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的!」戰驍備受打擊地用力搖頭再搖頭,他的黑髮亂了、眼神狂了、臉色青了……
然而,蘭心卻是真真實實、楚楚可憐地站在他的面前。
「不!芷兒呢?你把她藏到哪裡去了?」戰驍抓住蘭心的肩膀,猛烈地晃動著。
「我還沒有告訴她,我想娶她、想一輩子疼寵她,還想讓她來當你的新大嫂,你一定會喜歡她的……芷兒到底到哪裡去了?」
「哥哥……」他一副完全不肯接受現實的模樣,讓蘭心感到心急復心痛,她的十指緊張地絞扭在一起。
過了好半晌,她才試探性地摸向他裸露的胳膊。「別生氣,怕怕……」
「你走!」戰驍想都不想的揮開她,力道之大,讓蘭心踉蹌地連退數步。
「走!」
發起狠來,他一掌擊碎閂住的房門,將蘭心轟了出去。
「哥哥……生氣……」蘭心勉強的扶住牆面,小臉上儘是空洞迷茫的神情。「氣氣?為什麼?哥哥,不是要……蘭丫頭……只要哥哥好……」
緩緩地,蘭心有些遲滯地走出荷苑,口中不停地呢喃,「只要……哥哥好……」
她已經不記得自己是怎麼走回蘭苑的了。
「再會、再會!再會……」一向聒噪得像是長了三張鳥喙的黑黑,在看清楚主子的慘狀之後,乖乖地地自動噤聲。
蘭苑的前院裡,一抹默不吭聲的藍色人影,靜靜地等待蘭心回來。
空谷幽蘭靜靜地瞅著她哭得唏哩嘩啦的。
「空空……」蘭心哽咽地低喚著,卻遲疑得不敢走上前去。
不發一語,空谷幽蘭大大地張開雙臂。
「嗚……」蘭心撲了過去,
空谷幽蘭修瘦的身軀微微地晃動了兩下,便穩穩地抱住她。
「空空……哥哥……怕怕……不要蘭丫頭……生氣……氣……走……蘭丫頭走……」她語不成句的哭訴著。
「笨蛋!那個傢伙不要你,你還有我呢!你真是呆、呆、呆!」空谷幽蘭一邊喋喋不休地罵著,一邊圈住她的腰,大手又輕又柔地拍撫她的背脊。
好奇怪!這個笨女人明明就很醜的,現在也沒有他的靈氣幫忙,可是他怎麼覺得她突然變得很漂亮了呢?
這是什麼歪理啊?
「空空……」蘭心依然重複著一樣的話語,「蘭丫頭……不要……哥哥,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那有什麼……了、不、起!」空谷幽蘭從鼻孔內冷哼出氣,道:「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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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足發飆了兩個多時辰,一直到中午時分,都沒有人敢靠近荷苑一步,光是在遠處便能聽聞到一陣陣的咆哮聲了。
戰驍好不容易才冷靜下來,他僅著長褲,披散著一頭濃密的黑髮,一身黝黑的皮膚依然散發出狂亂的氣息,杵在原地良久,看著房間地面上一件件被摔碎、扯破、撕爛的物事,一片狼藉,好似一場噩夢。
對戰驍而言,這的確是一場令他不敢置信的噩夢。
他惴惴不安地想著,這一定是妖法,蘭心肯定是被施了什麼妖法,才會變成芷兒的。
咦?他到底在想什麼呢?究竟要怎麼解釋,他才能釐清剛才所看到的一切呢?
目睹方纔那一幕,除了很深的錯愕感以及被蒙騙的感覺之外,還有的是更強烈的震怒。
可不管她是芷兒或是蘭丫頭,合該都是他要保護珍惜一生的人,不是嗎?
這種篤定的想法教他的神志漸漸清明了起來。
身隨念動,戰驍旋風似的衝出荷苑,直奔蘭苑。
到了蘭苑之後,他看見哭得梨花帶雨的蘭心。
「蘭心!」
「哥……」蘭心也看見他了,她明顯一愣之後,轉身朝著站在角落的空谷幽蘭奔去。
「蘭心!」猛地,戰驍的胸口燃起一把熊熊的妒火。
暴喝聲一響起,足下輕功一點,他簡直像是撲向小雞的惡鷹。
「怕怕!」蘭心嚇得撲到空谷幽蘭的身上。「快快!走!怕怕!」她的聲音益發驚悚。
「不!」饒是戰驍的輕功再快,卻只來得及捕捉到空谷幽蘭的一抹冷笑。
彈指間,蘭心與空谷幽蘭皆不見了蹤影。
「不!」戰驍狂吼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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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怎麼回事?」瞪著爛醉如泥的戰驍,李昕一度以為是自己眼花了。
「嗝!」響應李昕的是一記酒嗝聲。
戰驍像爛泥巴似的癱在椅子上,成打的酒瓶子則是攤放在桌上。
「戰,你是想把自己醉死啊!」
當李昕收到消息,說鼎鼎大名的戰驍包下「盈門客棧」的一間廂房,在裡頭沒日沒夜、放縱自己的大開酒戒時,他本來還只當做是一則笑話聽聽而已。
沒有想到,這件事情竟然會是真的。
「他這樣的情形有多久了?」李昕才朝桌邊靠近一步,旋即捂著鼻子退後三步。
「足足兩日,他不曾踏出房門一步。」盈門客棧的老闆必恭必敬地回答。
「兩天?」李昕不敢置信。
「芷兒……」像是要回答李昕的疑問,戰驍虛弱地回答,「蘭丫頭……芷兒……蘭……」
摸摸下巴,李昕朝老闆交代幾句,老闆立即意會的退出房外,再踏進來時,已經領著兩名店小二,再扛著一大桶冷水回來了。
「嘿嘿嘿……上!」李昕做了個手勢。
「您確定嗎?」老闆再次詢問道:「有事……」
「我負責!」李昕直拍著胸脯。
老闆一邊點頭微笑,一邊示意兩名店小二提高水桶,對準目標倒下去……
「嘩啦!」
戰驍雙眸暴瞳,儘管是被濕透了的黑髮掩蓋住大半臉頰,可兩道眸光仍是寒冽得駭人。
「戰!」李昕駭得退到門邊,可惜速度還是不夠快。
才一眨眼的工夫,便可以感受到陣陣風勁強大的力道,戰驍同李昕毫無章法地扭打成一團。
「痛……」戰驍倏然停止攻擊,承受不了似的摀住胸口,緩緩地蹲了下來,涔涔的冷汗順著髮梢滴下,混合著從眼眶奪出的熱氣。
「戰,你沒事吧!」李昕忍著鼻青臉腫的疼痛感,欲靠近戰驍的身邊,好查看個仔細。
戰驍低低地笑了,「我怎麼可能會有事嘛!」他的笑聲從低挫而揚高、從嗚咽而放肆,淚水從一滴掉落成一串。
「去!管你哪裡有事,反正我已經很夠義氣、很夠朋友了,現在只要將你帶回家,往房裡頭一塞,我就算是仁至義盡啦!」李昕喃喃自語地捲起衣袖。
「不!我不回去!」一直空腹飲酒,又經過一場大戰,戰驍居然還有反抗的能力,拳腳來回個三兩下,兩個人又要打起來了。
「呼!你是打夠了沒有啊?」李昕索性豎起白旗投降。「你夠了沒有啊?戰,你、夠、了、沒、有、啊?」他先是怒聲駁斥,一見收不到任何反應,愣了一下之後,只能無可奈何地認輸歎氣,抹了抹臉,再學著他盤腿席地而坐。
「戰,你有什麼不愉快的事啊?」
等了許久,戰驍仍是不言不語。
「拜託!你還當不當我是兄弟啊?」李昕忍不住發起牢騷,「瞧你這副爛模樣,哪裡像是騁馳沙場,的『虎將軍』呢?縮頭縮腦地窩在這邊,連『貓將軍』都當不成了。『天下無難事,只怕有心人』,再難的事都能想出辦法解決的,你是沒聽過這個道理嗎?」
「只怕我連做個有心人的機會都沒有了……」
「廢話!你一直把自己關在這裡泡酒,什麼機會都不會有的啦!」李昕忍不住又開始嘀嘀咕咕了。
在半勸哄、半強逼之下,並支付了客棧老闆一大筆賠償金之後,李昕總算順利地將戰驍「拖」出盈門客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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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酗酒的真的是『虎將軍』嗎?」璋嘯王爺俊眉一挑,看著已經是下堂婦的玉荷郡主。「真是不可思議!為什麼呢?」
「因為、因為……」視為奇恥大辱,玉荷郡主的面色猙獰了起來。「因為,一名又醜又呆的小丫頭……」她詳述了那夜下春藥的經過。
其實,玉荷郡主並不是璋嘯王爺的親妹子,而是他府內豢養的一名侍妾,更是他為了對付戰驍所使出的美人計。
「到了黎明時分,我真的以為他會因抑欲過度而暴斃,孰料,他居然生龍活虎,還遷怒到那名又醜又呆的小丫頭身上去,所以,他現在可能是鬱結於心吧!」玉荷郡主說出自己的推測。
說實話,玉荷郡主私下可樂著了,因為,這足以抵掉她接到休書的恥辱感了。
「依我看來,您也不必太費力氣來對付他了,就讓他這麼頹唐下去吧!」玉荷郡主又道。
「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璋嘯王爺深深地思索道。
玉荷郡主撒嬌道:「您知道嗎?這些日子以來,我對戰驍那名莽夫真是受夠了,我多麼想念您啊……」她大膽地趨上前去,將臉頰枕上璋嘯王爺的膝頭,像一隻小貓咪般地墉懶撒嬌著。
「是嗎?」璋嘯王爺笑了,「那麼,本王該怎麼補償你呢?」
「嗯哼……」玉荷郡主一見他的暗示,趕忙坐上他的大腿。「首先,您非得幫我好好修理戰驍,要讓他後悔羞辱了我……」她滔滔不絕地說著。「我真是恨不得剝了他和那個醜丫頭的皮、抽了他們的筋、挫了他們的骨!」
「是嗎?」璋嘯王爺的笑聲更加愉悅了,似乎是相當贊成她的話。「你也太有閒情逸致了吧!」
「您在取笑人家……」玉荷郡主露出小鳥依人的羞態,沒有注意到他愛撫的雙掌,已經不知不覺地擱上她纖細的頸項。
「我何必取笑你呢?」他仍是一貫不慍不火、有著幾分悠哉的聲調。「你瞧不出來我在生氣了嗎?我氣自己養了一朵沒有用處的花兒,勾引不了蜂蝶、採擷不了美蜜。你說,這朵花兒,還能做什麼呢?」
「喀嚓!」
玉荷郡主隨著這記清晰無比的聲響,頭扭脖歪,軟軟地癱倒在地上。
一朵花兒,若是不香不美,就比一根雜草還沒有用了。
人同萬物,皆適此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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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荷郡主在娘家急病發喪的消息,傳遍了長安城的大街小巷。
對於下堂妻的猝逝,戰驍聽聞之後,也只是淡淡的惋惜,不再分神去想其他的了。
因為,尋找蘭心才是他生活的重心。
三個月來,容不整、貌不修、冠不正、衣不齊,新長的黑色胡碴佈滿他的下巴,未眠的黑影深印在眼窩。
乍看之下,他落魄得有如流落街頭的乞丐。
丟下偌大宏偉、舒適溫暖的豪邸,他寧可縮在廟口巷堂。
當夜風寒冷刺骨的時候,他忍不住會猜測,嬌小的蘭心會棲息在何處?
當食鋪吃攤傳來陣陣的食物香味時,他忍不住會抬眼搜尋,嬌小的蘭心會不會在哪裡忍饑受餓?
當姑娘家成群結隊、三三兩兩為伴地路過他的眼前時,他的雙眸幾乎是灼熱得能穿透一切,想在一張張陌生的容貌中,找出熟悉的倩影……
不知不覺的,日落了、夜臨了、風寒了、月升了。
不知不覺的,食鋪吃攤也一一收拾乾淨了。
不知不覺的,街頭已是淒淒冷冷的,只剩下他一個人了。
突地,有些遲緩蹣跚的腳步乍然停了下來。
有人!他是什麼時候被盯上的?
他的掌心冒出薄汗,渾身冷汗涔涔的。
有九成醉意的戰驍快步疾行,試著凝聚些許殘存的精力,暗中調運內力,盼望能快快地順通任督二脈,好應付接下來的突發狀況。
「戰將軍!」
在偏僻的巷口,戰驍還來不及回眸,便發現自己已經被數名蒙面黑衣人包圍住了。
「請!」為首的黑衣人拱手作揖。
戰驍冷靜下來,他評估幾個黑衣人的實力,或許彼此是在伯仲之間,但他應該會略勝一籌才是。
他想著下一步可能會發生的情況。
「得罪了!」
一把迷香撒出,戰驍閉氣不及,隨即陷入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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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醒了?」
邪魅磁性的嗓音在戰驍的耳邊響起,他瞪著來人風流倜儻的容貌。
警覺心讓他的神志快速地甦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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綾羅衣、珠玉冠、綢長褂、金緩帶、緞皮靴,華美的裝束穿在璋嘯王爺的身上,更顯出他的卓爾不群。
「好妹婿,你還真是難找啊!」璋嘯王爺含笑地微微傾身。
戰驍一驚,這才察覺自己席地而坐的姿勢,他的右手臂被鐵鏈銬在牆上。
「好舅子,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嗎?」戰驍冷嗤道。
「多麼好的眼神啊!」璋嘯王爺對他圓瞳的怒目低讚了一句。「清亮有力!好一隻忠犬的眼啊!」
「我不是狗!」
璋嘯王爺倏地一笑,「是我說錯了。不是狗,是虎才對。你是一隻漂亮威武的虎,理應獨據山頭、狂嘯怒吼,讓山河聞之色變,何苦屈就在他人之下、斂其爪牙,只有在主子需要你時,才肯將你放出籠外使喚呢?一隻該是林中之王的虎,何苦活得比豢養在家中的狗兒還不如呢?」
「那麼,依王爺之見,我該如何重振虎威呢?」
「重新投奔另一片天地!」璋嘯王爺立即回答他,「在我這裡,你可為王。」
「我為王?」戰驍不信地嗤笑,「那你呢?」
璋嘯王爺的笑容更添幾分愉悅。「我可是天啊!」
「你想謀叛?」戰驍直截了當地問出來。
「這個字眼太嚴重了些,我不喜歡。」璋嘯王爺不疾不徐地糾正,「是回復、是取代。我才應該是這片錦繡山河的主人,早該動手收回一切了……」他的笑容複雜且深邃。「就在最好的時機。」
突然,戰驍好慶幸蘭心的失蹤。
因為,被抓來的他已是生死未卜了,而她不知又會落到何等下場。
他陡然不寒而慄了起來。
疲倦、煩惱、緊張,深深地侵蝕著他的四肢百骸。
天啊!她到底會在哪裡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