怪,不喜歡英雄喜歡此人,除了臉長得俊一些,他到底哪裡好啊!
聽說漢人的女子一生只能侍候一個丈夫,否則就會被別人瞧不起。唉,可憐的漢人女子啊!若嫁個病鬼,那豈不是要倒霉一輩子了?
阿布甩開馬鞭,吆喝一聲:「駕!」
馬車癲了一下,正在哼小曲的樓靖險些被甩下馬車,一把抓住阿布的胳膊,瞪眼道:「你慢些啊!」
阿布不屑地哼了一聲,正要說話,突然聽到遠處的號角之聲,臉色一變,後邊騎馬跟隨的兩人臉色也變了。
樓靖立即來了興致,好奇地問:「怎麼了?怎麼了?」
阿布跳下馬車,對車內的縷衣說道:「樓夫人,族裡出了事,阿布必須盡快趕回去。」
樓夫人?哼哼,樓家的主人在這裡好不好,當他不存在啊!
縷衣掀開車簾,同時跳下馬車,「族裡出了什麼事?」
阿布道:「有人入侵,而且情況危急!不然不會吹號角,阿布就不遠送了,告辭。」說完,上馬與另兩個人絕塵而去。
靈兒由馬車裡探出頭,「娘,你說族裡會出什麼事啊?」
縷衣蹙了蹙眉,「是笛聲,跟那日相同的笛聲。」
靈兒小臉變了,「啊!不會是狼群吧!」
樓靖卻倚在馬車邊上,陷入沉思中,許久,抬起頭,與縷衣複雜的眸光對觸一眼,忽地一笑道:「上車,我們回去。」
「你……」
樓靖雙手一撐,坐到了馬車前面,拿起馬鞭說道:「那個頭人雖然可惡,但他的族人卻很善良可愛,葬生狼腹就太可憐了。只要狼群是被笛音控制的,我就不怕他。」清澈的眼眸一眨,「走吧!我們得快點趕回去才行。」
縷衣突然笑著跳上了馬車,卻將樓靖一把扔進了馬車裡,「還是我來駕車吧!你跟孩子們坐穩了。駕!」馬鞭揚起,掉轉馬頭。
「哎喲!」樓靖跌得東倒西歪,最後被兒子一把扶住了。
樓靖看著兒子,突然聲淚俱下地說道:「策兒啊!將來娶妻一定要睜大眼睛,千萬不要像爹爹這樣……」
「爹爹,你放心,我早就想好了,將來絕不會娶比我厲害的妻子,漂亮的也不要。」說完,可憐地看了爹爹一眼。
「……」做爹的無語。
馬車剛剛靠近族落,便發現整個族落已經被狼群包圍了,上千隻狼緊緊地將他們圍了起來。樓靖吸了吸鼻子,這麼多狼,那日他們遇襲時是黑夜,雖然明知狼只無數,但畢竟看不真切,今日可是大白天啊!陽光高照,看得樓靖背後直冒虛汗。糟了!他的傷口怎麼又開始痛了?
縷衣立在馬車上向下望,「靖兒,這群狼果然是受控制的,他們只攻擊人,不碰牛羊,我得過去幫他們。」
樓靖點了點頭,回頭對孩子們說道:「靈兒,策兒,你們待在這裡,不要靠前,否則會被狼發現。」
兩個孩子乖乖點了點頭,「爹,娘,你們小心啊!」
「靈兒,把簫給我。」樓靖道。
「小心些。」靈兒說道,將簫遞給爹爹。
「爹爹不會有事的。」樓靖笑。
「我說的是簫。」靈兒道,「當然,爹爹也要小心。」
「……」爹爹不甘心地眨眨眼睛,被縷衣拉走了。
那邊的情況卻越來越危急了。
阿佈滿身是血,急得大喊:「頭人,怎麼辦?狼好像越來越多。」
「將女人孩子圍在中間,不能讓他們再受傷害。」
「頭人,是信!有人給你的信。」一個族人跑著衝了過來,將手裡的信遞給頭人,「是一隻狼送過來的。」
頭人打開信件一看,突然怒道:「原來是吐巴搞的鬼。」竟然逼他死,否則要血洗部落,雞犬不留。
阿布湊過來一看,隨即也大罵道:「那個混蛋老傢伙竟然要併吞我們阿依部落!無恥……頭人!你要做什麼?」
頭人環視四周,本來平和安詳的家園如今卻充滿了孩子的哭泣與女人的驚叫,凶狠的狼在他的家園裡肆孽,在傷害他的族人,而他去無能為力。
眼看著阿依族的勇士一個個倒下,被狼撕裂。
頭人一咬牙,「我得出去。」
「頭人,不能,你若死了,便中了吐巴那老賊的奸計了。」阿布吼道。
頭人的妹妹突然衝了過來,說道:「大哥,趁現在我們還有人,趕快衝出去。」
「我不能丟下我的族人。」
「大哥,漢人中有句話,叫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只要我們活著總有一天會向那吐巴老賊討回公道。」
「對啊!頭人,我們衝出去。」
「頭人,我們保護你衝出去。」阿依族的勇士紛紛說道。
「這……」
驀地,耳邊響起一陣悅耳的簫聲。接著便聽見西北角狼群的嗚咽之聲。疑惑間,一個翩飛的人影突然由群狼中跳躍出來。所經之外,寒光閃爍!數隻狼被劃破的肚腸,砍掉了腦袋。轉瞬間,人影便突破了狼群衝到了他們近前。
眾人定睛一看,竟然是那個漢人女子縷衣!這次她並沒有遮住臉頰,那絕世無雙的容顏落落大方地顯現在眾人眼中。頭人也只是驚鴻一睨,只見過她一次真容,而這次……
縷衣劍尖滴著血,眸光凌厲,露出一股駭人的殺氣,神情卻是從容不迫,面對眾人微微一笑。這一笑無異於天人轉世,眾人只覺看到了女神下凡一般。
頭人先是難以置信,接著眼中露出欣喜的笑意,「樓夫人的功夫果然不凡。」然而,從縷衣身後突然鑽出的人影卻令頭人頓住了笑容。
「哎呀呀,嚇死我了。」樓靖一邊說,一邊擦額頭的冷汗,「終於衝過來了,剛才我的腳險些被狼咬到。」
聞言,縷衣擔心地問道:「那你受傷沒有?我剛剛明明已經……」上下打量他的身體,看有無不妥之處。
「沒有,沒有!還好,我躲得快。」
「咳!」頭人咳嗽了聲,正要開口。
樓靖卻突然站到了縷衣身前,連忙開口道:「啊,不用感謝我們。」哼哼,總跟他的女人說話,那他一家之主的面子往哪擺啊,「我們回來的確是幫忙的,就算回報你的救命之恩吧!」
「那最好不過。」頭人的妹妹搶先說道,怪不行哥哥看上那女人呢!不但漂亮,武功也是頂好,只怕族裡任何一個勇士都不是這個女人的對手,「請樓夫人護送我大哥安全離開這裡好嗎?」
縷衣微微一笑,卻是搖頭,「只怕我這樣做了,你大哥會怪罪我。」
「那你……」
縷衣靜靜地說道:「我的武功雖高,卻只能救一兩人,或三人,但卻救不了全族的人……而我的相公,他卻能。」
「他……」眾人露出質疑的眸光。
縷衣並不解釋,只是將眸光轉向樓靖,樓靖沉思著,微微側著頭,在嘈雜中聆聽笛聲,表情有些凝重。
「靖兒,如何?」
「笛音與那日略有不同。」
「那……」
樓靖笑,「放心!」說著拿出懷中的玉簫,看了縷衣一眼,便對嘴吹奏起來。
眾人有些莫名其妙地看著,阿布更是火大,他們到了生死關頭,這個可惡的漢人竟然到這裡吹起簫來了。
稍頃,樓靖對縷衣點下頭,縷衣會意,突然仰首長嘯。按著樓靖所吹的音律,用內功將有節奏的長嘯送到四面八方。
眾人突然間被這突如其來的嘯聲嚇了一跳,小孩子更摀住了耳朵,這對夫妻在幹嗎?
驀地,他們張大了嘴巴,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那些原本齜牙咧嘴,凶狠的惡狼,竟然在瞬間安靜下來,溫馴如綿羊一般趴在地上,這是怎麼回事?莫非這兩人……
頭人神色複雜地看著並肩站著的兩人……
樓靖的簫聲越來越急促,縷衣的長嘯也越來越嘹亮,驀地趴在地上的狼群一瞬間又都站了起來。
眾人驚呼一聲,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戒備地看著它們。
然而,群狼卻是轉身向後退去。眾人驚訝的同時鬆了口氣,樓靖放下玉簫,凝望著遠處撤退的群狼,卻是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縷衣突然想起什麼,急忙說道:「靖兒,這樣輕易放他們走了,族人以後還是會受到攻擊。」
樓靖微微一歎,「我知道,只是若對方吹笛之人,內功深厚的話,你就有危險了。」
「可是……」
樓靖搖頭,聲音很輕,卻異常堅定:「我不能讓你冒險。」讓縷衣無法反駁。
樓靖慢慢轉過身,嘴角微微揚起,清澈深邃的眼眸中閃爍著一層清雅的光芒,讓人難以忽視。他表情恬淡地對頭人笑著說道:「群狼已退,接下來便是你的事了。」
頭人靜靜地望著眼前清俊的男子,修長的身形依然是那般瘦削,然而那裡卻蘊藏著無限智慧,再看他身側含笑而立的縷衣,如此絕世無雙的佳人。
頭人心情複雜,不由得苦笑,他早該想到了!能養育出那般古靈精怪、靈氣逼人的孩子,父親又豈是普通之人呢!
罷了,罷了!心中一歎,然後他笑著迎了上去,第一次用誠摯的眸光歡迎這位用一管玉簫便拯救了他部落的大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