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爾,你現在應該好了吧?」克麗依舊從窗口凝視著太平洋,遙想海洋另一邊的人兒。
由於她前往美國時,就將以前住的地方給賣了,所以回來後,決定要住哪裡時,她第一個想到的是花蓮,因為那裡最靠近太平洋。
「喂!克麗,怎麼樣?熟悉花蓮了嗎?」打電話來的是她高中時最要好的同學,陳鍾愛。
其實她父母死後留下一筆可觀的保險費及遺產,所以,她高中讀的可是貴族學校。
「鍾愛,我才剛搬來花蓮不到兩個月耶!」克麗笑著說:「哪有那麼快的!」
「啊!」陳鍾愛呻吟了聲。
「哦喔!不會你又想做什麼了吧?」克麗頓時提高警覺。
「你在說什麼跟什麼啊!」陳鍾愛故意裝傻,「光是我的呻吟聲,你就可以判斷出我有不良念頭,克麗,是不是我做人太失敗了?嗚嗚嗚……」
陳鍾愛在電話這頭賣力的假哭,她知道克麗最心軟,且擁有天下無敵的同情心。
威爾是聽不懂這個說要幫他的中國女孩在跟克麗講什麼,不過,她哭泣聲假得連三歲小孩都聽得出來,她這樣做有效嗎?威爾十分懷疑。
當下,他決定還是靠自己比較妥當,待會兒就跟她說拜拜。
「好吧、好吧!你別假哭了,」簡直是魔音穿腦嘛!克麗無奈的問:「什麼事?」」克麗,你知道的,我有許多來自世界各地的朋友嘛!」陳鍾愛撒嬌的說。
克麗翻翻白眼,「小姐,說重點!」
「我想清你幫我招待一下我的一位朋友,他想去花蓮玩,可是,我又走不開。」她一口氣將話說完。
「可是——」克麗想要開口拒絕。
「克麗,拜託!只要三天就好!」陳鍾愛在電話的另一端吐吐舌頭,當然不可能三天就好,她瞄了一眼聽不懂中國話,一臉白癡樣的威爾,真不明白克麗怎麼會喜歡他。一個不瞭解優雅的五千年中國文化的大老粗有什麼好愛的?
她是有許多外國朋友,她也很喜歡他們,常和他們在網路上卅淪各式各樣的話題,其中宣揚中國文化是她最熱愛的話題。
「好吧!」克麗很勉強的答應了,誰教鍾愛郎開口拜託了,她瞭解鍾愛不是喜歡麻煩別人的人,她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才不能陪伴她的朋友。
「耶!克麗,你最好了,嗯!香一個!」
「無聊!」克麗笑了出來,原本難過的情緒被鍾愛逗跑了許多。
「就這麼說好了囉!他會搭今天五點二十六分的自強號到花蓮,就這樣了,拜拜!記得去接他喔!」她快手快腳的掛斷電話。
「等等!你剛剛沒說是今——」嘟嘟嘟,「天!臭陳鍾愛!」
陳鍾愛開心的對威爾說:「OK!」
威爾實在有些不敢相信,克麗就這樣被她說服了,還說要去車站接他!「真的!」
還煮的咧!「真的!我們現在趕快去搭火車吧!」陳鍾愛愉快地對他笑了笑,「對了,你看到克麗後,記得跑快一點!」
「啊?」威爾一頭霧水,為什麼見到克麗後要跑快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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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麗,克麗,你不要跑啊!」
克麗奮力地向前衝。她不敢相信威爾就在她後面追著她跑,他現在不是才剛出院嗎?想到他才剛出院就開步跑,克麗不禁停了下來。
她不想他受傷,索幸轉過身來等他。
見他氣喘吁吁的接近,她擔心的問:「你還好吧?你不是才剛出院嗎?」
威爾必須跟自己承認,他有時實在搞不懂眼前這個女人是怎麼想的!
她先是不發一語的偷偷溜回台灣,之後答應要來車站接他,卻在一見到他後拔腿就跑,然後又莫名其妙的停下來,緊張兮兮關心他的傷口好了沒?
越想威爾的笑臉越咧越大,他一個箭步上前,就將克麗抱起來轉圈圈,「噢!克麗,我想我可能永遠也弄不懂你,可是,我永遠愛你!」他大聲喊著。
「啊——」克麗被他的話逗得面紅耳赤,「威爾,你下嘛啦?快放我下來!」
威爾將她放下,想好好的看一看他朝思暮想的戀人,卻當下被她紅紅的臉蛋迷得神昏顛倒.低頭就攫住她的紅唇,完全漠視一旁原本正泡著老人茶聊天的人群,因為他們親密大膽的舉動而不可思議的張著嘴好奇的老人們。
克麗被他強而有力的雙臂環抱著,早就被他迷得七葷八素、暈頭轉向,她只能閉著雙眼,無助地任他撬開她的雙唇,互相糾結廝磨,像是重逢已久的親密愛侶。
這時,旁邊一位老榮民大聲吆喝,「阿豆仔,幹得好!」
克麗被他的叫聲震醒了過來;她震驚地看著一旁盯著他們瞧的人們,「唰!」地滿臉迪紅,「噢!老天,好丟臉喔!」轉身便跑離這裡。
「克麗!」威爾仍愣在原地,一時不解的看著又跑開的克麗的背影。
老榮民全部激動的說著他們只會一點的英語,夾雜著國台語,「Go!Go!Go!阿豆仔,你哥泥等蝦米?還不快追,快Go啊!」
威爾聽不懂他們的話,可是隱約猜得出來他們的意思,他決定順從民意,立即加油追上去。
一轉進剛剛克麗跑進的巷子,就看到她微喘背倚著牆壁等著他,剎那間,兩人無言相對數秒,隨即皆放聲大笑——
「哈……你剛剛都沒聽到他們為我加油打氣。」他一想到那些人的熱情,就益發的笑不可抑。
「哈……你害我在大家的面前丟臉,你沒有看到他們一開始吃驚的表情嗎?」克麗也捧腹大笑,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威爾伸手將她擁人懷裡,「哦!克麗,我喜歡你的家鄉,她很可愛。」
「是啊!她一向是這麼可愛的!」克麗完全同意,她縱使有許多問題,可依舊是一塊充滿活力的可愛地方。
克麗帶著威爾慢慢的走向她住的地方,邊問:「對了,你是怎麼找到我的?你又是怎麼認識鍾愛的……」
一整個晚上,每當威爾想把問題導向他們之間的事情時,克麗總是把話題岔開。
「克麗,我們——」威爾的話還沒說完,又被克麗岔開了。
她心虛的逃避他那美麗如大海般深邃的雙眼,不知道為什麼,面對威爾,總是會讓她的防護罩破裂。
「我告訴你,花蓮真的很美!」
「克麗!」威爾制止她的逃避。「你已經從美國逃回台灣了,你還想逃到哪裡?」
他伸手握住她纖細的手指,「不要再逃了好嗎?如果你現在不想談,你可帶我遊玩台灣—圈,等我們回到台北後,就請你必須給我一個答案!好嗎?」
克麗為他所說的話芳心微顫,她多麼想大聲說:「好,我願意,我愛你!」
但是,她只要一想到他中彈的那一幕,就會聯想到阿嬤為她而死的那一幕,這些統統都是為了她。
不不不!她不能害威爾。如果這段時間就是她所能擁有他最後的一段時間的話,那就這樣吧!也許這樣是最好的結果。
「好啊!」她努力假裝輕快的模樣說:「就讓我帶你四處去玩,去看看台灣的美好吧!」
威爾不語的注視著她,捧住她的臉頰問:「你知道嗎?」
他停頓了下,以獲取她全部的注意力,才願意繼續說下去。
「什麼?」克麗在閃避不開他的注視後,投降的看著他。
「你不僅是只鴕鳥,還是個小、傻、瓜!」
小傻瓜?小傻瓜小傻瓜小傻瓜瓜瓜瓜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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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克麗尖叫的驚醒了過來,威爾也被她嚇了好大一跳。
這一站他們來到玉井,在等待要去品嚐好吃的情人冰的途中,遇見一片美麗的草地,他們忍不住在樹蔭下小歇一番。
發現是做噩夢,克麗回過神來,看著一旁關心她的威爾。
「威爾,你在花蓮為什麼說我是小傻瓜?」
威爾端詳著她認真的表情,笑問:「克麗,你剛剛不會就是為了這個做噩夢吧?」
「威爾,你到底說是不說?」克麗佯裝一副怒氣騰騰的樣子,不知道為什麼,她知道這個回答將會改變一切。
威爾十分注意她的一舉一動,他怎麼可能不曉得她的心結,但是,答案必須她自己找出來,解碼人不是他。
威爾瀟灑的站起來,拍掉屁股上的草屑。「不告訴你!」
「威爾,你說嘛!」威脅的不行,克麗決定試試看撒嬌的方式有沒有用。「你說嘛!」
「老天,這情人冰好好吃喔!」威爾從來不知道冰點也可以這麼特別,又冰又酸又甜的,「吃進嘴巴裡的時候,連牙齒都在發酸!」
「好吃吧?小時候,我阿嬤去參加辦桌時,都會帶我去,我那時可是最期待這個呢!」克麗又吃了一口。
見她可以輕鬆的提到她阿嬤,想必對那件事早巳釋懷了吧!
不過看她這樣子,她自己一定沒有察覺到。
威爾故作自然輕鬆的問:「為什麼要逃開我?」
「我怕你會和我阿嬤一樣為我死掉——啊!」克麗一時不設防的就回答了他,她反射性趕緊摀住嘴巴。
威爾聽完後,沉默不語,反覆的咀嚼她話中的意思。
克麗見他不言,頓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小——傻——瓜!」威爾又罵她。
克麗因為做了那個被不停罵小傻瓜的惡夢後,就很討厭他罵她小傻瓜,她還告訴過他,以後不准再這樣罵她了,他還罵!
她憤怒的瞪著他。「不是說不可以再那樣罵我了嗎?」
「嫁給我吧!」無視她的憤怒,他二話不說的將戒指戴進她美麗的手指中。
克麗想要將它拔下來還給他,但他不肯。
「我說過了,我不會嫁給你的!」她鄭重的聲明。
「哦?是嗎?」
克麗不想太快回到台北。因為他說過,他要在那裡得到她最後的答案,而她的答案將依然會是——不!那他就要回美國去了
老天!光想到他要離開,就讓她的心好疼!像生了病一樣。
所以,她刻意帶威爾去許許多多的名勝古跡玩,以延長他們回到台北的時間。
這一站.他們來到新竹。在逛街時,正好遇到新竹政府為一群七十幾歲的阿公阿媽慶祝他們結婚六十週年,為他們重新證婚一次。
歡喜的場面也感動了兩人。
「嫁給我吧!」威爾捧住她的臉,「不用擔心你會一再看見我死亡的樣子,我向你發誓,我一定不會比你先走的!」
克麗激動地不能自己,噙著淚水哽咽道:「哦!我……不、能……」她撲進他懷裡啜泣著。
威爾緊緊抱著她,「該死的!你為什麼這麼固執?」
他當然瞭解克麗拖延時間回台北的用意,這也是他所希望的,希望她會慢慢軟化,但是隨著台北越來越近,他也越來越心慌,萬一……萬一她還是沒有想通唯有彼此珍惜相愛的時間才是最重要的呢?
他決定不等回台北才將戒指拿出來了,東方有句話叫——牛牽到北京還是牛嗎?
事實證明,楊克麗就是這條牛!
「不管你有多麼固執難搞,你都嫁定我了!」
威爾將她一路架回台北。
並動用所有的人及人情,再設法將克麗押到法院,而所有的人包括陳鍾愛在內,都待在旁邊等著她說我願意,就連法官也是因為這浪漫的愛情故事而來幫忙的!
事實上,法官是陳鍾愛一個嚴肅古板的表姑丈,她天花亂墜的在表姑姑及表姑丈面前將威爾追克麗到台灣的愛情故事說得有多浪漫就有多浪漫、多動人就有多動人,才能很快的登記辦理。
「我願意。」威爾深情的看著她。
克麗真的不知該怎麼辦才好,「威爾,你知道我不——」
他害怕的打斷她的活,怕聽見他最不想聽到的。
「我只要你知道,不管你怎麼逃,怎麼像鴕鳥一樣將頭埋進沙裡,我都不會放手的!你逃我追、你躲我找、你鑽我挖!」他的跟中有著濃烈的執著。
剎那間,一幕許久許久以前的回憶湧到克麗的眼前。
在阿嬤過世前,她們共度的最後一個生日,她笑著問阿嬤許了什麼願望,還說如果她想要去環遊世界的話,她可以作伴喔!
她還記得阿嬤說——「愍囚仔,阿嬤要去環遊世界做什麼?阿嬤只要你開開心心的就好了,你要答應阿嬤,一定要好好的把握愛你的人。我啊水雜某孫,」阿嬤摸了摸她的頭,「你阿沒將心打好開,你啊孤單一世人唉,阿嬤底地下馬啊沒瞑眼啊。我幹哪要你幸福……」
克麗回過神來,瞬間心中有著無比的喜悅,它像是突然開竅了;但是,她還有一個問題要問清楚,不然她害怕自己還會再做噩夢。
「你先說!你那時為什麼要罵我小傻瓜?」她展開一抹讓威爾永遠也無法忘記的嬌顏,巧笑倩兮的問道。
威爾屏氣凝神的注視著她,他深怕這一瞬間只是一場美夢,他眼睛眨也不眨的緊盯著她,「我心疼你,同時我也知道,不管你有多固執,多傻氣,我都要定你了!你走多遠我就迫多遠,親愛的。」
克麗的心因他的話語而緊緊揪著。
「我願意,威爾!」她帶著欣喜,真摯的宣示。
「哇!太好了!」
「恭喜恭喜!」
「好感人喔!」
在一片的祝福下,他們喜悅的互換吻的箴言,那一定就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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