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覺到他人的視線,徐玉曼尷尬不已,俏臉一紅。「拜託妳,詩音,小聲一點。」
「啊,對不起。」沈詩音這才發現自己的失態,朝徐玉曼送去一個充滿歉意的眼光。「我不是故意的。」她壓低嗓音道歉。
「沒關係啦,我明白妳的心情。」徐玉曼苦笑,舀起一匙焦糖布丁,送入嘴裡。
這天,兩個女人又約在老地方見了,飯後也依照慣例點了焦糖布丁。
整個用餐期間,徐玉曼不停掙扎,上了點心後,好不容易下定決心,將最近困擾她的心事和盤托出。
「到底怎麼回事?」沈詩音傾過身來問她。「妳不是很討厭他嗎?為什麼讓他吻妳?」
「這個嘛……」徐玉曼苦笑。「其實我有件事一直瞞著妳。我以前……呃,離過婚。」
沈詩音訝異地睜大眼。「什麼?」她輕嚷,這回可記得要控制音量了。「妳結過婚?」
「嗯。」
「又離婚了?」
「沒錯。」
「天啊!」沈詩音低喃,消化這個令她震驚的消息,沈吟數秒,腦海忽然一道電光閃過。「等等!妳該不會是想要告訴我……夏野就是妳前夫?」
「沒錯。」
「哦!老天!」
見好友一副宛如被雷給劈中的表情,徐玉曼更加難堪,臉頰紅暈放肆地蔓延,連玉頸都染上一片。
「究竟怎麼回事?」沈詩音低聲追問她。「妳跟夏野原來有過一段婚姻?你們什麼時候結婚的?又為什麼離婚?」
「妳別急。」徐玉曼歎息一聲,完全能明白她的驚奇。「慢慢聽我說──」她娓娓道出關於她和夏野的一切,從在拉斯韋加斯瘋狂的結婚,一直到飛機上那令她意亂情迷的一吻。
「……我現在好亂啊,詩音。我真的不明白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的?我明明說要跟他當朋友的啊。」
可是她卻讓他吻了她!
她怎麼會讓他那樣吻她呢?朋友之間會那樣親吻對方嗎?
亂了,亂了,全亂了!
她懊惱地捧住自己發燒的兩頰。「我真的不曉得自己在想什麼──」
「很明顯,不是嗎?」沈詩音柔聲開口。「妳還愛著他啊!」
「什麼?!」徐玉曼驚愕地失聲喊。這回,換她引來了好奇的視線。
她臉頰爆紅,不知所措。
見她這模樣,沈詩音忍不住輕聲笑。「別這麼驚訝的樣子嘛,夏蓉,難道妳自己還沒發現嗎?」
「發現……什麼?」
「發現妳還愛著他啊。」
徐玉曼心跳一停,眼睜睜看著好友,說不出話來。
「別告訴我妳真沒發現,我可不信。」沈詩音笑著搖頭。「妳可是戀愛教祖啊!怎麼會連自己的心情都不知道呢?」
她還愛著夏野?還愛著他?!
徐玉曼心思全亂了,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只能抗議地輕嚷:「我說過,別那樣叫我啦!」
就憑她這種驚慌失措的神態,擔得起這樣的名號嗎?要是讓讀者們看見了,肯定讓他們大失所望。
「好好,不叫就不叫。」沈詩音安撫她。「那妳接下來打算怎麼辦?」
怎麼辦?徐玉曼惘然。
自從那措手不及的一吻後,她也不停問著自己同樣的問題,但卻一直找不出答案。
「你們回台灣以後,他有跟妳聯絡嗎?」沈詩音繼續追問。
她默默點頭。「他打了好幾次電話給我。」
「真的?」沈詩音眼睛一亮。「那你們都說些什麼?」
「什麼也沒說。」徐玉曼苦澀地垂下眸。「因為我都沒接。」
「為什麼?妳幹麼不接?」
因為她害怕。
那天他們回到台灣,在機場分手時,雖然她笑著向他道別,還留給他電話,說以後可以像朋友一樣繼續聯絡,但其實,她很害怕真的接到他的電話。
他打電話來的時候,她該跟他聊些什麼呢?她無法想像,覺得好尷尬。
面對那個設計師前男友時,她從容自在,可是面對他時,她總是心慌意亂。
一個只要凝視他的眼,甚至只要聽到他聲音,便會讓她心跳加速的男人,她要如何自在地與他相處?
她做不到啊!
「妳害怕嗎?」沈詩音輕聲間,彷彿看出她的心思。
她惶然抬眸,眼睫發顫。
「妳是害怕。」沈詩音肯定自己的猜測,輕輕歎息。
「我該怎麼辦?詩音。」徐玉曼抓住好友的手,焦慮地問她。「我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我連他的電話都不敢接,我不知道該跟他說什麼,也怕他會跟我說什麼,我、我──唉。」她重重歎氣。「我根本不配被稱為什麼戀愛教祖,只是個再普通也不過的女人。」
她只是個普通女人。
當面對她自身的感情問題時,她無法扮演一個無所不知的教祖角色,因為她自己,無法成為自己的信徒。
她不相信自己,不認為自己能以理智處理她跟夏野之間的關係。如果她可以,當初就不會鬧到跟他離婚的下場。
這些年來,她一直以為自己成長了,夠成熟了,能夠在男女關係上游刃有餘了,沒想到再遇上他時,她依然手忙腳亂。
她根本不是什麼戀愛教祖,只是個普通女人,在面對自己心愛男人的時候,同樣會臉紅心跳、頭暈目眩、六神無主,甚至失去理智。
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處理與他的關係,所以只好一味躲著他。
徐玉曼再度歎氣,一股強烈的自我厭惡從心底泛起。「我真的很可笑,對吧?我連自己的感情都處理不好,竟然還大言不慚給妳建議,我簡直──」
「別這麼說。」沈詩音打斷她的自嘲。「就是因為妳有過經驗,所以更能明白我的痛苦,不是嗎?我很感激妳,夏蓉,真的。」她微笑,語氣好溫柔,眼神沒有一絲絲怨懟,清澄見底。
徐玉曼恍惚地看她。「對了,妳跟妳老公現在怎樣了?」
沈詩音微微笑,笑容裡,帶點甜意。
徐玉曼光看她的表情,也知一切進展順利。「看來妳老公還算聰明,懂得回心轉意了。」
「嗯,妳教給我的辦法,真的很有效。」
「那最好了!繼續努力下去吧,有一天妳一定能拉回妳老公的心。」徐玉曼拍拍沈詩音的肩,鼓勵她。
「嗯,我也希望如此。」沈詩音淡淡地笑。
「放心吧,你們一定沒問題的!」徐玉曼拍胸脯。「妳知道嗎?詩音,我常跟人開玩笑,說你們兩個是幸福婚姻的最後堡壘,不論這世上有多少夫妻分手,只要你們還在一起,我就相信愛情、相信婚姻──你們可千萬別吐我槽啊!」她半開玩笑。
沈詩音不答話,看了好友好一會兒,反問道:「為什麼要把希望放在別人身上?為什麼不由妳自己來建立起這個信仰的堡壘?」
徐玉曼一愣。「我?」
「如果妳還相信愛情跟婚姻,應該自己去證明、去捍衛,不是嗎?」沈詩音柔聲問:「為什麼要仰賴別人?」
徐玉曼啞然。
是啊,她憑什麼仰賴別人來替她捍衛自己的信仰?如果她真的相信的話,為什麼不自己來做?
「所以妳說我應該怎麼做?詩音。」她傻傻地問。
「該怎麼做,妳應該比我更清楚,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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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我該怎麼做?醒亞。」
夏野從冰箱拿出兩罐啤酒,來到陽台,一罐遞給正躺在休閒躺椅上的方醒亞,自己則拉開另外一罐的拉環,灌了一大口。「我前妻一直不肯接我的電話。」
「你前妻?」方醒亞不解地望著他。「你打電話給她幹麼?你不是巴不得她不要再來煩你嗎?」
夏野沒回答,歎了一口氣,在另一張躺椅上坐下。
清澄深邃的夜空,月輪飽滿,星子璀璨。兩個坐在躺椅上的男人,迎著沁涼晚風,面對這夜色如水的景致,卻都各自沈浸於心事,毫無心思欣賞。
兩人默默地喝了一會兒酒。
「……我想她大概還恨著我。」夏野忽地開口,語氣沈鬱。
方醒亞俊眉一挑。「那又怎樣?你幹麼在乎?」他搖搖頭。「我真不懂那女人有什麼好的?當初你娶她我就反對,沒想到好不容易離婚了,你居然還想吃回頭草?」
「你反對我娶她?」夏野一愣,一時間沒弄清楚死黨說什麼,幾秒後,他才恍然。「啊,原來你是說芳妃啊。」
「不然你說的是誰?」方醒亞狐疑地挑眉。
「是我的第一任前妻。」
「你的第一任前妻?你是說前妻一號?」方醒亞凝思一想,也恍然。「就是你當兵那時認識的女朋友?」
「嗯。」
「我記得她好像是姓徐吧,你好像都叫她的小名……」
「蓉蓉。」夏野低聲接口。「我都這麼叫她。」
「對,那時候我們幾個都還覺得噁心呢。」憶起年輕時候,幾個大學死黨的聚會,方醒亞不禁微笑。「你們也真夠瘋的,居然跑去拉斯韋加斯結婚,連喜酒也沒請我們喝。更誇張的是,等我從國外讀書回來,你們已經離婚了,搞得我連那女的長什麼模樣都沒見過。」
「其實你已經見過了。」
「我見過?」方醒亞愕然。「什麼時候?」
「她就是夏蓉,你老婆的好朋友。」
「夏蓉?你是說那個作家夏蓉?」方醒亞忍不住驚訝。「她是你前妻一號?」
「別這麼叫她,」夏野蹙眉。「她有名有姓。她姓徐,徐玉曼,你也可以直接叫她夏蓉。」
「就是不能叫她『前妻一號』。」方醒亞領會他的意思,眸光詭異。「看來你對她,果然和你的另一個前妻不一樣。」起碼他從不會阻止他們戲謔前妻二號。
「蓉蓉不會高興我們這麼叫她的。」夏野喝口酒,想像著徐玉曼若得知這戲稱時臉上可能出現的表情,他微微一笑。
方醒亞揚眉,古怪地看著好友忽然溫柔的表情。近幾年夏野的臉部線條總是嚴厲而冷酷,顯得憤世嫉俗,幾曾見過他這般模樣?
他該不會,到現在還愛著那個女人吧?
「到底怎麼回事?」他好奇地問。
「說來話長。」在開始說故事前,夏野又從冰箱拿了兩罐啤酒來,然後才把他和徐玉曼重逢後發生的事,擇要道來。
等他說到飛機上那一吻,一罐啤酒差不多也空了,他捏扁罐子,回身瀟灑往客廳的紙簍一拋。
方醒亞深思地望著他。「你後悔了?」
「非常後悔。」他澀澀低語。「我一直在想,如果我當初不要那麼好面子,多花一點心力去挽回婚姻,我們也許不會走到今天這地步。」
這感慨,正巧點中了方醒亞的心事,他臉色一沈。「所以你現在打算挽回嘍?」
夏野默然,抬頭看了好一會兒星空,才低低說道:「我擔心已經來不及了。」他苦澀地扯唇。「回到台灣後,我曾經試著打過幾次電話給蓉蓉,她根本都不接──我想,她大概不想跟我聯絡吧。」
「就連朋友也當不成嗎?」
「大概吧。」夏野又拿來一罐啤酒,猛灌一口。「我曾那樣傷害過她,她怎麼可能毫不介意?」他煩躁地扯扯發。「她不恨我,已經算我夠運氣了。」
聽著好友真心的自責,方醒亞無語,默默把玩喝空的啤酒罐。
夏野明白他的心情。「在看過我的例子後,你還那麼堅決地想跟你老婆離婚嗎?」
方醒亞一震,把玩啤酒罐的動作更激烈了,紛亂的心思不言而喻。到後來,他索性學夏野用力捏扁罐子。
夏野看出他的猶豫不決,語氣更加和緩。「我勸你好好考慮,醒亞。你真的能失去詩音嗎?真的能想像沒有她的日子?好好想想,我不希望你後悔。」他頓了頓,眼角眉梢儘是自嘲。「就像我現在這樣。」
現在的他,真的好後悔。
但後悔,能挽回一段已經決裂多年的關係嗎?能彌補他在她身上劃下的傷痕嗎?
夏野抬眸,夜空明媚,他的心卻迷濛。
如果,能重來一次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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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總是希望能再重來一次。如果時光能倒流,如果一切能重來,我一定能做得更好,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徐玉曼頓了頓,清亮的眼眸慢慢掃過台下。
這天,她是應某婦女基金會之邀來演講,台下座無虛席,滿滿的都是來自各界的聽眾,當然是以女性居多,不過也有少數男性。
他們都是慕她之名前來,聽她剖析如何維持良好互動的男女關係。
演講的過程很順利,她口齒清晰,偶爾也穿插一些幽默趣聞,聽眾的反應也頗熱烈。
但不知怎地,她總覺得格格不入,彷彿自己正在說謊。
台下這些人,沒有一個知道她其實有過一段失敗的婚姻,她自己都犯了錯,居然還大言不慚地在這裡教別人別犯錯。
多可笑啊!
若是這些人知道她其實一直在說謊──
她深吸口氣,不敢想像那樣的可能性。
「……我們總是這樣,等到了無法挽回的時候才來追悔。既然如此,為什麼不在大錯還沒鑄成時,就好好考慮過呢?我有個朋友,他說──」她驀地一頓,睜大了眼,驚恐地瞪向一個正從門口緩緩踱進的男人。
濃密的黑髮,飽滿的前額,端正的五官,以及那一身深色的亞曼尼西裝──是夏野!
他來這裡幹麼?
會場裡的聽眾察覺了她驚異的神情,跟著調轉視線,部分的人認出了進門的男子正是近日和夏蓉大打兩性戰爭的離婚律師,一陣驚噫。
其它狀況外的聽眾也在口耳相傳下,跟著嘩然。
眼看所有人都注意到他了,徐玉曼更緊張,悄悄握緊藏在講桌下的拳頭,全身冷汗直冒。
相較於她的慌亂,他顯得好冷靜,悠閒地在最後一排找了個位子坐下,深邃的眼眸透過鏡片直視她。
她不覺嚥了口口水。
他遠遠地對她送來一個微笑,迷人的、好整以暇的微笑。
她驀地火了,瞇起眼,狠狠瞪他。
他是來挑釁她嗎?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想拆她的台?可惡!他究竟想做什麼?
無論他想做什麼,她絕不能認輸。
徐玉曼深呼吸,強迫自己鎮靜心神,櫻唇一牽,回給夏野一抹燦然微笑。「看來我今天有個很特別的聽眾呢。你好,夏律師。」眼見裝不了傻,她索性大方地對他打招呼。
他似乎有些訝異她的大膽,劍眉一揚,幾秒後,才抬起手,漫不經心地回應她。
全場眼光好奇地在兩人身上來回。
她咳了咳,繼續演講。「我有個朋友,他說──」
雖然她演講得和之前一樣精彩,但她可以感覺到聽眾們已經分神了,他們已完全被夏野的突然出現給吸引,正熱切地期盼兩人即將迸出的火花。
這兩個人會當場吵起來嗎?
徐玉曼幾乎可以從他們的眼神裡看出這個疑問,也清楚他們完全不介意今天的演講以一場唇槍舌劍的過招來結束。
她悄悄歎息,抬手拭了拭額上的冷汗,強迫自己嫣然一笑。
「時間差不多了,再講下去我怕主持人要舉紅牌了。」她瞥向站在講台一旁的主持人,故作輕快地說道:「不知道大家有什麼問題要問嗎?」
來了!
徐玉曼可以感覺到會場的空氣忽然緊繃起來,彷彿人人都豎起了全身每一根汗毛,等待著。
她同樣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拜託你,夏野,千萬別鬧場……
「我有個問題,夏蓉小姐。」
徐玉曼還沒來得及默禱完,便被一道揉合著清亮與沙啞的嗓音打斷。
是他!
她絕望地抓緊講桌邊緣。「請說,夏律師。」她強作冷靜地望向他。
全場屏息。
夏野輕咳兩聲,稍微挪動了下身子,才揚聲道:「這個問題是我一個朋友托我問的,他知道妳是著名的兩性作家,他相信妳能給他一些良好的建言。」
果然是來挑釁她的。她輕哼一聲,倔強地直瞪他。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她拒絕不戰而降。
「我這個朋友,他在很多年以前離婚了。」夏野慢條斯理地說道,鏡片後的眸閃閃發光。「那時候他跟他前妻鬧得很不愉快,他還對自己發誓以後要完完全全忘了那個不可理喻的女人。」他停頓下來。
徐玉曼眼神陰晴不定。
他說的,該不會就是她吧?他到底想做什麼?
「這麼多年來,我這個朋友一直以為自己可以忘掉前妻,可其實他一直忘不了,雖然他不肯對自己承認,可是他其實一直思念著他前妻。」清銳的眼光直逼徐玉曼。
她瞬間喘不過氣,腦海一片空白。
他到底……在說什麼?
「有一天,我……呃,我這個朋友終於跟他的前妻再度重逢了。」夏野繼續說道。「剛開始,他們彼此水火不容,都憎恨著對方,後來經過幾次相處,我那個朋友漸漸瞭解到,當年他們兩個之所以會離婚,很大一部分的責任應該歸罪於他。」
「婚姻……咳咳,婚姻失敗,不能只歸咎於某一方的。」透過麥克風傳出的聲音,有些發顫。
聽眾們望向台上,好奇地發現這位當紅作家的臉色似乎很蒼白。他們又看了看夏大律師,發現他也不像剛進來時那麼輕鬆,臉色同樣好看不到哪裡去。
他們在打什麼啞謎?好奇心幾乎殺死這些聽眾。
「我那個朋友很後悔,一直覺得很對不起他前妻,他很想彌補這一切,卻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好。」
他很後悔,他想彌補她。
他是這個意思嗎?徐玉曼不確定地望向夏野,試圖從他陰鬱的表情上找出更多蛛絲馬跡。
「妳覺得他應該怎麼做才好呢?蓉……呃,夏蓉小姐。」夏野若有深意地瞥向她。
她心跳一停,好半晌,說不出一句話。
他怎麼可以這麼問她?他好可惡啊!明知這對她也是難題,卻偏偏要她來解。
她瞪著夏野,澄亮的眼眸幾乎帶著恨意。
夏野身子一僵,雙手不知不覺緊緊拽住褲管。
「在回答你的問題之前,我想先確定一件事。」她終於開口了,語氣卻冷漠得令他發顫。「這真的是發生在你朋友身上的事嗎?還是當事人其實是你自己?」
「哇!」全場嘩然,無數道訝異的眼光集中在夏野身上。
夏野第一次嘗到如坐針氈的滋味,他苦笑,明白她是有意令他難堪,好報復他當眾提出這樣的問題。
「沒錯。」他澀澀承認。「是我自己。」
「哇哦!」又是一陣嘩然,聽眾們顯然更加興奮了。
妳整我整夠了吧?
他哀怨地瞪視高高站在台上的徐玉曼。是他的錯覺嗎?還是他真見到她眉眼彎起頑皮的弧度。
「我還想再問一件事。」
「什麼事?」他認命地閉了閉眸。
「你還愛著你前妻嗎?」她面無表情地問。「或者只是對她感到抱歉?」
「這有分別嗎?」他嗓音沙啞。
「當然有。」她冷冷瞪他。「如果只是抱歉的話,那麼我會建議你什麼都不要做,往事已矣,再去追悔也沒什麼用。」
往事已矣。這決斷的聲明讓他的胸口一陣抽痛。
她是認真的嗎?
他驚恐地望她,心亂如麻,差點要從座位上跳起來。
「但是如果你還愛著她的話……」她有意無意地頓住。
妳說話啊!蓉蓉,別這樣吊我胃口!
他在心底痛苦地大喊。
她卻還是沉默不語。
而他忽然惶恐,惶恐到近乎無助。他有種錯覺,彷彿自己正站在法庭上,等待法官嚴厲的宣判。
他頭皮發麻,冷汗直流,再也顧不得眾人的眼光,猛然站起身,還差點撞翻了前一排的椅子。
見他如此激動的模樣,徐玉曼不禁微笑,明眸瑩瑩,玉頰染上美麗的紅霞。她抬起手,捧住劇烈跳動的胸口。
「如果你還愛她,我建議你──」
「不用了!你什麼都不必做!」尖銳興奮的嗓音竄起,徐玉曼一愣。
她微張著唇,和場內所有人一樣,愕然地看著一個坐在前幾排的女人跳起,高跟鞋踩著輕快的腳步,直奔夏野。
「你什麼都不用做,親愛的,我根本從來沒怪過你啊!」女人樂呵呵地勾住他頸項,一面笑,一面在他臉上印下一串細碎的吻。
夏野喘不過氣,使勁拉下她八爪魚般的雙手。
「妳誤會了,芳妃。」
原來這突如其來抱住他的女人,正是許芳妃,他的前妻二號。瞧她樂不可支,像中了頭彩的表情,顯然完全誤會了他方才與徐玉曼的對話。
「我沒誤會,我知道你還愛著我。」許芳妃揚揚濃密的眼睫,朝他嫵媚地笑。「否則你幹麼對我這麼好?我每次打電話叫你都來。」說著,她又在俊臉上重重印下一吻。
夏野躲避不及,只能大翻白眼。他轉過頭,望向台上,迎向臉色鐵青的徐玉曼。
夏野心一沈。
這下可好,誤會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