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什麼啊,我要進去!要進去!』張小弟死抱住石頭不許他搶。
「我有鑰匙啊,可以開門進去。把石頭放下來。」秦日臻一邊說一邊把鑰匙掏出來。
車門一開,張小弟立刻扔掉石頭撲進去,倒在車座上就開始睡覺。秦日臻歎了口氣,「好好坐著,車門關不上了。」腳還伸在外面。
「我不幹。」她翻個身,背躺在車座上,腳踩在地上,實在不像話。
「那到後面去睡。
「也不幹。
「怎麼老像個孩子。」他說著就去拉她起來,可是她卻自己坐起來了,看了他一會兒,說:「你可不可以告訴我,我喜歡的是你還是徐楨明?」
秦日臻十分驚訝,然後苦笑著道:「我怎麼知道。
她立刻垂頭喪氣,「我也不知道。」然後突然跳下車,「我不問你了,我去問李小多。」秦日臻還沒來得及拉住她,她已上了一輛計程車走了。
其實張小弟回去後倒頭便睡了,哪裡去問李小多她到底喜歡誰。
☆☆☆
第二天早上起床,張小弟發現水晶發卡丟了,只好又去買新的。她匆匆忙忙洗臉梳頭,穿上秦日臻買的運動鞋就出了門。在公司附近的一家精品店去看了看,她喜歡上了一隻藍色的發卡,已經下定決心要買了,可掏錢時又猶豫下來,七選人選又選了一隻紫色的,價格也差不多,和藍色的一比各具特色,不分高下。張小弟比較了半天,就是不知道買哪一隻,忽然生氣,乾脆不買了。這件事竟然影響了她一天的情緒。但是在這種情緒低落的思考中,她發現自己這時間的困惑訪煌的原因似乎並不是喜歡誰的問題。
從在包廂裡發生的事來看,她對徐胡明存在著十分深的恐懼。潛意識裡,她還是把他當成隨時會傷害她的仇人對待,她對他的感情,早就在時間磨蝕裡消失了,現在剩下的,只有內疚和懼怕。只是因為當年的事情她是胡亂地把它們封存的,如今又把它們亂七八糟地扯出來,也就影響了她的判斷力。
她差一點兒就把內疚誤認為是愛了,好在李小多提醒她提醒得早。
而她對秦日臻,毫無疑問是喜歡的,可是為什麼地會心存顧慮呢?在他向她表白後,她甚至不置可否就跑掉了,究竟是什麼原因?是不是「喜歡他」只是一個錯覺,而她的第六感已經覺察出來,阻止她去做讓自己後悔的事?
張小弟和同事一起下班,剛出公司大門就見徐楨明迎面而來。他穿一件范思哲大衣,讓人呆掉的英俊。而且大鬍子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光滑的下巴,分明的輪廓。
在同事的尖叫聲中徐楨明把一大束玫瑰獻給張小弟。但是她不敢接,在她的眼中這些花變成了地獄之火,燒痛了她。
「呵呵。」她覺得手沒個地方放,尷尬地說,「怎麼有時間來找我啊?」
他一言不發,溫柔地看著她,玫瑰伸在她面前一動不動。
她實在不知怎麼辦才好,不敢看他眼睛,猶豫了一下從中抽出一支小玫瑰,「呃……一朵,一朵就好了。」
可是不管是一朵還是一束,都深深刺傷了秦日臻的心。這是他第一次來接她下班,第一次準備與她約會,只不過來晚了一步,就看見了此番情景,然後見她上了徐楨明的車……
面對豐盛的宴席,張小弟只感到食慾全無。她總是偷偷地看大花板上那些繁複造型的水晶燈、吞起來很重的樣子,指不定會掉一個下來砸碎她的腦袋。她自己也知道這種想法很白癡,可她就是忍不住去想自己粉身碎骨血肉模糊的慘象。
徐楨明把她帶到這種五星級的大飯店裡來款待她的胃,並沒有使她感到很榮幸,反而使她很警惕,如果發現他開房間那就趕快逃跑!
吃的時候她把頭埋得很低,因為他老是看她,但又不能埋得太低,因為她得注意他的動向。這樣一來,兩個人的目光難免會碰到一起,他總是富含深意地一笑,而她則會十分不自然。
果然,徐幀明的目的不僅僅是請她吃飯這麼簡單,他在飯局即將結束時說:「跟我回澳洲吧。」他這次來H市考察項目,和秦日臻也是由於工作關係認識的。
張小弟覺得他對她真是大量,「去……去國外啊,我那個英語水平出了國門就寸步難行……」
「這不是問題,我會為你安排好一切。」
「可是我從來沒有出過國,會不習慣……」
「只要有我在身邊.你會習慣的。」他十分自信。
張小弟不自然地笑了笑,「那麼請問為什麼要帶我去那個地方?」ˍ
他笑了,然後說:「我媽很早就在為她的兒媳婦操心了。」
張小弟臉色微變。
他繼續說:「我希望你能嫁給我,因為,我依然愛你,和七年前一樣愛你。」
她搖搖頭,「你以為你父母會同意?」
「這也不是問題,只要我堅持,他們反對也沒有用。」
她微微笑了一笑,「那,你也以為我會同意?」
「你不是說過,你的確喜歡我的嗎?」
「你可能是把時間弄錯了。現在和過去,是不能相提並論的。」她站起來,「對不起,我不能跟你一起離開。我想我們還是不要再見面的好,再見。」
「小奕!」徐楨明幾步追上去抓住她,「你是什麼意思,你說明白。」
張小弟有些緊張,她撥開他的手,退後兩步,「我是說,我現在已經不是當年的那個不懂事的小姑娘了,那個時候她是喜歡你的,可現在不了。」
他又抓住她的手,「從頭到尾你還是在騙我!」
「不,我沒有騙你。忠於歷史,我喜歡過你;忠於現實,我已經不喜歡你了。其實,你也不喜歡我了,你應該恨我才是,我是你的仇人,仇人啊!」
徐楨明突然吼起來:「賤人。我對你這樣好。你都不知感激?」
張小弟心驚膽戰地又後退幾步,「哦……我感謝你沒有報復我,但願我們的關係到此為止。」然後奪路而逃。
☆☆☆
張小弟沒想到秦日臻會跑到酒吧裡喝酒,而且是一醉方休的架勢。她悄悄到他附近坐下,看他到底會喝到什麼程度。
秦日臻在沉重的打擊下,喝了整整一瓶伏特加,居然沒栽到地上去睡死,反而搖搖晃晃地走出酒吧。
門口有幾步台階,在他眼裡變得像中山陵前的階梯一樣漫長。他晃了晃,就倒下去了。他在哄笑聲中試圖站起來,但全身無力。朦朧中有人蹲下來,拎著他的耳朵亂搖想把他痛醒,但最後終於放棄說:「太沒用了。」然後他感到自己被人拖呀拖呀……
張小弟當然不會把他帶回家去,也住不起那些星級飯店,只好把秦日臻拖進一家普通的小旅店。她請服務員把他弄到床上去,然後打來一盆冷水打濕毛巾敷在他額頭上想把他冰醒。誰知等了半天,他一點兒動靜也沒有。
她剛想站起來,卻不知怎麼腳下像有人使了絆,一個重心不穩就摔到他身上。她氣極敗壞地起身檢查。原來是鞋帶散了。哼,都怪秦日臻,給她買什麼運動鞋,純粹是想害她。不過她自己也有問題,誰叫她總是穿它,扔一邊去不就行了。
張小弟蹲下去繫鞋帶,想起以前徐楨明蹲下為她繫鞋帶時,頭上的旋呈現在她眼前的樣子,她微微有些失神。忽然,她感到腰間伸來一雙手抱住了她,她嚇了一跳,「放開我——」可還是被他抱到床上去了。
張小弟仰面躺在床上,手被壓在兩邊,身體是一點也動不了,因為秦日臻壓在上面。糟了!她心裡大叫不好,後悔怎麼一直沒想過這是一個喝醉酒的男人。
欲待掙扎已來不及,一張俊美又癡情的臉湊了上來,充滿悲苦又死命不捨的吻住她。張小弟被吻得暈頭轉向,喘不過氣來,等稍微清醒了些發現自己的衣服已被脫了一半!
「秦、秦日臻!不……」下面的話又被吻淹沒。
她閉上眼睛,淚水不住地滑卞。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他強壯而劇烈的情慾,像大海一樣深,蘊藏在身體深處起伏動盪,她發現自己從這一刻開始,對他不再是喜歡,而是愛。
第二天,秦日臻上午10點多鐘時才醒來。他醒來時,張小弟已經不見了。晚上發生的事情他記得十分清楚,儘管現在頭痛欲裂。他不由得懷疑自己是不是喝醉過。
☆☆☆
徐楨明在張小弟確定了自己感情以後還來窮追不捨,純碎是瞎子點燈白費蠟。她漸漸地對他產生了一種厭惡感。她想這也許不應該,但這種感覺就是不受控制地越來越濃。他總是跑去公司找她,有好幾次她失控地大喊大叫,卻也無濟於事。實在受不了他,她寧願辭掉工作,遠離他的糾纏。反觀徐楨明,其實他心裡也十分複雜,有痛恨,有失望,有不甘。有時候他不知道自己要幹什麼,對張小弟他最好是放手,從此二人不相往來。因為他並不想做所謂的「報仇」之事,並且她又不再愛她,他還這樣死皮賴臉做什麼?
但他就是不願放手,似乎一放手就是恥辱的事。他在苦悶裡徘徊,實際還未發現自己一直沒解開的心結。他還是在為那串水晶項鏈的事耿耿於懷,它對他的感情傷害太過劇烈。對張小弟至今還存有的感情,只不過是一種佔有慾,就好像遺失了很久的東西再次出現,如果不掌握它就會遭受到比第一次失去它時還要沉重的失落感,每個人,都不會願意。
所以張小弟辭職後,他通過許多渠道,動用許多人手找到了她的住處,楔而不捨地又追到那裡去。
車在巷子外面停下來,街道太窄,開不進去。剛才一路上徐楨明的心情都很沉重。車子七彎八拐,越走路面越窄,路旁的建築,也由高樓大廈轉變為低矮的平房,房子層層疊疊地擁擠在一堆。街道的柏油路面早已殘破,孩子們在路邊嬉戲,大人們在家門外淘米洗菜,因此街上一片泥濘。而就在這樣的建築群中,還都沒有張小弟的住處,她還在更深的一條小巷子裡。
徐楨明在人的帶領下走進那條小巷。街邊有小雜貨店、菜攤子、魚肉鋪,整個巷子內瀰漫著魚腥味和房屋年久失修的腐敗味,從來沒接觸過這些怪味的徐楨明差點兒吐了。他不敢相信,從前享盡榮華富貴的工商局局長千金,竟淪落到了這種地步!
到巷子底又折進一條小弄堂,找到一座外牆糊著白石灰的小院子,這就是張小弟的住處了。
房東對這幾個衣冠楚楚的人十分恭敬熱情,帶他們走過栽種了許多植物的小院子。指著磚砌的二層樓房說:「她和他朋友住在樓上。現在可能就只有她朋友在家裡。」
徐楨明叫隨從們在樓下等,自己走上樓去。
李小多正在學習語法,聽見敲門聲,打開門一看是徐楨明,他一下愣住了。
徐楨明看著面前這個黑皮膚的精瘦年輕人,想了一會兒才記起他的名字,「李小多?」
「沒想到你還記得我的名字,謝謝。」李小多站在門口,絲毫沒有讓他進屋的意思,「徐先生大駕光臨,有何貴幹?」
徐楨明皺起眉,傲慢地斜脫著他,「張奕在哪裡?」
「對不起,這裡沒有一個叫張奕的人。」
「那麼張小弟?」
「還是對不起,她不想見你,你請回。」
「李小多,你好像很了不起的樣子,是不是很有能耐啊?」他不能忍受這種怠慢。
「我能有什麼能耐?揪住並不愛自己的孩子死纏爛打,我沒這本事。」
徐楨明一把拎起他的衣領,「你果然很了不起啊?」
正在這時,樓梯上響起急速的腳步聲,張小弟飛快地跑上樓,把轉頭望著自己的徐楨明用力推開,「你想幹什麼?」
「小奕!」他的表情立刻變得溫和。
「你居然會找到這裡來,你究竟是想幹什麼?!」她歇斯底里地喊起來。
徐楨明忽然自己也疑惑起來,他總要把她抓回到自己的視線裡到底是為了什麼?他頓了頓說:「跟我去澳洲。」
「你翻來覆去就只有這樣一句話!你以為我是什麼?一件商品,你走了貨我就得跟你走?」張小弟情緒越來越激動,「我已經說過了,我們是仇人!你可以用各種方法打擊我報復我,但是請不要侮辱我的人格!」
侮辱人格也就是一種報復手段嘛。李小多聽她在那裡口不擇言,把她拉到一邊,對徐楨明說:「請你說出一個讓她跟你走的理由。」
「理由?我要讓她和我在一起,就這麼簡單。」
「你……」張小弟剛跳起來又被李小多制止住。
「那麼你的意思是你愛她?如果你真的愛她,你就應該尊重她的選擇。而且,你仔細想一想,過了這麼多年,你還會愛她嗎?她在你的記憶中已經虛化成了一種固定思維的代表,你愛的並不是她這個人,而是自己的固執。因為她曾經傷害過你,你就越覺得自己感情的真實,越加把自己美化成了一個聖人。你甚至連恨她都不願意,因為你還要再包容她一次,以更加顯示你的善良。你總是纏她,只不過她不願意再回到你身邊,你修練自己善心的希望無法實現,你不甘心,所以才抓住她不放。你以為你很博愛,實際是自私。」
徐楨明聽後半天說不出話來。他知道李小多一定是說對了,不然他怎麼會有配國灌頂的感覺?他的確自以為他還愛著她,他對她的態度只在見過兩面之間就發生了巨大改變,如果他真的恨她或者愛他,是不會變化那樣快的。至少,要經過痛苦地掙扎,才會下定決心。
張小弟看了李小多一眼,悄悄向他比了一個v」型手勢,接著對徐楨明說:「你還是快回澳洲吧,不要為我耽誤了行程,這太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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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麻煩,徐楨明一攪和就害她辭掉了工作,現在又滿街閒蕩。有好幾次她經過秦日臻的寫字樓下,張小弟都會停下來抬頭仰望,甚至無聊地數它有多少層。但每次都只數了一半就忽然沒有了心思。她是很想見他一面的,她知道,只要打一個電話,這個願望就實現了,可是那串爛熟於心的數字,她就是不敢用手指去動。
東晃晃西晃晃,張小弟晃到了他們公司附近一家書城,在裡面看到一本蘇青的《退職夫人自傳》,拿來翻翻覺得還行,掏錢的時候又猶豫了。想了想,她把它放了回去。
下午回到家,李小多看見的就是張小弟坐在桌邊支著腦袋鬱鬱寡歡的樣子。他奇怪了,「徐楨明不是走了嗎?怎麼,你想念他了?」
「才怪。我想的不是他。」她無精打采地說。
「那是……秦日臻?」他拖個凳子在她對面坐下,「說到底,你對他有沒有感情?」
她放下手,駑動了下嘴唇,「越來……越深哦……」
「那你還在猶豫什麼?他不是也愛你的嗎?」
「我也不知道,我好像有一種畏懼感,下不了決心。
李小多點點頭,沉思了許久,說:「你太害怕失去了。你總是覺得,無論曾經怎樣幸福,最終都會失去,那麼不如一開始就一無所有,無得,也就無失。這不怪你,因為你是經歷過這些事。但這是你潛意識裡的想法,你自己並不知道。就是因為你不敢接受你對他的感情,所以在徐楨明出現時,你產生過那是因為你還喜歡徐楨明的錯覺,但必竟是錯覺,你很快又推翻了這一假設,確定了對秦日臻的感情。你想一想,像你現在欲進又止欲止不甘的情況,會不會比放開一切無所顧忌地前進要來的幸福?無論哪一種都會讓自己難受,不如選一種能感受得到幸福的一條路,雖短暫,但美麗。
「還有,你說你下不了決心?其實你決心已經下了,關鍵是實施,在最後一刻,你總是退縮,當然不會收到什麼成效。你也不用責備自己,很多人都這樣。那些自殺的人,假設他是決定跳樓身亡,他能夠跳出去,就一定是下了決心的,但是誰知道,他在身體離開樓房時的一瞬間有沒有後悔過?你也是這種情況,只差一點點,就可以衝破一切內心的和外界的障礙了,你只需要橫一下心就可以了!我看,你要好好地想一想。」
張小弟咬住嘴唇,手指在桌面上劃來劃去,過了一會兒她說:「是要找一個安靜的地方,仔細地想一想。」忽然兩眼一亮,「我知道應該去哪兒了!」
☆☆☆
夜裡一點多,張小弟從床上爬起來,輕手輕腳去看了看李小多,見他睡得很死,便小心翼翼地出了門。
她來到秦日臻家。
在門口時她拿鑰匙的手抖了一卞。要是進去一看他正對著門坐著那怎麼辦?那就裝喝醉了,反正他那麼笨,也看不出來。
張小弟溜進屋,首先去沙發前看了看,是空的,然後又去臥室。
一股熟悉的高田賢三香水味撲面而來,令人心曠神始。這是他身上的味道,似海洋一般廣博,又有檀香的深遠。她悄悄走到床前,端樣他的臉,忍不住,親他一下,他馬上有了感覺,皺了下眉,然後臉上浮出笑意。她看得兩眼放光,心裡發癢,趕緊又去親他。這次她把膽子放大了一點,嘴貼在他唇上不動,感到自己呼吸都快沒了才離開他。
他還是沒有醒來。她輕輕說聲再見,然後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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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秦日臻醒來回憶晚昨的夢,感到可笑。自從那天在旅店過夜以後她就又消失了。也許她很恨他,他在醉酒的情況下佔有了一個女孩子,的確可恨。想到這裡,他後悔無比。
他的疑慮在半個月後一個意料之外的夜晚得到解決。那天他,如既往地深夜回家,進了門,燈也不開,一邊解開快令人窒息的領帶一邊往沙發走去,不料踢到一件物體。他愣了得,不記得自己曾把什麼東西放在客廳中央。
打開燈,只見張小弟橫在沙發上睡著。她的頭髮已長及肩膀,鬆鬆散散地紮著一把馬尾,用的是普通紅皮筋。她沒有化妝,自然本色的臉依舊美麗,但瘦了下來。一身運動服,旅遊鞋東一隻西一隻。
秦日臻剛才踢到的是斜靠在行李箱上的吉他。看來她終於決定搬來了。他心裡一陣踏實過後,忽然感到了一點兒酸澀。她一定經過複雜的思考,才決定來的。
她在自己胸前抱著一個墊子,他去抱她的時候,發現她左手中指上有一個碩大的骷髏戒指,與她的手十分不相配。他拉起她的手仔細地看。那是一個銀製戒指,寬闊的指環,上面交疊著五個骷髏,重疊方式相近於奧運會的五環。空洞的眼眶,深陷的嘴巴輪廓。光潔的頭蓋骨、使這個暗鈍沉重的戒指看上去閃動著鬼魅、輕柔。
他正在詫異,她突然一陣咳嗽,他就抱起她走向臥室。
身體懸空時她醒了,落到床上時她笑了,臉上有醉人的胭脂色。「這是我第一次,在清醒狀態下,來你家睡覺哦。」
他放下她,坐在床沿生氣似的說:「這麼久去哪裡了?下次不許不聲不響就跑了。」
「嗯!」她乖乖地點頭,忽地一躍而起,盤坐在床中央,興奮地說:「我剛從西藏回來!」
「西藏?」這個地名總是給人以荒涼和神秘之感。
她富含感情地說:「我一直想去兩個地方,上海和西藏。那個時候,就是剛開始對這兩個地方向往的時候,我才16歲。後來進了樂隊,我就常常幻想,
自己是在拍MTV時漫步在上海街頭,而去西藏,是因為看破了紅塵,是在經歷了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之後。然而現在,我卻覺得,其實西藏也可以承載功名,上海也可以祭奠愛情,它們之間的聯繫無處不在,用不同語言表達的是同一個主題。這一次我去了西藏,那麼再就不用去上海啦!」
秦日臻第一次聽她認認真真地說了這麼多話,第一次聽她闡述自己的思想,然而他在聽完以後語枯詞窮,實在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張小弟也沒指望他能有什麼高深語論,惶惶幽光閃閃的骷髏戒指,「我在喇嘛廟裡求的,求了一整天。好看吧?」
秦日臻拉過她的手再次仔細打量,這一次發現它在她纖細的手指上有一種累贅而繁複的美感。
「這個是做什麼用的?」
「鎮邪之寶,我的——護身符!」
「你還需要這樣的東西保護?我覺得你的自衛能力已經很強了。」
她忽然凶相畢露,「那你趕快從我房間滾出去,不然我打1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