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單的飯菜可難不倒我喲,我們這些在你們眼裡嬌滴滴的千金小姐,可都是有上過家政課程的。」圍著粉紅色的圍裙,將頭髮全部紮起的畢煙藍,看起來就好像她十六歲時候的樣子,是那麼純真可愛又迷人。
他著迷的看著她,忽然想到,她還不曾對他說過一句「我愛你」。這些年來,他不是在心裡發過誓,如果她不先說的話,他也絕對不說的嗎?
可是在昨天下午的時候,他就在不知不覺間已經打破了自己的誓言。
「我見過許多所謂的名門千金,學的也只是一些表面的皮毛,哪裡真的有自己實際操作過。即使在學校裡,東西也是現成的。」他驚訝發現她很熟練的在拌沙拉,也在準備做咖哩的材料。
「我在家的時候,偶爾也會去廚房看廚師們作菜。我媽她也很喜歡下廚,四姐又從來不進廚房,所以我就時常看著媽作菜,她也會教我呀!」她又開始切洋蔥和胡蘿蔔。
「你和你養母的關係一直都很好吧?」他想起以前幽會的時候,她告訴過他一些關於家裡的人和事。
畢煙藍切菜的手微微停頓了一下。「她是家裡真心對我們兄妹好的人,可是我們不敢和她太過親近……你知道的呀,不能背叛自己的母親,她們也算是競爭的關係吧,因為愛著同一個男人……」她歎了口氣。
伊籐浩司直起身體,突然發現他又說了一些會讓她難過的話,於是趕緊轉移話題。「今天我們去的那個網球場,聽說明仁天皇和美智子皇后就是在那裡邂逅的,一直都傳為佳話。」
「我也聽說他們是在輕井澤度假的時候相遇的……感覺真的很美……」她立即就露出了笑容。「難怪那麼多情侶都選擇在輕井澤的教堂裡結婚。」
「如果你還想再披一次婚紗和我舉行婚禮,我們也可以在這裡再結一次婚。」彷彿看到了她眼裡的嚮往,他馬上提議。「不如就在高原教堂,我明天就讓人去預定。」
「結婚哪有結兩次的?」她轉過身來,好像看小孩子似的望著他。「你不要開這種玩笑啦!」
「只在台北辦婚禮本來就不夠,應該回到日本再辦一次日式婚禮的。」他的神情微微一變,有些事情他還是不要讓她知道的好。
「那也應該去那些古典的日式庭院,穿上日式白無垢。」她朝他眨了眨眼。
「我知道你是為了讓我開心才這麼說,可是婚禮究竟在哪裡舉行,我一點也不在意,最主要的是我嫁的人是誰。」她嫣然一笑後,又低頭繼續準備食材。
伊籐浩司走近廚房,看著她。「煙藍,昨天下午的時候……」清了清喉嚨,突然間發現要問她的那句話比他和無數黑道老大談判還要艱難。
「昨天下午?」她的臉上立刻染上了好看的紅霞。「怎麼了嗎?」
聽著她輕柔又帶著幾絲嬌憨的語氣,伊籐浩司就更加緊張起來。「你還記得你問過我什麼話嗎?」
畢煙藍先是茫然的看著他,昨天下午的事太複雜了,而她一直都在意亂情迷當中,他到底要問的是哪句話呢?
當她看到他眼裡熠熠閃爍的光芒,看到他眉宇間的那抹英氣,忽然間就明白了。她立刻轉過頭去,眼珠子飛快的轉動,俏皮的笑容掛在嘴角邊,她知道他要問什麼了。
「昨天我們說了好多話……哎呀,浩司,我忘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我要給哥哥打個電話,我怎麼把這事給忘記了。」她立刻擦乾雙手,解下圍裙,一臉焦急的看著他。「烤箱裡有烤好的曲奇餅乾,你把它拿出來吧,我上樓一下。」
「我把電話拿給你就好了,為什麼要上樓?」看著她像飛一般的衝了出去,伊籐浩司表情一沉,她這樣明顯是在逃避問題嘛!
她已經跑上二樓,在階梯上愉快的回答。「我要和哥哥說悄悄話,不能讓你聽到,你記得去把烤箱裡的餅乾拿出來啊。」
「真是的,現在就會支使老公了……」嘴裡抱怨著,他還是向烤箱走去。
伊籐浩司臉上有著幾許不悅,她為何要逃避他的問題?那必然是因為她無法回答,難道她不愛他嗎?五年前,即使她失約,他卻還是一直相信他們之間的感情是真實的。因此,他咬牙忍過那五年,然後回去找她。
直到在台北重逢時,她對他冷漠以對,他才開始懷疑起她的感情。但他還是義無反顧的娶她,說他無法放手也好,報復她也罷……然而不管是什麼理由,他只是知道自己不能放棄她。
可是自從結婚以後,他的想法突然又有了改變,如果她不愛他,為何會那麼的關心他?如果她不是心裡有他,為何會對他笑得越來越開朗,目光為什麼會那麼明亮?
看來,五年前的事還是不能不去提它,不然會成為兩個人之間永遠的一根刺,他還是……
他想著心事,然後打開烤箱,整個人倏地呆楞住了。
這是什麼?伊籐浩司發現烤箱裡根本沒有什麼曲奇餅乾,放在那裡的是一個裝飾得很漂亮的金色方型禮盒,還紮著很漂亮的粉色蝴蝶結。
畢煙藍偷偷的從樓梯上走了下來,她站在廚房門口,雙手激動的放在胸口,看著他拿出禮盒。
他的眉頭緊緊皺起,似乎不知道該拿那個禮盒怎麼辦。
她又悄然的走近一步,嘴角邊帶著調皮又興奮的笑容。看到不管什麼事都從容不迫,魄力十足的伊籐浩司對著一個小禮盒流露出不知所措的神情,這樣的感覺真的很神奇,而且這份禮物還是她親自放置的。
「這是送給我的?」他身不動眼不抬,輕易的就察覺她在這裡。
這一下,吃驚的人變成她了。「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你忘了我是幹什麼的?如果連身邊有沒有人接近都不能判斷,我還能活到現在嗎?我可是打架從來沒有輸過的男人。」當他抬起頭時,展現在她眼前的是一個大大的得意笑容,哪裡有驚訝或不知所措。
畢煙藍失望的撇了撇嘴。「你真的一點也不配合,我好不容易才想出這麼妙的藏禮物地點,你怎麼也要讓我高興一下。」
「我剛才已經很配合了。」他準備打開蝴蝶結,口氣從容不迫。
「等一下。」緊張的人反而是畢煙藍,她很慎重的看著他。「你現在就要把它打開嗎?」
「你這麼煞費苦心的把它放在這裡,一定是很重要的禮物,我當然迫不及待想把它打開。」他眼裡漾開的笑容是那樣溫暖。「如果你不希望我拆開的話,那你來拆。」他的手朝著她伸了過去。
畢煙藍有些不高興的嘟起嘴。「我是買給你的呀,為什麼要我來拆……」
「所以還是我來拆。」他又立刻縮回手,很俐落的解開了蝴蝶結。
伊籐浩司打開盒子,只見盒子裡放著一個酒紅色的手機,他楞了一下,沒想到竟然會是一支手機?!
「這個……送給我?」他拿了起來,是最新款的手機。
「我也有一模一樣的。」她藏在身後的手伸了出來,手掌裡握著同色同款的另一支。
「情侶機?」伊籐浩司按了開機按鈕,這禮物給他的感覺有說不出來的溫暖,和他帶來的情侶裝有異曲同工的妙處,看起來並不只有他一個人在為他們這段感情而努力……
老公,今天也要想我喲。開機音樂伴隨著這樣一句話,把伊籐浩司嚇了一跳。
畢煙藍掩住了臉,天哪,錄的時候她也沒有多想,聽到這個聲音還真是覺得很害羞。
「這是什麼?」雖然有些不敢置信,伊籐浩司的眼裡還是溢出了笑容。他看著手機螢幕上她大大的笑臉,一股得意之情從心底升起。
「這個號碼也是情侶號,以後這個是我們專用的。你不想接其他人電話時,可以只帶這個手機出門。」畢煙藍深吸一口氣,反正東西都送出去了,現在才害羞也沒用了。
走到他的身邊,她拿出自己的手機。「手機吊飾也是我親手做的,上面刻著我們的名字縮寫。」
伊籐浩司望了一眼她的手機,神情卻突然變得沉靜起來。一股說不清的溫暖感覺在他胸口流過,看著她此刻調皮的表情,他突然間很感動。
「電話號碼我也輸入在這裡面了……你看,我們的號碼就只差最後一位。對了,你站在這裡不要動,我要拍一張你的照片當手機桌布用。」她拿起手機,對準他的臉。
伊籐浩司皺了下眉頭,這一次害羞的人換成是他。
「笑一笑嘛。」她對準焦距,然後按下快門。「我看一下,雖然沒有笑,不過算了,你本來就喜歡這樣裝酷……」
他走到她身邊,一把抱住了她。
「這就是你對我剛才那個問題的回答嗎?」他霸道的不讓她移動,聲音裡有著得意。「所以你才故意跑開,存心讓我坐立不安。」
「我哪有……」她偷偷的笑了起來,靠緊他的胸膛。「我只是覺得不能總是你給我驚喜,感情是雙方面都要有所付出的,你喜歡我的禮物嗎?」
「我怎麼可能不喜歡?」他拉開雨人間的距離,低下頭去想要親吻她的嘴唇。
畢煙藍在閉上眼的瞬間,按下了手機上薩某個按鍵——
我愛你,伊籐浩司。我愛你,伊籐浩司……
這是伊籐浩司的手機鈴聲,每次她打來電話時,都會響起她既溫柔又深情的聲音,這是她對他的表白,她將她的愛意輸入了手機,然後決定每天都要說一遍給他聽。
伊籐浩司聽到了他想要的答案,沒有遲疑,他立即就吻住了她的嘴唇,也傳達出他心裡同樣的愛意。
這一刻,兩人的世界晴空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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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煙藍拉了一下自己身上的狐皮披肩,覺得渾身不自在。
「好了,我們走吧。」好不容易等到了還在酒店裡和人寒暄的伊籐浩司,她緊繃的神經這才微微放鬆。
今天,她陪伊籐浩司來參加一個黑道大哥的生日宴會,又臨近年末,因此這場生日宴會就變得非常的微妙,各方人馬都齊聚一堂。
伊籐浩司將她送上車後,體貼的在她的後頸按摩。「今天辛苦你了,很不自在吧?」到了年尾時分,這類黑道宴會上總是會出現許多龍頭老大,也會有一些互相爭鋒的場景。
「還好。」她抿了下嘴角。「雖然說那些人看起來都有一點凶神惡煞,不過顯然他們也想要讓自己的行為看起來高雅一點,所以……我覺得有些滑稽。」她俏皮的吐了吐舌頭。「倒是這個狐皮披肩才讓我覺得不自在。」
伊籐浩司看著她靈動的大眼,這些日子以來,她越來越調皮,表情也越來越豐富,完全顯示出她大膽和堅強的一面。
「今天忍叔告訴我,你指揮總部裡的兄弟,將整個花園整修得煥然一新?還聽說你要開辦一個音樂教室,讓有興趣的兄弟們都可以來上課?」他不在的時候,她也沒有閒著,而是努力和他的手下們培養感情,並且教會他們如何變成更優雅的男人。
「你每天都早出晚歸,我不自己找點事情做怎麼行呢?而且我覺得他們當中有一些人對我不太滿意,大概因為我是外國人的關係,又不是什麼其他老大的女兒,他們覺得我嫁給你是我佔了便宜。」她靠向他的肩膀,一臉小女子的害羞樣。
「我還聽說,你打算把你自己的臥室變成書房。」說起這一點,伊籐浩司的嘴角忍不住露出得意的笑容。
當他們從輕井澤別墅回到東京以後,不到三天,他的妻子就主動搬進了他的臥室,大刺刺地霸佔了他的全部空間。
「反正那裡空著也沒有用,對不對?」她眼裡的光芒有著狡黠和算計的意味,照亮了她精緻的五官,讓她整個人都顯得更有靈性。
他歎了口氣,怎麼會不知道她正在打什麼如意算盤,她就是討厭和他分房睡,所以一定要把她的臥室改造完畢,以絕後患。
「我想那裡可以做為一個小的圖書館,空間夠大,而且我也很喜歡看書。我的日文不太好,多看書的話自然會提升閱讀和辭彙能力。」她振振有辭,眼神不斷地撇向他,看起來他一點也不反對她這樣做嘛,畢煙藍覺得既愜意又高興。
「馬上就要過新年了,社裡的一些禮儀你要學一下,新年的時候要去祭祖。」他看著她,像她這樣一個嬌滴滴的小姐,真的變成了他的女人,而且必須擔負起火川會當家主母的任務。
可是她做得比他想像中還要出色,不但沒有怯懦和害怕,反而一直在適應,甚至改變她身邊的環境。
「忍叔都告訴我了,你放心吧,不會有問題的,阿泉和阿盛也會幫我……」她抬起眼來看著他英俊逼人的臉,心裡開始轉著一個念頭。
蜜月回來以後,他一直都很忙,經常見不到他的人影。偶爾早回來,也是吃了晚飯就出門去了。他好像不喜歡她過問會裡的事情,他也從來不會告訴她任何有關他正在做的事。
而她呢,也積極的適應著這個新環境,要學習的東西太多,要認識的人太多,偶爾也會有刻意被刁難的事情發生,光是這些事就讓她有些自顧不暇了。
所以,婆婆和她說過的那件事,她也就一直找不到時機向他提起。
「過新年時,你會有假期吧?哪怕只有一天也好,你也該休息一下了,人又不是機器,不能不斷的工作。」畢煙藍握住他的大手,他的手真的很厚實也很有安全感,但他手裡的那些厚繭讓她不安,那是因為長期握刀鍛煉才造成的。
他的眼神很溫柔地落在她臉上。「今年不行,我才剛接手不久,現在如果休息,會耽誤很多事。」
是她的錯覺吧?他在說這些話時,眼裡並沒有雄心勃勃,只有無奈和忍耐,也許現在正是她規勸他的最好時機……
車子停了下來,她一轉頭,發現他們已經回到家。
畢煙藍在心裡歎了口氣。「你是要跟我進去呢,還是要去其他地方?」
「我進去換套衣服,晚上還有一些事。」伊籐浩司可以感覺到她話裡的期待,但他只能再次讓她失望。
她點了點頭,然後跟著他一起下車。
十二月的天氣的確很陰冷,一走下車,撲面的寒風就讓畢煙藍打了個冷顫。他將大衣披在她的禮服外面,擁著她疾步往屋裡走去。
「大哥大嫂。」門口的小弟們排成兩列,迎接他們回府。
「這幾天要多留心周圍的安全,最近有許多勢力都在交替當中,我不想被捲入其中。」伊籐浩司看著前來迎接他們的大野堂忍,小聲的叮嚀著。
「少爺,你放心,我會注意的。」大野堂忍走到伊籐浩司的身邊。
「少夫人如果要出門的話,也多給她配幾個隨扈。」
「有阿泉和阿聖在就夠了,我不想……」畢煙藍轉過身去抗議,可是下一個瞬間,她就突然被伊籐浩司抱在了懷裡,然後就是一陣天旋地轉,他抱著她一個旋身跨出了好幾步。
「怎麼了?」驚魂未定之際,她著急的從他懷裡抬起頭,眼角瞄到掉落在地上的一把刀子。
「你是什麼人?哪個堂口的?」伊籐浩司嚴峻的質問聲傳來,她循聲望去,一個黑衣男子已經被打倒在地上。
暗殺?她的臉色驀地慘白,難道就在那短短的一秒鐘裡,竟發生了電視上才會看到的暗殺事件嗎?
「阿泉阿聖,陪著夫人進去。」伊籐浩司回頭看她一眼,他的眼裡有關切,也有著勃然狂怒。
「我沒事。」她拍了托他的手臂,身體還是顫抖起來。看到地上的短刀,她漸漸意識到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突然感到有些害怕。
「看著他,不准讓他自殺,我等一下再來審問。」伊籐浩司放開妻子的手,走到忍叔身邊,低頭關照了幾句。
畢煙藍明白這裡不適合她逗留,她跟著阿泉阿聖轉身向著屋裡走去。
原來他真的是每天都處於極度的危險當中,如果那一刀刺中了他怎麼辦?如果說這樣的事情經常發生,那根本就是防不勝防……
「煙藍,快趴下。」就在她還不住顫抖的時候,身後傳來驚天動地的吼聲。
畢煙藍下意識地回頭看向聲音來源,看到浩司發了瘋似的快速向她這裡跑了過來。
她剛想張嘴詢問,他就撲了過來,將她推倒在地。
那只是一瞬間的事,她聽到了一聲槍響。
畢煙藍眨了下眼睛,無邊無際的恐懼有如猛獸般朝著她席捲而來。
當她的手染上了紅色的血液時,她聽到了自己的尖叫。
很多人朝著他們圍了過來,她也在一瞬間被人拉開。
可是她的眼卻一直注視著倒在地面上,血愈流愈多的伊籐浩司。
他……一動也不動。