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今居住在宮殿內的三個主人,分別是中東王儲與德國女明星熱戀後所生的一對兄弟,分別是二十一歲、十四歲,以及王儲與法國美女所生,年僅十九歲的女兒。
晚上十點多,十四歲的小主人早已回房就寢,另外兩位主人則留在書房裡舉行一場私人的小會議。
參加會議的除了兩位主人之外,還有兩位二階的學生;一位是父親掌握關東經濟命脈的龍頭、日本籍的流川凜,另一位則是繼承了百年貴族頭銜的英國貴族萊斯特.威靈頓。
「我想你們應該知道今晚會議的目的。」身為主人之一的瑪哈帝,輕啜一口頂級紅酒,深咖啡色澤的眼睛來回掃過坐在面前的人。
三個月前,為了好友萊斯特,他和董事會的人開過好幾次無聊的會議,無非是坐在那裡聽他們的抱怨:一旦讓毫無身份、地位的學生入學就讀,此例一開,日後恐怕會有不良效果。
但萊斯特既然是他從小到大的好朋友,自己當然不會拒絕這項小小的要求,終於還是讓兩名少女順利進入學院就讀。誰知道這學期開學還不到一個星期,問題就來了;已經是破例入學的夏曉衣,居然公開挑戰學生會,想爭取學生會長的位置,這個消息一傳出,立刻在學院內引起一場風波。
這所學院從成立到現在,不管是學生會長或是學生會的成員,全部都由第三階、也就是一般學生所擔任。一、二階的學生人數原本就不多,更沒有人想無端攬上麻煩,處理所謂的校園瑣事,自然不會出面和一般學生競爭。
學生會長及其成員,是學院內唯一可以定期和一、二階學生面會的學生,他們藉著下午茶敘或是晚餐,向高階學生報告學院內發生的重要事情。嚴格來說,只要能進入學生會,就等於擁有和一、二階學生接觸的機會,這種無形添增的特權,自然讓一般學生趨之若鶩。
正因為如此,夏曉衣公然的挑戰,徹底激怒了學生會那群人,原本就不具入學資格的人,現在竟公然想爭奪學生會長的位置,簡直完全不把他們放在眼裡!由學生會帶頭發起的抗議,就這樣沸沸揚揚地在學院內傳開了。
這樣一件事可小可大,原本是不會影響到一、二階學生的身上,但問題就出在夏曉衣的行動來自於二階學生流川凜的慫恿,這也是學生會那群人至今敢怒不敢言,只敢將抗議聲浪傳達到這裡的原因;在不敢得罪流川凜的情況下,只好希望一階的學生出面,能制止這項徹底違反傳統、荒謬至極的挑戰。
「都不說話?是對我無話可說,還是想藉著沉默喝光我的紅酒?」瑪哈帝輕笑著為兩人的空杯添上新酒。
「沒什麼好說的,學生會長原本就是由三階學生裡選出來的,想挑戰的人也是三階的學生,我看不出有什麼值得特別討論的地方。」流川凜以平淡的聲音開口,黑瞳似笑非笑地掃過坐在旁邊的萊斯特.威靈頓。「既然有人起了頭,想讓這個學期變得不一樣,那麼讓它再熱鬧一些又有何妨?」
俊美尊貴、外貌宛如圖像中王子化身的萊斯特,一雙綠瞳掃向流川凜,聽出他話裡的諷刺,微薄的唇不悅地抿起。
「萊斯特,我以為你讓『某人』轉學進來是另有目的。現在她因為這件事也變成標的之一,你難道沒有意見嗎?」坐在瑪哈帝身旁的異母妹妹──擁有絕艷容貌的安娜貝拉輕柔開口,一雙像是能洞悉所有秘密的紫瞳,在看到萊斯特眉頭微蹙時,淡淡地笑了。「糟糕,看來我說錯話了。」
「安娜貝拉,別胡鬧了。」瑪哈帝哈哈一笑,再次將目光轉向自己的好友,徵詢道:「萊斯特,我必須知道你的看法。」
自己是因為萊斯特的要求,才破例接納那兩名學生的,誠如安娜貝拉所說,萊斯特讓顏芷彤轉入這所學校確實有私人的原因,但如今那個東方娃娃極有可能因為學生會長之爭,同時成為學生會那群人對付的目標,若是自己貿然點頭,惹惱了好友,那就不好玩了。
「隨便你們想怎麼玩,我沒意見。」冰冷的英國腔自兩片薄唇吐出,萊斯特俊美的臉龐比來之前更冷了幾分。「我說過了,我只是盡了做哥哥的本分,讓她進入好一點的學校就讀,至於她在這裡會發生什麼事,一切都與我無關。我還有事,先告辭了。」
扔下這段「悉聽尊便」的話之後,萊斯特自沙發起身,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真是嘴硬的傢伙。」
「真是不老實的傢伙。」
瑪哈帝和安娜貝拉異口同聲,顯然對某人的固執一點辦法都沒有。
「我是不是錯過什麼有趣的事情了?」好整以暇坐在沙發上的流川凜挑高一道眉,覺得他們之間似乎隱藏了什麼秘密。
「沒什麼,打開心結需要時間。」安娜貝拉淡笑著。「每個人都一樣。」
流川凜識趣地不再追問,跟著問道:「所以,你們真的對這件事沒有意見?」
「沒什麼特別的意見。」瑪哈帝爽朗一笑,伸手搓搓下巴的同時,再次開口問道:「只不過,在遊戲正式開始之前,我有一件事情得確定一下。」
「請說。」
「跳出來為一個三階學生出頭,不像是你流川凜的作風。」瑪哈帝直言。流川凜和流川晶向來低調,就像大部分二階的學生一樣,喜歡獨處在屬於自己的空間。
「這麼說吧!我和這位現任的會長有點小小的私人恩怨。」流川凜自動坦承。
「是和她的堂哥有恩怨吧?」安娜貝拉眨著神秘慧黠的紫瞳。她記得兩年前,當流川晶、流川凜剛進入這所學院的時候,當時的學生會長因為對清靈的流川晶一見鍾情,進而展開瘋狂的追求,甚至試圖夜闖禁區會美人,驚嚇到流川晶的結果就是被流川凜以竹劍打斷肋骨趕了出去。
「我是一個記仇的人。」流川凜淡笑道。
「所以,你挑上夏曉衣,並不是衝著萊斯特.威靈頓?」瑪哈帝最後一次確認。一邊是從小到大的好友,一邊是將來可能成為事業合作夥伴的人,他哪一邊都不想得罪。
「我有什麼理由要衝著萊斯特?」流川凜奇怪地反問。
二階學生之間向來井水不犯河水,他和萊斯特最多只是點頭之交的程度,既沒有交情也沒有交惡。若不是小麻雀成天嚷著萊斯特.威靈頓有多可惡,他甚至不會特別注意這號人物。
由於瑪哈帝問得奇突、再加上先前他們和萊斯特說著謎樣的對話,流川凜腦筋轉了轉,猜出了大概,薄唇逸出淡笑說道:「吱吱喳喳的小麻雀對我來說才是有趣的玩具,至於其它人,我一點興趣也沒有。」
「是嗎?」瑪哈帝心裡總算鬆了一口氣,伸手探向流川凜,露出狡猾的笑容說道:「誠如你所說,這所學院死氣沉沉的,確實需要一點熱鬧氣氛,希望你能玩得開心。」
「謝謝。」流川凜也笑了。既然所有人都選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那麼他就可以大展身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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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什麼?」當一張密密麻麻的小本子放到曉衣眼前時,她瞪大了雙眼,覺得很莫名其妙。
「妳和學生會長即將比賽的項目。」流川凜好心地解釋。
「比賽項目?!」曉衣怪叫一聲,在迅速瞄過本子上列出的項目後,她整個人已經搖搖欲墜了。馬術、馬球、射箭、茶藝、舞蹈……林林總總加起來快十五項,拜託!這比奧運的十項全能還誇張,有些項目她根本只是聽過,要拿什麼跟人家比啊?
「不可能!」曉衣揮揮手,直接扔掉手上的小本子,宣佈棄權。
「妳敢放棄?」流川凜雙眸一瞇,俊臉不悅地威脅道:「信不信我現在就叫小狼咬死妳!」
「嚇!」曉衣彈跳了一下,氣得哇哇大叫抗議著。「你不能這樣啊!不會的東西就是不會,就算你打死我我也不會!」
「是誰告訴我,她唯一可取之處就是『運動細胞』,我已經盡量讓競賽偏向運動類了,妳還有什麼不滿意?」流川凜冷冷地開口。「再說,不比這些難道妳想比國際禮儀、社交禮儀、油畫、藝術涵養等等這些妳根本不可能會贏的項目嗎?」
為了讓小麻雀避開她根本不可能贏的項目,他直接向學生會的人挑明道:身為學生會長必須能代表這所學院,既然自己認為階級比普通人更高貴,那麼就應該在「普通項目」上獲得勝利,才能讓人心服口服。
學生會的人雖然心有不甘,但依舊洋洋灑灑地列出了將近三十個項目,接著經過討論再討論後,以十五項競賽做最後的定論。
「是這樣沒錯……」曉衣心不甘情不願地拾起地上的小本子,很委屈地指著上面的項目說道:「像騎馬、射箭這些我是可以學啦!可是……」
「可是什麼?」流川凜傲慢地挑高一道眉。
「水上項目我就完全投降了。」
「為什麼?」流川凜皺眉,心中產生了某種不祥的預感。「妳不會游泳?」
「嗯。從小到大我學過上百次了,沒有一次成功的。」曉衣誠實的坦白。「每個教過我的教練,最後都送給我一個外號。」
「什麼外號?」流川凜的一張俊臉說有多難看就有多難看。
「潛水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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涼風徐徐,花香宜人,傍晚時間,夕陽像是一顆橘紅色的圓球,為天邊增添了浪漫的色彩。
身穿白色和服的女子靠在涼亭的躺椅上欣賞夕陽,正當她略感倦意,打算閉上眼睛小睡一番時,卻被遠遠傳來的咒罵聲給驚醒了。
流川晶起身,看見流川凜一臉鐵青地從遠方走來,而且邊走邊咒罵著。
「◎☆♀◆▼……」一連串夾雜著日、英、法語精彩的咒罵聲響起,有些甚至是打從流川凜十歲過後就不曾罵出口的字眼,此刻正源源不斷地從他的兩片薄唇中吐出。
「凜?」流川晶忍住笑,在流川凜進屋前喊住他。太難得了,他居然對自己視而不見?可見得他此刻的心情有多惡劣了。
「晶?」流川凜一愣,口中的咒罵聲在看到流川晶的剎那就打住了,他低咒一聲,踩著鬱悶的腳步走到流川晶的身邊。
「嗯,進展得這麼不順利嗎?」流川晶柔聲問道。她知道凜目前充當曉衣的游泳教練,為她惡補游泳技能,但顯然效果並不好。
「不順利?哈!」流川凜冷笑連連。「我不敢相信世界上真的有像鐵板一樣的人!」
「鐵板?」流川晶困惑地眨眨眼。
「對!就是鐵板!」流川凜煩躁地開始在晶面前踱步。「她一碰到水就變成一塊鐵板,一直往下沈,我又不是科學家,怎麼知道要如何讓鐵板在水面上漂浮!」
「真的這麼糟糕?」晶咬著下唇忍住笑意。她真的無法想像那個畫面,曉衣明明手長腳長、身材纖細靈活,怎麼看都很適合游泳才是。
「總之,我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流川凜呼出一口長氣,索性像小孩一樣直接坐下來耍賴道:「臭麻雀!連游泳都學不會,這下子好了,比賽時肯定出醜,連我都一起拖下水了!」
「凜。」流川晶笑了,絕美的笑容中有著淡淡的感慨。「看到你現在這個樣子,我很高興,也放心了很多。」
「什麼意思?」流川凜一愣,抬起頭,有些不明所以。
「就是你現在這個樣子啊!」流川晶伸手輕撫他的臉頰。「會罵人、會生氣,整個人生氣勃勃的,比從前那種死氣沉沉的模樣好太多了。說起來,我應該感謝曉衣才對,是她讓你改變了這麼多。」
「我才沒有變。」流川凜不承認。自己之所以變得多話,那是因為小麻雀喋喋不休,又時常說出一些足以讓人心臟爆炸的渾話,倘若他不回嘴或是開口制止,小麻雀肯定會繼續無法無天的聒噪下去。
「你別誤會我的意思。」流川晶微笑,再次開口。「我剛才說了,我真的很高興你改變了,至少……這表示我們其中一人已經走出那個家的陰影,可以自由表達自己的情緒和心情了,不是嗎?」
這是她和曉衣初次見面後產生的感覺,曉衣的性格中有一種吸引人的地方,會讓人不知不覺地放鬆,不由自主地聽她說話,看著她千變萬化的豐富表情。而事實上她也確實改變了凜,讓他開始注意到週遭其它的事情,不會像過去那樣,只想永遠守在這裡,守著她這個沒有未來的生命。
「晶?」凜雙眼瞬也不瞬地凝望著晶,不喜歡聽見她語氣中那種將他隔絕在外的感覺。好像……他就快要失去她似的,他一點也不喜歡這種感覺。
「嗯?」流川晶淡笑不語,清靈的臉上依舊噙著淡淡的笑痕。
「我從沒放棄想要永遠守護妳的決心。」流川凜的黑瞳閃耀著晶亮的眸光,以再堅定不過的語氣開口。「就算妳認為我改變了,但是我的心意至今不變。」
「你知道我為什麼第一眼就喜歡曉衣、願意讓她靠近嗎?」流川晶淡淡地轉移話題。「因為她讓我想起小時候的你,當她挺起細小的肩膀勇敢說著:誰也不能欺負我的好姊妹時那種神情,就和你當時說要保護我的神情一模一樣喔。」
流川凜役臉微窘,只能別開臉冷哼道:「哼!誰會像那隻小麻雀啊?」
「怎麼不像?就連現在逞強的模樣都很像。」流川晶輕笑出聲。「對於自己的事情不緊張,就算別人欺負到頭上了,最多就是想辦法解決,可是一旦對手欺負的是自己想保護的人,你們卻連性命都可以豁出去,難道不是嗎?」
見流川凜恢復了平靜,晶伸出手握住他的手道:「學不會游泳,曉衣的心裡一定比你還要憤怒焦急,要是連你都對她過於嚴苛,那她不是太可憐了嗎?」
「她才不會難過,說不定她是故意學不會游泳來氣我的!」一想到曉衣在水裡的笨拙,流川凜又想發脾氣了。
「凜,哄騙曉衣去爭取學生會長的位置,其實你是為了兩年前的事,故意想找賈尼絲的晦氣不是嗎?」流川晶輕歎一口氣。「如果我早點知道,就會阻止你了。但是你沒想過嗎?對你來說或許只是一場遊戲,但曉衣卻是認真的,她真的認為只要自己贏了,就可以讓顏芷彤不再受其它人欺負,這種想要保護自己所重視的人的心情,別人可能不懂,但你應該是最瞭解的,不是嗎?」
「她當然有機會贏,如果她學得會游泳的話!」流川凜冷哼一聲,刻意忽視「自己確實是想利用曉衣對付學生會」,心中突然泛起的罪惡感。
「如果你願意真心幫忙的話,曉衣一定學得會。」晶笑著保證。
「是嗎?」流川凜對於這件事根本不抱任何希望。「總之明天再說,她剛才被我罵跑了,說不定還會跟我嘔氣好幾天呢!算了算了,不如回屋裡休息吧!」
說完後,流川凜起身,打算回屋裡沖澡休息。
「凜。」流川晶再次柔聲喚住他。「還記得你小時候學劍擊的事情嗎?」
流川凜年幼的時候因為體格弱,所以劍擊師傅每次上課的時候總是諸多挑剔,不是嫌他力道不足,就是嫌他架勢不夠。自尊心極強的流川凜為了克服自己體能上的障礙,每天花三倍的時間練習劍道,三個月後,終於以純熟的劍擊技巧擊敗了劍擊師傅,一雪前恥!
「記得,那又怎麼樣?」流川凜腳步一頓。
「我說過曉衣和你個性很像。」流川晶淡淡的提醒。「快入夜了,你們不是都在湖邊練習嗎?雖然說學游泳這件事欲速則不達,但若是不小心過度練習,導致著涼感冒,那就弄巧成拙了,不是嗎?」
高大的身影停頓在流川晶面前至少十秒,最後他不情願地轉頭,皺著眉對流川晶輕斥道:「轉涼了,妳該回房了。」
「是啊,真的有點冷呢!」流川晶聽話地起身,以不經意的語氣說道:「啊!我想湖邊應該更冷吧!」
說完後,流川晶踩著優雅的腳步慢慢走回屋內,流川凜瞪著她的背影好半晌,最後吐出一句低咒:「真是麻煩的小麻雀!」
最好小麻雀和自己所想的一樣,現在正躲回宿舍蒙著被子哭,那他或許還不會發火。要是讓他發現完全不會游泳的她,居然獨自一人在暮色中又冰又深的湖裡練習,那她最好要有心理準備,因為心情鬱悶、脾氣不佳的他,此刻最想捏碎的,就是一隻小麻雀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