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太太心想,女兒又對上門客人愛搭不理的,不知少做了多少生意?可錢是小事,女兒的幸福才是重要。
洪太太原以為石德三的「金盆洗手」該一了百了了。
怎知--唉!洪太太憂心忡忡的。
洪芍萸留意著報章雜誌的後續消息,關於石德三的。
可是沒有,石三公子從此和媒體絕緣,「消失」無蹤了。他去了英國嗎?過得習慣嗎?洪芍萸對著綠烏龜問。
「獨在異鄉為異客,每逢佳節倍思親。」
他會想念我嗎?「偏插茱萸少一人」,洪芍萸著實放心不下。
可是何必要放洋呢?洪芍萸決定了,她撥了國際電話到英國給哥哥英荻,請他務必要多「關照」石德三一下。而且最好「監視』著他,免得他又故態復萌。
聽說外國妞都熱情如火,石德三怎抵擋得住。
不看緊一下怎麼行。她不管請哥哥管就好了嘛!這樣也不算是違背「誓言」,不會變成老姑婆一個。
「喂!老哥……」於是她僻哩叭啦地交代、叮嚀著。
可電話那頭的洪英荻,卻是聽得一頭霧水:「芍萸!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哥!你可別『見色忘友』,媽說你在交女朋友了!」她提醒哥哥。
「芍萸!德三沒到英國來找我啊!我和他已久未聯絡!上回你和他鬧出糾紛,他甚至在氣憤之餘沒接我電話,不賣我這老朋友的面子……」洪英荻想要繼續說下去。
「哥!德三到英國沒去找你?」洪芍萸驚呼出聲。
「沒有啊!芍萸,我根本不知德三有無來英國……」
接下去哥哥說了什麼?她已聽不下去。洪芍萸放下電話,大惑不解:「石德三去哪裡了?」
除了哥外,他再無知交……難道石老爹狠下心腸,把他送到什麼鳥不生蛋的地方,像非洲的衣索匹亞之類的……還是南北極?
「天哪!石德三一個人孤零零的,如何在異鄉過活?」她替他擔心。
「我只不過要石老爹痛下『殺手鑭』……可沒說要把他『驅逐出境』啊!」石德三究竟被「送」往何處?走了嗎?
洪芍萸越想越不對勁,越想越不安。可偏偏報上不再有石三公子的風采,以往三天兩頭見報的,現在卻遁隱了。
石德三到底人還在不在國內?洪芍萸心中忐忑不安。
洪芍萸胡亂地打開收音機,現在她養成每日必聽「大台北夜未眠」的習慣。真的!人一旦習慣成了自然之後,想戒似乎很難。
「『大台北夜未眠』的聽眾朋友你們好,我是美人魚。又在空中和您相見。明天就是二月十四日西洋情人節了。所以今天電台湧進無數的電話,聽眾們似乎都想乘這情人節前夕點歌給心上人--
「不過聽眾的電話實在太多了,必須逐一排隊才行……什麼?
等一等……插播……請其他聽眾見諒……這通電話的留話人太重要了。
「因為他正是大伙們最感興趣的『孔雀』先生,孔雀先生終於現身了--」
一聽到孔雀先生四字,洪芍萸立刻奔至收音機旁。把音量開到最大,深怕漏掉了有關他的任何一字一句。
「孔雀先生要點歌給冰山小姐,歌名是……周華健所唱的『其實不想走』。
孔雀先生沒有其他留言。不過從歌名聽來似乎知道孔雀先生即將要遠行,可是心中又萬分的不捨,捨不得什麼呢!似乎只有冰山小姐才知道了。」
「其實不想走!」洪芍萸喃喃念著,內心一陣絞痛。
果然沒錯,石德三是被石老爹給「逼」走的。
你總是說我在這樣孤單時候,才會想要與你聯絡,
然而談的情說的愛不夠,說來就來,說走就走。
怎麼會不懂我怎麼會不知道?女人的心是脆弱,
寂寞不是我不能夠忍受,只是每天我想你大多,
其實不想走,其實我想留,留下來陪你度過每個春夏秋冬。
你要相信我,再不用多久,我要你和我今生一起度過。
洪芍萸沒有在玩味歌詞的意境,她一直重複的念著歌名「其實不想走」……
石德三是在傳達訊息給她嗎?他並不想離鄉背井。
歌曲又重複了一次,結束前末段一再反覆重唱。
「其實不想走,其實我想留。」
洪芍萸再也按捺不住,既然石德三不想走為何要強逼他走?
留在國內「嚴加管教」不是更好,把他扔到國外去來個眼不見為淨,這怎麼行,太不負責任的做法。
很顯然的,石德三仍在台灣,至少今晚還在。
她必須再出馬一次才行,洪芍萸毅然決然地衝出房門。
洪芍萸騎上摩托車殺到陽明山上去--
一路上人車稀少,仰德大道冷冷清清。可是洪芍萸的心卻是沸騰的,她必須去阻止才行,挽救石德三。
石老爹怎麼可以這麼做?石德三「其實不想走」。
洪芍萸殺氣騰騰的,準備到石老爹住宅去「踢館」。
洪芍萸一到了石老爹的別墅就停了下來--
「你這麼做是陷我於不義?」她氣喘吁吁,脹紅了臉。
石老爹正吃著宵夜「豆花湯月」。他可是第三回讓這小妞開口閉口沒大沒小的,不過他沉得住氣,只是笑了笑。
「虎毒不食子!這話你沒聽說過嗎?洪芍萸炮聲轟隆的,指控石老爹的不是。僕人見洪芍萸「惡形惡狀」的,連忙打電話通知石賢一夫婦。他們即刻趕到--
石賢一和佟初雲結婚之後遷了新居,也住在陽明山。離石老爹住宅不遠,所以BMW很快地就駛了進來。
佟初雲一進大廳就聞到了一股濃厚的「火藥味」。這洪芍萸今晚彷彿吃了炸彈,擺明了是來砸場子的。
「說--你為什麼要告訴德三,我來找過你。」
「芍萸!不是老爹,是我同德三說的--」
佟初雲插嘴,她才是洪芍萸口中的「罪魁禍首」。
「你--」洪芍萸怒不可遏。
「你們居然聯合起來對付他,你們簡直欺人太甚。」
洪芍萸也把炮口轉向佟初雲,連石賢一也被流彈波及,但不只石老爹老神在在,佟初雲也是只笑而不語。
只有石賢一試圖想緩和一下「氣氛」。「洪小姐,你先別動怒,有話慢慢地說。」
「慢?再慢就來不及了。誰知道你們會怎麼『欺負』德三?
送他到非洲難民營去和小黑人搶飯吃?還是送他到冰天雪地的南北極,和企鵝作伴?或者是扔到野草雜生的叢林……萬一遇到食人族怎麼辦?」
洪芍萸的「擔憂」,石老爹聽得哭笑不得。
佟初雲也是老神在在,瞧她的緊張勁,分明把德三當自己人。
「洪小姐!德三是要去加拿大。」石賢一解釋著。
「加拿大?去加拿大做什麼?德三英文又不溜。而且加拿大的冬天很冷的……你們想凍死他不成!」
「不是的!洪小姐。石氏家族在加拿大有分公司--」
「分公司?」洪芍萸呆愣了半晌。
「德三是要去那裡修習企業管理。」
「要工作何必跑到加拿大,石氏在台灣就有公司。一定是你們容不了德三,定要逼他遠走他鄉。」洪芍萸依然「堅持己見」,要「力挽狂瀾」。
「芍萸!你為何如此肯定。」換佟初雲出聲。
反而石老爹像沒事人一樣,在一旁「看好戲」似的。
「因為他在『大台北夜未眠』點了一首歌給我。」
「什麼歌?」佟初雲今晚沒聽「大台北夜未眠」。
「周華健唱的『其實不想走』!」洪芍萸斬釘截鐵的。她瞧見了石老爹仍不慍不火地吃著「豆花湯圓」更加火大。
「其實不想走?」佟初雲知道這首歌。
「說話啊!你別一直吃行不行,德三可是你兒子,雖然他在家中地位最低……他的自暴自棄你們都有責任。」洪芍萸熱心得過頭了。
石老爹被洪芍萸指著鼻子罵,罵得滿臉豆花。
「初雲!洪小姐她似乎誤解了!」石賢一答話了。
「她是當局者迷!」伶初雲語意深長地說。
「別吃了--」洪芍萸衝了過去,一把奪過石老爹手中的碗,氣沖沖地逼視著石老爹。
「洪小姐!去加拿大是德三自己的意思。」石老爹差點就笑岔了。
「胡說!他明明傳訊給我說他『其實不想走』!」
洪芍萸駁斥石賢一,她認定了石德三是受了威脅。
「讓他留在國內,你們睜大著眼看他,甚至派人盯他跟蹤他都行!何必逼人太甚,『看』著他改過不是更好。在加拿大他人生地不熟的,又無親無故的。他唯一的好朋友。我的哥哥又在英國,就算你們一定要他『消失』,那讓他去英國好不好!在英國再開家分公司打入歐洲市場。」洪芍萸口氣緩和了些,帶有「求情」的味道。
石老爹和佟初雲相視而笑,石賢一這也才明白過來。
「奇怪!你們這家人是冷血動物是不是?居然還幸災樂禍地笑著。」洪芍葯又提高了音量,再笑!再笑就別怪她拍桌叫罵。
豈止拍桌!掀桌都有可能。
「芍萸!我們不是不關心,我們也樂見德三有心振作!」佟初雲微笑地說著。看來燈是不點不亮了。
「既然你們有心,就把德三留在台灣好好管教他--」
「芍萸!你何不把『其實不想走』的歌詞品味再三呢?」佟初雲提醒著洪芍萸,別一直只注意歌名。
「歌詞?」她迷惑了。
「對!歌詞中的涵義才是德三的心聲。他不想走,其實和老爹與石家任何一人都無關,是因為歌詞中的『你』才是讓德三『欲走還留』的原因。」佟初雲目光犀利。
「女字旁的『你』?又是因為女人。」洪芍萸感到天族地轉,原來石德三放不下的還是女人,她的心在滴血。
洪芍萸頹然沮喪地掉轉過身子,她白費力氣了!一次又一次的。
「芍萸!你且留步。」佟初雲叫住了她。
「告訴德三,別那麼『烏龜』行不行,既然放不下,何不把『她』一塊兒帶走呢?雙宿雙飛,而且恐怕還不只一個女人,是……一群女人,可以包下一架飛機了。」洪芍萸咬緊下唇,拚命克制自己眼睛中的淚水。
「不是一群女人,只有『一個』,一個女人而已!」佟初雲含笑望著她。
「那就叫那女人來投奔他吧!他的事再與我無關!」
洪芍萸面無表情地說著,雙手緊緊地握住,指甲掐入了肉裡,她真的已心力交瘁。
「芍萸!怎麼你還是不明白?沒有別的女人。那個女人--就是你,歌詞中的『你』就是指洪芍萸,德三其實不想走,是因為你--芍萸!所以他才會點歌給你!」
佟初雲的話如五雷轟頂,洪芍萸雙唇顫抖,有些站不住腳了:「不可能的……怎麼可能呢?你別穿鑿附會……」
「真的,德三他……愛上你了。」佟初雲直言不諱。
洪芍萸踉蹌地向後倒退了三步,臉色蒼白:「你別開我玩笑行不行!我有自知之明。」
「芍萸!你不也愛上德三了嗎?所以你其實也不想他走的。
否則你今晚不會再來。」佟初雲肯定。
「你別瞎猜,沒有的事。」洪芍萸連聲否認。
「芍萸!你我都是女人!我看得出來你的心意。」佟初雲歎了口氣。
「你別再說了!我不想聽。就算我真的愛上他又怎樣!我不合德三一向的『口味』,除非我去整容、塑身,」她猛烈地搖頭。
「芍萸,德三已今非昔比了。」佟初雲提醒。
「我不聽,我不信--」洪芍萸衝出石宅。
有些話佟初雲來不及說!唉,讓德三自己說吧!
洪芍萸思緒狂亂地騎著摩托車直下仰德大道,狂奔回士林。
「石德三會愛上我?」洪芍萸不敢置信。說她愛上石德三倒是事實,她心裡明白。
她的短髮在夜色中飛馳著,天空烏雲密佈。洪芍萸的內心有一股衝動,想衝至石德三的家……
可是她沒有,她缺乏「勇氣」去面對石德三。
只能將周華健「其實不想走」的那首歌反覆地聽著,喃喃自
語,伴著歌聲直到天明。
又是一個多情而無眠的夜!
石德三在家中等了一個晚上。
門鈴沒有響,洪芍萸並沒有上門來找他。在他做了「表白」
之後,他一直等著洪芍萸的到來,可是沒有。「大台北夜未眠」
這節目難道她今晚沒聽嗎?她錯過了嗎?
石德三在書房坐至天明。
洪芍萸紅著眼睛,因為她哭紅了雙眼,像極了兔子的雙眼。
她走下樓去,她要工作,用工作來忘掉這一切。
洪芍萸打開電腦,查詢是否有顧客延期還片。
可是她的手卻不經意的打出了「石德三」三個字。石德三沒有再來租片,自然他的欄內空空如也。
只有一個電話號碼,同「石德三」三字連在一塊兒。
洪芍萸望著電話號碼,足足有大半天。
也許不去按門鈴當面問他,可以省掉些尷尬。打電話過去問他,不用看到他的臉上表情,只要知道答案是或不是。反正他在他家我在我家,互相看不見對方。
洪芍萸深吸一口氣,猛然的抓起話筒。電話撥通了!,洪芍萸的心快怦怦的跳出來了。
「喂--」接電話的不是石德三,是李媽。
「我……我要找石德三。」洪芍萸抖著聲音說。
「你是洪小姐是不是。我認得你的聲音!小主人他不在,他去機場了。他--」李媽仍然熱情而坦率。
「他……」
洪芍萸愣住了!石德三已經走了?
「洪小姐,小主人有交代。他說他要把他書房內的烏龜全部送給你。是我送去給你好呢?還是你自己過來拿?」
烏龜!那一桌的烏龜全要送給她。那石德三的心事說與何「人」聽?孤孤單單一個人!
「他搭幾點的飛機?」洪芍萸顫著聲,手心在冒汗。
「十點。」李媽回答著。
洪芍萸看了看表,如果現在火速飛奔至機場的話……可能還趕得上見他一面。問他「一個問題」或是當做送別。
當然不能騎摩托車,要火速飛奔至機場得包車才行。洪芍萸立刻衝出家門,也不管有無客人上門來,就攔了輛計程車。
「司機先生,用最快的速度到達機場,我給你雙倍的錢。」
洪芍萸一上車就同司機開門見山地說。
「闖紅燈也無所謂!我替你繳罰錢--」她不放心地又補充。
司機果然很合作的加足馬力。洪芍萸坐在車上一直反覆練習著,見到石德三時,她要如何開口問他?
他把烏龜全送給了她,就代表當她是個「朋友」了。
但,只是朋友嗎?洪芍萸「貪心」了起來。她不想只是朋友也想是愛人。她無視車窗外的一切,一心想著她到時會不會傻住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她心中百感交集。
「小姐!機場到了--」司機喚回想得出神的她。
這麼快就到了?她的「心理建設」尚未完全做好。
「雙倍價錢!小姐!你可別食言--」
錢的事小,真愛才是重要。洪芍萸掏了掏口袋--可她一看到車窗外,頓時停住了動作,這……這……
「小姐!你不是反悔了吧!還是沒帶錢要做霸王車!」
這不是松山機場嗎?「我要去的是桃園中正機場啊!」她急得快哭出來。
「小姐。你自己上車不講清楚,你只說機場。」
司機抱怨著,他沒有錯,是洪芍萸自己沒說清楚。洪芍萸一時情急只有脫口而出「機場」,她懊惱萬分。
司機再掉轉車頭直奔中正機場,可是已耽擱了時間。
洪芍萸緊急萬分地看著手上的表,時針已快指到十了。她額頭冒著冷汗:「遲了!遲了!來不及了!飛機就要起飛了。」
計程車雖然火速奔至中正機場,但已過了十點。
中正機場的計程車來來往往的,人潮進進出出。洪芍萸給了司機雙倍的車資,她沒有食言,可是她真的來遲了!
她失神地奔入機場大廳,心中抱著最後一絲希望。也許班機誤點了尚未起飛,這是她僅存的最後希望。
可是……她的希望落空了。飛往加拿大的班機准十點起飛了!
洪芍萸來遲了,遲了十多分鐘,如果不是先到了松山機場的話可以趕上的。她望著來來往往的人,沒有一個是石德三。
「他走了……」洪芍萸含著淚,她多麼希望石德三沒走,突然在她身後叫住她。但沒有,她獨自一人離開了機場。
洪芍萸如槁木死灰地生在計程車上,一路哭回台北。
她沒有回家,她去的是石德三的家:「也許他又回來了!」
洪芍萸用力地按著門鈴,盼望奇跡出現。
開門是李媽,洪芍萸又失望了一次。
她沉重的腳步,一步步地走向石德三的書房。洪芍萸坐了下來,看著一桌的烏龜,這些全屬於她的了。
可是……可是她要的是那只「大烏龜」。
「嗚……嗚……」
洪芍萸放聲大哭了起來,把心中的情緒宣洩一盡。哭完了一遍又一遍。
洪芍萸坐在小書房內良久,回憶著和石德三之間的點點滴滴,不能再擁有了,她對著烏龜說話,如同石德三一般。
「洪小姐,我要回家去了,小主人放我長假。」李媽在門口喚道。
走吧!走吧!洪芍萸只想一人獨處一室。
她把玩著桌上的烏龜,既疼惜又憐憫。她完全沉醉在和烏龜們的交談中,把心事全對它們說。
洪芍萸太投入自言自語了,以至於沒有注意到有開門聲。而且不只開門聲,還有腳步聲。腳步聲在書房門口停了下來!因他聽到房內有啜泣聲。他輕推開了門--
洪芍萸這才驚覺,抬起淚眼模糊的臉。
「石德三?」提著行李的石德三。
洪芍萸的淚掉在半空中,她居然又看見他了。
「你--」洪芍萸驚喜的說不出話來。
「我沒有上飛機,我趕到你家去找你。可是你不在,我一直等,從白天等到晚上你都沒有回來。」他平靜地說。
石德三放下行李,走進書房來。再相逢時兩人恍如隔世般!
「我去了機場找你……我以為你走了。」她慢慢地說。
「我不走,除非我當面確定了一件事之後!」石德三逼近洪芍萸。
他終於見著了她!石德三看得好心疼,她竟似個淚人兒。她一定哭了很久很久,石德三深情地凝望著她。
洪芍萸也暫止住了哭泣,因為她有一個問題一直梗在喉嚨,不吐不快。
「你愛不愛我?」兩人居然異口同聲,很有默契。
不用再問了!根本已是心有靈犀一點通了。
「為什麼?」洪芍萸還是不敢相信,疑似在夢中:「我又沒有容貌又沒有身材,脾氣也不好……」
「那不是重點,你有一顆真摯、善良的心,令人心折不已。」
現在的石德三不在乎外在條件,可是……他對自己也沒有把握,不知道對方有沒有放他在心上?
「我飽食終日無所事事,而且一大筆風流史爛帳。你不介意嗎?我怕我『玷污』了你,你的純真讓我感到無地自容,我本來想一走了之,可是又想賭一賭,也許……」
石德三向洪芍萸伸過手來,她毫不猶豫地搭了上去。他們有的是時間「互相印證』,洪芍萸靠在石德三胸前滑下淚來,此時無聲勝有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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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在幹麼?」石德三看見戀愛中的洪芍萸低頭在編什麼似的:「你在編烏龜嗎?」他好奇道。
「不,是兔子。可我編不起來湊成一對!」
石德三見狀立刻抓起了紅線,東纏西繞的。
「芍萸!如果我編出了隻兔子來,你就嫁給我嘍!」
石德三將編好的「兔子」送到洪芍萸跟前來。
「這哪是兔子!哪有這麼醜的兔子。」洪芍萸抱怨著。的確,那是只「四不像」,怎麼瞧也不像隻兔子。
「這可是你自己在批評自己哦?」德三斜睨她一眼。
「無聊!」洪芍萸嬌斥一聲,捶打著石德三。
她抿嘴一笑,順手把「紅兔」和「綠龜」擺在了一塊兒。
相形之下,簡直有天壤之別。綠烏龜手工如此精緻。
「從實招來,這只中國結編成的烏龜是哪個女人送你的定情物?」洪芍萸嘟著嘴,她一直很想知道它的創造者。
「不是說好了既往不咎了嗎?」石德三一副很無辜狀。
「少來,坦白從寬抗拒從嚴--」洪芍萸真想知道。
「你這麼斷定是女人送的。」石德三瞇著眼含笑問。
「男人的手工沒這麼細。更何況除了我哥外,哪個男人知道你很『烏龜』!」洪芍萸白了他一眼,料準了是個女人。
「也許是我自己買來。」石德三哭喪著臉。
「不可能!我走了好幾間精品店都沒得買。」她仔細盯著石德三瞧。
「瞧你!非打破砂鍋問到底,好啦!告訴你,真是個女人啦!
不過她才沒安好心,她是在『損』我。」他坦白。
「有女人敢對石三公子不敬?」芍萸嘖嘖稱奇。
「怎麼沒有!眼前就有一個。」石德三盯著她笑。
「少顧左右而言他,說重點,她到底是誰?」洪芍萸微嗔道。
「我妹妹淑四嘍!一日她看到報上又有我的花邊新聞,語帶不屑地說我的臉皮同烏龜一樣厚,刀槍不入。然後她就『隨手』做了一隻烏龜扔給我,祝我早日修煉成精。」
「隨手?」
洪芍萸眼珠都快掉下來,直呼不可思議,她試編了數日也做不出來。
「淑四很厲害的,從小鬼靈精怪的,行事詭異!」
「真的?真想會會她!」洪芍萸不免心生景仰。「隨手」就能做出來她多日無功之事。
「哦!還是不見為妙。我大嫂可被她活活地『消遣』了一頓。」
石德三說著淑四假扮「翩翩」之事給洪芍萸聽。這哪是「消遣」,分明已是「惡作劇」了,可是淑四不以為意。
洪芍萸聽罷,更加對這淑四小姐感到好奇。
「幸好她沒現身,她一向同大哥較親。否則有她插手,鐵定搞得雞犬不寧。」石德三暗自慶幸著。
「她現在人呢?」洪芍萸問。
「不知道,神龍見首不見尾,來無影去無蹤。」
「沒想到她誤打誤撞『損』你是烏龜,你還真是--」
「好了!可以答應我的求婚了吧!」石德三又再提了一次,並順勢擁著洪芍萸,今年他可以帶老婆「回娘家」了。
洪芍萸突然想到一件事。
「等等!我們先去看看你的朋友,聽聽意見再說?」
「朋友?」石德三不解。
「走啦!去看你的朋友去--」洪芍萸拉著他走。
「去英國找英獲嗎?」石德三不解。
「不是英國啦!先上車再說。」
洪芍萸拿著一卷錄音帶,同石德三上了保時捷。一上車使把錄音帶放入車上的音響,張清芳高吭的歌聲流瀉而出。
你說你有個朋友住在淡水河邊
相識在你最沮喪的那一年
直到我的出現你才滿心快樂
把我們的事對他說了又說
不像從前那樣的沉默
我其實也想知道你有多麼喜歡我你怎麼跟別人形容我
後來我才知道--有些話你只對朋友說
你們叫它做淡水河邊的Men』talk
張清芳的歌聲嘹亮悅耳,洪芍萸輕哼著。
「我沒有朋友住在淡水河邊。」石德三納悶。
「有啦!而且還不只一個,就不知它們還在不在!」她神秘地一笑。
車行至淡水,洪芍萸當日把烏龜「放生」之處。
「唉!不見了。」洪芍萸失望著。
「什麼不見了?」石德三東張西望的。
「烏龜啦!我本來在我爸開的餐廳養了幾隻烏龜。後來我把它們在此放生,它們果然一去不返了。」她不禁悵然。
洪芍萸說著那天之事,她可是騎著摩托車遠征到此。
「它們放生去!換回我這隻大烏龜不好嗎?」
「滑頭--我的『放生』之意,就是要放『棄』你之意--」
「幸好我回來了。要不然誰陪你『龜兔賽跑』呢?」
說來說去!石德三又繞回了原點。要同她湊一對!
「嫁你--可以,不過……」洪芍萸詭異一笑。
「不過什麼--」石德三趕緊問。
「你得先當我奴隸才行,換我當主人伺候我。我當過你的女奴,你得好好服侍我才行。」洪芍萸打著如意算盤。
「你不是女奴,你是我的安琪兒!」石德三深情道。
「不管--你得替我捶背、捏腿、擦背、洗頭……對了!洗內衣褲要用洗衣粉才行,我以前是戴著手套用『克蟑』替你洗的……」洪芍萸一樣一樣地數落著。
「克蟑?難怪蟑螂一看見我就跑。」石德三調侃自己。
「還有呢!煮飯燒菜不可少,來道『活燉王八』最好……總之我以前做過的事你都得做一次。外帶每日早晚向我請安,我是女太后,你是小李子……」洪芍萸淘氣地眨眨眼。
「你忘了一件事!我可以陪你『上床』啊!」
「討--」洪芍萸瞪他一眼說。
「厭」字尚未說完,洪芍萸的唇已被石德三封住。這一回沒有血水也沒有淚水,而是水乳交融。
一吻不夠,永遠也不夠。吻到地老天荒海石爛!
石德三的雙唇在洪芍萸臉上搜索、吸吮著,他等太久了,他生命中的女人終於出現了,他怎捨得不吻她……
兩人緊緊地環抱在一塊兒,深情依偎在淡水河邊。
「德三,如果你以後再亂來,我就真的把你推下淡水河淹死你。才不救你呢?還得替你做人工呼吸。」她輕聲說道。
洪芍萸上回人工呼吸沒做成,不過方纔已做夠了。
「芍萸--其實我會游泳的。」石德三道出實情。
「什麼?那你當時又--」洪芍萸訝然。
「那一瞬間我只感到未來一片蒼茫,不知何去何從?」石德三感慨道。
「不許你再有輕生這種念頭,我會好好看著你的。」她將頭靠在他結實的胸膛上。
「那你是答應了?」石德三欣喜。
「答應什麼來著?」洪芍萸又裝迷糊。
「你尚未通過我的測驗,等我過完女主人癮之後再說。」洪芍萸故意刁難石德三,她可是「身歷其境」過。
「我會通過的,保證把你服侍得周到完全……包括陪你上床。
你要什麼招勢都依你,什麼女上男下的……」石德三調侃她。
「我當時胡扯的--」洪芍萸臉紅了起來。
夕陽已染紅了天邊,落日照在淡水河面上。
石德三同洪芍萸走在「關渡大橋」上,這一回是兩人並肩共看霞光滿天,遠方似有漁舟點點的。
石德三緊握著洪芍萸的手,在春寒料峭時。
他差一點就錯過了她,幸好,他鼓起勇氣突破心防,除了面對自己外也面對感情,不再逃避,不再退縮。洪芍萸又何嘗不是,她也差一點就和石德三擦身而過。
如今兩人不打不相識,從相看兩討厭到相看兩不厭。
夕陽再美也比不過真心相愛的深情之美。石德三知道未來的路要如何走了。
夜幕籠罩大地時,兩人依舊不得放開對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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