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秒前完好無缺的愛車,現在不但和電線桿接吻,車頭還變成凹凸有致的曲線,高高聳起的車蓋絲毫不比大胸脯的AV女星遜色。
擋風鏡如人造珍珠般碎裂,滾落一地,坐在駕駛座上的他雖然毫髮無傷,但胸口正燃燒著熊熊的怒火。
這輛跑車可是他上個月才拿到手的新車,光是從向國外廠商訂購到交車,足足等候了半年,還沒開上癮,現在卻變成了一堆廢鐵,就算再高明的修車師傅也不能將它恢復原狀。
凌青討厭這種事。
他愈想愈感到氣憤,眼神凝重,不自覺地眉頭深鎖、臉色鐵青、黝黑的肌膚上浮現出一條條欲爆裂的血管。他憤怒地朝方向盤一拍,車子是開不動了,但喇叭卻刺耳的叫起來。
「去!」他低聲咒罵了一句。
這時,有個人敲了他的車窗。
「喂,還好嗎?剛剛真是驚險,我沒瞧見你的車衝出來。對了,你的反應還真快,方向盤一轉輕鬆就掉過頭,雖然最後還是撞上了電線桿,不過已經算很了不起的啦!喂,問你一句,是賽車手嗎?哇啊,剛剛要換成是我,鐵定過不了關,直接朝車子撞上來。」
是那個害他車子全毀的傢伙,樣子長得斯斯文文的,帶了副細框的眼鏡,穿著相當有流行的風味,長相並不礙眼而且還滿俊俏的,如果是在別的場合遇見,或許能談得來;但現在他可沒有結交新朋友的心情,尤其是發現肇事的車子竟然安然無恙。
一想到這傢伙還有臉大搖大擺地出現,凌青冷冷回瞪罪魁禍首一眼,但那傢伙仍然一副嘻皮笑臉,彷彿整件事與他無關,只是個旁觀者,凌青氣得根本不想說話。
但對方似乎沒有察覺他的憤怒,一面探頭打量他的車,一面還興高采烈地說:「喂喂,在台灣沒見過這種車?,性能一定很好。嘖嘖,難怪在剛剛那樣危急的情況下,居然能一百八十度大轉彎,真是讓我大開眼界……能不能說一下你是做什麼的呀?我真的很好奇……」
沒見過這般聒噪又不識相的人,凌青開始感到不耐煩,他想出去,但車門卻被那傢伙擋住。
真想狠狠一腳踹開,但那不是他做事的風格,像他這樣渾身充滿藝術細胞的人,怎麼可以做出如此粗魯的動作?
但是……凌青忽然想到一個辦法。
「我們應該來談談車子的賠償事宜。」他裝出一臉嚴肅的表情,就像戴了一張律師的面具。
果然有嚇阻的作用,對方馬上住嘴,臉色一刷,露出遲疑的表情。
「你……你……應該有保險對吧?能夠開這樣高檔的車子,一定有全險,別亂嚇我了。」
凌青抿抿嘴,故意說道:「沒有。」
「我不信。」
「信不信隨你,重要的是你得對錯誤付出代價。我們算走運,不需要拿生命當賠償。」
對方有好幾秒啞口無言,但很快就又恢復原來不在乎的模樣。
「如果你不是賽車手,那麼就一定是律師鴃H天,我一向最怕的就是說話無聊到底的人,每句話都嚴肅得像金科玉律,律師就是個中翹楚。唉!好的,我會負起一切的責任,誰教我車沖得太快,以為在這種鳥不生蛋的地方,沒有幾輛車會出現,頂多是老牛車,唉唉唉……」
凌青注視害他撞車的人,也不知道他是真的感到抱歉,或者只是惺惺作態?
只見對方哀聲歎氣之際,竟出乎意料地握住他的手,雙目露出誠懇的眼神,就好像卡通人物小丸子雙眼發出閃爍光芒般誠懇。
「你的車現在已經不能開了,就讓我送你一程,到你想去的地方。我請人把你的車拖去修理,等修理好之後再通知你……」
他直覺反應,「我怎麼能信得過你?」
「為什麼不呢?」對方露出無辜的表情,「我有騙你的必要嗎?」
凌青毫不留情、斬釘截鐵地說:「有,因為你可能賠不起。」
「真是太瞧不起人了,我可是剛從美國回來的。或許現在身上沒有太多的錢,可是……對了……」雙眼裡的光芒再次閃現,「你到我家來監督我吧,反正就快過年了,這個時間還在外面遊蕩鬼混的人,八成是沒家可回的,怎麼樣?這個提議很不錯吧?不但我人不會落跑,你還多賺了個免費的住宿以及熱情的招待,我保證會讓你過個難忘的新年。」
凌青有點心動。
這樣一來,絕對不會有人找得到他。
好不容易計劃多時才成行的逃脫之旅,怎麼能在一開始就被破壞了?他一直想嘗試平凡人的生活,這是個好機會。
「來嘛,我們一家人都很好客的。」
「可是——」
「沒什麼好可是的,」對方的眼睛眨啊眨的,「你自己看看這附近,方圓十里之內沒有半個人,就算我真的想要賴,嘿嘿,這可是我的地盤,警察會信你還是信我?再說……如果你現在不搭上我的車……」
對方根本不讓他有拒絕的機會,威脅利誘的話全用上,甚至連點頭允諾的機會也不給,火速地打開車門,硬是將凌青從車子裡拉出來,二話不說地推進自己的車子裡。
「相逢自是有緣,第一眼見到你,就覺得我們之間被一條看不見的線牽繫著,我想我們之間必定有某種關係。」
凌青開始覺得自己誤上賊船,那傢伙上車之後衝著他直笑,還說了一堆鬼話,讓他全身起了雞皮疙瘩。
但車尾猶如裝了噴射引擎似的,「咻」一聲快速向前衝去,似乎沒讓他有反悔的餘地。何況誠如對方所說,四周荒涼如空城,就算用兩條腿走路,也不知道得花多少時間才能再遇見其他人。
好吧,既來之則安之,反正對方也不可能把他活生生吞掉,或許是老天爺賜給他善意的安排。
???
冬日沒有陽光的陰天,冷風靜悄悄地擴展勢力範圍。
一棟不起眼的灰色舊公寓,其中一扇籐蔓攀附的小窗戶在寒風中仍開放著,白得發灰的窗簾在微風中搖曳,木頭材質的風鈴發出清脆的聲響。
屋內沒有太多的傢俱,由二手市場買來的沙發和籐椅佔去了大半的空間,客廳有三分之一的部分一塵不染,另外三分之一有點亂,但仍屬可容忍的範圍,其餘最靠近內側房間的三分之一,其凌亂骯髒的程度,僅比分類前的垃圾場略勝一籌。
這樣怪異的房子裡,住著兩個人。
姜逸寒是其中一個,她靠坐在屬於乾淨三分之一的躺椅上,手中正翻閱著一本封面已破爛的字典。
看得出來她相當在意這本字典,姜逸寒的手掌緊緊將它抓住,閉著眼,口中唸唸有辭。她小心翼翼地翻開其中一頁,在黑暗中藉著感觸,任憑命運的指引,手指在攤開的頁數中點了一個字。
樂,音樂的「樂」字。
她出神地盯了好久。
噫,這代表什麼意思呢?
還沒有想出解答,大門已被推開,一個驚慌失措、氣喘吁吁、披頭散髮的女人衝了進門。
噢,另一個住在屋簷下的人回來了。
「砰」的一聲,姜逸寒嚇了一跳,心臟險些跳了出來,字典從手中滑落,不偏不倚砸中她的腳。
「好痛!」她一面揉著腳一面不滿地說:「哇!你幹什麼?火燒房子也沒這麼誇張吧?」
衝進門來的女人不是別人,正是製造三分之一紊亂的禍首,與她同居兩年的室友賴品君。賴品君根本沒把姜逸寒放在眼裡,一衝進門便開始瘋狂的尋找遙控器。
這個室友就像一顆不定時炸彈,不知道何時會引爆,任何時間都有爆炸的危險性。
生理期來臨前是賴品君最瘋狂的時刻,賀爾蒙與她體內的暴動因子緊密結合,很可能前一秒剛從消防隊員的手中將準備跳樓的她接回來,下一秒鐘或許就必須再次到警察局,將因妨礙風化、或是打架鬧事的她保釋出來。
沒有人可以忍受得了她,除了姜逸寒外,因為她自己也是有著孤僻舉止而被貼上「常人勿近」標籤的人。
或許是物以類聚,她並不覺得賴品君很可怕、很危險,只不過是天真了些。她很能理解一般人眼中所謂「驚世駭俗」的行為對賴品君來說,只是一個體驗,姜逸寒常聽賴品君說,不想平凡過一生,與其過著索然無味的生活,不如轟轟烈烈幹些自己想做的事。
姜逸寒也常這樣想,但想歸想,身體力行則是另外一回事。她能接受並不代表自己也得遵行,光看賴品君的瘋狂行徑,就夠滿足她的妄想了。
這大概就是她們倆共居相安無事的最大原因。
賴品君忍受姜逸寒的孤僻,而姜逸寒接受她的瘋狂。
「啊……到哪兒去了?」賴品君快將客廳全翻遍了,眼看就快侵犯到她的三分之一部分。
「幹嘛啦?找一千萬啊?」
賴品君根本不理會她。
當遙控器在一堆內衣褲以及零食中現身時,賴品君將手上所有的東西往沙發上一扔,當遙控器如救命仙丹似的,又親又吻,迫不及待地按了數下。
「太好了!」
螢幕很快就跳到娛樂新聞的畫面,這是賴品君最喜歡看的節目,影星的八卦流言她從來不會漏掉半個。
什麼嘛!
姜逸寒搞不懂賴品君的慌張失措為的是什麼,這不過是一個節目,沒啥好大驚小怪的。正當她準備拍拍屁股進房去,賴品君突然發出一聲尖叫——
「啊,天啊,不會吧?是真的!」
只見室友一下子跺腳,一下子氣急敗壞地摔抱枕。
她忍不住地發牢騷,「喂,抱枕惹到你啦?幹嘛拿它出氣,好歹這也是我從夜市搭了好幾班車才帶回來的。」
賴品君指著螢幕說:「你快瞧瞧,這可是大新聞,剛剛在車上接到阿美打來的電話,原本還以為她在騙我;沒想到……是真的……」
螢幕上只有個戴墨鏡的肌肉男晃來晃去,一下子又跳到許多偶像歌星的MTV畫面,一會兒又再次跳回肌肉男的身上。
姜逸寒一頭霧水,「什麼事大驚小怪的?」
「他……他……他……怎麼可以這樣……明星要有職業道德,不可以說失蹤就失蹤,那仰慕他的我該怎麼辦?嗚嗚……我不想活了,人生還有什麼意義?」
室友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哭了起來,姜逸寒很少見到她哭成這樣,品君一向最重視外表,晚上出門到對街倒垃圾,都得先化上妝再出去,就連待在僅有她們兩個人的屋子裡,也堅持必須以最完美的面目呈現。
她的解釋是:「我怎麼知道會不會有外人突然從門外出現,所以我得時時刻刻準備好,才不至於出糗。」
但是現在她卻不顧一切哭花了臉上的妝,黑色的眼線在臉上暈成一大塊,還形成一條潺潺小溪流了下來。
雖然平日兩個人並不怎麼努力維持友誼,只是以「相互協定」的方式共同生活,但姜逸寒仍覺得擔心,事情太不尋常了,她湊過身於遞上一盒面紙。「誰失蹤了?你男朋友嗎?」
賴品君一連抽出了好幾張面紙,揉成一團堆在鼻子前。「還男朋友的媽失蹤了咧,要真只是男朋友失蹤還好辦,大不了再找一個,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嘛!可是……可是……嗚嗚……就不是……」
「好啦,快說是哪個厲害狠角色失蹤把你害成這樣,好讓我崇拜一下。」
賴品君指著電視螢幕,合著眼淚半晌說不出話來。
好奇的姜逸寒開始認真注視螢幕,聽見畫面旁白正說著:「現年二十七歲的DickLin是目前唱片界炙手可熱的唱片製作人,兩年前自創音樂品牌Dick′s,旗下推出的每張唱片銷售量均超過百萬,儼然是新一代的音樂教父……目前仍然行蹤不明。據DickLin的經紀人表示,他自前一天晚上離開住所後就沒有再回來……到底是被綁架,還是另有隱情,目前尚未得知,但據瞭解經紀人方面已經報警處理……」
是那個肌肉男吧?
她睜大了眼睛,還將眼鏡向內推了好幾公分,只差臉沒貼在螢幕上。
嗯,是還滿帥的,但是臉被一大副墨鏡遮住,也不知道脫下來之後會不會是個鬥雞眼?說不定本人還長滿青春痘,只是上了妝加上燈光照射,暫時隱藏了起來。
唉!不知道還好,姜逸寒一發覺讓室友失常的真相,竟然只是一個與她們毫不相干的陌生人失蹤,她真是吃驚得下巴都快掉了下來。怪怪,她得承認這個賴品君可比她技高一籌,怪到極點,沒法子以一般常理來衡量。
真想狠狠甩室友幾巴掌,讓她清醒一點。「有沒有搞錯?」
「當然沒有,他是我的偶像,每天晚上都得聽一遢他的CD我才睡得著,Dick是我的精神支柱、是我的一切……」賴品君還從皮夾裡掏出巴掌大的相片。「瞧,他的相片我都當護身符一樣隨身攜帶。喔,我真無法想像,如果真的失去他,我該怎麼活下去……」
太誇張了,有這麼嚴重嗎?姜逸寒不得不為之側目。
室友一邊哭,一邊還不忘接起鈴聲作響的手機,只見她對著話筒愈說意起勁,不一會兒,姜逸寒也聽見從手機中傳出巨大的哀號聲。
「哇……」
實在看不下去了,一群瘋女人!
姜逸寒丟了好幾盒面紙給賴品君,連歎好幾聲。
算了,人總是要有些煩惱才能過日子。就像此刻的她,心情也沒比室友好過,只不過她不擅於表現出來。
姜逸寒再次從房間裡出來,肩上多了一個早就準備好的行李袋,或許是體積看起來大了些,賴品君總算注意到她了。
「喂,去哪兒?」
一地的面紙,品君抱著偶像的海報發怔,微微轉過頭來兩眼無神地瞧著她,說話也是有氣無力的。
「哈,原來你還有注意到我啊?」她自嘲地說。
品君丟了個抱枕過來,姜逸寒靈活的閃過。
「一點同情心也沒有;沒想到我和一個冷血動物住在一塊。我現在正處於心情不穩定的時候,你竟然就這樣丟下我一個人走?」
「早在你搬進來之前,我就已經告訴過你,我的血壓比一般人低,體溫也比別人冷。」
「討厭!要走就快走!」品君又丟了一個抱枕過來,這一次姜逸寒沒有躲過,抱枕不偏不倚地砸中她的臉。
她沒有暴跳如雷,那不是她的作風,姜逸寒只是以腳將掉落地面的抱枕踢回混亂的三分之一地界。
「喂,別把我的領地弄髒了,那可是我們的協定。」她冷冷地說完後,便頭也不回地推開門準備離去。
當賴品君確定姜逸寒是真的要離開,便開始慌了起來。
「喂喂,你真的要走?不會就這樣不回來了吧?我一個人可付不起這麼大一間房子的房租。」
要回頭告訴室友她離開的原因嗎?
喔,算了,偶爾讓室友瞭解一下自己的重要性也是不錯的。姜逸寒將行李扛上肩,頭也不回地繼續向前走。
她還有頭疼的事要解決。啊,得好好利用抵達家門前的這段時間,想出一個完美的借口,解釋自己為什麼會在過年前失了業。
???
「瞧瞧那個美女是誰?喔,是我們的小寶貝,我們的寶貝總算回到家了。」
姜逸寒一下車,母親便迫不及待地展開迎接的雙臂。
近鄉情怯,向來不擅於流露出感情的她勉為其難地接受了母親的擁抱。但當母親緊抓著不放,又摟又親的,姜逸寒忍不住求饒了。
「媽……別這樣了,大庭廣眾之下,怪難堪的。」
一直站在身後的父親開口了,「是啊,讓她好好鬆一口氣,也讓我好好瞧瞧她,整整一年沒見了。」
父親半埋怨半不捨的語氣讓她有些愧疚,這幾年她總是忙於自己的工作,一年難得抽空回家幾次,尤其是去年人手銳減,更是忙得連自己的時間也沒有。
「喂,別跟我搶,她可是我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小寶貝。」
母親話一說完就拖著她走,父親只好趕緊挺著他中年發福的大肚皮尾隨在後,急急忙忙往停車場走去。
「小寒,你怎麼沒有帶什麼行李,這幾件衣服夠嗎?還是……你該不會沒有良心,只打算住上短短幾天?」
「我——」
駕駛座上的父親轉過頭回話:「她才剛回來,清靜一下可不可以?像你這樣不斷在她耳旁嘮叨,誰住得下去?」
「什麼?!你的意思是說我想趕走她?嫌我嘮叨?我也不過才說了幾句,怎麼,又不是念你……」
一切幾乎都沒有什麼改變,街景、房子,甚至連她的爸媽,一上車就開始吵個不停,以前當他們的身材都還沒有走樣時就是這個樣子,床頭吵床尾和,拿吵嘴當三餐下飯料,一直到數十年後的今天,依然沒有太大的改變。
任憑父母為她吵翻了天,早已習慣了的姜逸寒兀自凝視著窗外快速移動的景物,只希望這個假期能快一點結束。
「小寒,隔壁王媽媽的女兒生第二胎了也,這一次剛好在娘家坐月子,我記得她好像和你是國中同學,對吧?」
雖然母親說這句話的時候並沒有盯著她看,但姜逸寒心裡可清楚得很,這是母親想逼她相親的開場白。
她撥了撥額前的劉海,眼神仍然停在窗外。
「媽,別白費心機了,就算你用八人大花轎把我抬出去也沒有用,我還是會找機會溜走的。」
父親馬上諷刺地說:「早就說你這種方法落伍了,笨蛋一聽也知道你又要逼她去相親,怎麼?去年的慘烈經驗還沒忘啊?」
父親口中的慘烈經驗,指的正是去年大年初一母親藉著拜年的名義,硬是拖著地挨家挨戶走透透,當她察覺到拜年的這幾戶人家,好巧不巧都有個已屆結婚年齡但仍無結婚對象的兒子時,姜逸寒氣得當場和母親翻臉。
最後,連行李都丟在家裡,二話不說地搭上最近一班飛機離開。
但母親仍然不死心,「少掃我的興,我只是想讓小寒多陪我出去走走,我哪有要她去相親?」
「還嘴硬!我昨天就偷聽到你和林媒婆在通電話——」
「你竟敢偷聽我的電話?!」母親以高分貝的聲音尖叫。
「哼,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姜逸寒覺得整輛車子好像是快漲破的汽球,父母的爭吵聲在耳旁嗡嗡叫著,他們老是不懂得如何好好相處。當車子在紅燈前停了下來,姜逸寒猛然將車門推開,她需要新鮮的空氣,而且是此刻就要。
「爸、媽,你們先回去,我想一個人走一走。」
丟下一句話,姜逸寒兩手插在大衣的口袋裡,以最快的速度向對街跑去,將父母的呼喊聲全拋在腦後。
車子內的爭吵依然不斷,當父母兩人還在相互指責時,姜逸寒已經鑽進另一條巷子,找了一間咖啡廳推門進去。
或許她的人際關係一直不好,和在父母不斷爭吵的環境中成長有關,她從來就沒有想透,為什麼連芝麻綠豆大的事情,也能讓他們吵到冷戰一星期。
「唉……」一想起這些令人頭疼的事,姜逸寒一邊攪拌著剛送上來的咖啡,一邊搖頭歎氣。
這個時候,她聽見鋼琴的聲音,清脆的音符如行雲流水。
循著聲音望去,姜逸寒發現鋼琴前坐著一個男人,正以銳利的眼神注視她。
她的心緊張得枰悴跳,一股異常的電流從頭頂迅速地傳至腳底。
向來對男人不輕易產生反應的姜逸寒這回卻被「電」上了。她無法制止自己的目光移向他,他就像一個充滿磁力的磁場,將她牢牢的吸住。
嘖嘖,百年難得一見的極品。
姜逸寒看呆了,那個男人渾身充滿了魅力,勻稱的身材、黝黑的肌膚、俊美如希臘雕像的五官,他穿著一件質感良好的深色襯衫,由眉宇之間可以感覺得出器宇軒昂、身價不凡。
全身找不到任何一處可以挑剔,若真要嚴格的批判,恐怕也只有他冷若冰霜的表情是唯一美中不足之處。
她猜想他可能是富家子弟,或者是企業精英,總之,絕不是會出現在她的生活圈子裡的人。姜逸寒對他的真實身份沒有太大的興趣,但對於他會在這個城鎮出現的原因卻覺得好奇。
她的家鄉並不是觀光勝地,很少有遊客駐足。
姜逸寒情不自禁又多看了他幾眼,滿腦子只有他的影像,根本沒有察覺到除了坐在鋼琴旁的男人盯著她外,咖啡廳裡其他人的眼神也停留在她身上。直到服務生湊過身來為她添水時,姜逸寒才注意到對方流露出的驚訝、怪異的眼光,以及欲言又止的表情。
「什麼?」她迷惑地搖頭。
服務生乾咳了好幾聲,這個時候姜逸寒總算發覺自己成了眾人注目的焦點。她偷偷地追問服務生:「到底什麼事?」
對方尷尬地指著她的胸口。「嗯……那個……」
姜逸寒低頭一看,不知道何時身上淺藍色毛衣前排的扣子鬆脫了兩顆,啊……啊……淺藍色的內衣也曝了光……一瞬間,她的雙頰紅燙得如蒸熟的蝦子。
我的媽啊!
慌亂中,她趕緊抓起剛脫下放在一旁的黑色外套,將胸口緊緊地掩住。但是錯誤已經造成了,全場不知道有多少人見過她的內衣。
啊……姜逸寒的心正在哀號,這下子糗大了,接下來的好幾天,可以想像待在這裡的日子不好過。大家一定會拿她的糗事當茶餘飯後的閒聊話題。這是個小鎮,沒有任何一件事隱瞞得住的。
真是的,人倒霉的時候,就算待在屋子裡也會被鳥糞砸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