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跟著我做什麼?」羅威轉過頭看著她。他自認為責任已了。
「我……」賀敏低下頭,努力地想借口,最後只能以祈求的眼神看著這個神態冷漠嚴酷的男子,「你別扔下我不管。」
「什麼?!」羅威微挑起剛毅的濃眉,懷疑自己聽錯了。
「是你撞傷我的,你不可以就這樣把我丟在路邊,你得對我負責!」她心急地拉住他的衣袖。
他淡淡地瞄了她的手一眼,「你很愛扯我的衣服。」
「啊!對不起!」她迅速地鬆開手。客氣一點準沒錯,說不定往後還得靠他呢!
他冷眼旁觀她的反應,如果她是對他「另有所圖」,他不得不佩服她那佯裝清純的演技。
對於愛玩把戲的女人他見多了,她們會糾纏他的原因不外乎是因為他的俊帥、多金,那也意味著她們會出賣自己的尊嚴、肉體,甚至是靈魂來滿足她們追求名利的慾望。
所以他厭惡善於利用姿色的女人,更痛恨不擇手段的女人!
「你在想什麼?不愉快的事嗎?」賀敏仰起小臉,以研究的眼神看他。
看他蹙著眉頭的模樣,令賀敏有股莫名的衝動想撲上前緊
是緊擁著他,並撫去他眉間的冷漠和愁悶。
真是詭異啊!連她自己都嚇了一大跳呢!
她憑什麼試探他那封閉的心!羅威瞪著她,目光變得凌厲。
「你是不是真的不開心呀?沒關係,我教你,只要深吸一口氣,朝遠方大吼一聲,心情就會變好了。」賀敏輕笑地拉著他的手臂。
羅威卻大手一揮,冷哼道:「我不玩這種幼稚的遊戲!」
毫無防備地被他一推,賀敏差點跌倒,幸好及時扶住車子,才站穩腳步。
瞧她皺眉咬牙的模樣,應該很疼吧!羅威心中有些內疚。
雖然很不喜歡被這棕眼的小女人左右他的情緒,但他還是開口,「上車吧!我送你。」
賀敏傻愣愣地瞪著這個情緒陰晴不定的男人。
見她還沒有要上車的意思,羅威立刻彎下腰把她「塞」進車裡。
他發動車子後問道:「你想去哪?」
「我不知道。」
「什麼?!」他猛地踩煞車。
「我說我不知道。」賀敏重複道。
「你在耍我嗎?」他冷冷的盯著她。
其實他更氣自己。他大概是瘋了,才會陪陌生女人在街上兜圈子。
「我沒有!現在交通中斷,電話又不通,我只是一個旅客,真的不知道該往哪去。」
羅威替她拿主意說:「好吧!我送你去旅館。」
「不行!」賀敏立刻反對。
「為什麼又不行?」旅客當然應該住在旅館,他不懂有什麼不妥。
「你忘啦!我的行李被偷了,再便宜的旅館也住不起。」她愁眉苦臉的瞅著他。
怪了!又不是他害她行李被偷的,為什麼他會有一股不捨、不忍的感覺?
他發覺自己今天實在很反常,明明從不和陌生女人打交道,卻因為她那雙可憐兮兮的棕眼而改變心意,一而再地受她影響。
羅威深吸了一口氣,平靜的語調顯得格外的冷,「小姐,我勸你不要打我的主意,我是不可能被女人綁住的,如果你沒錢的話,我可以給你。」說著,便掏出幾張百元美鈔遞給她。
賀敏眼睛為之一亮地拿起那些鈔票。嗯!這些錢的確夠她用好一陣子。
但是當她抬起頭對上他那睥睨的目光,一股傲氣不禁在心中湧現。
哼!算她沒眼光,錯看他了,她還以為他比一般人善良,才打算賴上他。
當場,她把手上的鈔票扔回給他,準備下車,「誰希罕你的臭錢!」
「喂!」羅威想都沒想地一把拉住她。
賀敏緩緩轉過頭,神氣的揚高下巴,「我叫賀敏,不叫喂!也不是要錢的乞丐!更不是隨便接受別人的錢的女人!」
頓時,她有股想哭的衝動,想起長期跋涉的勞累,今天又受盡驚嚇外加腳傷,她全身早就疲憊不堪,卻還被人如此污蔑她的人格……
羅威看見一顆顆晶瑩的淚水從她琉璃般的棕眸滾了下來,霎時,一股愧疚感從心中升起。
「我不是這個意思,而是……」他突然停了下來,不明白自己為何要對她解釋。
女人的眼淚他見過不少,不外乎是為了得到想要得到的東
西。而這女孩眉宇間天真嬌俏,看來頂多十六、七歲,卻又有一股不經意流露出來的柔媚風情,她含淚的棕眼莫名的讓他心動且心疼!
遲疑間,賀敏已打開車門走了。
「你等等……」羅威立刻追上攔住她,「你要去哪?」
為什麼要衝動的攔住她?他只能歸咎是因她那雙棕眼所惹的禍,好像這麼放她走自己會後悔一輩子似的。
「關你什麼事?」賀敏可不領情了。她向來有個壞毛病,就是一生起氣來,六親一概可以不認,何況這男人還不算是認識。她在心裡忿忿地想。
「當然關我的事,你就是不能走!」其實羅威在說這句話時,心裡還在掙扎,但嘴巴已忍不住這麼說了。
「哼!不要以為自己長得帥,做錯事都可以被原諒,要求什麼都是應該的!」賀敏怒目相對。
「我……」對於這樣的指控,他頓時語塞。
「沒話好說了?讓開!」她一副嫌他擋路的模樣,準備側身而過。既然已經鬧僵了,總得保持最後一點點尊嚴。
可是,羅威偏偏以健碩身軀擋住她,還很不給面子的說:「之前不是想賴著我不走嗎?這下子怎由得你說走就走!」
「你!」被他這麼一說,賀敏反而老羞成怒了,她氣呼呼地揚起手,想給他一個巴掌。
但她顯然太不自量力了,她纖細的手腕立刻被羅威反扣在身後,動彈不得。
「放開我!」她咬咬唇,淚水委屆地在眼中打轉。
撒嬌、賣弄風情的女人他從來不屑一顧,但這樣的倔女人他還是第一次領教到,而且還沒道理的見不得她掉淚。
「放開你可以,可是不准你再動手動腳!」羅威沉聲喝道。
「我……我才要說……把你的臭手拿開,別對我毛手毛腳的。」他的力氣出奇的大,擺明是在欺負人嘛!賀敏不服氣的瞪著他。
「毛手毛腳?我是那種需要對女人毛手毛腳的男人嗎?多少身材好得不像話的女人在我面前脫光光,我都沒放在眼裡了,至於你這種身材就更不用說了。」羅威說得好像佔便宜的人是賀敏似的。
啊!對了,他只愛同性,自然對女人沒興趣,但他有必要說這些諷刺的話來傷人嗎?賀敏忿忿的想。
「你……欺人太甚!」不知是因為太氣憤還是從早到現在都沒吃東西的緣故,一陣突來其來的昏眩,讓她整個人極不舒服。
「那也是你自找的。」羅威的語氣顯得咄咄逼人。
他的目中無人,使賀敏的情緒倏地爆發,她用力的大叫,「我殺了你……」
不料,她話還沒說完,就在他面前昏了過去。
聽齬齬
羅威直盯著電腦螢幕,不時的蹙眉沉思,直到賀敏起身的聲音驚動了他,他才來到她身旁。
「唔——」賀敏抱著枕頭,嚶嚀一聲醒來。
好久沒睡過這麼舒服的床,軟綿綿、乾淨的氣味令她睡得好滿足。
「你醒了?」羅威的聲音從她上方傳來。
「啊!是你。」眼神迷濛的看著羅威,他那絕頂的魅惑風采,有股無法言喻的吸引力。
「醫生說你營養不良導致貧血。」他盯著她,眼裡有研讀的意味。
當她在他懷中昏倒之際,他還真的愣住了,他不過是話說得重了些,沒想到她這麼不堪一擊,這和之前她緊握雙拳、找他拼
命的模樣,簡直判若兩人。
賀敏發現羅威一直緊緊地盯著自己,那雙深邃的眼眸發出驚人的炫釆。難道她身上有什麼不對勁?
她頭一低,才發覺她的衣服已被換掉,便急忙把身上過寬的衣服拉好,驚愕地叫道:「我的衣服呢?」
「你那身又髒又臭的衣服.不換掉的話會弄髒我的床!」
「什麼?!」賀敏的眼睛瞠得老大,隨即發飆道:「你這自大狂妄的傢伙!我又沒要睡你的床,憑什麼隨便幫我換衣服?」
雖然他是個同性戀者,但他沒有權利自作主張剝光她的衣服,那豈不是什麼都教他看光了?
「你的衣服是護士換的。多少女人想盡辦法要我這麼做,我都沒興趣呢!」羅威的嘴角揚起一抹不屑。
他那是什麼表情?賀敏怒不可遏的大吼,「我要殺了你!」
又要殺了他?這小女人當真搞不清楚狀況,可是,她的表情真的是一副很拚命、生氣到發狂的模樣。
可惜,賀敏才剛跳起來,就很不爭氣的往前摔去,還不偏不倚的被羅威接住。
一接觸到寬廣的胸膛,讓賀敏莫名地渾身燥熱起來,支支吾吾的說不出活來,「你……我……」
瞧她那副模樣,羅威不禁歎氣,他扶起她的身子問道:「頭還暈嗎?我們去吃點東西。」
抱著這虛弱得軟趴趴的女人,令他又興起要保護她的慾望。
賀敏還沒回過神來,就已被羅威拉到外面的飯廳,耳中還聽到好聽得要命的嗓音說道:「來,先喝點果汁。」
她聽話地喝下果汁。
羅威又接著道:「吃點揚州炒飯。」
賀敏大口大口地扒了好幾口飯,鼻間瀰漫著濃濃的食物香氣,幾乎把剛才的怒氣全壓下去了。
「好吃嗎?」他問道。
「嗯……好吃極了!」她正餓著呢!什麼都是天之美祿。她嘴裡塞滿了食物,含糊地回道。
「好吃就多吃點。」羅威繼續遞了好幾道萊過來。
當他抱著她時,感覺她的身子輕盈得像是三餐不繼的饑民,令他有個荒謬的想法,一定得把她的身體養好!
天啊!有多久沒這樣吃飽喝足了?賀敏如夢初醒地看看週遭的環境,「這是你家?」
羅威點點頭。
「為什麼帶我回家?」她不解地問。之前兩人不是水火不容嗎?他大可把她交給警局或扔在路邊啊!
沒錯!這也是羅威心中的疑惑,為什麼他會帶這個陌生女人回家?為什麼她對他有股莫名的牽引力?這絕不像平日冷靜的他。
最後,他只能對自己解釋,帶她回來只是想知道自己對她的感覺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的腳是我弄傷的,我應該負責一切。」雖然羅威的口氣僵硬,卻很紳士的把過錯全攬了下來。
賀敏見他如此說,氣也消了大半,「也不能全怪你,只能怪我自己運氣不好。」
聽見她輕快的語氣,羅威冷肅的表情似乎也放鬆了些,「你剛才說運氣不好,是怎麼回事?」剛問完,他又覺得自己太反常了,因為他已經很久不對女人感到好奇了,而眼前的小女人卻一再撩撥他的情緒,讓他控制不了思緒與言行。
比起他先前冷酷、惡劣的態度,此刻的他和善多了,讓賀敏又興起「賴上」他的念頭。
於是她又如法炮製敘述她「可憐」的際遇,「我一路上攔送報車、大卡車、貨櫃車、工程車,甚至偷溜上貨船,才千辛萬苦來到
紐約,誰知竟然不幸地遇上這種大災難。你說,我是不是很倒霉?」
羅威略帶驚訝的說:「你真勇敢,這不是普通女孩子敢做的事。」
嘿!要是知道她無所不用其極,只是為了完成花費最少的「極貧之旅」,不知他還會不會用勇敢來形容她?
嗯……與其說她勇敢,倒不如說是全靠她的「摳門大作戰」,才能「存活」到今天哩!
賀敏得意地繼續說:「其實這兩年來,我走遍四十八個國家、一百六十九個地點,從一個國家到另一個國家,能搭便車絕不會掏錢買飛機票或車票,即使沒便車可搭,我也會想出法子來。」
「那……你其他的花費呢?」顯然羅威對賀敏的際遇已勾起濃濃的興趣。
「你是指三餐嗎?」說到吃飯嘛!也難不倒她,能不買就不買,然後吃別人的,反正……啊!這是她的最高原則。
但為了不嚇壞他,賀敏刻意「謙虛」的說:「我常常遇到好心人請我吃飯,尤其在鄉下或有教會的地方,他們既熱情又好客,每每自動請我吃飯。有時候我以教中文回饋他們,或替他們打零工,彼此相處愉快,還結交了不少好朋友。」
「萬一沒有人請你吃飯怎麼辦?」羅威問著,竟有些心疼她的遭遇。
「嗯……若沒有人請客,我就只能花打零工賺來的錢,啃最便宜的麵包,並且堅持不買飲料,身上帶個水瓶到有水龍頭的地方裝了水就喝。事實上這還不是最糟的狀況,最糟的是,我還試過兩天沒吃東西,只靠喝水過日子……」
她故意說得像天煞孤星投胎似的,說得越淒慘越賺人熱淚!
沒錯!看看他酷酷的臉上流露出不忍的表情,她知道她已經賺到他的「於心不忍」了。
「難怪醫生說你營養不良又貧血。」羅威沒來由地感到有些心疼。
真搞不懂她哪來的體力跑了四十幾個國家?他簡直無法想像一個女孩子居然能這樣子生活!顯然她有驚人的毅力!
羅威不可思議的又問:「那……睡覺怎麼辦?」
「那更好解決了,我常借住民宅,睡警察局也可以,再不然像公園、火車站、教堂,甚至露天廣場也照睡不誤。」賀敏輕鬆的語調聽來反而顯得加倍委屈。
當然啦!她還沒說呢!經驗老到的她知道哪些車站、哪些觀光景點的廁所可以洗澡咧!
說穿了,她把「摳門」的精神發揮到極至,就是非逼不得已絕不花錢!
真是一個奇特的女孩!聽完這些際遇,羅威還是有疑問,「難道你父母就這麼放心你一個人在外流浪?」
「我已經成年了,會照顧自己,而且家人都知道我的行蹤。」其實他們只要摸摸水晶球就知道她的去向了。
「你成年了?可你不像滿十八歲。」羅威搖頭表示不得。
「不!再過幾天,我就滿十九歲了。不怪你,你們老外總是看不出中國女孩的年紀,反正我還要繼續旅行,一定要把全世界看遍!」
「你……」不知為何,羅威想到她剛才描述的流浪生活,忍不住脫口就說:「我想你的腳一時之間也好不了,你又沒地方去,不如就住在我家吧!」
「好啊!」賀敏立刻咧開了嘴,再也合不起來。看來她可以不花一分一毫過一段好長的日子。
COD!他在說什麼呀?剛剛的建議是出自他的口嗎?
既然話已出口,要反悔也來不及。他只好又說:「不過家裡就我一個男人,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就住下來吧!」
和同性戀者同居一室,比睡在公園,車站安全多了,她介什麼意呢?她倒是比較擔心另一個問題,「唔……你會不會燒飯,洗衣、打掃做家事?」
羅威愣了一下,「你都不會?」
「算你走運!沒一樣是我會的,你最好開始學做家事,我可沒那種天分!」
賀敏半開玩笑的看著他,表情天真而嬌俏。
「那就多一個人來製造髒亂吧!」真是神奇!羅威只覺得自己的心情很久沒這麼輕鬆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